朱骜自己回了赵丽珍的房子,赵丽珍已经准备了宵夜,等他进门还往他身后看了看,结果发现空荡荡的,就失望的问,“阳阳没跟着回来啊,他朋友事麻烦吗?”
朱骜也不瞒她,“还好,就是找事儿的人是韩丁,韩金茹也在那儿。这不就对上了。”
赵丽珍唬了一跳,她是知道韩金茹对贺阳的态度的,当年贺阳走了,她也是去找过韩金茹的,只是韩金茹躲在别墅区里出入都坐着车,她却连大门都进不去,只能作罢。窝囊的只能自己难受。这一听就急了,“韩金茹没找事吧。”
“没。她一瞧见贺阳,就没再开口了。妈,”朱骜对着赵丽珍说,“阳阳跟原先不一样了,你放心好了。”
赵丽珍就叹口气说,“我能看出来。可他越这样,我越觉得心疼。他肯定吃了大苦了。”朱骜何尝不这么觉得,他就没接话,倒是赵丽珍突然想到两个孩子今天说话好像见过面了,关系好像还成,她就问了一嘴,“你和阳阳……”
这一次,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朱骜是不想让这四位家长插手的,他立刻打断道,“我不是做胃部胶囊机器人吗?阳阳的公司也做,我们有合作,见了几面,就这样。”
朱骜的话说得简单,赵丽珍一听就知道这是不想跟她多聊的意思。她不是不识趣的人,事实上,因为贺大海的折腾,她挺懂眼色的了。
朱骜纵然是她亲儿子,可原先是在朱家长大的,刚来的时候,那股子架势让她有些怵头,难免是客气点不敢亲近,后来朱骜又整治贺大海,算是把她救出了火坑,她倒是想亲近,可朱骜上大学去了,也就没了机会。
说真的,朱骜是个好儿子。但他们的关系,却有点相敬如冰的意思,朱骜时常来看看,给她置办点东西,她给朱骜做点饭菜,叮嘱他天热脱衣天冷穿衣,也就没什么了。
赵丽珍听了话就叹了口气,决定闭嘴。去拿了放在沙发上的毛线接着织毛衣,可线打了三圈,瞧着朱骜不知道怎么了,跑到阳台上抽闷烟,再想起这俩孩子十年前那段缘分,心里又怕他触景生情憋得难受,就忍不住的叮嘱了一句,“你岁数也大了,有合适的就找一个吧,甭管什么样的,你喜欢就行,妈这里没意见。”
她这话有些模棱两可,其实也代表着她心里的模棱两可。十年足够一个人将底限放的无限低,如果说原先刚发现两人的感情的时候,她是希望孩子立刻断的干干净净都走上正轨的,可十年过去,瞧着贺阳一去不返,瞧着朱骜还是孤单一人,她所想的,就只是孩子能回来,能好了。
只是这话,她不敢明着说,他们之间毕竟不亲密,只能这么传达给朱骜。
但朱骜是个聪明人,他几乎立刻听懂了,捏着烟回头来看向赵丽珍,发现赵丽珍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低头织毛衣了,就嗯了一声。母子俩的谈话就算是结束了。
然后朱骜略站了站,就将烟掐了,又回屋去忙了,他得想想,怎么跟贺阳建议,他们将公司合起来,而不是分开投资。
贺阳一大早被吴文才的电话吵醒,这家伙一是好奇昨天怎么处理的,二是昨天就顾着带他去赵丽珍家,也没有深入聊聊,所以又约他出来。贺阳回来就是看朋友的,直接应了。
等着他出门的时候,正好跟廖鲁川撞了个对面,廖鲁川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整个人有点晃里晃荡,时刻有倒下的危险,贺阳瞧着他身边的两保镖,都替他们累的慌。“没睡好你就再睡会儿去啊。”
廖鲁川打了个大呵欠才说,“我儿子高烧不退,我昨夜忙乎一晚上给他找神婆,可累死了。”贺阳就一股子你儿子才要死的感觉。不过廖鲁川向来说话不在一个点上,转头又说,“我还见到一个挺好玩的人,你八成认识。”
南城到的确四处是故旧,贺阳真不好说自己不认识,“谁啊。”
“赵明。”廖鲁川的声音一吐出来,贺阳就立住了。他记得这个小子,十一中的老同学吗。当年他跟在韩丁身后没少给他添麻烦,不过后来自己撇断他一只胳膊后,这小子就老实了,再也没闹腾过,他想着,以这小子那时候的精明看,应该混的不错了吧。“那倒的确是个认识的人。不过不熟。”
廖鲁川又打了个呵欠,八成觉得困得厉害,伸手就搭上了贺阳的肩膀,把身体靠在了他身上,让他带着自己去吃早餐,然后低头对着贺阳说,“等着瞧乐吧。”
贺阳被他说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廖鲁川那人做事儿,从来不事先打招呼的,所以他也问不出来。只是,无论是韩丁还是赵明,对于贺阳来说都不是值得占用心思的地方,他转头就忘了。
他先是跟着吴文才撒欢的玩了两天,还见了他的准未婚妻,送了礼物,又去看了张敏,师生两倒是都挺激动,聊了很久,贺阳只提了自己在国外做护理,挑着好玩的讲他出去后的事儿,张敏则说她生了个女儿,带高中班主任有些累,想要辞职创业开培训学校,但还没想好。
就跟唠嗑似得,贺阳没提他现在做的是投资工作,张敏也就是猛然见到学生了多说了两嘴,可谁知道,贺阳出了门就让陈艺文从young派了个人下来,找张敏合作,替她完成了这个心愿,只是没提是自己的。
等着这些事儿都忙完了,贺阳原本踌躇要不要再去见见朱成功呢,还有朱铭。前者那天佝偻的背影让他有些于心不忍,后者他其实挺想的,那是他亲哥哥,没有一点对不起他的哥哥,他还记得那张小纸条,自己还欠他一份巧克力呢。
只是没想到,先来的却是韩金茹。
贺阳那天从外面回来,就瞧见穿着件真丝连衣裙的韩金茹,坐在酒店的等待区,正朝着大门口张望。瞧见他后,韩金茹的脸上几乎立刻放了光,连忙站了起来,冲着贺阳喊了句,“阳阳。”
贺阳没打算理她,就当没看见似得往前走,她却往前走了几步,拽住了贺阳的胳膊,有些哀求的说,“阳阳,我等你很久了,你给我点时间,咱们聊聊吧,我求求你了,你就算别的不看,就看在我生了你一场的份上。”
近了贺阳才看出来,韩金茹脸上涂着特别厚的妆容,但怕是皮肤状态太差了,压根掩饰不了她的憔悴。这样的样子,还用上了生育之恩,贺阳就算再冷血都不可能马上离开,他停住了脚步,把双手抱在胸前,不欲让她沾染,才问,“你说吧。”
韩金茹瞧了瞧左右,这毕竟是大厅,她有些难看的说,“去你房间行吗?让人听到了,又是八卦新闻。”
贺阳对她没有任何信任感,自然也不愿意带她去房间,就看了一下,四周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就直接转弯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不说就回去吧。”
韩金茹这几天已经没有办法了,朱成功说到做到,原先他们分开,朱成功起码把东西还放在家里,可这次,他却让人全部收拾走了。还让人给她留下了合同书,上面写明了分居时间和财产分配,韩金茹打电话质问他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她去闯过昌茂,哪里都可以进,但除了朱成功的办公室。她质问过秘书杜洋朱成功的新住址,可公司里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原先总觉得两个人闹腾,但只是闹腾,他们永远不会分开,可这次她才意识到,朱成功是来真的。
她惶惶不可终日,却不知道如何办。她想找朱铭的,朱成功倒是让她见,但那个于佳却时刻的盯着他们,根本带不走。她想找朱骜的,可这才发现,她居然没有朱骜的手机号码,而赵丽珍的旧房子,早就拆迁了。
她娘家人因为韩丁的原因,早在朱成功面前说话没分量了。她思来想去,居然只剩下个贺阳,肯定能让朱成功听话。所以,贺阳这种态度,她居然一咬牙也答应了,还主动地哭诉,“阳阳,你爸爸是铁了心的跟我要分开了,这两天他见都不见我,手机也拉黑了。”
“阳阳,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猪油蒙了心了,对你不好,你怨我恨我我都认了,你要怎么处罚我都可以。可求求你,帮我去劝劝你爸爸吧。我不能没有他,我从二十一岁嫁给他,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我临了临了,儿子没了丈夫也没了,我要那些钱做什么,我活不下去啊,阳阳,我没办法才来找你的,他只听你的了,你帮帮我吧。你……你看在我生了你一场的份上,帮帮我吧。”
贺阳开始还听她说得可怜,可这一句“生了他一场”再出来,他就只觉得好笑了。他低头问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你当年骂我下三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你肚子里也待了十个月呢。”
“啊?”韩金茹显然没想到,贺阳会说这一句。她想张口,贺阳却没给她机会,“你生了我一场,所以我要受你辱骂,你生了我一场,所以我要停下来听你说话,你生了我一场,所以我要不计前嫌替你求情。韩金茹,如果生个孩子这么管用的话,还干脆都生孩子好了,为什么还要教养呢。”
他站了起来,冲着她说,“朱成功那天的话你怕是半句话都没听进去吧。我觉得你还是自己冷静想想错在哪儿了吧,不是这一件事,是从头到尾所有事儿。你想想,你一个跟着朱成功创业支撑了半边天的女人,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你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纠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你不觉得可悲吗?你自己想不通,谁也救不了你。”
韩金茹还想站起来再求求他,可贺阳那句话就把她钉在了那里,是啊,人人都称赞的模范夫妻,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明明感情好的跟一个人似得,为什么会连见都不想见她呢?
贺阳趁机上了楼,到了房间的时候,廖鲁川已经在那里了,“举报那边有消息了,我回北城,你在这里再留留,还是一起走?”
贺阳想着韩金茹的状态,觉得他还是暂时不要见朱成功得好,就点头说,“一起走吧。”
第93章
如今廖家是混乱一片。廖永也快烦的头上冒烟了。
先是廖鲁川把廖成渝从学校弄走,放在山头上站了一个多小时,把他吓得心肝胆都快破了,好容易低三下四把儿子弄回来,结果薛义涛就给了他官司败了的消息。
廖鲁川那时候还在回城的路上,一手抱着跟小绵羊似的儿子,一手拿着手机,当场就怒了。冲着薛义涛一顿吼,他倒是不心疼那七百万,那对他不算个钱,他是突然想到廖鲁川今天弄这遭八成就为了让他分心不管官司的事儿,然后又想到从廖鲁川回来,他就没有顺心的事儿,弄一个不成气候的小企业都不成,脾气越发的差。
等着他骂了一路,心情终于舒畅点了,才发现他那独苗发烧了。他唬了一跳,连家里大门都没进,就又送了医院,结果不知道什么问题,中医西医都看过了,还是高烧不退。一家人除了他老婆和姑娘,全部愁眉不展,还是因着廖鲁川不在北城而胆子大些敢出来晃悠的亲妈方素然抱着儿子伤心了一会儿说,“那地方那么偏,是不是魔怔了,要不找个人叫叫魂吧。”
廖永倒不怎么信这些东西,可廖云山岁数大了,他信。所以廖家又在满城找神婆,结果自家的还没跳上一跳呢,廖鲁川居然往医院送了神婆大师小十个,各个都要替廖成渝招招魂,外加带来的那成麻袋的黄纸,廖永瞧见这些东西和人,居然都已经皮实了,没有了半点跳起来发怒的意思——他已经被廖鲁川折腾的心力交瘁了。
只是让他更难过的在后面。
贺阳和廖鲁川第二天就回了北城,因为走得早,到的时候不过中午,黎瑞安已经在饭店安排好包间了,他们到的时候,已经等在里面了。
黎瑞安从上次跟贺阳隐晦的提过看上他这事儿,被贺阳给了个软钉子后,两个人就没见过面。倒不是他脸皮薄,实在是到了期末考试,他那边忙不过来,再加上程军最近越发粘人,电话打得勤,他没时间。所以猛一见贺阳还挺殷勤。
好在他有分寸,不过是瞧着热闹点,还是想着正事,等饭菜都上得差不多了,服务员出去把门关好了,他才跟廖鲁川开始说,“替廖永办事的不是别人,专利局审查业务管理部的一个处长,叫徐泽文。这家伙三十二三岁吧,倒是不起眼,但问题是他上面的人。他是张家的外孙子。他妈去世早,就留了这一颗独苗,跟亲孙子没区别。”
廖鲁川办这事儿就知道,一般的人不敢揽这事儿,又干的这么漂亮——连申请日期的底单都改了。却没想到,居然是张家的外孙,廖鲁川忍不住自己就乐了起来。他是个神经病,人家高兴充其量咧嘴笑笑,他倒是直接哈哈大笑了。
黎瑞安瞧着他那样,一时半会安静不下来,只能转头跟贺阳说话。谈正事的桌子上自然不好再聊聊感情,黎瑞安就说,“鲁川是实名举报,当天这事儿就传到了张家耳朵里,我一个跟徐泽文同单位的朋友说那天匆匆请了假回家,脸色很不好看。第二天来上班,倒是好了些,只是也不算开心。我猜是张家跟他说了这事儿了。”
只是贺阳想得更多一点,“他们关系很亲密吗?”如果很亲密的话,不会同仇敌忾回头对付廖鲁川?
那边廖鲁川听见了却笑了,“他跟廖永应该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没猜错的话算是酒肉朋友。廖永这人跟廖云山不一样。廖云山好歹是创业的,甭管夺权手黑不黑,但是一门心思想着实干,廖永从小就长在富贵里,他不喜欢低头一点点挣钱,他愿意结交权贵,喜欢挣快钱。你要知道,这种各有目的的朋友,哪里有什么真心?何况,我怎么说都是姓廖的,廖永跟我脱得开关系吗?他除非弄死我,否则没人信。”
廖鲁川平日里看是疯子,其实看问题却透,不过寥寥几句话,就把廖永骑虎难下的状态说清楚了。他跟徐泽文的确是利益关系。
徐泽文的亲妈是张家的二小姐张鸾。当年他妈结婚的时候,上层阶级通道还未关闭,不少领导喜欢选择有前途的年轻人给自己当女婿,这样虽然不如联姻势力大,但却有一点,这些有能力的女婿是完全依附于自己的,能为家里出全力。
张鸾的丈夫徐峰就是这么被选上的,他本来发展的也不错,只是可惜的是,一次带着张鸾的外出调研,出了车祸,两个人双双殒命。就剩了徐泽文一根独苗,被接回张家养着。张家对徐泽文相当不错,但徐泽文这孩子,脑子转的太快,他看着自己爬的不如表兄们快——恐怕永远都够不着了,那可是张家三代的领头人。就准备日子过舒坦点,这才开始跟着廖永这群少爷们混。
原本这事儿不算啥,可是被廖家人反咬一口就是麻烦,尤其是现在查的这么严,谁知道对头会不会做文章。徐泽文的表兄张云松拿着那录音简直要气歪了,先是把徐泽文找回了家,狠狠训斥了一遍后,又逼着他把做的事儿说出来,要是别人,徐泽文肯定不说的,只是那录音起了大作用了,廖永在里面把他卖了个干净,张云松又苦口婆心的给他说能卖你一次就能卖你两次,结果就变了脸色。徐泽文和廖永勾搭这么久,显然不会只是这点事,这只是冰山一角。
只是要抹去这个污点,显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被举报的事儿张云松直接摁了下去,却让徐泽文告诉了廖永这事儿和张家已经妥善处理,一边安抚了廖家,一边激得廖永对廖鲁川的恨意又加了几分,一门心思找廖鲁川的事儿了。却不知道,后面的黄雀已经开始张嘴了。
廖鲁川跟廖永杠上了,贺阳这边却迎来了朱骜。这家伙穿着件修身白衬衫,显得肩宽腰细,尤其是长袖向上挽了两下,露出盖着薄薄肌肉的下臂,更能看出这人的身材不是个架子,显然平日里健身不少。
他穿得休闲,坐在贺阳面前也不发怵,带来的小秘书一脸严肃地将资料一字排开,朱骜就对着贺阳阐述了一番各自为政不如一家独大的理论,从两家技术各自的优缺点为切入点,然后用各种折线、圆饼图表分析了如今的胃病治疗方法和市场,再加上近几个月来宏远做的市场调研,最终得出结论,young只有和宏远合二为一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