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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琮珠上——by沧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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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彼岸踏进大殿的那一刻,溟王的眼神便不曾离开半分,深而紧,幽而冰。

彼岸和溟王相爱了几百年了,只一个眼神便知道他气恼什么,可话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彼岸唇间微微一翘,目视于他道:“王,彼岸知错了。”

“跪下!”

这一沉声怒喝让殿外的阿株心下一惊,眉头深皱,不知彼岸这次又犯了什么错,让溟王如此震怒。

第二十章:怒发冲冠

彼岸顺从的跪下,低头敛眸,一声不吭,冰凉的寒石地面透过薄薄的绸衣紧贴在膝盖骨处,硌的生疼,他却不敢喊疼,因为他知道,这次溟王真的是动怒了。

“地司,将方才跟我说的,重新说一遍与他听!”

幽溟地司猛地一个寒颤,打的清晰入目,抬眸惊恐的看着溟王,急声道:“王,这——”

“说!”

“是。”被那难以抑制的怒气刺中,幽溟地司抬起微抖的手擦了擦额前的汗,说道:“为防彼岸再次篡改生死卷,幽溟阴司按照王的旨意,将每隔百年一查的生死卷改为每隔五十年,案上所呈为近五十年的核查结果,仍有几人被篡改,标注朱砂的是已被篡改的,请王过目。”

头顶上传来一道沉冷的声音:“继续!”

“经下官和阴司的查证,本次篡改数目为六人,较上次有所下降,其中五人尸首皆已被毁,其游离魂魄已被黑白无常带回,按生前所做善恶一一划分细算,如今已入幽溟地狱,按罪服刑,唯有一人,其尸首保存完好,魂魄尚未离开阳间,请溟王定夺。”

大殿内寂静无声,让人几欲窒息,谁都不敢抬眸望向溟王,也不敢启声询问。

良久后,溟王说道:“将彼岸带到幽溟地狱,依律处治!”

幽溟地司闻声急道:“万万不可啊!”

溟王左手搭在扶手处,右手轻放在翘起的腿上,一副高贵神色,沉声道:“有何不可?”

幽溟地司眸间有意无意的向彼岸那个方向一掠,想起上次溟王对彼岸擅自篡改生死卷的行为大为恼火,将他打入幽溟地狱第十一层剥皮地狱。

可彼岸是谁啊,是从溟王血幻化的彼岸花精魄里提炼出来的,说的好听点是仙,说白了就是花妖,再加上溟王三千宠爱在一身,就算众人有异议却无人敢提,这便造就了彼岸顽劣胡闹的性子。

彼岸未曾入过第十一层地狱,左瞧瞧,右逛逛,见什么都新鲜,一时好奇心起,玩心大动,不仅将第七层镬汤地狱里亿万万年的鼎炉搬了过来,把剥下之皮放入鼎中搅动玩乐,还将第十层寒冰地狱里寒冰也拿了过来,命人剥下皮后高高抛起,看看能否被他急射而出的冰刀刺中,如此这般,玩得不亦乐乎,竟将三个地狱闹的人仰马翻,那生前作恶的鬼魂享受了片刻的欢愉,纷纷喜爱上了彼岸,加上他俊美无双的容颜,更将其信奉为王,而那些阴溟小吏皆因知彼岸身份而不敢轻举妄动,再者彼岸天生具有灵力,又无法用溟间刑具束缚,一时间慌乱无措。幽溟地司和阴司一商量,决定向溟王谎报,上奏说彼岸年幼无知,不懂刑律,因而犯错,念其初犯,遂行刑一次,下不为例。溟王深暗彼岸性情,明知幽溟地狱现下惨状却不点明,心下暗自偷笑,面上极为无奈的接受了地司的苦苦哀求。

“说话!”溟王怒喝道。

心中一惊,幽溟地司心下急速思量,忽而眸间一亮,肃穆朗声道:“彼岸生性顽劣,若用刑罚缚之,不但不能起到教诲的作用,反而平添其逆反心态,莫不如,授之以德行,谆谆教导,令其感化。”

唇间挑起一抹淡淡冷笑,溟王微抬下巴,眼睛一眯,直视地司,冷声道:“生死卷上那六个人如何处置?”

“下官以为其中五人生前皆有恶行,阳寿减少也算是对其的一种惩处,可从现行的处罚上酌量而减,做到公平以待。”

“还有一人呢?”

“下官认为,那人魂魄未离,尸首未腐,可以将生死卷上的期限改回,令其还魂而生,所少年限也可为其增补。”

溟王眸间一转,看着乖顺的彼岸,心下冷哼,他也就是在此刻最为听话,犯了错也不见其焦灼,明摆着将他玩的烂摊子交给自己来收拾。

面色未见丝毫情绪,溟王启声道:“彼岸,做错事还不道歉!”

彼岸早已跪的双膝发麻,听闻溟王发话,身子未动半分,只侧头看向地司,一双血红妖瞳,纵然凄然却也惑人心魄,柔声道:“地司,彼岸知错了,待王惩罚过后,彼岸再去地狱向地司赔罪。”

“不用不用不用。”幽溟地司急忙摆手道:“只要你不去,这地狱就出不了事。”话一出口,突觉不对,抬眸望了一眼正垂眸低思的溟王,急声道:“若王没有什么事,下官先行告退。”

溟王微一点头,幽溟地司慌忙退下。

自地司一走,彼岸腰间一松,侧坐在地上,费力的把失去知觉的腿放平捋直,挥起如雪似玉的手,轻轻拍打着,“那帮凡人太讨厌了,我还没找到龙浠残魂,他们就集齐三块溟卷了,这可不能怪我,溟卷最后只能落在溟蒙手里。”

溟王静看了彼岸片刻,随后起身,走至彼岸身边,伸出手臂,自他膝间、后肩两处一抄手,将他抱起,举步走向殿后,“腿还疼吗?”

彼岸轻搂着溟王脖颈,娇声道:“起初跪在那儿的时候硌的疼,现在不疼了,只剩麻了,跟针扎似地,一戳一戳的。”

溟王闻言而笑,满目柔情看向彼岸,忽而眉目一敛,冷冷道:“阳溟两间,你倒是忙的很哪。”

眉峰一挑,彼岸嘴角一勾:“确实很忙啊,有人中了寒阴毒气,我是去看看她死了没,若是死了,那不是白费我一番功夫。”说完,那双白皙修长的腿在溟王臂弯间荡来荡去。

溟王眸间一动:“不麻了?”

彼岸轻柔一笑:“你一抱我就好多了。”

黑瞳彼此映照,尽是宠溺与眷恋,溟王温柔笑道:“那就让我抱你永生永世,好不好?”

彼岸一双魅惑深瞳幽幽望向溟王,笑道:“好。”

云锦幔帐,不时幽然律动,芙蓉纱帷,掩下一场恩爱,彼岸清笑连连,偶有玩闹嘻语自那空旷阴暗的内室隐隐传出,阿株飘然立于外室门前,一双眼眸,怅然落寞。

入夜,凤晟音睡不着,自己悄悄离开队伍沿着一条山路走着,许是快到山顶,凤晟音看见一片草地极为平坦,静静的走了过去,快走到尽头才发现下面是悬崖。

山风凛冽,真是高处不胜寒,凤晟音神情落寞的如暗夜黑雾浓浓的罩在心底。

依照彼岸的意思,那红琮珠的事情定然不能与外人道,可是不说她自己一个人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凑齐六部溟卷?本来还想找顾璋川帮忙,这下好了,瞧他对自己的态度,恐怕……

随波逐流吧,既然彼岸说红琮珠与自己有缘,走一步看一步,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不如静待。又站了片刻,凤晟音转身想走,未料眼前杵着一个人,寒冰似的脸,眸色安然无波的看着她。

“干嘛一身不吭的,”凤晟音秀美一剔,“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那里危险。”雾十淡淡看了一眼悬崖,冷声道。

“谢谢!”凤晟音没好气的说道:“我大好青春,才不想死呢!”

雾十一言不发的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下走,凤晟音见他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恼道:“喂,你放手!”

离那山崖远了一些,雾十冷不丁的松开手,凤晟音恨恨的瞪着他,声音冷厉:“你又是哪根筋不对了,我愿意站哪儿关你什么事!”

雾十依旧沉默,面色平静的好像无论凤晟音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雾十,我警告你,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凤陌南是让你来保护我的,不是让你来干涉我的!只要我平安,那些无辜的性命你都不许再随意杀害!”

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雾十声音冷沉:“那是我的事。”

不知是天气冷还是怒极,凤晟音气的手指头光打哆嗦,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下文。

雾十上前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态度强硬的拽着她朝车队的方向走去。

凤晟音狠命的要摆脱他却怎样都逃脱不了他掌间的禁锢。

轻云悠悠飘荡在青天碧空中,不紧不慢,缓缓移动,忽而一阵微风袭过,云形淡变,前挪右放,幻化出另一方景象,凤晟音如痴了一般,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左手支撑着下颌,一瞬不瞬的抬眸望着。

这是一家客栈,顾璋川一行人出了望山来到一座城镇,为防瞩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补充些水粮,待到酒足饭饱后继续赶路。店内客人极少,菜肴还未上桌,一时间大家纷纷静默不语,再加上顾璋川和凤晟音的不苟言笑,形同陌路,众人便更不知个中事由皆敛声屏气,遂眼问眼,眸寻眸,一番摇头低叹。唯有少典,心下明了却只淡饮清茶,口风严密,滴水不漏。

凤晟音虽紧盯天上浮云,可心神中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依稀记得凤陌南说他有些事要处理,怕是十天半月的奔波各地,这一路他要她跟着顾璋川,等他的事情有些许头绪后再来寻她。

眉头轻蹙,凤晟音眸中一黯,与其这样恍若陌路的冷漠跟随倒不如自行上京来的利落痛快,真不知顾璋川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要不是凤陌南将自己重托于他,自己还真是打算就此分道扬镳。

顾璋川苍白的右手浅握茶杯,坚定沉着,一双清澈孤静的眼眸虚望着杯中茶叶,虽不是上等好茶却也干净,透着一股乡间农舍别样的清淡茶香。

门前一暗,几道身影突现,遮住客栈外明媚暖光,屋内众人霎时回眸望去,只见四个男子,身着轻便锦服,一脸肃穆,乍一看去像是行走江湖的武士,但其腰间扣着的镶金束带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让原本低调的暗色服饰异常夺目。

那耀眼金光自少典眼前一闪而过,少典顿时敛眸,细细望去,镶金束带中间刻着重叠的三片云,一片压一片,仿佛登天云梯一般层层阶阶,眸心一深,少典将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顺势带给了顾璋川。

与此同时,雾十那双凌眸也警觉的望着为首的那个人,眸间微细,暗自打量着,右手紧握宝剑,左手五指微动,蓄势待发。

因理不出头绪而心中烦乱,凤晟音淡淡瞥了一眼那四个人,扬声道:“店家,我们的菜什么时候能上?”

店家自后室撩帘而出,一脸憨笑道:“姑娘莫着急,这饭菜马上就好。俗话说的好,慢工出细活,这菜也一样,灼炝炊焖炆,哪样都少不了。”

凤晟音知道心急也没办法,只无奈道:“那就尽快吧。”

“好的好的,姑娘稍等。”

恰在此时,一道沉厚的声音响起:“店家,先将你们上等酒肉拿出来备好,莫要耽误我们赶路!”

店家陪笑道:“好的好的,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不消片刻,顾璋川一行人点的饭菜一一上桌,那四人的肉也已用油纸包好,再裹上荷叶增添清香,四小坛美酒皆以麻绳交织而系,牢牢绑住,递于为首那人。

一锭银子,沉甸甸泛着莹亮银光,重重压在店家手心中,不曾想那人出手竟如此大方,店家顿时欣喜万分,不住叩谢,口中念叨着:“客官常来,客官走好。”如此反复,不觉疲倦。

自看到镶金束带上的云纹到听闻那人急于赶路,再到最后步履匆忙、出手阔绰的离去,少典漫不经心的吃着饭菜,却在心底骤时闪过一道凌光,些许蛛丝马迹在刹那间凝聚心头,一丝丝一缕缕,错综复杂却又相互牵连,仿佛存在一条引线,只要揪出那至关重要的头绪,一切便豁然开朗。

良久后,少典启声道:“公子,时间不多,我们也多备些水粮吧,日夜兼程也好快些抵达京城,毕竟府里只文庄一人,我有些担心。”

未有丝毫犹豫,顾璋川点头道:“好,日后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便可。”

“是。”少典放下筷子,起身离开座椅,走至后室轻声向店家吩咐着。

北上之路,路途遥远,本就是初春,却不见日益温暖的阳光,只余寒风凛冽的肃杀,偶有素雪自灰色琼天漫漫飘洒,随风卷入车帘内落地无声,如同顾璋川宁静安然的读书一般,带着空幽清寂,将天地万物的一切萌生幻灭都悄然覆盖了,只剩下寂寥,黯然凝滞。

连着十余天,凤晟音除了帮助昭夜照看依旧昏迷不醒的水凝外便是绞尽脑汁的去想红琮,彼岸伤凤陌南和顾璋川的那一幕一直沉甸甸的压在心底,找不到红琮,依照彼岸那肆意妄为的性子,怕是自己身边的人都要惨遭毒手。凤晟音静静的坐在马车里,眉间蹙起一丝阴郁,红琮一点线索都没有,到底该从何处入手?抬头虚望着帘外春树暮云,只觉日坐愁城愁更愁,愁肠百结结复结。

第二十一章:溟王上天

溟间处在阳间之下,地狱之上,就其地域而言便是阳间有多大,溟间便有多大,但就人数来说溟间的人和魂魄的总数却少于阳间,只因阳间有初生者、生者,溟间只有亡者,那些过往的孤魂,唯一一个仙灵是溟王,唯一一个再生者是彼岸。地狱的范围远远高于溟阳两间,不论是其厚度还是宽度都大大超过,那广阔程度可以与天界媲美,且地狱有十八层,用来囚禁和惩罚罪孽深重的亡魂,一层接一层,一层比一层深入,层层无边无际,一望无垠。天界没有黑夜,阳间黑白交替,日月分明,溟间只有幽红的天,嗜血般阴魅的云和浅金色的月,地狱则永无天日。

溟间因在地藏之下而无四季,常年温暖如春,就连高耸的溟山上也无寒雪覆着,溟山之巅上生存着一种鹰,名叫鹰卢,它红眸金瞳,性情凶恶,长相如秃鹫一般丑陋,一双暗褐色翅膀上布满了浓密的羽毛,高傲寒厉的鹰眼冷冷的俯瞰整个溟间,它以山顶茂密的水晶兰为巢穴,大部分的时间用来休息,偶尔在空中翱翔,两翅张开约五米长,专食那些生长在溟山脚下溟林中的溟兽、灰鹞等溟间生物,偶尔也会吸食些幽魂,但像阿株这般通体晶莹剔透,浅泛红光的魂魄它是不食的,因为在溟间,魂魄也有隐光,但凡行过大善却不愿投胎,其善德尚未达到生仙的魂魄,身上会散发淡淡的红光,次之为黄光,再次为白光,大恶者为黑光。阿株等一行服侍溟王的上等魂女皆为红光,不仅不会被彼岸花吸食,也不会被鹰卢吃掉,但她们却无法抵挡溟河的缚魂。

而鹰卢之所以有着这傲气冷漠的性子和随便噬魂的权利是因为它是溟王的坐骑!

床际间纱幔随溟风轻飘缓荡,两只金钩静垂床榻两侧,淡淡散出别样金光,床中隐约有人影,朦胧不可细辩。

阿株无声飘到内室门前,低声轻唤道:“王。”

溟王猛然睁眼,一道耀目精光自他眸中冷寒射出,悄然侧头,静看还在沉睡的彼岸,柔润一笑,将锦被轻轻拉起,温柔的盖住他秀白的肩头。

微一侧,溟王正要起身,突被发间揪扯的疼痛一震,登时停下,淡淡回眸,发觉彼岸的头颈压住了他不羁的发,微微一笑,溟王小心翼翼的抽出帐前悬挂着的玄龙璃纹剑,指尖轻动,自发间轻挑划过。

寂寂青丝,悄无声息的坠落,随着剑气横生,断发零乱散在枕边,溟王细细看了一下彼岸,知其未被惊醒,便将宝剑收回剑鞘,轻步离开。

待走出内室,溟王恐将彼岸吵醒,一边举步走向外室,一边低声道:“什么事?”

阿株垂眸,恭敬道:“天上派人来了,女娲娘娘宣王上天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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