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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琮珠上——by沧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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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幕让凤晟音看的分明,也让她心头如同被利刃洞穿一般,周身血液登时凝固,她疾步上前,一把抱住栽倒的雾十,声音中带着哭腔:“雾十,你别吓我。”

雾十刚想说话,唇微启又吐出一口鲜血,血满脸颊,让凤晟音抚上他侧颜的手颤抖不已,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眼前倏地升起一层氤氲之气,模糊了所有视线!

雾十粗喘着气,深深的望着她,恍若要将这张清净灵秀的容颜深刻的印刻在灵魂深处,他勉强用力,握住凤晟音的手,艰难一笑:“公子,在淮城。”话音刚落,雾十猛地咳嗽起来。

凤晟音死咬着嘴唇,使劲摇头,两手收紧,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泣道:“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话,雾十,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求求你,不要死!”

唇色紫黑,身子越来越冷,雾十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我不死。”

泪水便在这善意的谎言中瞬间急如雨下,一颗一颗打在雾十沾满血迹的衣襟上:“你说话要算数,你说你不死,你不可以骗人,你不可以骗我,我不要一个人去找凤陌南,我要你陪着我,这一路都是你陪着我,我要你跟我道歉,你怎么可以一言不发的就杀人,你怎么可以话那么少,你怎么能对我那么冷,你吃了我给你的药丸,那药丸那么贵重,你要为我打工三十年才能偿还。”

血似是快要流干了,雾十唇边牵起淡淡的笑意,临别之际,终是放弃掩饰眸底那道早已存在了许久的深情,听着她哭着在耳边絮絮叨叨,竟倍感温暖,这一路,他从未发觉,原来,自己竟欠了她这么多,原来,她是希望自己陪在她身边。

手边一沉,重重垂落,雾十缓缓闭上了眼睛。

泪,早已流满面,凤晟音心中痛到极致,如刀绞般噬心:“雾十!”

可奈何,怀中那个冷面的寒冰脸,再也不愿醒来。

“啊——”凤晟音仰天一声悲啸,震彻苍穹。

夜如墨,慢慢落幕,盖住曾经激烈的杀戮,云过无痕,天上未曾留下分毫足迹。凤晟音让溟兽将那三十具黑衣人的尸体统统烧光,却只抱着雾十的身子喃喃自语,怨他不听话,怪他太冷情,恨他不辩解,怒他不做声。然而,当雾十离去的刹那,她才发现,他在默默守护的日夜里,带给了她多少心安,他所作的一切皆是为了她的安全,哪怕她怨他,他亦不语,坦然受之,因为他知道,于他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雾十——

凤晟音无声的流着泪,用手在树下挖着土,泪,止不住的簌簌往下掉,恨他也罢,怪他也罢,那个相依相伴的冷面雾十,再也回不来了。生死残酷,这血淋淋的现实第一次赤裸裸摆在她眼前,那是血的代价!虽清晰无比却冷上心头!

将雾十拖入刚挖的浅坑,凤晟音跪坐在他身前,哀伤而绝望。她伸手摁在坑边的土堆上,将土一点点推入坑中,不舍而无奈。

直到深褐色的土将雾十闭合的双眼盖上的那刻,凤晟音才相信雾十是真的离开她了,她跪在树旁,无声啜泣,心中纠缠许久的沉痛一下子弥漫上来,滞的让人无法呼吸。

哭了一阵子,她起身拿起雾十的长剑,用袖子将剑锋上沾满的血迹一一擦干,在葬着雾十尸首的这棵树上刻下雾十二字,随后收拾行囊,唤来溟兽,牵着雾十的那匹马儿,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悲伤和痛苦的地方。

天楼帮号称乾国第一大帮,一帮二十七宫,宫内二十七主,皆为当世高手,主下十名杀手负责刺探暗杀获取情报,帮内众弟子虽武功平平,却人数众多,故而能成为乾国第一大帮,帮主楼信彦一直闭关修炼,副帮主楼炽和楼荆现在暂时代替教主执掌教派。

万籁俱寂的长夜,漫然的深夜暗藏杀机,寂静的城楼危险丛生。夜色茫茫,一所灯火昏暗的酒楼,将墨色浓夜映衬出希翼的光点,细细探察,隐隐可现酒楼外,剑光似闪,寒芒如雪。

灯影飘忽不定,幽暗迷离的浮光将室内的点滴映照的昏暗不已,让人看不分明,使得暗夜更添几分阴谋诡异。

凤陌南傲视着静坐于自己面前的一人,默然不语。

那人亦是一言不发,沉冷的回视着,像是秋后潇潇的冷雨,寒意逼迫。

深望了那人片刻,凤陌南眉梢一挑,冷冷一声笑:“好一个狮子大开口,楼副帮主或许对此事不甚了解,自七年前凤某接手西川,一直是楼炽跟在下合作,楼炽为人爽朗,不拘小节,能言善酒,七年来,我们相处的甚是愉悦,至于价钱,每每凤某开出的条件,楼炽都欣然笑纳,并许诺自此以后,将此条件作为永久的价目,不再另行变更。不知,副帮主可有耳闻?”

那名被称作副帮主的人是楼荆,他淡淡瞥了一眼凤陌南后,将手伸到幽暗的烛火前,看似随意的用食指反复撩拨着微弱幼小的火焰,“楼炽虽然跟我说过,但他是他,我是我,你跟他如何交涉那是你们的事,如今,帮主闭关,楼炽护法,整个天楼帮由我楼荆主持,我说多少,就是多少!若是凤少舍不得兜里的那点钱财,我看,此事就作罢了吧。”

若不是就差这最后一部至关重要的溟卷,像这般狂妄自大的人,早已沦为剑下孤魂,凤陌南心中怒火滋生,却在脸上转出一抹柔和笑意:“楼兄说笑了,凤某如何能不愿跟楼兄合作?只是,这条件,还请楼兄口下留情。”

楼荆嘴角一牵,算是笑过,干硬而敷衍:“凤少,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天楼帮的声势日益浩大,虽说人多行事迅速,消息灵通,但兄弟们也得张口吃饭不是?凤少心里也清楚,若不是事情难办也不可能花重金请我们天楼帮。天楼帮三条帮规之一便是誓死保守雇主秘密,我们只收钱办事,绝不多嘴泄露风声,可就算再谨慎,再小心的去查,也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凤少一个悄无声息的灭门,便轻轻松松的将屎盆子扣到了天楼帮的头上。”

凤陌南淡淡一笑:“楼兄说笑了,你我合作多年,早已是一条线上的蝼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凤陌南如何能做那种对不起兄弟的事情?”

楼荆依旧不看他,只安静的捏着燃烧着的烛心:“我知你在查什么,虽然你对楼炽施了惑术,但你小瞧了酒的能耐,它既能助事,也能误事。我不想去管你如何对楼炽,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那都是你和他之间的事,至于我,凤少,我有必要事先提醒你,我不是楼炽,我没有他那么憨直好糊弄,这次合作是你和天楼帮的最后一次,若是事成,依照你的行事惯例,必会伺机将我和楼炽除掉,楼炽我不管,但我……我劝你,不要那么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寒芒,凤陌南收起笑意,深深注视着他:“凤某自小就不懂后悔是何意。”

楼荆无声冷笑:“我是助你踏上王座至关重要的一个人。你,明白吗?”

微微眯起眼眸,凤陌南冷冷将他打量,清瘦的脸颊划出一弯高傲鄙夷的嘲讽:“就凭你?”

楼荆道:“看来,凤少看的还不够长远,那楼某也就不必多言了,这次交易,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一百万两,比楼炽多了一倍,若是凤少点头,今晚楼某就吩咐下去,若是凤少还需再思量,那楼某给你三天时间。”

凤陌南一挥手:“不用了。我现在就给你答复。”

楼荆缓缓移眸,轻轻浅浅的将视线停在凤陌南的脸上:“不知凤少意欲如何?”

凤陌南声音沉稳,慢慢吐出两字:“成交。”

楼荆收回目光,笑道:“凤少果然爽快。今日是我和凤少第一次合作,我们有个很好的开始,也定会有个不错的结局。”

凤陌南傲视与他:“但愿如此。希望楼兄能给凤某一个满意的答案。”

楼荆抬手将早已冷却的茶一饮而尽,起身笑道:“不止会给凤少一个满意的答案,还会有一个天大的惊喜要奉送给凤少。”

“哦?”凤陌南淡笑:“那凤某就静候佳音了。”

第三十章:瓮中之鳖

在与楼荆分道扬镳后,凤陌南一身长衫,儒雅的恍若清雅翩然的文士,负手行于清寂的街上,因此次行事隐秘,他选择了淮城东南方一处僻静的酒楼入住,酉时一过,天色暗黑,夜风冰寒,老百姓都不喜外出,故而街上一片静悄悄,显得宁静而祥和。

空气清冷,凤陌南脚步一停,深深吸入一口气,而后抬眸望向城外高耸入天的群山野林,赞道:“这番景致,比起西川来倒也有分静雅。”

燕九上前一步:“公子,那楼荆不识抬举,要不要……”

凤陌南一抬手,制止了燕九的话,“莫要妄动,楼荆此人,聪明过人,却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知道,他越是激我起杀心,我越不会杀他,他活得也就越久。”

“公子,我听他话中藏话,好像他有底牌,而且,这底牌对咱们很有利。”

凤陌南冷哼一声道:“底牌?就算他有又怎样!我凤陌南想要做的事,从来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管他有什么底牌,都阻不住我的脚步。”

燕九道:“那,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一百万两,就这么送人他了?”

凤陌南淡淡回眸,意味深长的看着燕九,笑道:“给!反正,还是会回来的。”

燕九眼前倏地一亮:“公子的意思是……”

凤陌南昂首一笑:“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莫不如,就暂寄到楼荆那里。楼荆这个人,比起楼炽,我倒是更喜欢。”

“为什么?”

凤陌南负手前行,邪邪一笑:“因为他的性格比楼炽多了一种狂妄!我喜欢跟聪明人较量,楼炽的憨直让我失望,那种一拳出击对手不堪一击后的失望。楼荆不同,他很聪明,在我面前,他也暴露出他的聪明,他是在告诉我,他,可以成为我的对手。”

“哈哈。”凤陌南朗笑道:“这,难道不是世上最有趣的事情吗?”

“哈哈哈哈”于此同时,快要到走到城楼的东南门的凤陌南听到同样爽朗的一阵笑声,脚步微顿,驻足望去。

霎时间,城楼上下燃起众多火把,将暗沉的夜烧亮如白昼,也叫凤陌南看了个清楚明晰。

只见少典稳坐在城门前的一把木椅上,身体微向后靠,神情自信而倨傲,唇边蕴着一味笑意,仿佛刚要守株待兔便收获一只送上门来的猎物一般得意。

眼波一动,凤陌南暗算了一下人数,城楼之上百十人,少典身后百十人,自己左右两侧和身后的酒楼客栈里不知埋伏了他多少精卫。

好一个少典,竟能猜出自己在淮城,凤陌南在心底赞叹不已,从容一笑道:“少典兄,好久不见,凤某着实想念。”

少典扬笑道:“凤少真是让少典思念至极,这不,少典专门为凤少安排了仪仗,列队邀请凤少来我顾府一聚。”

凤陌南笑着点头:“听上去,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少典微微一笑:“凤少能去,那是少典的荣幸。”

凤陌南将手一摊,冲着少典笑道:“不知少典,打算如何请我呢?”

少典淡笑道:“跪地求饶亦或者兵剑相交,不知凤少好哪一口?”

此情此景,倒像是当初凤陌南冷冷俯视水凝的那一幕,“哈哈哈”凤陌南仰天畅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少典啊少典,你真是,啧啧,真是越来越讨我的喜欢,我竟然,生出舍不得杀你的心念。”

他傲然的眼神就那么淡淡的定格在少典的眸心,多少险恶诡谲的阴谋诡计都在他漫漫话语中悄无声息的制定、演绎、推翻、再制定,如此循环,而他唇边那丝春风般的浅笑生生将那变幻莫测的风云之计藏得分毫不漏,让人不疑有它。

凤陌南冷月般清凉的眼令少典心神突地一晃,他急忙将视线转到燕九的脸上,只停了一瞬便道:“你有那个本事就使出来,我奉陪到底。”

凤陌南笑着闲闲向前走出两步,刚要说话,突然间在他身前,少典身后某一个莫名的地方,杀气陡然激荡而出,如喷薄的冰川,霎时淹没整个城楼,一片冰寒,无边无际的冷厉。

凤陌南心底猛地一惊,暗道一声不好,怕是鬼影文庄也来了。面上极快的闪过一道浮光,让心细的少典抓了个正着,冷哼一笑,他冲凤陌南嘲讽道:“怎么?莫不是怕了?现下求饶还来得及,自行挑断手筋脚筋,我留你身后之人一命。”

听闻此话,凤陌南目蕴浅笑,声音却隐含清傲:“少典,不若我们打个赌,赌你今天设了一个败局。若我赢了,你亲自取下文庄首级,送给我。若我输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哪怕是西川,哪怕是我颈上人头。”

不想他竟然拿文庄做赌注,少典定定的望着他,怕是他想借自己回眸之机查探文庄身形所在,亦或者他是在挑拨自己和文庄。

少典冷冷一笑:“凤陌南,你的如意算盘在我这里,打不响了,你想挑拨我和文庄,我岂能随了你的心意?”

离间计只是浮于流光的一道,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当然不会这么浅显的就被少典察觉,凤陌南心底虽如此想,面上却目视于他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少典,若是你不同意,我将赌注改成条件,你赢了,我无条件允诺你一件事。但若我赢了,你也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这才是凤陌南想要的!少典只须臾间便明了了他的心思,眉峰一拧,他凝眸看去,沉声道:“文庄只是幌子,这才是凤少真正想要的赌注!哼,不过少典敢问凤少一句,若我输了,也只是输了我这个人,与公子和乾国无关,若是凤少输了,便是拿整个西川陪葬,如此亏本的生意,凤少这算盘打的可不高明。”

凤陌南眼角微微一挑,眸中射出一道精光,光芒如夜空星辰,熠熠生辉,他目含笑,润而舒,淡淡道:“成败乃兵家常事,便是输给少典,凤某也心甘情愿,亦输的心服口服。”

心中浮起层层恍惚,茫然如雾,飘飘荡荡填满整个心间,唇边轻动,话语未走心神,少典几欲想吐出一个‘好’字,却在陡然间打了一个激灵,他随意的抬起手,抚上额头,似是要凝神静思方才那个赌注,然而在袖口接近鼻尖的刹那间,少典无声的猛然吸气。

原来,少典将一整瓶的清露倒在两袖之间,以备不时之需,谁想到,凤陌南果然对他施以惑术,少典暗道一声好险,从起初凤陌南随意提出的赌约离间自己和文庄,再到利用西川和他颈上人头为条件牵制自己,从而迷惑自己心神,步步紧逼,分毫不差,看来,自己低估了这个阴险狡诈的凤陌南。

少典待神色恢复清明后,抬眸冲着凤陌南洒然淡笑。那笑意融融,仿佛在向对手昭示,他那无坚不摧的惑术,在自己这里,失了效力。

惑术暂时被破,让凤陌南心下郁结,那种对某种法术骄傲的凭恃倏地让人给化解了,如何能不愤怒,如何能让他甘心!可偏偏这恼怒中还参杂了几许无奈,让他无法反抗!他剑眉傲然一扬,冷冷看着眼前这一幕,果然是擅谋略机锋的少典!一边用文庄压住自己,警告自己不得轻举妄动,一边又用药克制惑术,单凭云辞和不足百人的隐卫,要想全身而退,确已是极难,再加上一个足智多谋的少典!凤陌南恨的牙根痒痒,却舒然一笑:“这么简单的选择,这么诱人的条件,少典竟还要想这么久,莫非,你已料定此局必输,故而不敢跟我赌?”

“凤陌南,你为人狡猾,手段狠辣,一旦出招,必是招招相扣,环环相套,你想诱我掉入你设下的陷阱,哼,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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