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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秀才田园记事 下——by澜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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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之中一派古色古香,深具笔力携逸的字画挂在墙上,入眼两排桌椅分横两侧,室内各摆著名贵的花草,在主位上此刻正有一人背对着他站着。

“老爷,少爷请来了。小人造退。”老管家小声禀报,便与薰儿一同退了出去,门在两人离开后,被掩关,煞时间屋内暗了许多。

李敏打量着面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形高大,腰背笔挺,黑发高高束起,又玉箍住,只看背面便能识出此人精力雄劲,正在壮年。

这时候他转过身来,长袍在空中滑过一道凌厉的弧度,李敏往脸上瞧去,就见面目堂堂,神情坚硬,目光点漆,堪堪朝自己送来。似乎并没有恶意。

这是李敏的第一感觉,这个人长得周正,处世想必亦不偏颇,只不过从那张脸看起来,似乎脾气不太好。这便是郦邑行?他的小舅舅。

“李敏?”

郦邑行声音低沉冷冽,他在叫李敏,声音疑问而夹杂着莫名的轻颤,像是许多久别重逢的人一般,郦邑行那双眼睛里面也几不可见地溢出湿意,脸上的肌肉微微扯动了下,展示了他的动容。

“见过……小舅舅。”李敏抱拳施礼,规矩而秀气,声音跟着平和脱出,与他玉秀挺立的身姿遥相呼应。

“真的是李信的儿子。”郦邑行微微动容。

当时他之所以认出李敏,只是因为他记得当年李信的背影,李敏的背影与他的姐夫李信一模一样,但是这张脸……像极了他姐姐。到现在,郦邑行知道,自己不需要再确认,眼前的人便是他的亲外甥。

他高大的身躯走上前去,大手落在李敏犹还柔软的肩膀上,另一手抚上李敏的脸,上下摸弄着,像是在确定他的真实性一样。

郦邑行只有三十多岁,他的年纪与自己母亲郦氏的年纪相差十多岁。也就是说当年母亲出嫁的时候,这位小舅舅也许只有几岁,或许刚刚懂事而已。

李敏立在原处,并没有动作,任郦邑行“鉴别真假”。这空档他心里已经转了一圈,想着已过了这么久,这位小舅舅才来寻自己,莫非是因为之前能力不足,而不是与郦家的那些人一样,对他以及他母亲不闻不问?

这间府第虽然很阔大富丽,但是廊道与假山石桥,显然都是新翻修的,连这正厅也透着股新意。李敏暗暗想着,除非这小舅舅是新搬来的,新买下的这里。可是李敏不敢自大,小舅舅搬来这镇子上,就是为了找寻他姐姐的遗孤。

郦邑行看到旁边还站着个睿然,并没有问侯他,而是把老管家给叫进来,让他带着睿然去上房用饭,之后便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李敏留下来陪他说话。

李敏知道他是想问一些近情,便答应了,同时向睿然看了一眼,示意他安心去。

郦邑行在主位上坐下来,随即伸手让李敏在次座上陪他说话,“我听闻你把郦儿照顾得很好。”

李敏听了赶忙告罪,“因为郦儿是母亲的最后一个孩子,又是母亲最牵挂的,敏儿希望郦儿长大了能够像母亲一样贤淑惠质,是以取名郦儿。”

郦邑行听了也明白,李敏这是怀念母亲,虽然叫郦儿冲撞了他的姓氏。

但是李敏的话使郦邑行不太爽快,当年大姐与李信私奔的时候,家里并不愿意,多番阻拦,谁知道那李信有一番本事,最后竟然躲过了家里的追责,与大姐成亲,乃至最后生下李敏。

之后郦家也去看过李郦氏一趟,但见生米煮成熟饭,郦家并没有宽容李郦氏,而是做绝了,不认这个女儿,更对女儿做出来一切辱没家风的事情,一股推翻,从此与郦家无关。

那个时候郦邑行的年纪不算大,可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因为大姐的这件事情,使得他娶亲一事,好一顿周折,导致成亲极晚。他依稀记得大姐出走郦家时说过的一句话:为了爱,一切都值得。

郦邑行将这话记在了心里,还很嫩稚的心智认定了大姐所为是正确的,如果没有爱情,两个人的结合,与禽兽何异?很长一段时间,郦邑行都被李郦氏这样影响着,导致他每相一门亲事,都以无爱为由断然拒绝。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那日街头看到李敏的背影后,郦邑行着人深入查探,在知道了李郦氏的死后,郦邑行只觉得自己当年的坚持是一种荒唐!

什么真爱,什么爱情,在自己大姐的惨死前,统统变成了粪土,一分不值!

郦邑行为自己当年的坚持感到可耻。

李信若果真爱自己的大姐,就不该死于非命。虽然他也不想死,他的死太过仓促,但在外面走镖的人,早就应该料到甚至应该防止会有死亡这件事情发生,李信真的爱惜他大姐,就应该断然不去做这种工作。他也可以在之前就安排好一切,而不是让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欺辱自己的大嫂,导致李郦氏的惨死。

何况那个时候李信家里还有一些铺面,根本不可能揭不开锅。而这也是郦家那样绝断与李郦氏断绝关系的根由。

李郦氏虽然与李信私奔了,但是生活上并无所缺,从另一方面来讲,郦家的长辈不至于担忧女儿的生活,在李信坚决认定自己是对的,坚持不道歉下,郦家面上过不去,硬是断了这个关系。

如今的郦邑行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外甥,只觉得感慨万千,他甚至是冷冷地笑出了声。他很想对自己死去的大姐说一句话:看吧,你坚持的真爱,最后导致这种惨败收场。如果再重来一次,你还会那样选择吗?

事实只能证明一点,李信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家伙。不顾妻子儿女,只一意孤行,即使死于非命,也怨怪不了他人。

对于所查到的李信的死有蹊跷,郦邑行并没有往下深问,更没有千方百计去查。在他得知自己大姐惨死之时,他的内心已经恨上了李信。甚至在看到李敏的背影时,使他想到李信,他的内心依然残留着恨的。

新年一过,郦邑行却改变了主意。

他派去的人回报说了李敏所有的事迹,郦邑行发现这个大外甥似乎与他爹不太一样。这也就是郦邑行见了李敏的面说出那句,“你把郦儿照顾得很好”。

李敏、李朗以及郦儿,虽然都是李信的血脉,但是他们身上流着的一半血是他郦家人的。郦邑行在李敏身上发现了郦家人的某些行径,他的心这才稍微暖和了一些,以至于放下身段,让人把李敏请来。

李敏看到面前这个面容严肃的小舅舅,盯着自己古古怪怪的笑,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突然觉得身上阴森森的,但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你的家教也很好。”郦邑行突然说道。从李敏进门,他便看到一个不卑不亢的少年,有条不紊而规矩守礼地展示他自己。郦邑行知道自己,哪怕一沉下脸时,家里的丫鬟都吓得噤声。可是李敏表现出了大家风范,甚至可以安然无波地打量自己,端的却是翩翩君子风度,这使郦邑行不得不承认,大姐把这个大外物教育得,确实很好。

“母亲在时,常教敏儿行事作风。”李敏简练地回道,当即换来郦邑行爽快地一声笑。

李敏听见这笑声,眼帘垂下,冷瞳之中滑过一道促狭,看起来他没错,眼前这位小舅舅,与李家不睦。其实这是摆在明面上的,李郦两家,多年不行往来,郦家的人又没死光,为什么不往来呢?这中间定然是有积怨的。

李敏说话也只是凭前世的经验试探着说,毕竟郦邑行首先是姓郦,而自己母亲也姓郦,把这两人的关系往近里说,肯定不会出茬子。

“还记得大姐在世时,最喜欢教育我君子行道,没想到在她有了儿子后,也是最先教导这些的。大姐的性子还是没变啊!”郦邑行的话匣子打开了,他听说李敏是秀才,不由地朝李敏又多看两眼。

李敏暗暗吐了口气,感觉警报解除了,郦邑行这个大阴脸,肯哈哈大笑以及说这么多话,李敏觉得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的“考试”算是通过了。

“娘亲还说小舅舅您最调皮了,不喜读书,最喜欢爬过高高的围墙,去外面捣鸟蛋。”这些话李敏是真的听郦氏讲过,如今说出来,增加了几分温馨的气氛。

两人相谈甚欢,说到最后郦邑行要将郦儿带来抚养,被李敏委婉拒绝,然而郦邑行又怎么是那样简单就拒绝得了的呢?在李敏回沐水村之后,他随后便派来了一名胸大身丰的妇人,专门来家里帮李敏带孩子。与福喜家相邻的那所盖到一半的房子,也不再需要村人的帮忙,郦邑行专门找来了人,很快就将房子建了起来。

因为新盖的房子湿气重,李敏一家并没有住进去,郦邑行则趁此建议李敏来镇子上住,与他一起。李敏只道朗儿练武不便,于是拒绝了。

见此,郦邑行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派来了工匠给李敏的新房子整修一通,等过了春天之时,房子外面看着与村人的无甚区别,往里一观,富丽堂皇,清新宜人。

李敏等人便搬了家,将族长家的临院给腾了出来。

夏天时李敏张罗着教村中小娃之事,此事郦邑行的消息可谓灵通,在他第一天要上课教书时,便派了老管家来,要李敏前去他府上。

李敏拿着书,呆眼朝下面的小娃们望去一眼,只见坐在位置上的小娃们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样子。老管家穿着锦缎进来请李敏走时,位子上其中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娃,脑袋顶上绑了一个小小的髻,指着老管家清脆地喊起来,“看啊!他穿绸缎呢!”

“是啊。这么老的人穿这么漂亮的衣服,我娘说这叫老不羞!”他旁边一个面色干黄瘦弱的小娃随即厌声斥道。

“朱果果!李青子!你们闭嘴,再敢说我哥哥,打你们!”里娃腾地站起来,指着那五岁梳髻小娃和那有八九岁的面色干黄的小娃,威胁地挥挥拳头。

“谁说你哥哥了,我在说那穿得漂亮的老家伙。”朱果果晃着脑袋上的髻,瘪着嘴争辩道。

李青子干黄的小脸白了下,低下头去,伸出手捂住朱果果的嘴,阻止他再说话。

李敏额上掉下一滴汗来,抱歉地朝郦家的老管家送去一眼,他匆匆在身后放置着的一块有人高的大木板上,拿灰木炭写下一个“人”字,教小娃们念了一遍,便让他们学着写。

吩咐完后,李敏便随着老管家离开,中途回头嘱咐了一下石豪,让他看着点。石豪点头。

到了马上车,李敏向老管家道歉,那些孩子只是没有被教化,才会说出仑不类的话来。

老管家笑笑,只道孩子们纯朴。

到了郦府,李敏还以为小舅舅有何重要的事情,哪知道见到他后,郦邑行首先便否决李敏的做为,李敏现在最重要的是被举荐入仕,而非当什么教书匠!

“郦家不会缺你银钱,教书一事,你且放放罢。”郦邑行面色不好地冷道。

自从见着李敏后,他发现这个外甥虽然是自己大姐的亲生儿子,但也可恨地继承了李信的血脉,便是那骨子里面的固执,任是如何说,都是改不了的。自己前几次的要求,李敏并没有尊从,因为无关大局,郦邑行便也没有再强迫他。

但是这一次不同,李敏不仅仅要诗书满腹,他的武行亦不能落下,要知道,就算有朝一日及第,殿前问答,要的是真本事,是武力的真本事,而不是仅仅靠那张嘴皮子。

“要教书是我自己的意见,小舅舅您……”李敏拱手施礼,委婉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冷瞳望着面前这个高大带着浑身气势的男人,“您还是由敏儿自行去做吧。”

“我早说过,让你搬来镇子上住,这里买卖方便,书籍亦丰厚,你在沐水村能做什么,那里这么多年,只出了你一个秀才,呆在那里你会有何出息?”郦邑行不禁怒道。当初便是大姐硬在沐水村居下,才会换来惨死。现在这个李敏,竟然一般固执!

“教孩子们识字,也不是累活,空闲了敏儿一直没有落下书文的,小舅舅放心好了。再者,敏儿签了字,这档活计是一定要做下去……”

李敏还没有说完,就被郦邑行打断,“要赔多少,让他们说个数,让管家把银子给他送去!你不必多说,从沐水村搬出来,这府上空闲房间很多,你住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朗儿的武学我不会荒废了他,这里有比那石豪强更多的武师,至于郦儿,你没看看郦儿瘦成什么样了,郦儿是你的亲妹妹,呆在那样的环境中,以后还不是乡下丫头,你难道已经准备好了,待将来郦儿长大后,嫁给那些个乡下野民?!”

一番话把李敏给噎住了,他讷讷地,一时答不上话来。倒不是觉得小舅舅说得对,只是他突然这样大吼一番,李敏对这火爆脾气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话也没触到他的雷点,怎么就突然这样大吼起来。

他偷看了一眼郦邑行,见他脸色发黑,一双冷瞳蕴茵着黑沉,威势十足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再说一个不字,便会要他好看。

“敏儿,我看你还是放弃教书吧,你看看,又没什么前途,一月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的束修,也值得你这样坚持?”

正在舅甥俩气氛凝结之际,从花园的绿树旁闪身进来一身形俊逸的男子,他走到跟前,目光风流打量着李敏,一边执着骨扇,含着笑意,意味深长地对李敏说道。

“只不过……君子不可以无信。”李敏盯着这男子,一字一句地说着,这话都不知道对谁说的,李敏的眼神像是涣散了一般,一面朝着郦邑行一面朝着这男子。因为他太意外了,齐劭怎么会跑到郦府来?还是说齐劭早与郦府有交情?那么齐劭在沐水村干的事情,小舅舅究竟知不知道?现在齐劭这样突兀地跑出来,究竟是想干吗。

“无信又怎样?”郦邑行大手一挥,满脸不悦,“君子必要度德量力,似你这般次次忤逆长辈的,难道不是不孝?”

李敏听到这里,才蓦然发觉,先前几次自己拒绝郦邑行之事,他都铭记在心呢。这个小舅舅,心胸真是狭隘啊。

“郦叔叔,可否让齐劭跟敏儿说两句?”齐劭站在旁边,眼看着李敏都快跟郦邑行打起来的架式,及时插了一句。

“你自己好好想想。”郦邑行转身走了。

齐劭站在原地淡淡而笑,“自从你入了这郦府,我便得到了消息,本想来看看你的,可是觉得很突然,想了想,今天也许是个机会。敏儿,你不必怪怨你小舅舅,他刚找到自己的亲人,满心满意地想待你好,可是你都不冷不热的,他的内心难免不好受。再者有你母亲的死因,他做到此,已经是最大的宽宏了。”

“不知道我做到这一步,算不算最大的宽宏呢?”李敏冷冷地笑,朝齐劭反问回去,“从前那个齐劭假扮了你,进了我沐水村。做了那么多令人尴尬的事情后,便一走了之。我放他一条生路,不见你的感激,现在却要来寻找我的不是,齐劭,你这样,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呢?”

齐劭一滞,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当初他兄长齐炎假扮他,与李敏交好,入了沐水村,为的便是李尊道和他背后的申屠世家。为此兄长做出许多令人不齿的事情来,这件事情无论怎样齐劭是默许了的。虽然他被兄长打晕后,有一段时间不知实情,但是后来传进耳越来越多的消息,他那个时候本来可以制止兄长的,但为了齐家的以后,他强忍下来。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也不会见李敏,他知道自己没脸见李敏,但是与郦邑行的生意往来,使他无意间看到了李敏,想着以后总归是要见面,不若自己主动出现,就算李敏要打要骂,齐劭也认了。

“你没资格与我说话。”李敏冷冷地盯着齐劭,就像从前一样,当他看着齐劭的时候,齐劭会本能地与他对视,两个人目光胶缠,在交汇的眼神之中,可以得到很多彼此身上的情绪信息,李敏沉浸于这种眼神交流的快活,而齐劭的这一点便是与齐炎最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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