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一提那打狼的事情,宗祠外面的那些李氏族人以及济济而来的村中其他人,都纷纷赞成,“李大郎打着狼啦!我还吃了他给的狼肉了呢!真好吃哇!”
“他打了两头狼,连闽猎户都没有打着,被他给打上了,族长啊你说,他打着一只是碰运气,这打着两只了,是不是也是碰运气呀?!”
“大郎是个好孩子啊!给我了一块狼皮,我老婆子平时腿脚到了冷天就受不了,有了一块狼皮,就保暖啦!这么英勇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不长命百岁?!”
一声声的话音落下,听得族长李祺甫一阵阵挑眉,目光朝不远处的门边看去,他的小儿子李庆正冲他意味深长地微笑,一切都如他所猜测的一样,李敏所做的一切正在这次祠堂之议上慢慢地显示出效果。
李庆抬眼,朝李敏定定地看着,他清秀的脸上带着淡若春风般的笑,长长的眼睫下闪动着熠熠的光彩,若是这秀才的心思仅此而已,那么他也许能够在沐水村有一席之地,甚至成为族内能比得上他的父亲。可是他看到李敏嘴角始终保持着的微笑,那自信而掌控一样的淡定,都让李庆觉得,事情也许不会那么快地完结掉。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呢?
从李敏想把李睦手底下的财产都掠夺了来修河堤始,李庆就觉得他是怀着私心怀着报仇目的,对付自己的二叔的。可是把李睦所有的财产都用来修建河堤即使成功了,李敏也得不到半分银子,他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两句村人的赞美,而这点赞美能当饭吃么?何况上面还有族长还有整个李氏宗族,李敏只不过是其中的微不足道。
那么李敏究竟想做什么,他到底图的什么呢?
李毓风见李敏如此大的人员声势,沉了口气,拨开身边的人,当先立马地站了出来,来到了李敏的面前。他身形丰俊高大,站在翩翩清瘦的李敏面前,比他整整高出大半个头,身形也比他精壮利落,李毓风嘴角噙着一抹笑,他祛除了刚才的心气和愤怒,突然尖刻一笑,转而说道,“修仁伯刚才说李敏的身体不好,并非是空穴来风,在场的族长和叔伯们都想想看看,李大郎究竟得的什么病?!”
第86章
那精劲的声音一落,顿时掀起一地静谧的落叶,厅内的灯烛忽闪忽亮,与厅外时不时飘进来的冷风相映,照得人脸上神情各异,李祺甫皱紧了眉头,据他所知李敏并无任何隐疾,李毓风这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在外围的闽坚也有些奇怪,李毓风说敏儿有病,他与敏儿生活这么久了,他们还一起泡泉呢,怎么可能会有病!敏儿就是有病,也得被他给发现了呀!轮得着李毓风在这废话?!
“他这样瘦,怎么可能没病呢?”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接着言论声就更大了一些,“是啊,自从大郎的父亲和母亲接连去世后,他便越发地瘦了,似乎是受到打击了,还有春花也嫁人了……”
后面的话则是触到李毓风精凛的黑眸后,硬生生咽了下去。
李敏目光微沉,看着李毓风春风得意的样子,他没来由地似乎看到了齐劭的眼睛,这两个人有一瞬间的相似,里面都同样地燃烧着火焰。而这样的业火,在李敏曾经与齐劭异地相见时,根本没有发现过的,似乎抓住了什么,可又好像没有,李敏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李毓风微微冷笑,一寸一寸地盯着李敏,像是要把他给吞下去一样,大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将李敏罩在身下,他微微俯首,如虎如豹般的凶猛目光,将单薄的李敏紧紧捕捉住,他咧开嘴角,露出刀锋一般的笑意,“敏儿,我没有想到,你会对我的身体如此感兴趣!早在昨天见我第一面的时候,便饥渴地想要硬贴上来,呵呵,现在你一定很想捂住这件事情吧,不想让族内的人知道你好男色!不想让人知道你龌龊的心思!呵呵,想让沐水村所有的成壮年男子都出去修河堤,出这种馊主意,是为了你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私欲吧!”
李毓风话音一落,族内年事已高的长老们都不由地老脸变色,仿佛见鬼一样的表情朝李敏看去。
李尊道闻言朝上座中的族长看去,眼底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轻嘲,仿佛连他都没有想到,李敏竟然会有这种嗜好,他可是被族长给选中的人才,李尊道看着族长的眼神,越发的有几分同情和无奈了。
他这种动作一这样旗帜般鲜明地流露出来,族内威望高的长老之流,则都朝着李祺甫看去,仿佛是要他给个交待。
李祺甫一瞬间被聚拢了如此重涌的眼神,想想李敏的爱好,他首先想到的则是自己家的小孙女,李敏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爱好呢,若如此,他的小孙女该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人去注意修河堤之事了,大家关心的是李敏的喜好,看他瘦瘦高高的模样,没想到竟然是喜欢男子的,再转头看看李毓风身形挺拔丰神俊朗的模样,若是李敏是女子倒也可堪配,可作孽的是,他是个男子,竟然还有这种龌龊的想法,简直比女子出墙还要肮脏!浸猪笼!一定要他浸猪笼!
“敏儿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你们分明是在诬陷他!”
外围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隆隆的厉吼声,那声音嘶心裂肺地发出来,仿佛是被逼至了极处,无可奈何之言,带着英勇和愤怒又夹杂着丝丝的心痛。
李敏扭头,便看到闽坚愤青着脸,在人群之中爆发了。
他的话仿佛是提醒了李毓风般,李毓风勾了勾美丽的唇,笑意更加肆无忌惮,伸手朝闽坚朗朗指去,“大家看见了没,就是这闽坚!他时常与李敏住在一起,大家一定觉得很正常吧,其实一点儿不正常!他们有私情!我现在说这话,你们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大家都试着想想,闽坚与李敏无亲无故,既不像咱们一般都是族内之人,有着血缘,又不是同姓兄弟,闽坚凭什么一次次帮李敏呢?!他未娶妻,却每天去赖着李敏,这又是为什么呢?敢问在坐的人,哪个会无缘无故地往李敏家里跑?而闽坚他就会这样做,这又是为什么?!”
这番话说下来,连李祺甫都不由地怀疑地看向李敏,李毓风虽然说话太过狂妄,可是也不无道理。闽坚与李敏无亲无故,凭什么这么帮他,莫非这里面还真的有……
“原因很简单!李敏喜好男色!”李毓风仿佛抓住了这世上惟一的真理一般,引领着众人的思维浩浩荡荡地奔赴而去,“他勾住闽坚,为了要闽坚帮他打猎,帮他劈柴,帮他看李小妹!那么到了晚上呢……这两人苟且同榻,互相慰、藉!白日里看上去正常,晚上却隐人耳目做着令人不齿之事,这便是事实!”李毓风轻扬般地笑了,睨态着的眉眼肆虐无度,盯着已经面色愤红的闽坚,他笃定自己说准了,因为闽坚的表情证明了一切!
显然闽坚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证!所有的人都闽坚看去,闽坚的脸刷地就红了,不但如此,他的黑亮亮的眼睛中波涛汹涌,带着异样的情愫与克制。此刻所有人都在怀疑闽坚与李敏,因为他们在李敏的表面,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们只能转而攻击闽坚。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闽坚此时的心情,他心潮突涌,带着奕奕的兴奋和不安,这种矛盾的心情几乎要撕裂了他!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喜爱李敏,他想让全天下人都明白,没错,他跟李敏睡过!虽然他们没做什么,虽然李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又很不安,因为对面的李敏,云朗风清,迎然独立,即使被如此多的人目光扫射,他也仿佛无物一般,甚至微微低下了头,掩起长睫,轻轻地思量。闽坚不知道李敏在想什么,他拿不准,他还有些害怕,害怕李敏会从此疏远了他。
李毓风见李敏没有反驳,相反还愈加沉默,他便更加猖獗起来,当场招来了昨天的那些李氏族人,要他们都作证,证明李敏是主动偎到李毓风怀中的,从而坐实李敏不可告人的私欲事实。
李敏此刻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清秀的脸白了白,目光带着难以置信,这些跟在李毓风身边的李氏宗族的子弟,果真无耻,竟然作伪证。
他再怎么考虑,都没有想到这李毓风侮辱人的方式竟然如此地下作!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低劣的手段,竟然也能让祠堂中的这些人信了个十成十!看这些人的脸色,个个青白交加,显然已经相信了八九不离十。
闽坚憨厚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比失望痛苦更加百倍的痛心,因为他看到李敏眼中闪而过的愤怒,他看到李毓风的诡计使他的敏儿孤伶伶地站在,无助而可怜,没有人帮他,甚至连族长也不肯为他说一句话,闽坚恨不得现在冲过去将护住他,哪怕他们离开这里,走到天涯海角,也断没有让他的敏儿如此受辱的道理!
“敏儿,你说说吧……”
眼看着场中已经闹得差不多了,李毓风所要说的话都已经说过,连那些“证人”都已经发挥完了台词,李祺甫最后做总结一般,朝李敏问了一句。此刻他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带着精光的老眸一直紧紧地盯着李敏微微低垂下的脸,他甚至还朝不远处的李庆看了一眼。
李庆并没有朝自己父亲望过来,相反他也一直紧盯着李敏,盯着他的脸,不放过那上面一寸一毫的表情。
“族长,诸位叔伯,既然族长让说,那敏儿也该说说了。”李敏拱拱手,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耀武扬威的李毓风,他脸上是一片恨铁不成钢,眼睛中却真实地流露出了一片兴灾乐祸的坚决,因为他确定,李敏不可能推翻这一切,因为闽坚这个活生生的人证,就在大家面前摆着,李敏能否定这一切吗?不能!这一切都是他亲自做下的,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他非但不能否定,相反还要承认下来,今天他在劫难逃!
李毓风初来沐水村之时,他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李敏的,可是没想到李敏竟然洞悉了他与萧家之间的恩怨,还拿着萧家的族徽来吓唬他,让他在族内众人面前,当场跌份!
现在的李毓风已经不打算再教训李敏了,他要直接把李敏当个女人一样,浸猪笼!要是李敏敢反抗,那么把这个嗜好特别的秀才,扔给当地的县老爷也成,到时候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李敏这个人是丢定了!而且他也没有颜面再在沐水村呆下去!他那个去学武的弟弟,也会因为深恨他;至于那个没满百天的婴儿李小妹,离开了家乡去流浪,注定也活不过几天!
李毓风心中冷笑,他这一箭三雕,可比先前莽撞直冲高明得多!他的表兄曹横,大仇也得报了!以后沐水村就再没有李敏这号人!
“说吧!”族长良久之后,眼中带着几分沉冷,面对场中声讨的眼神,他眼中的光火一亮一灭,遥遥地朝李敏望去。
“敏儿只是想说,昨日毓风兄往我身上贴,敏儿只当是兄弟情谊,并不作他想,还请诸们世伯明鉴!”
李敏低着头说这番话,所有人都露出不信的表情,首先是因为他的样子实在是过于谦卑,一副认错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反驳,反而是好像觉得自己错了,他所说出来的话,便更没有信服力了。
第87章
“明明是你往李毓风的身上靠的,现在却变你人家往你身上靠,还真是不知羞耻!”不知谁说了一句,更是呸了一声,在场中显得格外的寂静!在众人都露出“切”的表情,李敏不以为意,眨着长长的眼睫,丝毫不气馁,相反表情更盛,他继续说道,“二则,大家也许并不知道,其实敏儿也是刚刚知道的,关于男风嗜好,并非是我,而是他!”
李敏说着这话,猛然抬起了头,长而直的指尖径而朝李毓风俊朗的脸庞指去,他尖瘦的脸在印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有一种莫名的辛辣和冷酷,目光如尖刺一样,直指李毓风。
李毓风听了他的话,当场朝四下的族中子弟们看去,转过脸来后,非但未反驳,反而哈哈大笑,狂妄而肆意的声音震动着每个人的心魄,仿佛李敏说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那张狂却又兼带着俊朗强大的样子,仿佛这小小的族议不过是被他把玩在手中的玩意儿,他撇了撇嘴,带着无奈的表情说道,“李敏啊李敏,你倒打一耙的功力还真是……不咋滴!”
“我当然不能空口说白话了。比起毓风兄的空穴来风,我予诸位叔伯伯们看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来人啊,去将尊道叔父身边的那位小护卫请到我身边来!”李敏亭亭立在宗祠正厅的中央,与李毓风对立而站,他语速极快,神情更萧肃,当即手腕一扭,精准地指向了李尊道身后的那个小护卫。
那护卫一脸的机灵相,一看便是十分聪明之人,而且身上的衣衫也很是华贵,一看便知是李毓风从帝都带回来的家将。
李敏话音一落,便有族内的子弟去将那护卫请出来。这些日子他与一部分李氏族内的子弟相处甚为融洽,大家也相熟了,又有李祺甫的默许与鼓励,这些人一听到李敏说这话,便两个人一同去了,将那小护卫给提溜出来。
那小护卫也没有反抗,大大方方地站在人前,让大家去检视。
李毓风见李敏这是穷极生疯了,不会是想把他与自己身边的贴身护卫给安排成一对,用来指证吧,呵呵,他还真是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了呢!
然而李敏仿佛经没有看到他嘲疯的眼神一样,他指了指那小护卫兴宏,“你袖中的那卷轴能否拿出来一睹呢?”
“拿人家的画卷做什么?”有人不满道。
“不是,李敏怎么知道兴宏袖中鼓鼓囊囊的藏着是画卷呢?”有人提出质疑。
李毓风听言还在嘲冷的嘴角,不由地一凝,眼底一丝慌色闪过。
兴宏看了一眼李毓风,然而李毓风却没来得及回复,李敏便上前,猛地抽出那画卷来。
李敏把画卷打开,然后在众人面前量了量,只看到上面画的是一幅美丽的山水花鸟画,笔墨精致,一看便是名家之作。
“你到底想说什么!找不出证据,便承认了吧,李氏宗族没有你这种乌点!李敏,你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别妄想蒙混过关!”李毓风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那画作,眼底的紧张一闪而过。
“咳!敏儿此画,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你这是——”感受到众人的压力,李祺甫不得不出口问道。
“族长请您先不要着急,敏儿只是想将这幅画作背后真正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都看个清楚。”李敏说着,径直将画作递到李毓风面前,“请问毓风兄这画作值多少银两,可否割爱,若是一会儿这画作有丝毫的损伤,敏儿担心毓风兄你会纠缠不清啊!”
“哼!这种画我家里一大堆,任你使用!”关键时刻李毓风大方摆阔的个性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明知道那幅画作中有一点隐蔽,可他量李敏想不到!在诸位长老面前,他若是惜一幅画,未免小家子气,岂非跟李敏这个柔弱秀才一个样子了?!
“大家可都听见了,毓风兄说任我使用呢!”
李敏笑呵呵地,没有半分的恼怒,他拿着话,在大家未曾预料之时,便突然上前,将满杯的茶水吞下口中,然后“噗”的一声,将口中的茶水都喷到了画作之上,然后将那画作拿到了显现的灯光之下,这时候画作上的山水花草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只看到在茶水之下,花鸟与山水显显地被隐去了,转而露出了一具销魂蚀骨的美人图,那美人执着团扇,轻扇着风,身上只着了一件若有似无的薄纱,风韵传神画笔不朽,惟一的便是太过于美人穿得太少,使得场中的长老们都唉了一声,别开了脸去。
李毓风见之面色一变,他刚才只以为李敏没有招了,却没料到他会突然想到用茶水,使隐藏着的画作显形,而且把里面的美人给显了出来!这美人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