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到接着上次逛的那家店，我就被一条横冲直撞的人鱼给撞了个人仰马翻，要不是六御反应快捞住我，我的人类身份说不定就要暴露了。
搞什么？
回头去看的时候，哪里还有刚才那人鱼的影子！在大街上还真少见有这么不看路的，除非——
“散开！散开！”
果然，那条人鱼消失不久后就有一队人鱼战士从市集上面飞速游过，还一边驱赶着挡路的其他民众。
我迅速掏出纸笔询问路人，被拦住的人鱼大叔摇摇头叹了口气：“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又是生出了怪胎呗。”
怪胎？
大叔点头，又指指人鱼战士游的方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要因为一时的感情用事就冲动，生出那种孩子还不上报，搞得要被通缉，多不划算。再说，那样的孩子在海里也活不久，倒不如交给战士们，还能领到补偿，真的没必要像这样。”
我还想问到底是怎样的怪胎，可惜人鱼大叔已经走远了。
这时，一只手忽然按在我胸口，我转头发现是六御。
海螺，不见了——
我一惊，也急忙摸向脖子，而原本好好挂在那里的海螺确实不见了。
由于不想总是依赖鲛珠，我现在已经养成习惯隔绝鲛珠的隔水能力而转用部分化成第二形态的方式在海中呼吸，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海螺不见了的原因。
我忽然想到刚才把我撞翻的那条人鱼，他当时的速度非常快，我从海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也的确感觉到脖子上有那么一瞬的疼痛，还以为是不小心碰到哪儿了，敢情是被人拽掉了海螺啊！
不行，得把海螺追回来才行。
我指指六御的海螺，在纸上写道：你不能把那个贼拉过来吗？
太远了——
我：好吧，那现在怎么办？子螺能追踪母螺吗？
六御点点头，从领子里拿出子螺，催动追踪功能。
我赶紧骑上海马：那就好，走，把海螺抢回来。
下意识在六御头顶找着不高兴那个傻乎乎的跟宠，却发现它好像也不见了。
我指着六御头上：不高兴哪儿去了？
他摇头：可能躲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嗯，确实有这个可能，反正不管去哪儿它都能跟着味儿找到我们，要是回公爵府的时候它还没出现，用海螺把它叫回来也是一样的。
那个小贼游得挺快，也幸好子母螺的追踪功能使用范围很广，不然我们早就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然而追着追着我就发现不对了，这个方向已经偏离了人鱼海的地界，难道那条人鱼是打算越过边界线去瑟怀欧吗？！
到达边界的时候我们还差点跟那队人鱼战士撞个正着，也幸好那里有很大的珊瑚礁群，躲过他们不算难。
我跟六御的身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公爵府里也只有宫迭知道，所以如果被其他人鱼战士知道了就等于是在兰蒂斯公开了我们的身份。这样不仅仅六御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明刃公爵和鲛皇之前的那些准备也很有可能付诸东流。
随着子螺跟母螺的感应越来越频繁，周围的景色也变得愈发荒芜起来，很难想象这条人鱼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逃到这里，把孩子放下，在这么匮乏资源的地方他也不可能长久地活下去。而且，没有团体的庇护，他孤单一人，无论是被兰蒂斯还是瑟怀欧抓到，也照样是死路一条。
虽然已经到了能使用子母同心螺的召唤功能的距离，我们还是决定先不这么做，先跟上去瞧瞧再说。
这片海域的光线很暗，周围林立着奇形怪状的石柱，泥沙洞中时不时还会钻出一条海鳗，凶神恶煞的，可惜它们的眼神儿不大好，被我用手电筒一照就都吓得缩了回去。
等到终于能看见那条人鱼的时候，他正把襁褓中的婴儿交给另一条人鱼，另一条人鱼扒开襁褓查看了一下孩子的状态，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然而那条人鱼似乎还是很担心，跟着拿孩子的人鱼游了一段路，表情很是犹豫。见他不肯放弃，抱着孩子的人鱼拿出了一张纸，用力拍到他胸口，指着上面的什么。
他们都没有说话，估计是怕声波在海中传的太远。
偷海螺的人鱼没办法，凑过去弯下腰最后亲了亲自己的孩子以示告别。
随后二人分开，而子螺的感应则显示母螺的方向是在那个抱走孩子的人鱼那边。
这时，在抱走襁褓的人鱼扎起的长发中，我看见了一抹熟悉的细小身影。不高兴！这小东西居然一直比我们先一步在追着海螺！
跟着那条人鱼又游了一阵，能感觉到海底跟海面的距离越来越短，也就是说，我们正在接近陆地。
然而等我真的看到那条人鱼趁着夜色潜入的是什么地方时，我真的呆了。
因为这条河毫无疑问是避风乡的婴儿河，周围的海水浓度也一下子稀释了许多，皮肤上的压迫感也小了许多。
由于瑟怀欧的军队不久前才登陆了避风乡，这条唯一通往大海的河流自然也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我们远远跟在那条人鱼的后面，看到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只木桶，把孩子放在里面，接着把桶中的水用桶底的小塞子放掉，最后拿走了襁褓里的鲛珠。整个过程熟练无比，并且除了最后一步都是在水下完成，被发现的可能也十分小。
接着他轻轻推了一下木桶，能感觉得到他在那上面用了异能来保证木桶会逆着水流漂向神只泉。
我这才明白那个路过的人鱼大叔说的怪胎是什么！我也曾在避风乡捡过一个孩子，之后便让青山给他找了个人家收养了。
如果说我当时在河岸上看到的的的确确就是这条人鱼的话，那么莫非这么多年来婴儿河里时不时会飘来木桶就是这个原因么！人鱼竟然会生出人类男婴！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避风乡里男多女少的另一个原因了。
那些舍不得杀死自己孩子的人鱼们游到这里，虽然是抛弃他们的孩子，然而也是给了他们的孩子一条生路。
也就是说，避风乡里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人鱼的后代？
第三十八章
人鱼军暂时还没有进入婴儿河，为了降低瑟怀欧的警惕心他们大都驻扎在婴儿河背面五海里处，那儿虽有高山阻挡，却也极易让人忽略。
那条人鱼送走孩子后便转身没入黑暗中，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返回海中，那个方向反而是朝着神只泉的。
在木桶被发现前，六御游了过去把它拦截下来。
襁褓里果然塞着我的海螺，我掀开包着孩子的布，因为之前被鲛珠保护的很好，这些布完全没有湿，不出意外地看到孩子的下半身是两条腿。
孩子睡得很熟，还沉浸在美梦中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天内生活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六御淡金色的眸子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孩子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最近他常常出现这种表情。
记得那时在父亲的实验室第一次见到六御，他才那么一丁点儿大。他的生父白尾桑塞恩也并不在身边，再加上父亲身边还有会消除记忆的人，五年前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地醒过来的时候都很恐慌，更不用说那么年幼的他了。
大概是这孩子的遭遇让他对自己的身世又有了些什么想法吧。
六御也学着之前那条人鱼的样子对着木桶加持了一个推进的能量，让木桶慢慢地按预定的路线一路上行，接着他一回身便潜入了黑暗的海水中。
就好像他被海水吞噬了一般。
没由来得一阵心慌，我浮在海面上都忘了要跟上去。
“六御？”我朝着水面轻轻叫了一声。
静默三秒后，人鱼从海里冒头，疑惑地看着我，我舒了一口气一把抱住了他。他起先愣了会，后来便也伸手拥住了我。
海水虽然冰冷，然而我的怀抱却很温暖，人鱼的体温比我的低些，不过我有自信能让他更我一样暖和！
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
在父亲实验室的那些日子他一定受过很多苦，即使现在有很多都不记得了，然而那种源自内心的恐惧是不会消散的。
“走吧。”心里忍不住好笑，这个拥抱既是我在安慰六御，同时也是他在抚平我内心的焦虑。
游得近了，我们才发现这条河底下原来是有暗道的，怪不得之前那条人鱼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走了暗道。
只是这暗道有三条，正中的最小，两边的一样大，不知道哪条才是正确的路。除了正中的暗道水流是流向外面的，另外两条都是朝里的，我在每条道口都查看了一遍，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中间那条道不常走人。
中间的道口海草覆盖面积更大，像这种经常有人进出的暗道不可能攀附这么多植物。
我们在暗道口徘徊了一阵子，直到左边的暗道忽然飘过来一撮微弱的荧光。
我差点儿以为被发现了，正想攻击，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不高兴！
对啊，怎么把它给忘了，这小家伙可擅长追踪了，之前它也一定一直攀附在那条人鱼的头发上吧。
不高兴见到我们，在我们周围转了两圈，便又钻进了左边的暗道。
这时婴儿河的上方传来了稀疏的人声，大概是守夜的人发现了木桶中的孩子。很快，火光便照亮了河面，我和六御也赶紧闪身进了暗道，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暗道很小，一个人游进去会很宽松，两个人并排就略显拥挤了。有水流助力游速，还有不高兴在前面带路，即使遇到岔口我们也不会迷路。
很快，我们便到了水面。起初路是向下的，之后便微微向上，到达地面是不太可能，不过要说这片湖是在避风乡的地下那是没错的。
不高兴带完路后便一口咬住六御的头发，呆在上面继续装死。
湖面上很黑，没有一点儿光亮，这种明暗程度就算是眼睛夜视能力再高也不行好吗！摸索着爬上了岸，水声在这片宁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明显，有种特别恐怖的感觉。
空气中很潮湿，激得满身鸡皮疙瘩前仆后继地冒出来，身后响起的水声应该是六御。他靠近的第一时间我就去握住了他的手，这种不能看清周围情况的路还是一起牵着走更好。
我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向前摸索着，身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滴答滴答”的，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为了配合我们，不高兴身上的生物发光体也一下子隐没了踪迹。
在黑暗中前行是漫长而又折磨人的，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当我的左手在墙上摸来摸去的时候，忽然碰到了一个凹进去的东西。顺着这道凹槽摸过去，发现这凹槽不光只有一个，而是很多个，呈外粗里细的形状，正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凹陷。
圆形凹陷正中有一个很细的小口，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的。
当摸到正中那个小孔的时候，左手的手心就开始微微发烫，还隐隐有水流从掌心贴着着中指流出来。大概又是那个钥匙的作用，这么想着我就没有移开左手。
不一会，那些凹槽很快都不合常理地填满了水，还完全没有漏出来流到地上的迹象。
淡淡的蓝光从凹槽的中间朝着周围发散开来，我忙放下左手。墙上的凹槽在黑暗的背景下形成了一个蓝色的漩涡造型，等整个图案完全亮起后，从它的中间出现了一条裂纹，接着越来越大，那些凹槽旋转着缩回了墙壁里，墙壁后的光线便一下子照亮了这里。
我抬手挡了下，借着光把这道门的两边都看了看，发现这里并不是通道的尽头。
走进门，里面也很安静，完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也许之前进来的那条人鱼顺着通道去了别的地方。
门里门外的差别还挺大的，里面完全就是实验室的样子，白色的橱窗内堆满了码放整齐的记录本，每本都明确标注着年份和编号。许多大型的仪器立在一旁，清理的很干净，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六御进来后不久，那门便自动合上了，我有看到左边墙壁上的开门按钮也就没有急着去看。
这间房间很大，仪器也是十分得多，不过地上的线路分布都很整齐，看得出设计这个地方的人很重视房里的东西。
转过几个大型仪器，那个被巨大圆形操作台包围在中间的培养柱便出现在我们眼前。
无数管道和线路连接在正中间的那个东西上，让人不寒而栗。更可怕的是，那颗东西似乎还有细微的收缩舒展，有几条极细的管子中还有红色的液体不断的流向它，就好像它是活着的一样。
“这是什么？”六御问。
这一个月里，他已经能很顺利的跟我交流了，除非必要，他也一般都用发声说话的方式跟我沟通。
“这是人脑——”刚说了四个字，我的背后就响起了一道电子合成声，几乎跟我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我头皮一麻，马上转头看向那颗大脑。
然而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走离操作台几步，问六御：“你刚才听见了吗，什么东西在说话？”
他点头，“听到了。”然后抬手一指，“喏。”
夭寿了！大脑会说话啊啊啊啊啊！
“是那个会转的东西发出来的。”
嗯？会……转的？视线从大脑向上移，那里果然有一个从上面垂下来的小型仪器，此时它正朝着我们两站立的地方。
“小唯，很久不见，你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六御也长大了呢。”
声音的确是从那里传来的，只可惜是电子合成音，完全无法分辨讲话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你是谁？！”我看着仪器的镜头问。
“看来金给你们下的精神禁锢还没有完全解除，不过能找到这里来也挺不容易的。”它顿了顿，“我是母亲，这里的大多数仪器我都能操作。”
“母亲？”完全没有印象。
六御却在这时走上前，“母亲，我记得母亲。”
哈？
这时，忽然从操作台伸出了一条拼装简易的机械臂，机械臂摸了摸六御的头顶，看得出来动作竟然还非常温柔。
六御对着我道：“在唯把我带出那里前，我经常听到母亲的声音，她照顾我，很好。”
那个发现六御的天然洞穴？可是那里的仪器都被湿气腐蚀得相当严重，应该有很久都没人去过了。
电子音应道：“是的，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之一。”
“那当时那根培养柱忽然降下，放六御出来的人也是你吗？”我忽然道。
“没错。”
“为什么？”
机械臂调转方向，也摸了摸我的头，我虽然有点儿不大乐意，不过还是忍住了没有躲开。它回道：“因为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放着让他乱来的。”
第三十九章
“岛上的禁锢已经被解开，现在外面一定也已经不安全了，你们最好不要留在这里。”
“那你呢？”我问。
机械臂指了指培养柱中的大脑，“我的本体在这里，他们不会丢下我的，倒是你们两个得注意了，要是被金她们几个抓住了，到时候再想逃走就难了。”
“什么？她们几个在这里吗……这里是父亲的实验室吗！”我环顾周围的摆设，可依然对这里没有什么印象。
机械臂戳戳我的脸颊，“傻孩子，’六御实验室‘不是这里，她们也不在这里。他们只是把这里当做保险箱存放着几样重要的物品罢了，现在保险箱的锁被解开了，安全起见这里的东西她们当然会来拿走。”
“虽然我也不想把你们卷进来，但是还有一个人我很担心，从小他的性格就比较偏激，又固执，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知道他现在的内心一定充满了仇恨，可我希望他能抛下过去的那些事好好生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劝他放弃报仇……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