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扬手便想扇上一巴掌,手腕方才举起,便被抓住,楚云不可置信的看着殷傲遗,“你阻止我?你因为他而拦着我?!!殷傲遗!好样的!”
殷傲遗静静的看着愈发骄纵的楚云,楚云浑身一冷,才觉自己逾越了,忙解释道:“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好了,没事。”殷傲遗将楚云揽入怀里,对着暗处道:“把郭重找来。”
楚云方消了点气,便听到殷傲遗这样说,当即从他怀里抬起头,“你要找郭大夫给他看病?”
殷傲遗淡漠,“总不能叫他死了,还得留着给你玩。”
这话简直说到了楚云心坎里,楚云只觉通体舒畅,面上却仍狐疑道:“真是这样?”
殷傲遗淡淡一笑,“自然。”
一抹笑,足以让楚云心悦诚服。心中却暗自诅咒:看看也好,最好查出个不治之症,将那贱人折磨致死,简直大快人心。
殷傲遗摸摸他柔顺青丝,“先回去换身衣服吧,一会儿你若还想来便再来。”
不说还好,一说楚云立时又想起方才经历,当即沉了脸,吸到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嫌恶道:“你们也换个地方吧,这里臭死了。”
殷傲遗谨遵楚云使命,将尤清洄移到了旁边牢房,一行人都跟了过去,包括黑暗中的影子。
万幸的是,殷傲遗没再叫人绑着他,也没再叫人羞辱于他,还给他穿了衣服,简直叫他受宠若惊。
殷傲遗口中所称的郭重不过片刻便到了,正是那日废去尤清洄武功的中年人。
不过尤清洄现在没有闲暇管那些,因为那郭重已是向他伸出手想要替他把脉,如此一来怀孕之事必定暴露,尤清洄自然不依,拼命将手藏在身后,好像在藏一件古传的珍宝。
郭重只是一介医人,不知几人个中恩怨,因着要还欠殷傲遗的人情才当了这傲因宫的随令大夫,不得以用歹毒的法子废了他的武,此时见了不免心生怜惜,见他不肯配合,便放柔声音道:“孩子,伸出手来,让老夫替你把把脉。”
“谢谢,不必。”尤清洄蔵着手不肯拿出来。
郭重耐心劝道:“生了病就得治,这么拖着怎么行呢。我听他们说你吐了,从何时开始的?我观你面色不好,可还有何不适?”
尤清洄依旧固执道:“不必,谢谢。”
郭重百般劝解,无奈尤清洄愣是不为所动,差点让他失了耐心。
最后还得殷傲遗出马,“伸手。”语气乏善。
尤清洄很想表现的视死如归,然反抗和拖延最后无疑都是一种结果,因而很没骨气的伸出了胳膊。
看来今夜注定藏不住了,不过是从受人唾弃到令人反感加唾弃,没什么大不了。
郭重摸着尤清洄脉搏,却是越摸眉头蹙得越紧,把玩这只手又把那只,摸完这只再换回那只,一次又一次,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尤清洄仿佛在看一件世间奇物。
尤清洄淡定的看着脸色变幻的郭重,不做声。
“有何不妥?”
“这……”郭重迟疑道:“宫主啊,倘若老夫没有诊错,这位……公子这是……有孕了?”尾音带着不确定。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霎时精彩纷呈,连一向风淡云轻的殷傲遗也有片刻呆滞,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淡漠,“你确定?”
郭重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最后叹了口气:“虽然闻所未闻,但老夫对自己的医术还有一定的信心,确定这位公子这是怀孕一月有余。”顿了顿,又道:“不过宫主,你确定这位是男儿身?”
殷傲遗未答,反倒掐起尤清洄的脸,“我的种?”
尤清洄撇过头不作理睬。
殷傲遗眼中阴晴难测,“是,或不是?”
“哼。”尤清洄一声低哼,算作默认。
殷傲遗心情复杂,情绪转过了几个弯,但不可否认,愉悦占了上风。
楚云换完衣服回来,方才入内,便察觉到气氛诡异,众人神情有异,不觉问道:“发生了何事?那人,”用下颚指了指尤清洄,“怎么样?”
众人默。
楚云更加狐疑,向殷傲遗问道:“到底何如?”
殷傲遗不语,楚云一恼,正要发火,一旁的郭重忙解围道:“薛公子,那位公子他是……有了孕。”
楚云不确定道:“什么?”
郭重咳了咳,“那位公子怀有一月多的身孕。”
楚云面色古怪,“郭先生你一向医术精湛,怎会犯这等低级错误?他可是男子。”
郭重不乐意了,楚云又不是他的心头宝,当即两眼一瞪,“薛公子这便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男子怀孕又如何,天大地大,自当无奇不有。”
楚云向后退了一步,望着殷傲遗声音有些抖,“你的?”
殷傲遗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应了声。
楚云又退了一步,“不可能,他那么脏,肯定被很多人玩过。”
殷傲遗沉静道:“牢中之事,尽在我掌握中。”言下之意,尤清洄只他一人上过。
楚云不甘的挣扎道:“智者千虑,必有一疏。”
殷傲遗只是道:“我可以确定。”
话一落,诸多情绪即刻现于楚云面上,唾弃闪过,嫌恶又浮起,其中不可察觉的夹杂着羡艳。原以为握住了殷傲遗的心,他也定不可能找个女人生个儿子来抢他的地位,没成想……当真是“必有一失。”
楚云脸上阴云密布,“殷傲遗,你很开心是么,快要当爹了,还是个男人给你生的。”也不知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最后一句,楚云再没分寸,也知道不能说出口。
殷傲遗抿唇,“澍儿,傲因宫需要继承人,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我向你保证,自此后,只你一人。“其实殷傲遗说了谎,和楚云在一起时,他便决定了不要孩子,一心对他,然凡事总有意外,唯独那人,无法放下……
渣攻。尤清洄在心里骂道。
楚云暴躁道:“只我一人只我一人,这话你当初便和我说过!”喘了口气,他走到尤清洄身边,居高临下道:“你真是个……”黑暗将他半侧脸打上阴影,楚云重重道:“怪胎。”
言罢,拂袖而去,再是没看任何人一眼。
众人共同看了场闹剧,待到主角之一离开,这才小心翼翼的吐了口气,却又胆战心惊,不小心目睹了宫主的家中密事,也不知会不会被灭口。但无可否认,这一出,简直比戏馆里唱的还好看,狗血虐心,跌宕起伏。
郭重擦擦冷汗,“宫主啊,方才老夫忘了说,这位公子怀孕初期便是大起大落,又是废武,又是受刑,身体失于濡养,元气大伤,已经对胎儿很不利,若是继续住在这阴冷之地,胎儿怕是难以保住。”
“嗯。”殷傲遗低声吩咐道,“将他移至苍雪楼。”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片刻,殷傲遗方才问道:“以前,是不是也有?”此话外人听来确有些莫名,尤清洄自然懂他在说什么。
唇边勾起残忍的笑,“没错,已经被你烧死了。”
殷傲遗表情一滞,话却出乎尤清洄意料,“另一个呢,你和哪个野男人生的?”
尤清洄不可置信的瞪着他,“那人比你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殷傲遗周身仿佛又冷了许多,“不准想他。”
尤清洄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为什么不?”
殷傲遗淡淡道:“他好,为何不要你?”
尤清洄被他戳了痛脚,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可是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离开。
三二章:残雪古楼
苍雪楼,果真如冰雪一样寒冷。
自打尤清洄被查出来有了殷傲遗的孩子便被安置在此处,鸟不生蛋,惨淡无比。
但总比之前那地牢好了许多,尤清洄已是很满足。殷傲遗还好心的给他配了个小厮,名唤小竹,可惜不会说话,
尤清洄最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腹中的骨肉成了他的寄托,不论他从何而来,他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亲人,是他的希望。
他要好好的,就算为了这孩子。
尤清洄不想招惹麻烦,麻烦却自会招惹上他。
事情发展如今这般田地,尤清洄又是怀孕又是有了安居之所,仿佛是受了很大恩宠。做为殷傲遗初恋情人的楚云又怎能善罢甘休。
入住没几天后的某晚,尤清洄起夜,方踩至地上,却是脚下一滑,重心一失,险些摔倒,幸而尤清洄及时稳住,才避免惨剧发生。
心有余悸的点燃灯,想看看何物在作怪,却见地上滚过零星的不起眼的珠子,像是用玉珠串成的手镯不小心断了线散落在地所致,不起眼又叫人防不设防。
然不论伪装的多自然,看起来却显得有些刻意僵硬。他哪会有女子的首饰,他这楼里总共两个人,都是男的。
尤清洄几乎瞬间明白这事是人为还是凑巧,以及是何人在背后操纵。
那个不叫人省心的楚云。
只有他能玩出这般幼稚的把戏。
是想让他不幸摔倒没了孩子么?
不过想这楚云理应同他是差不多的年纪,也不知经历过什么,却仍是少年人的模样。
尤清洄摇摇头,将珠子清扫干净后才去如厕。
这只是个开端,从那以后,尤清洄卧室的地上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些神奇的物件,但无一例外都是能让人滑倒的凶器。
楚云似乎越来越不屑伪装,更有变本加厉之势,只求让他流产。
什么磨豆腐用的黄豆,什么炒菜的油,什么能泼的都往地上泼。
楚云也不知怎地能躲过尤清洄和小竹的眼,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的,即使尤清洄平日里不大叫小竹伺候。
这日,尤清洄盯着一夜之间突然增高的门槛认真思索,是否非得让他成功一回姓楚的才能停止这番无聊的把戏。
这回便要让他知道他腹中之子有多顽强。
尤清洄斟酌稍许,装作没注意到增高的门槛,假意被绊了一下,又护住肚子借了巧劲倒在地上。
尤清洄捂着肚子咬着唇眉头紧蹙,半晌才从口中颤颤的喊出一声,“小竹。”
一开口,言语才顺畅了些,尤清洄急急的呼道:“小竹—快过来!小竹……”
小竹闻声而来,见到倒地不起的尤清洄顿时大惊失色,忙扶着他进屋,很是着急,“呃呃呃呃……”
可以说,小竹是他自进到这个鬼地方后除了二十七外,对他最好的人,尤清洄不忍欺骗于他,但又不得不将戏演下去,否则达不到效果,“小竹放心,我没事。”
小竹将尤清洄按到床上,摸了摸尤清洄肚子,又指指门外,打着手语道:小竹去叫郭大夫过来看看,主子您安心呆在床上。
尤清洄顺着气点点头。
郭重不一会儿便来了,自是看不出有何异样,只嘱咐了几句,又开了副调理的方子叮嘱小竹每日煎熬。
目送着郭大夫离开,尤清洄不禁松了口气,想必这事儿不多久就能被楚云所知,但愿他知道孩子不会如此轻易掉,能有所收敛。
事实证明,尤清洄很天真。
次日,小竹将郭大夫吩咐煎得药端给尤清洄喝。
郭大夫本就以养胎为由,每天吩咐小竹煮些汤汤水水给他喝,如今再加一剂,也没什么。
但还是很苦。
一碗下肚,尤清洄又嚼了好几颗酸梅子这才作罢。
药汁顺着食道流入胃脘,带起一阵灼热,随即便是一下抽痛,起初很轻微,渐渐愈发强烈,腹中传来阵阵绞痛。
尤清洄暗道不好,第一反应便是那碗药有问题,比如下了,堕胎药。
尤清洄会医,但还远远达不到闻一下便知其中有何药物的神医级别。
所以,大意了。
待到小竹急匆匆将郭重找来,尤清洄已是满头大汗,小腹一抽一抽的疼,下面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郭重一番搭脉诊断,又给尤清洄喂了几颗药丸,面色凝重,对着身旁之人道:“下身没有出血,情况尚可挽回,胎儿算是保住了。他方才所服之药中下了麝香,麝香这味药在女子怀孕期间是禁药,因为极易造成流产。但其实麝香药性很不稳,又因个体差异,对于有些人确是没多大作用,而且尤公子又是男儿身,想必能将影响降到最低。但到底还是伤了根基,须得好好休息,多喝一些补药。只是这下药之人,其心不正啊。”
腹中疼痛缓解,尤清洄这才发觉殷傲遗竟是也跟了来,正面色沉着的站在一边。
殷傲遗挥退了所有人,端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黑药汁,看样子,竟似要亲手喂给他吃。
尤清洄受宠若惊又惊惧万分,他着实对那药有些阴影,他痛没事,孩子会有问题才是关键。
尤清洄颤颤的由着殷傲遗将他扶起,身边床榻一陷,殷傲遗也坐了下来,在他舀了口药送至他嘴边时,尤清洄终是忍不住转过了头。
殷傲遗动作微顿,掐着扳回尤清洄的头,在尤清洄以为他要强行灌时,他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才舀了一勺送至尤清洄嘴边,“喝了,没事。”
动作说不上温柔,但也谈不上不粗蛮。
尤清洄愣愣的看着,没想到能为他试药,一时忘了反应。方一眨眼,眼前蓦地一黑,唇上一热,刺鼻的药汁已从两唇相接处渡了过来。
一口喝完,殷傲遗又在尤清洄口中舔舐一番才缓缓退离了一寸,“是继续还是你自己喝?”
尤清洄眨眨眼,气息有些不稳,“我自己……唔……”言未尽,已是被殷傲遗又一次夺去了呼吸。
药碗被殷傲遗搁置在床边的小矮几上,他则两手拥着尤清洄,尽情在尤清洄口中开垦,汲取着微微泛苦却不失甘美的津液。
直至尤清洄两颊薄红,双目开始迷离,殷傲遗方才退出,气息也重了稍许。
心跳不受控制的乱了少许,却在听到那人再次开口时骤然停滞。
他说:“把药喝了,你如何了无所谓,孩子必须保住。”
尤清洄霎时觉得自己天真的可爱,那人在意的从头到尾不过都只是孩子罢了。
尤清洄笑了,“殷宫主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一个男人生出来的孩子只怕正常不到哪去,你还是趁早找个女人再怀一个吧。”
殷傲遗眸色冷淡,“我看你之前生得两个很正常。”
尤清洄半是嘲讽,“您也说了,是看着,内里装什么芯子谁知道,说不准和我一样是怪、物。“末尾二字,尤清洄特地重音强调。
殷傲遗竟是低低的笑了。末了,扫了眼尤清洄还看不出深浅的肚子,不发一言的离开了。
尤清洄只觉得莫名其妙。
隔日,尤清洄又收到了殷傲遗送来的丫鬟。
丫鬟叫米儿,看起来文静乖巧。尤清洄弄不明白他的目的,监视或者其他,只是看着小姑娘柔弱的样子,到底不忍连累无辜,默许了她跟在身边。
孩子三个月时,楚云总算消停了。大概他也知道三个月后的胎儿渐趋稳定,既然三个月前都没能让他流掉,三个月后便更不可能了,因而不再折腾。尤清洄乐得清静。
三个月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尤清洄甚至感觉过了胎动。
傲因宫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大的庆宴,届时总部以及各个分部排的上名号的都会被邀请来,甚至还有些武林才俊也会前来,场面甚为宏大。
今日,便是传说中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