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章:过眼云烟
那以后,那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尤清洄把这理解为,大家都需要静一静。
所以当尤清洄骤然看到站在他庭院中的殷傲遗时,着实吓了一跳。
虽不明白他来做什么,尤清洄却正好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前几次给闹得忘记了,这会儿正好想起来。
于是尤清洄说出了第一句开场白,“二十七呢?”
殷傲遗垂眸,掐起尤清洄下颚,“再说一遍。”
若是放到从前,尤清洄定会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并且铿锵的重复一遍方才所说,只是现下竟是有些惧怕的转过视线,声音也是弱了几分,“二十七呢?”
殷傲遗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冰冷一片,良久,忽然开了口,“违背主子命令的奴才通常只有一个下场。”
尤清洄瞪着他,“你弄死他了?”
殷傲遗勾唇,“惩罚人最好的方法永远只有一个,生不如死。”
尤清洄气极,“你既认定我是伤害你宝贝薛少爷的人,有什么便冲着我来,为什么偏偏总要找旁人晦气。”
殷傲遗冷道:“呵,若不是你贱,勾三搭四,旁人又怎会因你而亡。”
尤清洄怒道:“你这个疯子!”
殷傲遗:“承蒙夸奖。”
尤清洄一面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生气。
见尤清洄吃瘪,殷傲遗的心情好了一些,目光略及尤清洄隆起的肚子,有些微忡怔,手已是不受控制的摸了上去。
尤清洄向后退了一步,见鬼般的看着他。
殷傲遗不悦,何时有人敢忤逆他,这世上胆敢明目张胆拒绝于他的人怕也只有尤清洄了。何况他不过是想摸摸自己的孩子。孩子么…殷傲遗忽而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后尤清洄便觉身子一轻,眼前景物旋转,已是被殷傲遗给打横抱了起来。
尤清洄下意识的护住肚子,继而朝殷傲遗瞪眼,殷傲遗见他一副母鸡护蛋的模样,觉得很是可爱,心底滋生出一些趣味,眼神也是放缓了许多。
尤清洄不解,上一刻两人不还剑拔弩张,怎么下一秒就成了这样?
将尤清洄放到床上,殷傲遗动作轻柔,全不复往昔粗暴,尤清洄明白,殷傲遗顾及的是他的孩子,而非他。
尤清洄稍一晃神,腰带已被殷傲遗抽了去,刹那衣衫尽乱,尤清洄有些慌乱的抓住衣服,“你干什么?”
殷傲遗未答,丝毫不将尤清洄那些小动作放在眼里,也不知他怎样出得手,尤清洄衣衫已是纷纷落尽。
尤清洄只觉屈辱万分,拉过被子遮住。
殷傲遗瞥了他一眼,“你乳头在锁骨下几公分我都知道。”言下之意,没必要挡。但是,你一定要说的这般粗俗么!
尤清洄索性放手呈挺尸状,大大方方的任殷傲遗视女干。
目光落到尤清洄有些圆润的肚子上,皮肤因为怀孕而被撑得更加莹白,看起来光滑可鉴,殷傲遗觉得很稀奇,里面竟然孕育着他的孩子,从来冷淡的他忽而生出诸多满足,鬼使神差的在上面印上了轻轻一吻。
腹部柔软带着些微酥痒的触感着实吓了尤清洄一跳,肚子里的孩子似是感应到了父亲与他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兴奋的踹了尤清洄一脚,同时身体内部忽然显露出强烈的渴求……尤清洄霎时僵硬了身体。
察觉尤清洄体温的忽然升高,面色也有异样,殷傲遗微微凝神,发觉床单已是湿了一片。
不顾尤清洄的反抗,殷傲遗动手……
眼前场景实在太具杀伤性,殷傲遗止不住下腹一紧,随即勾起暧昧的笑,“想要了?”
尤清洄只觉羞窘万分,脱口道:“不要!”
殷傲遗眼神一冷,“不想要我?那你想要谁?顾松知?肚子里有我的种屁股还敢想别的男人么。”
给殷傲遗说的好像是他不知廉耻,尤清洄不由气极,“殷傲遗,你这个渣攻!有了家室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殷傲遗冷冷道:“难道不是你勾引我么。”语毕,避过尤清洄的肚子,提枪就上。
疼,尤清洄抖着唇,“你怎可颠倒黑白。”
“给我闭嘴。”殷傲遗忽然变得有些暴躁,“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话落,动作耿继三粗鲁。
尤清洄咬着唇,疼痛使得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连殷傲遗晃动的脸也变得有些模糊。
这副模样落在殷傲遗眼里便显得格外可怜,小脸苍白,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漏出,滚过鬓角,没入耳后,没了踪迹,淡粉的唇被他咬得红润异常,瘦削的身体怀载着胎儿还要被他欺负,殷傲遗没来由一阵心疼,放柔了力度,低声道:“乖,别咬自己,我轻一些便是。”
这样温柔的殷傲遗恍惚只是错觉,尤清洄情不自禁的放松了身体,接纳了他。
孩子需要。尤清洄自欺欺人的想。
又是一番缠绵,自不用多说。
自从两人一夜翻滚,关系倒是缓和了一些。
殷傲遗偶尔能出现,虽然也真的只是出现而已,基本上呆不了多久就走。
毫无预兆的来,毫无预兆的走。
不过这样也不错。
直至有一天,卫七告诉他,楚云找他一同散心。
这倒是奇了,楚云不该一向视他为洪水猛兽么,怎可能邀他散步,此番到底有何目的?莫非真是纯散步?
绝不可能!
话说,楚云满身的‘蜜蜂之吻’已经消退了么。
严格来说,这是尤清洄第一次与之正面交锋,倒也拿不准这楚云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见尤清洄走近,楚云不动声色扫了眼他用宽大衣衫掩住的腹部,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厌恶,后又堆起笑容,向着尤清洄道:“清洄,来,这边。”
楚云正得恩宠,想来殷傲遗也不会让他吃苦,他脸上光洁白皙,一点蜜蜂蛰过的痕迹也没。
“清洄啊,可算把你盼来了。”楚云亲热的挽住尤清洄。
这般惺惺作态还不如直接恶语相向,尤清洄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只回以淡淡一笑。
楚云遂又端高姿态对身边的婢女道:“你们远远候着便是,不得靠的太近。”那两个侍女果真退到一旁远远的跟着。
楚云目光转向尤清洄时已是带了款款笑意,“清洄来咱们傲因宫也有一段日子了,怕是还没好好走过这儿吧,我想想还真是过意不去,今日便自作主张想领着清洄好好逛逛,清洄不嫌唐突才好。”
言语间,早就将自己当做傲因宫的主人之一,尤清洄脚步微顿,笑了笑,“不会。”心底暗自道:拜托,不要说出‘妹妹,咱们今后便是一家人了’这种恶心人的话。
“说起咱们傲因宫啊,可真不愧是四大门派之一,地大风景好,连我都没走遍呢。”飞扬的话语里不掩自得,骄傲的向尤清洄炫耀着自己的地位。
尤清洄但笑不语。
楚云见状,脸色当即沉了下去,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强迫自己扬起笑脸,反而使他妖艳的脸蛋显得有些扭曲,语气还生生挤出些委曲,听得尤清洄心惊莫名,“清洄好冷淡哦,都不和我说话,可是怨恨于我。”
尤清洄在心底苦笑,祖宗诶,我哪敢啊。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放低姿态道:“薛公子是主人,清洄不敢逾越,只管在一边应和就是。”
这马屁算是拍到了楚云心坎上,楚云一下便又得意开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行至一池塘前。
此时正值初夏,池中莲花却已开放,暗香沁鼻,素洁高雅,不失为一份美景。
突听楚云兴奋道:“哎呀,这莲花开得可真美。不由让我想起了首诗。”楚云清了清嗓,朗声念道:“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真的在…池里,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有时。”
尤清洄:“……”他是该庆幸周围没人,还是该悲哀与之为伍。
想着陆龟蒙会不会从九泉之下气得跳起来,尤清洄没忍住,纠正道:“此花真合在瑶池。月晓风清欲堕时。”
哪只楚云那奇葩听了竟对他说:“清洄不对哦,这诗一共有四句,怎么到你这儿就只剩两……哎呀,难道你只会这两句,没关系没关系,我教你便是。”
“……”尤清洄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可瞧着楚云那表情又不似作伪,尽可能委婉道:“薛公子,在下的意思是,你方才不小心念错了,这诗应当是: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想来你也是没在意疏忽了。”
楚云疑惑,“怎么,我刚才不是这样念的么?”
“……”你果真是在耍我吧!尤清洄努力的保持着好脾气,“是在下听错了。”
哪知这一句不知戳了他哪个雷点,楚云一下便阴沉了脸,“尤清洄,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么?”
尤清洄:“……”他以为这句对白在他上上句话说完后就该出现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有几个意思啊?”楚云暴躁不减,他自幼便在小倌馆中摸爬滚打,除了伺候男人什么也不会,自打进了傲因宫,就最恨人家说他才疏浅薄,虽然乱嚼舌根的人已经再不可能出现在这世上,但这已经成了楚云一块隐痛,触了自然要爆。在他看来,尤清洄便是三番两次的卖弄才情然后讽刺他半点才学也无,真是越想越窝火,不禁大为恼怒,“尤清洄,别故作清高!我看着恶心!我告诉你吧,我才是这傲因宫的正牌宫主夫人,至于你尤清洄,顶多算个不待见的男宠,你嚣张什么?今日要不是我开恩,你能走出你那破院子么!你还敢看不起我?也不想想我变成今天这幅样子是谁害的。是你!是你尤清洄!是你傅连艳!!”楚云越说肝火烧得越旺,心底火气暴涨,面色也狰狞了许多。
尤清洄瞧着他这幅暴怒的模样,不禁很是奇怪,就算自己一句话不对他心窝子,至于气成这样么,何况方才还装的好好的……不得其解,正好楚云说到了最后一句,尤清洄便沉静道:“薛公子,我想过了,我根本不记得你们说的事,又叫我如何相信我做过这样的事?就算你们有万般证据证明给我看,我的记忆里不存在的事,我便无法认同。”
“哈哈哈,”楚云扭曲着脸冷笑了几声,听起来很是瘆人,“你竟有脸这样说,一句不记得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真有种!”
尤清洄瞧着楚云这副疯到有点癫的样子,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薛公子是否服过轩岐茸?”
楚云冷笑,“开始转移话题了,觉得心虚了么?”
尤清洄实有些无法忍受楚云不阴不阳的模样,简直无法交流,却还耐着性子道:“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云像是想到什么,面露鄙夷嫌恶,“你不会是嫉妒了吧,嫉妒我吃过传说中的神药。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治好你能生孩子的毛病?啧啧啧,瞧瞧你这副身子,可够真够恶心的,一个男人,竟然还能生孩子,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告诉你,没用的!你这病治不好,这是天生的,你天生就是个怪物!”
这些话实属过分之极,尤清洄也被勾起了火气,“薛公子,请你……小心!”
“啊——”伴随着楚云一声大叫,人已是落入了水中。
“救命……唔……救…我!!我不会……唔……水啊!救命……啊!!!”
池水看起来有些深度,至少超过了人的身高,楚云不会游水,胡乱拍打下反而离岸边越来越远。
眼见楚云浮浮沉沉,情况很是危险,尤清洄也是大为着急,摸了摸明显隆起的肚子,尤清洄一咬牙跃入水中……
后头跟着的两个侍女遥见情况不对,一人赶忙去搬救兵,一人急着跑了过来。
夏梅看着池子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因为她也不会水。“薛公子!!尤,尤公子!你们,你们小心哪!!”
而此时的尤清洄可谓苦不堪言,楚云十分不配合,只知一味的胡乱挣扎,完全听不进他说的话,他纵使抓住了他,也根本无法将他往岸边带。
再加上他还大着肚子,需要顾及孩子,更兼之他已武功尽失,楚云又完全不会武,简直是雪上加霜。
双脚触不到任何实物,再这么耗下去只怕得两尸三命,情急下,尤清洄便不管不顾的甩了楚云一巴掌。
被突然扇了一巴掌的楚云立时停止了所有动作,仿佛不敢置信似的,随即便更为剧烈的挣扎起来,“尤清洄!你竟敢…咳…打我!你……咳咳…活的不耐烦了!”
“楚云!听我说,你放松,配合我,我带你上岸。”
“你滚开!咳…谁知道你是不是居心不良想要淹死…咳…我,滚……咳咳咳……”
真是想不通这人脑袋是怎么长的!“我要害你我能搭上我自己吗?!”
楚云停止了挣动,当真是乖乖放松了下来。
尤清洄松了口气,跟他折腾的都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池水了,口中却道:“对,就是这样,放轻松,身体莫要太僵硬。”手中托着楚云下颚缓缓朝岸边游去。
本就怀着身孕,兼之方才一番大动作,尤清洄渐感体力不支。
怎奈祸不单行,尤清洄忽觉腿上一阵痉挛,暗道不好,竟是这会儿抽筋了。
腿上抽搐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手中的楚云变得重如千斤,尤清洄咬着牙护着他坚持往前游,眼见离岸边越来越近……
忽然,筋脉里流窜过一阵抽疼,尤清洄手下一滑,楚云的头一下便没入了水中,尤清洄一惊,忙使劲全身的力托起楚云,无心理会楚云愤怒的脸,艰难道:“薛公子,我腿抽筋,游不动了,快到岸了,你能不能……”
“滚开!”伴随一声怒吼,身体被一股大力毫无预兆的掀翻,“砰—”一声沉闷的声响,身子重重撞上坚硬无比的池壁,未说完的话硬生生成了涌上喉间的腥气。
……
那方冬荷见楚云和尤清洄双双落水,急忙赶着去找殷傲遗。
跌跌撞撞的敲开书房的门,冬荷气喘吁吁道:“宫主宫主,不好了……”
殷傲遗微微皱眉,“说。”
冬荷被殷傲遗冷冽的眉眼吓得一个哆嗦,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道:“那个,宫主,出大事了…”
殷傲遗:“重点。”
冬荷抖了抖身子,结巴道:“薛公子掉水里了。”
“该死的!”殷傲遗骂了一声,“哪里?”
“西边池塘那儿……”言罢,冬荷只觉眼前一道影子晃过,殷傲遗已不见踪影,冬荷打了个寒战,愣愣的对着消失在空中的黑点道:“尤公子也跟着跳下去了。”
……
池壁坑洼粗糙,表面嵌着大小各异的石头,腰侧狠狠撞上一块凸起的大石,尤清洄暗道不妙,果然,腰间的剧痛缓缓延伸至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