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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扶苏——by楼上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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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有一言……”语气迟疑,却迟迟不再说下去。

嬴政心下狐疑,便走近了些许,问道:“何事?”

扶苏抬起眼,二人有一瞬的对视。而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扣住嬴政后颈,用力将人拉弯了腰,朝自己俯下身来。

第二十二章

嬴政回过神时,唇齿上已然印上的另一重温度。纵然二人已然有过太多不和伦常的亲密接触,然而在他的记忆中,扶苏从未如此主动过。这亲吻,也从未如今日一般,带着近乎灼烧的温度。

气息相接的瞬间,他有那么一刻短暂的怔愣,随即,心内久久压抑着的东西如同泄洪般,轰然倾泻。

嬴政拉下对方扣住自己的右腕,狠狠按在床头,将人圈在自己的双臂之中,很快反为主,占取了主动。将人脑中闪过太多画面,虚的,实的,前世的,今生的……凌乱交错,倏然而过。

他才发现自己的理智,竟是如此脆弱。之前尽力维持的东西,终究还是乱了套。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动摇至此的?

思绪恍惚间,隐约感到对方周身散发出的丝丝凉意,这骤然提醒了嬴政——人正是病着。

极快地掩藏住了方才的情动之色,嬴政将二人分开,极力地将这一切阻止在半途。神情恢复成了一贯的平静,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扶苏气息里仍带着低喘,抬手蹭了蹭有些破损的唇角,垂眼慢慢笑道:“扶苏之言,尽在此中。”

嬴政没有接口,他只是收回目光,站起身来,道:“你且休息罢。”说罢没有迟疑,便举步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扶苏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末了他举起手,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腕。右腕上皮肤苍白如雪,一圈尚未淡去的红痕却是分外显眼。

这究竟是真是假?自己……究竟是真是假?

忽然又自嘲地笑了,人在局中,原来便这般看不清么?

但至少有那么一件事……已然足以肯定。

扶苏在养病十日之后,便前往嬴政的房请安。入了房,却发觉胡亥亦在里面。

虽然卧病在床,这些时日里扶苏却也听到了不少风声,自然明白自己随军督粮的这段时日里,胡亥已然一跃而起,深得嬴政之心。嬴政时常在朝臣前面,赞他直率可爱,如此一来,朝臣自然也趋之若鹜。

纵然扶苏赞不明白其中缘由若何,但却知道同赵高一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今日,赵高倒是不曾来此。

上前给嬴政行过礼后,见胡亥仍在摇头晃脑地背着法家典籍,扶苏便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嬴政的目光偶尔淡淡地扫过他这边,但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却又极快地挪开。

但扶苏已然能感觉到,二人间的关系,自打自己那一病后,已然有所不同了。

正此时,门被推开,却是宫人领着徐福走了进来。

嬴政当即抬手止住胡亥,转向徐福道:“如何亲自来了?”

徐福上前拱手一礼,又对一旁的扶苏胡亥各自一礼。

扶苏淡淡颔首,便听他对嬴政道:“听闻陛下近日身子略有不适,怎敢不前来探问?”

“倒也并非不适,”嬴政略略展了展身子,道,“只是时常觉得乏困而已。”

徐福敛了眉,“除却乏困,可还有其余不适?”

嬴政摇首道:“仅此而已。”

“若是只觉得乏,倒也并无大碍,兴许只是天气已渐渐入了秋的缘故。”徐福忖思半晌道,言语间当真是目不斜视。

扶苏看在眼中,却忽然起身道:“父皇,二人以为,还是请御医来看看更加妥当。”

胡亥闻言,骤然看向扶苏,听出他言下之意,分明是说那方士不足为信。却不知,这方士实则是他请来的,为何却要极力与之撇清关系?

莫非……是觉出了徐福已有二心?念及此,他手心不禁出了些冷汗。然而赵高偏生又不在此处,便越发觉得六神无主。

而嬴政听闻扶苏之言,倒也并未动怒,只是摆摆手道:“不必了,朕自有考量。”

宁信方士不信御医……扶苏心下暗想,且不论是否当真有蓬莱仙境,有那长生不老的仙药,此人前世既能让嬴政对此事深信不疑,便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故而他也并未执着,便退回落了座。不经意间转头,看见胡亥心思满腹的样子,不觉敛了眉,心中闪过一丝狐疑。

而那厢徐福同嬴政对答了几句,便又亲自侍候着嬴政服了丹药,方才拱手告退。退下前,照例分别对一旁的扶苏胡亥一一行礼,举止也照例没有任何破绽。

看来自己并未选错人。

只是胡亥看向他的眼神,却分外飘忽。

扶苏觉出了什么,不动声色。

而嬴政看了看底下坐着的二人,对胡亥道:“今日功课便到此罢,你且回去,明日再来。”

“喏。”胡亥心神不宁地站起身来,拱手告退。

还未转身,扶苏便也站起身来,对嬴政一礼道:“父皇,儿臣大病新愈,久坐之下亦有些不适。不知可否也随幺弟一道,先行告退?”

嬴政闻言微微眯了眼,然而见他面色依旧是有些苍白,便也颔首允道:“去罢。”

同胡亥一道步出门外,扶苏若无其事地问道:“听闻父皇进些时日,日日都亲自检查你的功课?”

“确是如此,”胡亥颔首,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大抵是嫌弃我天资愚笨,须得后天严加看管罢。”

“胡亥哪里话,”扶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微微笑道,“这分明是父皇对你关爱有加的表现,日后理当好好表现才是。”

胡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便只是笑。

扶苏不动声色地看了他片刻,忽然问道:“方才进宫伺候父皇服用丹药的那个徐福,你可知……他是何来头?”

胡亥闻言一惊,忙转头看向扶苏,观察他面上的神色。然而扶苏神情平静自若,却是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寻。他便只好结结巴巴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甚了解,只听闻是颇有本事的方士,自打服用了他献的金丹,父皇的病痛便痊愈了,故而……对他十分宠信。”

扶苏长长地“哦”了一声,狐疑道:“只是这徐福一介草民,若无人暗中牵线,如何竟能出入皇宫,甚至面圣献丹?这一点……是倒分外奇怪。”

胡亥也唯有随声附和,不敢多言。而扶苏见此情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然澄明如镜。

第二十三章

“长公子的意思是……”李斯压低了声音,道,“那徐福同胡亥公子已然有所瓜葛?”

扶苏立在窗畔,抬眼看着窗外。窗外风声簌簌,空空落落地响起无边的暗夜之中,越发衬得夜色空落清寂。

“想来若非胡亥替我邀了这一‘功’,只怕也不会骤然得了父皇的关怀。”他慢慢地颔了首,轻笑了一声,道,“这赵高之能,当真不可小觑。只可惜,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是自作聪明了。”

李斯已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便忖思着问道:“既如此……长公子意欲何为?”

扶苏转头看向他,反问道:“李大人以为该如何?”

“依臣之见,不过四个字而已。”李斯一字一句道,“顺水推舟。”

扶苏闻言一笑,道:“知我者,大人也!”

扶苏病愈之后,同嬴政仿佛是又走得近了些。而嬴政虽常召他入房商议些琐碎事务,但有些事,彼此却谁也不曾提及。

比如当日那个意味早已不同了的亲吻。

不过二人之间,到底是有了一段平静无波的日子。这和平来的有些突兀,让朝中上下都有些诧异,不免议论纷纷。

然而这平静无波,终究只是暂时的。

几个月后入了春,万物复苏,便又到了狩猎的时节。

嬴政循例带着一众儿子,前往城郊围场狩猎。围场内,白马齐奔,尘土飞扬,全然一派热闹之景。而嬴政的兴致亦是很高,他策马冲在最前列,一连射杀了数头野鹿。

但区区野鹿自然不能满足嬴政心内的兴致,他仿佛不知疲倦似的,独自将旁人甩开了不少距离,只为寻些生猛的野兽。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密林里便响起了一声震天的虎吼。嬴政兴致大振,当即一提马缰,放慢了速度徐徐朝那处而去。寻到了合适的位置,便轻轻地举起长弓,挽弓如月,直指那白额猛虎。

只听“嗖”地一声,一箭力道极大且精准无比,正中猛虎喉头。吼叫逐渐化为呜咽,远处的尘土亦是归于平静。

嬴政提着马缰,徐徐朝那边走去。然而正此时,旁里却又是一声虎吼响起,与此同时,另一只猛虎竟已然张开大口,从一侧直扑而来。

搭弓已然来不及了,嬴政匆忙伸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寒光一闪,眼看着便要割破猛虎喉头。

然而恰在此当口,周身忽然窜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仿若万蚁噬心一般。一瞬间,四肢百骸无处不隐隐痛着,却又寻不到源头。嬴政手上一抖,竟然当即脱力,任匕首“砰”的一声落入远处的尘土之中,发出沉重喑哑的碰撞声。

来不及思索,也来不及再做任何补救了。回过神后,嬴政匆忙提缰后退,然而猛虎近在咫尺,又如何再来得及?

正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却是一箭从旁飞出,直取猛虎右眼。猛虎大喝一声,翻到在地,却作势要再朝嬴政扑来。大喝之下,嬴政胯下的坐骑受到惊吓,嘶鸣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嬴政始料未及,当即被掀翻下马。

而下一刻,一人一马却已从身旁奔出,将他拦在了身后。马上人袍衫衣甲均穿得素淡,长剑在手,提缰同那野兽来回僵持了片刻,寻得空挡骤然扬剑出手。

只听呜咽声回荡密林,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扶苏斩杀了猛虎,见周遭已无危险,便匆匆下马来到嬴政面前,道:“父皇……可有受伤?”

嬴政有几分恍惚坐在地上,目光却是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左臂,仿佛是根本不曾听见他的话一般,久久不作回答。

扶苏手上微微用力,到底将人扶了起来。

嬴政一手撑着身旁的古木,略略恢复了几分神色,但他仍旧没有说话,站稳了身子之后,只是尝试着抬手按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臂。

一切如常,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仿佛方才那一瞬生死攸关的异样之感,不过是幻觉而已。

正此时,听闻虎吼的众人都已然策马赶了过来。有人眼尖,当即便道:“看!两只死虎!不知是大哥还是父皇所杀?”

扶苏抬眼望向那边,微微笑道:“我如何能有杀虎之能?此事不必想也知是父皇亲为。”

众兄弟忙笑道:“父皇当真宝刀未老!”

嬴政回头看了扶苏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而扶苏仍只是一脸笑意,仿佛一切,与己无关。

回宫之后,嬴政独自回了房。不出片刻,便对侍候的宫人发了火,将人拖出去直接斩了。

此事极快地便传遍了宫闱,徐福自然也不例外。宫人被斩,送丹药之任自然还需他来亲为。

及至入了黄昏,待他正忐忑着该如何行事时,府中却来了个意外来。

扶苏一袭清单素雅的衣衫,一脸谦和地看着他笑道:“今日父皇性子不太好,侍候父皇服用丹药一事,扶苏愿为代劳。”

而徐福早知会有今日,不敢怠慢,将人请入里室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还请公子饶恕草民!赵高挟持草民家人,草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扶苏负手而立,垂眼久久看着他。许久之后,他却笑着反问道:“此事我几曾牵罪与你了?”

徐福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扶苏继续道:“你只当今日不曾同我说过这话,该如何……一切照旧。”

“诺!”徐福再叩首,纵然心内再多疑惑,却也只得依言照办。

扶苏从徐福手中取了丹药,正待离去,却仿佛想起什么,顿住步子回身道:“你可知……父皇今日为何大怒?”

“还请公子赐教。”

扶苏垂眼,神情淡淡地看着手中的金丹,道:“只因……这白日的那一粒,被我派人换成了寻常的丹药。然而便不过半日,父皇便觉出了不适。”顿了顿,抬起眼来看向徐福,笑道,“想来聪明如你,已然明白那几味药,究竟是什么了。日后该如何抉择,也不需我多言了。”

说罢转身,徐徐离去。

扶苏离去许久之后,徐福仍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地面上。冷汗如雨,一滴滴落下,将衣襟都尽数打湿了。

他此时此刻才明白,自打受扶苏之邀献丹的那一刻起,自己便走向了一条不归路。如今扶苏已然暗示了这药为何物,若是事情败露,他兴许别有办法撇开关系,然而自己却一定是死路一条了。

这棋走到如此地步,他虽还身在荣华富贵之中,然而进退左右,却都已处处是悬崖峭壁。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只可惜,他已别无选择。

当年一时贪念,落至如此结果。徐福颓然地瘫坐在地,无语长叹。

扶苏带着丹药进门的时候,恰见嬴政正恼怒地一挥衣袖,将桌上的竹简尽数扫落在地。

示意宫人将东西速速收拾好,又让人取了茶水过来,亲手俩同丹药,一并奉至嬴政面前。

嬴政看着丹药有那么一刻的迟疑,然而下一刻,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东西咽了下去。

扶苏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低声道:“今日遇虎一事……儿臣护驾不力,让父皇受惊了。”

嬴政放下茶杯,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忽然抬眼看向他道:“你为何……恰在那里?”

第二十四章

扶苏端坐在案前,抬手徐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方才端起,只听“碰”的一声,门被自外打开,动静之大,将茶水也震得溅了出来。

下人急急步入,匆忙一礼道:“长公子,大事不好了!”

扶苏放下茶杯,神色不改,“何事如此惊惶?”

“听闻陛下素来十分器重的那名方士,竟带着他的一帮门声悄然离宫了,陛下大怒,公子可要去看看?”

“不必了。”扶苏将茶杯送至唇边顿了顿,喃喃笑道,“既已有人替我将事情揽了过去,我又何必再去蹚浑水?”

房内,胡亥、赵高加上李斯、冯去疾左右两位丞相,各自跪在一侧。

嬴政坐于陛上,面上一片浓云密布。片刻之后,他沉声对胡亥问道:“这徐福是你举荐之人,如今如何会没了踪迹?”

胡亥伏跪在地,听出了他语声里强抑着的恼怒之意,吓得微微有些哆嗦。悄然侧头看向一旁的赵高,在对方不动声色的示意之下,心中才微微有了些底气。

“儿臣无识人之能,轻信徐福这等忘义不忠之人,还请父皇责罚!”事发之后,在同赵高的一番筹谋之中,他心里也明白,事已至此,“无识人之能”已然是最轻的罪过了。

“无识人之能也不过小错而已,只是若有谋害朕的不轨之心,却又不可等同视之了。”嬴政闻言冷笑一声,道,忽然抬手,将手边的金丹掀翻在地,“区区一个徐福,若非有人暗中指使,谅他有天大的胆子也做不出这大逆不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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