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你们小心警察。”
“真没想到人类的品味这么奇怪。”兰明因为脑袋上那两个烦人的突起，没有带摩托车头盔：“拍个婚纱照还要蝙蝠做背景。”
“人家想拍哥特风格的呗。”斯维尔想到那两人血色的礼服，自觉效果应该还不错：“反正又不是真的蝙蝠。”
那个看似装满蝙蝠的箱子只是个掩饰。
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兰明跨上高高的摩托车后座，手中抱着胡先生和他的另一半方才换下来的礼服。
“再说了，人家有钱，你有么？唧唧歪歪地。”斯维尔闷闷的声音从摩托车头盔里传来。
小恶魔的神色轻蔑：“蝙蝠这种东西总让我想到吸血鬼。”
斯维尔没有再说话，他稍稍转动油门，发动机鼓噪着突突的响声，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兰明不解地问：“对了？他为什么要我们小心警察？”
“……遇到了再和你解释。”
10、
公园距离“不夜城”并不远。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
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即将苏醒，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就像是即将燃尽的火烛，拼命燃烧着自己的寿命，企图闪瞎过路行人的双眼。
兰明抱着礼服，略有些艰难地捏着大主教的风衣衣摆，视线几乎都被面前的衣物和健硕的身躯遮挡住。
小恶魔憋屈地向后仰着头，以保证呼吸通畅。
真是的，我就是个苦力。
兰明郁闷地想。
斯维尔骑着摩托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这里接近市中心，所以车流量和来往行人并不算少，男人也不敢太嚣张地架着改装后的摩托车在闹市中狂奔。
然后呢，在一个十字路口。
当他透过摩托车头盔的护目镜，看到了马路边上正在査酒驾的交警。
对方也正恰好抬头。
四目相对。
顿时空气中仿佛有火花窜过。
斯维尔猛地一拧油门。
“今天运气真tmd好。”
兰明没有听到大主教愤恨的暗骂。
因为红色新娘礼服的裙摆不知什么时候拖到了地上。他连忙松开一只手，上身微微后仰，想要将拖在地上的衣服捞起来。
要是卷进轮子里就不好了。
所以当发动机的轰鸣声突然倍增之时，他感到身下的摩托车就如匹被冷不丁抽了一鞭子的野马，唰地一下冲了出去。
喂！喂！
一阵天旋地转，那感觉就像是被误放进洗衣机中的仓鼠，小恶魔从后座上囫囵个滚了下去。
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什么情况？？！！
兰明惊惧地将罩在头上的礼服扯了下来，身后红色的东风雪铁龙距离他不到半米。
“没事吧？！”女车主探出头来，表情比他还惊恐。
“没……”
赶过来的交警把小恶魔从地上拉了起来，仔细检查了遍，愤怒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家长也真是的！”
我的家长……不对，我那不靠谱的坑爹房东……
兰明转头，看到斯维尔正把摩托车停在路边，摘下头盔向这边走来。
兰明打了个寒战。
那表情像是想要活活吞了他。
交警小哥转头，对着不情不愿慢慢踱来得男人，张口就是一阵叽里呱啦：“身份证呢？不知道摩托车去年就不让上内环了吗！居然还想跑！？幸好人家司机刹车快，撞上去了怎么办。”
作为涉嫌无证驾驶机动车，以及非法改装车辆的惩罚。
大主教被邀请到警察局里喝了五天的茶。
以及。
罚款。
当然，那辆突突突的小摩托车也被收缴了。
虽然兰明事后有过向对方道歉的念头，但再一想自己差点就被车撞上了，心里一点点小小的愧疚便也散得一干二净。
11、
按照两人现今的立场，的确没有必要再担心对方是否会在背后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轰一炮。
但是否别有用心就说不定了。
斯维尔又出去了。
能清点的东西，早就全部查看过了，结果是一无所获。
要去他的房间里看看吗？
兰明站在斯维尔卧室紧闭的门前，眉毛纠结在一起，心底忍不住泛上来一阵阵恶心的感觉。
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房间内浓厚的圣洁气息。
小恶魔稍稍后退一步，深呼吸，握住门把转动——没有锁。
还不如锁了呢。
这样自己就进不去了。
房间的摆设很普通，并不过分整洁，也不脏乱无序。
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在兰明面前刷着自己强烈的存在感——加持过祝福的衣架，纹刻了铭文的床头灯，大概还有个接受了洗礼的电脑桌。
小恶魔像一只困兽，漫无目的原地转了个圈，心头无比烦躁。
大脑里仿佛有只苍蝇正在不停得嗡嗡嗡。
这大主教是有多无聊！不就是几个家具吗？犯得着这么做吗？
路由器指示灯正闪烁着绿色的光。电脑桌旁是个巨大的木质书架，几乎占据整个卧室的三分之一。
兰明走上前，极力无视掉身下接受了洗礼的电脑桌。他修长的食指从书架的每一本书上一个个掠过——《圣经》、《梦的解析》、《人性的弱点》、《火影忍者疾风传》、《海蒂性学报告》……
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在这里吗……”
“你在找什么？”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吓得兰明一惊，猛地转身，碰掉了桌边的路由器。
塑料制品“啪”地摔在地上，扯断了并不长的网线。
全年无休的路由器终于有了片刻休息的时候。
不过它还来不及降下一身滚烫的温度，便又被兰捡起来，重新插回网线：“找书看。”
“那么找到了吗？想看什么呢？”斯维尔抱着双臂靠在门边。
“没有。”兰明摆摆手：“你的品味很奇怪。”
“是吗？……”斯维尔拦在欲离开房间的小恶魔：“前几天不还看得很欢的吗？”他指的是那本《霸道主教爱上我》。
“哦，那本的确写的还不错。”
男人笑了笑，单手撑着房门，嘚瑟地依靠身高优势俯视对方：“你难道不感到恶心？这里的每一件物品？”
“我只是进来看一看，是你自己不锁门的。”兰明眯眼。
斯维尔轻笑，从书架上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忘了给你看个东西。”
他把信封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有些年代了。
无一例外，主角都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有毫不防备地熟睡着的，有一脸警惕戒备着什么的，还有惬意自在地望着天空的……
看得出来，都是偷拍。
兰明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别这么看着我，照片不是我拍的。”男人走进房间，在电脑桌前坐下，单手撑着微卷的棕色短发：“真要说起来，是从你们那儿传出来的。”
所谓“你们那儿”，并不单指恶魔们。
还有狼人女巫吸血鬼等等等等。
兰明眯眼：“是么……”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斯维尔打开电脑，活动手指：“该不会是某个对你暗恋已久的变态跟踪狂？这样的照片据说还有很多哦。”
“……那你怎么会有？”
“哈哈……”男人讪笑：“教会偶尔也要和恶魔们合作的。你的这些照片在他们那儿似乎不是秘密。但你不合群，当然也不知道啦。”
小恶魔咬牙。
斯维尔打开steam登陆界面：“该不会和你所谓的仇家……有关吧？”
兰明没有说话，而是重新把照片装回了信封里，自己收了起来。
男人有些讶异他这番平静的举动：“你不生气？”
兰明一脸不屑：“拍得挺帅的，我干嘛和自己的照片过意不去。”
12、
诸事不顺。
兰明行走在步行街上，手中拿着两串蜜汁烤翅。
正当他考虑今晚的菜谱之时，一位身高只到他腰部的外国小女孩挡在了路上。
长长的棕色卷发搭在她白色长款羽绒服前，黑色紧身裤加褐色雪地靴，天使般精致的白皙面容带着笑意，灰色瞳孔直直盯着面色不善的兰明。
她双颊通红，似乎已经等待许久：“Hi～”
呼出的热气遇冷液化成白色水雾，掩着她的脸模糊不清。
她向少年伸出双手。
路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好漂亮的小女孩。”
兰明余光瞟到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只得将女孩抱起，向外走去。
“I get you～”洋娃娃样的女孩伏在兰明肩膀上，音腔软糯甜萌。
兰明用英语问道：“维吉你怎么在这？”
“你猜呀～”名叫维吉的女孩子揪了揪兰明的帽子：“这是什么可笑的装束？猫耳卖萌装？”
兰明没有理他，大步走向步行街外的治安亭。
女孩见状连忙扯着他的衣服：“停下！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恶魔推开治安亭房门，屋内暖气充足，他跨进去，对着穿制服的人说：“警察叔叔，她说她和家人走失了。”
“喂！你和他说了什么？！”
兰明按住她不断挣扎的身躯，满脸担心的表情：“她很害怕，想要在这里等妈妈。”
“干什么？！兰明你什么意思！”
警察叔叔看两人隔一会便咕叽咕叽说着什么，只能隐约听出几个词来，便点点头，示意兰明将她放下来。
不再撞出纯良无害的样子：“等一下！我们做个交易！”小女孩双手死死扣住小恶魔的衣服，不甘心地凑在他耳边用英语说：“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让我抽你一管血，我就不告诉他你的行踪。”
兰明动作顿了顿，将维吉放下，抬头对警察说：“她吵着要吃糖，估计被惯坏了。”
警察叔叔了然：“我记得我房间里有袋大白兔。”说罢便向治安亭里头走去。
“谢谢。”兰明朝着维吉勾起极为讽刺的笑，转身就走。
怎么甘心让他就这么走了？
洋娃娃女孩手一抖，右手突然出现一支约半指长的塑料空心圆筒，猛的扎向少年手背。
兰明看也不看，反手握住女孩手腕，在她的痛呼声中夺过手中小巧物件，摔在地面，一脚踩下。
塑料碎裂的咯嚓声就像是碾在她的心上。
“Byebye～”少年语气是在调侃，却让维吉忍不住地向后退了小步。
兰明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轻柔地关上房门，将一室温暖与寒冷冽风隔绝开来。
“Shit！”
“嘿！”这句倒是被听懂了，刚走出来的警察叔叔把奶糖递给维吉：“小女孩怎么可以说脏话呢？”
13、
兰明回到阁楼，大忙人斯维尔依旧不在。
他双肩低垂，瘦削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落寞。抬起头，似乎做出某种决定般地，打开自己房门，拿出压在床底的登山包，开始收拾行李。
当初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后来也没有再买换洗衣物，因为大闲人兰明每天都会洗。
他从床头拿起一条米黄色的围巾——这还是斯维尔送给他的。
作为帮忙拍婚纱照的报酬。
尽管那一次男人弄丢了宝贝的摩托车。
兰明抱着登山包，在阁楼客厅的矮小沙发上重重坐下。
他大脑混乱，索性把猫耳帽子带上，盯着墙壁开始发呆。
要离开了吗？
虽然自己在这里只住了短短一个多月，但却比以往都要踏实。
即使房东非常的不靠谱……但却出人意料得是个好人。
【恭喜斯维尔获得“好人卡”X1】
在这里啊……好像有了家一样。
小恶魔烦躁地揉揉脸，心乱如麻。
一直坐了半个小时，直到手机在荷包里疯狂震动才唤回远在九霄之外的思绪。
【房东大人：晚上别瞎跑，等我回来吃火锅。】
兰明愣了愣，点开了信息却不知道该回什么，不知不觉间又开始盯着短信发呆，屏幕黑了就点开，继续发呆，再黑，再点开，再黑，再点开……
搜狗输入法被如此调戏，终于不堪重负，自我了结。
【“搜狗输入法”无响应！】
“……”
小恶魔咬牙切齿地把它卸载了，换成系统自带的输入法。
双手拇指在屏幕上虚晃几下，还是按了下去：
【谢谢，要给你添麻烦了。】
兰明叹口气，把登山包又放回了房间里，将自己扔在床上，索性开始睡午觉。
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就让房东大人出去挡着吧。
小恶魔这么想着，丝毫不顾及当事人的意愿。
14、
斯维尔并不知道兰明曾经想要把自己打包离开教堂。
兰明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就这样吧。
圣诞节就要来了呢。
斯维尔打开房门的时候兰明就醒了，但温暖的被窝令人实在不想睁开眼睛，他翻身背对男人，示意有话快放。
男人揉揉他毛茸茸的发：“起床，陪我出去。”
兰明的回答是直接用被子裹住脑袋：“自己去……让我再睡会——唔啊！！”全麻的如电流般的感觉从尾椎骨窜起，他战栗着从床上弹起，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斯维尔。
那个男人居然把他露在外头的尾巴从头到尾撸了一遍。
色情主教唇角勾起：“清醒了不？还困就再摸一遍哦。”
兰明缩回尾巴藏在自己身后，觉得对方实在过分，虽然这种行为对于大主教来说并没有ooc，他接过男人递来的茶色毛衣，不满的嘟哝：“干嘛啊……”
斯维尔看看手表：“买东西。”
15、
冬日的天空总是亮的很迟，今天却和往常不一样——昨夜某个无人知晓的时刻，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无息来到了这个城市。
兰明和斯维尔打开教堂大门时，入眼便是一层白色雪花覆盖的意大利风情街，哥特式建筑被映得静穆刺眼。
白色水汽在两人唇边汇集又弥散。
兰明带上帽子，紧了紧围巾，直接抬脚迈下覆有薄薄层雪的大理石台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光滑的水平面”的确是存在的，小恶魔鞋底一溜，惨烈地直接滑坐在了地上。
斯维尔：“……”
兰明表情严肃，装作没有看到斯维尔憋笑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撑住身体，意图站起身来，奈何脚下实在无处使劲，冰凉的雪在掌心温热下融化成水，湿哒哒地浸在他手上。
WTF！大理石简直是下雪天的噩梦！
斯维尔好笑得上前抓上兰明胳膊，想要帮助他起身。
“啪叽”一声，男人也结实地坐在了瓷砖上，轮带着把刚刚站起一半的小恶魔也拽回地上。
两人像傻子一样愣愣地坐在冰冷湿滑的大理石瓷砖上。
兰明：“……”
斯维尔：“……”
对面杂货店的大妈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