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冬:“我真的没有腰,不可能像蛇那样扭来扭去,扭得也不会比他们好看,我也不会跳脱、衣、舞更不想学,您喜欢的东西我做不到。”
卫辰站起身,手指撑住桌面,“就为这个不接我电话?那只是应酬,别像女人一样闹脾气。”
邵冬满脸通红,握着手机的手指发抖,“卫先生,我不是女人!我就算还只是个学生也分得清什么是应酬什么是不检点。”
“不检点?你没有资格……”卫辰说到一半便发觉吐出的恶语只会令他更被动。
果然,邵冬的声音激动起来:“是!卫先生我没有资格评论您的私生活,我也不想有这个资格。”
卫辰按捺着脾气,软糯的邵冬变得尖锐,若继续下去,他们只会分手,他不接受这样的结局,“小冬,你太激动了,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我明白!卫先生,我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的处境。卫先生,未曾失恋就不懂爱情,未曾失意就不懂人生,是您教会了我这句话的意义。”
卫辰嘴角紧绷,“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分手?”
邵冬:“卫先生,您在双目失明时遇见了我,而我是自己蒙上了眼睛,其实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卫辰:“只是因为看见我在外面玩就连我这个人都否认了吗?”
邵冬:“卫先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如同我永远打不出稳定的三十二分之一拍,我跟不上您的节奏。我走了卫先生,再见。”
卫辰隐约听到了手机那端的播报声音,他没听清播报词,不由提高了嗓音,“你在哪,小冬……”
挂断的电话令他挫败地跌入椅中,一直没有扣上听筒,‘嘟嘟’。
窗外是碧蓝的天空,白云就漂浮在头顶,卫氏大厦的顶层永远是最接近天堂的顶点。每次站在窗前,卫辰觉着自己可以俯览苍生,将全世界踩在脚下。
可现在他只是呆坐在椅中,任窗外的阳光刺痛眼睛。他被一个胖子甩了,被一个还未真正踏入社会的毛头小子甩了,心里的那股不舍感是自尊心在作祟,还是某个脆弱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Chapter 50
车轮摩擦地面,刺耳响声过后,空气中飘着带带的焦臭气味,留下‘byebyebeautiful’的激烈鼓点声和年轻男孩的尖叫声。
高俊催促着同伴:“快点跟上,这到哪了?”
“谁知道。三少今儿到底怎么了?那小孩子多干净,小模样也俊,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高俊一手抓着车顶扶手,吼:“我他妈哪知道。不就是个胖子吗?跟你说过找个胖点圆润的,你丫找个瘦皮猴过来碍眼。”
卫辰被家养的小胖甩了,这事在他们的小圈子都传疯了。为了安慰卫三少,他们哥几个费了不少功夫找到今天的这个男孩,大学生,模样俊,干净。
张叔缩在后座上,不停地拨打着卫峰的手机,他没能力拦住卫辰。
车速狂奔,带着荒漠野狼的野性,时速瞬间达到二百,灯光晃过,坐在卫辰身侧的男孩吓的尖叫:“停车!”
急促地刹车声传来,瘦皮猴撞在车门上,瞪大眼惊恐地看着车头离障碍物不过几公分,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及时刹车该是多么惨烈的结局。
他转过头看卫辰,他的侧脸在月光下那么完美,只是冰冷的眼神比月光还要寒上几分。
卫辰松开了方向盘,推开车门,靠在车身上,疲惫地掏出香烟。
男孩连滚带爬地逃出车内,捂着胃部蹲在路边呕吐着。
高俊下了车,双腿打晃,看着卫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冲着男孩招了招手。
卫辰瞟了眼男孩,十八九岁的年纪也许更小一些,小脸煞白,单薄的身体,衣服上满是污物,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扔到对方身上,“滚。”
高俊叹了口气,示意男孩上自己的车,走到卫辰身边,“你到底想什么?不是我说你,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和小胖就不是一路人,迟早的事。说句不好听的,他是很单纯,但单纯的人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惹的。他现在走了也好,也算积德放人家一条生路,以后还能相见。不就是对方先提的吗?就当体验生活了。”
卫辰默默吸着烟,浓浓得烟雾从他薄唇出吐出,喉头抖动着,他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为什么要执着一个胖子?这难道不是爱情?他给了对方承诺,那不是谎言。
高俊摸了摸发烫的车前盖,“这胖子有点意思,他没什么要求着咱们的。他要的东西,不是你能给的。”
“他要什么我给不了?”卫辰扔了烟头,用鞋碾轧着。
“你该问问自己能给他什么?”
卫辰张了张嘴,他能给邵冬优渥的生活,给他名利地位,保护对方不受污染不受伤害,可这些似乎不是邵冬要的。
“真正搞艺术的人都有些臭脾气,他们要的东西是外人不能理解的。就拿邵冬来说,你知道他真的想要什么?钱还是名气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卫辰被问住了,邵冬想要进入娱乐圈,他为邵冬铺了路,还有什么他没做到的。
高俊摇摇头,“瞧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被甩。得了,不说了。等过些时候你就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放不下的,你只是一时被迷住了心。”
张叔拿着电话站在一边,支支吾吾地:“卫先生,卫峰先生让您在这里等他。”
卫辰瞟过张叔的脸,转身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卫峰在十多分钟后到达了山腰,从卫辰出来飙车开始,他便让司机出发按张叔的汇报追踪而来。
他下了车,瞪了眼正坐在车盖上的高俊几人,又看了眼男孩子,随即走上前,冲着卫辰说:“跟我过来。”
卫辰自知理亏跟着卫峰进了路边的小树林,还未站定,卫峰的耳光抽了过来。
“老幺,从小到大我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车祸之后宠着你由着你胡闹,谁都没提你飙车发生车祸的事,上次捡回一条命,这次呢?”
卫峰这还是头一次打他,竟然是为了邵冬打他一记耳光。他用大拇指揩过嘴角边液体,吐出带着血腥味的唾液,“大哥……”
若不是脸颊发疼,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被大哥打。
“你什么都不用说!老幺,你别以为自己委屈。那个男孩子是谁?真要飙车出了事,是不是要报纸上写你卫辰是带着小男孩一起的?邵冬才走了多久?半个月有没有?说什么和他在一起,这才几天你竟然带着男孩子出来兜风!”
卫辰微微一怔,“我没碰他。”
“你嫌别人脏,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邵冬眼里最脏?逢场作戏也该有个度,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涉世未深的普通大学生,跟着你惹了一身脏不说,好好的事业也被你的自以为是毁了!别人是拔苗助长,你是将人连根一起拔。高兴了就哄上两句,不高兴踢到一边,你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卫辰恼怒地吼了回去:“我从没想过玩他。”
“可他走了是家里人逼他走的?不是,是你逼着他不得不离开。他不欠你什么,家里人也不欠你的,你玩命飙车做给谁看?家里人宠你让着你是应该的,你凭什么让邵冬也要如此?他比你小,你好意思这么欺负人家还不知道错在哪?”
卫辰:“我没逼他。”
卫峰摆了摆手,“你年纪不小了,但你懂两个人该怎么过日子吗?别以为把他带回家给他身份就算对得起他。这改变不了他只是你养的宠物的事实。我还以为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几年修身养性都养到哪了?眼睛刚好就在外面鬼混,那是要在一起的打算吗?你以为他和我们这些人一样,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凡是都要以你为中心?”
卫峰越说越气闷,解开外套的扣子,“老幺你快三十了,别这么幼稚!邵冬是用钱控制不了的,你一早就明白。我问你,如果现在你才遇到邵冬,你能多看他一眼?”
卫辰舔了舔嘴角脑子发蒙,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啊!回答不了是吗?”卫峰苦笑着,“邵冬都看出来了你却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些不甘心,第一眼看到邵冬时觉得失望?”
卫峰一直觉得这是恢复视力后的心里落差,可老幺对人家信誓旦旦做过承诺,两人勉强在一起。不然老幺怎么会刚确定关系就回b市,一直冷落邵冬。
卫辰正色说:“没有。”他从不委屈自己,真看不入眼,他连碰都不会碰邵冬。
卫峰仔细盯着卫辰的眼睛,算是认可了卫辰的话,“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回来。从过年开始你就变了,变得更像以前的老幺。你希望所有人都按照你规定的方式对你,可你想过没有,邵冬凭什么要过你给他安排的生活?现在他走了也好,你也算积德放人家一条生路,以后还能相见。或者是你先甩了他,你才高兴?他年纪太小,若年纪大些多接触社会,遇到你这种人一定绕道。”
“大哥!”卫辰点烟的手发着抖,说得好像他骗了无知少年一般,他有那么恶劣?
卫峰掏出一支香烟,叼着,瞪眼:“火。”
卫辰将打火机扔了过去。夜风很凉,头顶的夜空中只有孤月静静地挂在正中,不时被乌云遮住光芒。
卫峰吸完了香烟,怒气也随着香烟消失,他被吓住了,两年前老幺发生车祸时他不在,等赶回来老幺还在昏迷中,这次老幺又飙车,他简直不敢想要是再出事,他该怎么和家里父母说。
他走向停车处,“对方太独立你嫌弃,对方依附你久了你也会烦,你找个充1气1娃娃过一辈子最好,少出来祸害人。听说你在打听他,你要是没想清楚他为什么要走,就别再招惹他。飙车,撞残了他会回国多看你两眼?你在他眼里也就剩这张皮能看了。”
卫辰跟着卫峰上了车,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的山林,回嘴:“大哥一定收藏了不少娃娃。”
卫峰:“我没那个癖好。”
卫辰沉默着,他似乎有点懂了。
……
邵冬站在礼堂的后台,紧张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者。
来到国外他才发觉自己的不足。国外的要求和国内有太多的不同,对方不仅仅要看所给鼓谱的完成度,而是他能带给乐团怎样的改变,毫无准备的他,差点连初试都没能通过,若不是基本功不错,乐团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听说乐团已经有了中意的鼓手只是还没有公布名单,加上语言沟通上的障碍他的压力很大。这几天他都窝在老爸的租房里练习,根本没时间哀悼自己的失恋。
人一旦忙碌起来,那些不该记得事自然会忘记,邵冬正是处于这种状态,他想学到更多的东西,他想向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即便没有卫辰的帮助,他也能登上舞台。
听到人叫到他的号码,邵冬深呼吸着,消瘦的脸颊上满是凝重,他抖了抖手腕上台,朝台下鞠了一躬,坐在鼓凳边,敲了敲鼓棒示意可以开始。
老爸见到他的第一句是,“我还在,你喜欢的爵士鼓也没长腿跑不了。”
他还有爸爸,还有他喜欢的爵士鼓。
邵冬所选曲目——‘她是我的原罪’。这首曲子令老爸十分不满,每天都瞪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邵冬知道这首曲子写的是什么,沉沦在x欲中的人,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罪,快1感缠绕的天堂充斥欲1望饱含邪1念,令人毁灭。
可他认为x并不可耻,可耻的以x为爱的人。
彻底沉沦后挣扎的心情化作激烈的鼓点声,汗滴合着鼓棒一起滴落在鼓面,被震动的鼓皮激起、崩裂。
完美的切音,双跳,准确的重音令坐在台下的人将注意力击中在舞台上的华裔青年身上。青年闭上了眼,无须确认鼓的位置,每一个节奏都是那么合拍。
他没有过多的花式,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打着鼓,既不会突然上甩鼓棒吸引众人的视线,也不会在结束时做出一副情绪激昂无法克制的模样踢翻鼓架,让人领会他的个性。
只是在最后一个重音时,软绵绵的身体迸发出呐喊,敲断的鼓棒令镲片不断震动着,发出绵长的余音,令所有人心灵随之一起颤动。
邵冬吸了吸鼻子,不敢抬起头,眼角通红,鞠躬。
小礼堂里没有多少观众,虽然说是对外公开,但大多数都是前来应聘的鼓手和他们的经纪人。掌声在礼堂中蔓延开。
邵冬没有回头,下了台。不鼓点不会骗他,只要自己击中都会发出真实的回应。这就是他喜欢的爵士鼓,无论鼓手有多少不起眼,爵士鼓永远会发出最强音,引领着曲子,掌控着乐队的节奏。
“小冬,表演很棒。”卫辰由衷地感叹着,他知道邵冬的能力,只是没想到邵冬的鼓点会变得如此富有感染力。
邵冬从未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次遇见卫辰。英俊的卫先生风度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站在后台的过道上,朝他微笑,对方的笑容令他有些恍惚。
“瘦了不少,没好好吃饭?”
邵冬眨眼,刚在台上汗水滴进了眼睛,他也不敢伸手去擦。
“眼睛红了?”卫辰轻叹了声,还是个孩子,他指了指角落,“到那边说。”
邵冬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跟着人走到角落处,半天不吭声。
卫辰看着小胖子红通通的眼,“别哭。”见到他就哭,表示他还有希望吧,“小冬,我……”
邵冬夹起鼓棒,不停挤眼,索性用手指翻开眼皮:“我眼睫毛掉进去了。”
卫辰愣了会靠近邵冬,想要吹,谁知邵冬的眼睛里流出泪滴,不由轻叹:“小冬别哭。”
邵冬用手指抠弄,看了看黏在手指头上的睫毛,松了口气,“总算弄出来了。”
卫辰又愣了会,他发觉自己和邵冬的谈话不在一个频率上。
邵冬此时才真正发觉面前站着的是卫辰,满脸的惊异:“卫先生?好久不见。”
卫辰捏了捏手指,“小冬能和你谈谈吗?”
邵冬揉着手腕,卫辰见状想要伸手,邵冬喜欢他的按摩,谁知邵冬转过身,说:“卫先生我们边走边谈吧,我还有事。”
伸出手悬在半空中,空空的什么都抓不住。卫辰迟疑了下,看着邵冬的背影越来越远,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Chapter 51
说是边走边谈,卫辰以为路还有很长,足够他们找到适合的话题,谁只有从礼堂到停车处三分钟的路程。
信手拈来的情话卡在喉管里发硬发堵,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青年清亮的眼里没有他,甚至不肯多看他一眼。以他对邵冬的了解,邵冬即便受了委屈,他哄上两句就好,将以往那些手段用在邵冬的身上是不是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邵冬停了下来,老爸的车就在不远处,转过身,问:“卫先生有什么事吗?”
卫辰定了定心,看了眼四周的人,“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话吗?”
邵冬摇摇头:“我还有事,我爸在那边等着我。”
卫辰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却被邵冬拉开了距离,这里的光线太好,阳光将邵冬脸上的冷漠照得太清楚。
邵冬:“要是没事的话,我走了。”
邵白已经申请了国际驾照,此时正坐在驾驶座上,看见卫辰默默扭过头直视着前方,心烦意乱间拧开了cd机。
那首探戈的舞曲,邵冬抓了抓脖子,对卫辰说:“卫先生,我很喜欢这首曲子,不过……卫先生和我并不是一步之遥。”无论生活还是事业,他们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