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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W市一直下着蒙蒙细雨,邵冬和程勒那天晚上没回寝室的事到也没被人发觉,周六邵冬去了音乐教室上课。
外面下着小雨,灰蒙蒙的天色,门口人行道上的小树苗抽出嫩绿的枝叶,斜斜的雨丝打在音乐教室明亮的玻璃窗上。
邵冬蹲在店铺里仔细地擦拭着爵士鼓。
“请问是邵冬邵同学吗?”迟疑的声音传来,邵冬转过身。
顺着那双锃亮的皮鞋看过去,是位五十开外的大叔,花白的头发,穿着深色西服,戴了双白手套。
“邵同学?”中年大叔和颜悦色的。
邵冬眨巴眨巴眼,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带着疑惑的看向对方:“您是来咨询的吗?孩子多大了?我们这招收五到二十五岁的学生。目前有钢琴、长笛、二胡和爵士鼓。”
中年大叔笑容可掬,“卫先生让我过来请你。我姓张,是卫先生的司机。”
邵冬一头雾水:“魏先生?”
“卫青的卫。”张司机看了眼邵冬,心里怎么也琢磨不透卫先生的想法。放着那么多漂亮的麻杆‘美’人不闻不问,对眼前这胖子有了兴趣。
邵冬虽然胖,那张脸也不是无法直视,大眼睛高鼻梁,剪了短发挺精神的。圆乎乎的脸皮肤细滑,令人非常想上去捏两把。就算如此,司机也看不出邵冬有半点让卫先生如此惦记的地方。
邵冬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不由问:“我真不认识什么卫先生。”
张司机咳嗽了声,两眼放空:“卫先生从来不会记错的。你叫邵冬,今年二十岁,是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西洋打击乐专业是吗?”
邵冬‘哦’了声。
张司机见邵冬没有回应,连忙说:“前几天小酒吧里发生了打架的事,你不记得了?”
邵冬笑了起来,他脸肉,平时可能不注意,仔细看才能发现两颊有浅浅的酒窝:“当时我在呢,我真不认识卫先生。”
张司机被邵冬那张笑脸弄得恍惚,想伸手捏捏那张圆脸蛋,听到这句顿时翻了个白眼,“你们跑出去的时候,卫先生就在你身边。”
邵冬放下了抹布坐在鼓边,“当时人那么多,我不记得了,难道我撞伤了他?我只是个穷学生……”
他愣了会,掏出一堆皱巴巴的钞票,全塞给了张司机,“这够了吗?”漏下几个钢镚砸在地面上,叮里咣啷得一通乱响。
张司机看了眼手里的零钞,恨不能将钱砸回去。真要撞伤了卫先生,这堆零钱赔得起吗?
“当时你拉了卫先生一把,没让他撞到玻璃窗上,卫先生想谢谢你。”
这番说辞是卫先生的原话,作为司机他把话带到了,至于对方信不信就和他无关。
邵冬追着钢镚满屋子乱跑,嘴里也不闲着:“还有这事?我不记得了。”
张司机不忍直视邵冬圆乎乎的外形在屋里乱‘滚’,走上前去,帮着捡起了钢镚,将钱塞还给小胖子:“你跟我走就是了。”
邵冬:“您有孩子吗?我跟您说,虽然爵士鼓挺不方便的,也没机会能在外面表演,但能减压。您看现在小孩子活着多累啊,做不完的功课,压力大,学钢琴有点难,学爵士鼓多好啊,总比出去打架来的痛快,既出了气,又欣赏了音乐……”
嘚吧嘚吧……张司机顿时被邵冬那张嘴绕的头晕,只能无奈地摆手:“我女儿都上大学了,不爱这个。”
邵冬笑嘻嘻地仍旧不放弃,将钱胡乱地塞进口袋里,拿起了鼓棒:“要不,我给您打一首怎么样,外面下着雨,只当解闷了。”
张司机紧张地看了看手表,近乎哀求地说:“卫先生还坐在车里等着呢。要不你先和我去,要拒绝也当面说,我只是个传话的。”
邵冬看看司机那张苦瓜脸,比老爸还要大上几岁的年纪,长辈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他,他心里也不好受,只能点头答应:“那我和老板打个招呼。”
司机大叔感激地看了邵冬几眼,寻思着,这邵同学原来吃软不吃硬。
教室外的水泥路被停放的车辆压得坑坑洼洼,雨滴激起一圈圈的波纹。
邵冬撑着伞向司机那边移了下:“我真的救过卫先生?”
司机:“卫先生不会记错的。”
邵冬:“是吗。”
司机点头、叹气:“卫先生就是那么个脾气。”
“可是……”邵冬对于他顺手拉了一把的事,毫无印象。
司机拍了拍邵冬的后背:“卫先生想当面道谢。”
眼前这胖子不讨人厌,客客气气,软糯的长相看久了挺招人喜欢的。司机回头看了眼音乐教室,又看了看邵冬白皙的胖脸蛋,被淋湿了的半边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卫先生要用的人自然要查清家底,别看邵冬现在白白胖胖干干净净整天乐呵呵的,以前也吃过不少苦。
邵冬没妈,唯一的亲人是他的父亲邵白。据说邵白为人十分严厉,曾经是音乐学院的老师,下海经商投资失败,在邵冬小的时候不时有人上门要债。
张司机想想这些,再看向邵冬的眼神就软乎了些。人活这世上,都不容易啊。
两人走到路边,不远处停着一辆豪车。司机捅了捅邵冬,自己走上前,拉开了车门:“卫先生,邵同学来了。”
邵冬朝着车里看去,黑衣黑裤黑墨镜,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坐姿端正,浑身散发着气场令人感觉有点冷。
整张脸被黑超墨镜遮去了大半,只露出刚毅的下颚,光洁的连根胡须茬都没有。
“卫先生,您好。”
卫先生没有说话,嘴角紧绷着,“上车。”
司机收了伞,捅捅邵冬的腰,示意他上去。
邵冬犹豫了下,对方看上去很有钱,浑身散发着‘我是精英、我是高富帅’的气息,自己只是个穷学生,对方犯不着为难自己。
他弯下腰:“您能不能往里面坐点,我比较占地方。”
卫先生闻言嘴角微微弯起,向里挪了挪。
车平缓地行驶着,司机只感觉后背发寒。卫先生不说地点,他只能在街面上乱转。
邵冬见车已经开了,伸出手:“我叫邵冬,您好。”
卫先生一点反应都没,邵冬好奇地看着卫先生的大墨镜,试探地在卫先生眼前晃了晃胖爪子,对方无动于衷。原来那墨镜不是用来装酷的,这位卫先生眼睛有问题。
邵冬在心里叹了口气,有钱又能怎样,看不见这个世界的美好。卫先生身上那股逼人的英气顿时在他心里少了几分,他大着胆子拉起卫先生放在大腿上的手握了握。
暖和的手心被对方冰冷的指尖刺激了下,邵冬想要抽开手,却被卫先生反手抓住。
卫先生挑高了眉梢,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大拇指按了按胖胖的手背,轻轻松开,又按了两次,这才说:“卫辰。”
邵冬一直就呆在学校里,哪知道社会上的事,只是对方大概把他的手当了暖宝宝,邵冬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老老实实重新打招呼:“你好,卫先生。”
卫辰沉默了一会儿:“你没听过我的名字?”
“?”邵冬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讪讪道:“不好意思,卫先生……”卫青他听说过,不过死了好几千年了,难道卫先生是卫青的后代?那可真是权贵。
司机正看着后视镜,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冒失后没被卫先生一巴掌扇过去的主。
司机本想变道右转,打了灯,谁知后面紧跟着的一辆车不打超车灯,从右边冲了出来,司机惊得一身冷汗,猛打方向盘,车身向左刹车。
刹车转向来的太急,邵冬上车没系安全带,身体被惯性推向车门,被卫辰拉着的手顺势往怀里带,卫辰顿时撞上他的胖肚子。
邵冬欲哭无泪,他虽然满身肥肉,但也不禁这么撞的呀。
他等了半天也没见卫辰起来,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卫、卫先生……您压着我了……”
司机见肇事车已经跑没了影,也不敢回头看车内的情况,将车靠边停好:“卫先生,刚才有人违规超车。”
卫辰耳朵根泛红,一只手撑在邵冬的身上,刚想说什么,手指却动了动。暖软的肌肤滑腻,带着清爽柠檬的味道,令卫辰想起了明媚的阳光,晒得蓬松酥软的棉被。
邵冬挪动着胖腿,将人扶起坐好,嘴里啰嗦道:“卫先生,女不摸头男不摸腰……”
卫辰拧着眉,墨镜已经掉了,他也没去管,手指摸索着,戳了戳:“你有腰?”
邵冬憋得圆脸通红,嘟囔道:“游、游泳圈也是腰……别、别看不起游泳圈……”
卫辰忍着笑收回了手,刚想张嘴,一只胖胳膊环了过来,在他没来得及反应前,他听见了清脆的咔嚓声,邵冬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系好安全带。”
卫辰无语,司机冒出了冷汗。
“教我打鼓。”卫辰按了按双眉间,闭上了眼。
邵冬为难了:“我们老板规定不收二十五以上的……”
司机连忙说:“卫先生今年才二十八岁,没到三十通融下嘛!”
“二十八了啊……”邵冬说完盯着卫辰的脸。
男人长得很酷,墨黑的浓眉,眼线却狭长,睫毛浓黑细密,鼻型也不像亚洲人,嘴唇很薄。
卫辰没有回应,他自始至终都闭着眼,英挺的眉紧皱着,额头薄薄的肌肤显现出青筋,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别盯着我看。”
邵冬吓了一跳:……你不是看不见吗?
Chapter 3
雨幕越来越厚,街景成了流动的水墨画,车缓缓地穿行其中。
司机被车内压抑的气氛折磨的神经发痛,卫先生这种人只下决定,不接受拒绝,邵冬刚才的话已经是一种挑衅。他伸手拧开了车载电台,“卫先生到时间了。”
电台里播放的节目正是某音乐排行榜,推荐新歌曲目。舒缓的节奏加上富有个性的嗓音在车内流淌着。
邵冬的身体微微一怔,僵硬的手指弯曲着,挠着自己的裤子。
歌曲播完,电台主持人不遗余力的赞叹,“整首曲子浑然天成,编曲风格令人耳目一新,这首歌曲的作词作曲由柏青霖一手包办,作为‘恒星’乐队的前队长……”
邵冬扭过头去,电台里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这首歌明明是程勒写的,当初拿给他让他帮忙编曲,怎么就成了别人的歌?他拿出手机,拨打着程勒的电话,对方竟然没有接听。
卫辰的嘴角拉平,皱起了眉,“怎么了?”
邵冬摇了摇头,想起卫辰看不见,“没什么。卫先生,你觉得这首歌好听吗?”
卫辰皱了皱眉:“以‘雅蝶’公司的手段,这首歌会横扫所有榜单,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就够了。你不高兴?”
邵冬心里不是滋味,笑容也有些勉强:“柏青霖可是我的偶像,嗓子特别好,人也长的帅,183的身高,挺瘦的。”
卫辰:“你倒是心宽体胖。”
说话间,车驶入湖边的别墅区,穿过绿树红墙,停在最深处的院落中。
院子里光秃秃的,不见一丝绿意,红墙上还有植物留下的痕迹,黄色泥土里竖着一栋白色小洋楼,和不远处风景秀丽的观光区格格不入。
司机撑着伞拉开了车门,邵冬下了车,转身伸手扶住卫辰,“卫先生,要下车了吗?”
卫辰没有拒绝那双温柔的手,圆乎乎的胳膊,青年的身上那股清爽的味道令他没有推开对方,伸手按下指纹锁。
司机在后面大声汇报着:“卫先生,我把车倒进车库。”
邵冬脱了鞋,见卫辰站在前厅没动,从鞋架子上找出拖鞋碰了碰卫辰的腿,“卫先生,拖鞋。”
屋子里铺着长毛地毯,进门处空无一物,壁灯倒是精致,可邵冬按了按,没反应。
借着微弱的灯光,邵冬看了进去,屋子同样空旷,只是靠着窗边摆放着一套沙发组合,雪白的墙壁上挂了不少的装饰画,缤纷的色彩在幽暗的光线中混成一团。
邵冬偷偷看了眼卫辰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卫先生是很有钱,豪宅名车,但却看不见。
卫辰问:“你在做什么?”
邵冬愣了会:“这房子很漂亮,就是花园里光秃秃的踩了一脚泥。”
沙发的对面是一整面音乐唱片墙,密密麻麻的黑胶唱片按照类别整齐的码着,下方放着一台唱机。
“漂亮?”卫辰轻哼了声,宛如恢复了视力般走到窗边的沙发里坐下,“说话。”
邵冬很想扑过去看看卫辰的收藏,但还是忍住了,“您想学打鼓,我和老板说说,不如每个星期约定个时间,我上门教学,就是这里离着店太远,公交不太方便,我们约在白天行吗?”
卫辰没有回答,但感觉对方是在听,继续唠叨着:“初学者不用先急着买鼓,今天我免费为您上一堂课,您感受下再决定要不要学,虽然没有鼓,您家里有筷子吧,我们先用那个对付对付。”
“厨房在一楼左边。”卫辰懒洋洋地挥挥手:“帮我煮杯咖啡。”
“……”这人果真爱使唤人,邵冬从小就独立生活,邵白为了生计奔波,并不常在家,家务事都是后邵冬在做,煮咖啡也难不倒他。
路过那面唱片墙时,邵冬咽了咽口水。
厨房里一尘不染,打扫的很干净,设备齐全,比他租的那间小阁楼还要大,邵冬煮了水,找到咖啡机,他父亲邵白也喜欢喝咖啡,有位学生送过同牌子的咖啡机,邵冬也会用。
按着刻度加好咖啡粉,煮开了水,看着咖啡一点点滴下来,咖啡豆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
邵冬端着咖啡杯,拿了碗和双筷子出来,放在茶几上:“卫先生要几颗糖多少奶?”
卫辰已经脱了外衣,只穿着件衬衫坐在沙发里,闻着咖啡的香气,“以后杯子就放在这里。”他说着敲了敲茶几。
邵冬扶着卫辰的手,将咖啡杯递了过去,随口应了声:“哦。”
他真没打算教这位学鼓。成年人手脚协调力比小孩子差很多,即便有节奏感也很难学到什么,也只能到打两首简单的流行歌曲的程度,这也是为什么老板不愿意收二十五以上的人。
卫辰没有去拿杯子,就着邵冬的手抿了口,拍拍肉肉的手背,示意邵冬可以把杯子挪开了,这才悠然自得地靠在沙发里。
邵冬:“……”
对方眼睛不好,是个盲人,生活起居自然有很多不便之处,可卫先生吃饭还靠喂?
邵冬放好了杯子,司机站在窗户外拿着水管似乎打算洗车,他只能说:“要不我敲一段您感受下?”
清脆的瓷器声传来,卫辰揉了揉眉心。
邵冬:“卫先生拿鼓棒有好几种方法,您看……”他说完便闭了嘴,见卫辰似乎没有不悦,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坐在卫辰身边,“您把手伸出来……”
卫辰犹豫了下,伸出手,温软的手指捏着他的,毛孔舒服的绽开,仿佛羽毛在轻柔地搔过他的心尖。
“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其它指头弯曲,筷子太细和鼓棒有些区别,但也差不多,主要是您感受下,不要捏的太死,鼓棒要有回弹,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