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假装擦嘴,其实在偷笑。
偶尔看到锐轻除了温柔以外的表情,还蛮有趣的。
“七晚,再过几天,我一定晚上在医院陪你,好吧。”他的嘴唇贴近,声音低沉,在我的耳边吹动着我的毛发。
“就算你做了那个噩梦,你也别怕,有我在。”锐轻握住我的手,很温暖,温暖徐徐传入我的掌心。
“……好吧,你说的,别反悔了。”我故作撒娇样。
我知道自己必须听话。
“好,不会忘记的。” 他笑着顺从我。
我得意的笑了。
吃完饭,我坐上车,锐轻替我拉上安全带,我静静的望着窗外,风景在夜色中变得朦胧,风有些微凉,街头的路灯泛着暗暗的光。
真是个浪漫的晚上。
可惜我现在只能回医院休息。
我把头靠在右侧的玻璃上,哀叹一声。
第 4 章
从醒来后计算,我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周了。
虽然我很想出院,但是被锐轻驳回,既然被驳回一次,我就知道锐轻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我再说也没有用,既然他让我多住一会儿,我就听话的继续住医院。
短短的几周,我已经渐渐摸出来一些道理。
锐轻决定的事,是很难改变的。
但整日都呆在医院里,我都快和白色的墙壁床单混为一体了。
还好锐轻答应今晚留在医院陪我,不过要完成全部工作所以会晚点来,晚饭就不陪我吃了。
我面对白漆漆的墙壁,一个人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用筷子戳着饭盒里的茄子。
今天锐轻一定没有给医院打电话,我最讨厌吃茄子,如果锐轻打过电话,医院给我准备的饭盒是不会有茄子的。
饭盒里的茄子浸泡在汪汪的油里,看着就腻味,我放下筷子。
锐轻不在,医院准备的盒饭都不合胃口。
果然,没有锐轻,木七晚就什么都不是。
我的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微笑。
七晚,你什么时候这么娇生惯养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孩子,以前为了生计一定连饿肚子这种事挨过,现在竟然挑食。
这才多久,我就被惯坏了。
我重新拿起筷子,把油汪汪的茄子使劲往嘴里塞。
小小的茄子怎么能把七晚难住,七晚不会像过去那么软弱,七晚要坚强。
“木先生。”
门被敲响,小护士进来了。
“木先生,今天的饭不合您的胃口吧。”李澈笑笑,从身后拿出一个白色饭盒,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饭盒打开,扑面而来的咖喱饭的味道。
白莹莹的米饭上浇着一层黄灿灿的咖喱,胡萝卜,猪肉,洋葱的香味一起吸入我的鼻子,瞬间吸引我的味蕾。
真香。
我爱咖喱。
看来在医院住这么久,天天照顾我的小护士都知道我的喜好了。
我拿起筷子立即下手。
“木先生,林总说你喜欢咖喱,今天医院的盒饭不是很好,所以我特意从外面买了咖喱饭回来。”她笑意盈盈地说道。
“谢谢啊,不要老是‘木先生’‘木先生’地叫了,叫我七晚吧。”我说道。
“不用,这都是林总嘱咐过我,如果我做不好,林总会骂我的。”她李澈撇眉,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你没见过,林总发火的样子有多恐怖,和对你的模样,简直是两个人。”
“不会吧。”我舔舔嘴角,“锐轻发火很可怕吗?”
“那当然,林总一发火,所有人都像遇到猫的老鼠躲得远远的。”她做了个恐怖的表情,夸张地说。
我舔舔沾上油的嘴唇,饭盒已空,我放下筷子。
连小护士都知道锐轻的双重性格,我却不知。
看来我还不够了解锐轻。
锐轻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自从醒来后,我一直保持着每天九点半就寝的良好作息。
我蜷缩在被子里,看着锐轻站在临床边,脱外套解领带。
“今天这么早睡,还真有些不习惯。”锐轻说:“七晚,你真的不要……和我睡一张床?”锐轻把领带外套放好,转头问我。
我拉拉被子,果断的摇头,一副贞烈女的模样。
锐轻一愣:“七晚,这种情况,要是在以前,你是不会拒绝我的。”
我笑答:“对啊,明明是我说一个人在医院太无聊,喊你来陪我的,你来了我却又推辞,你一定很烦吧。”
锐轻再一愣,露出几分无奈的笑:“七晚,你的嘴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我都有点说不过你。”
我笑,不语。
医院的被子很干净,没有难闻的药味,反而有股清新的味道,一定是VIP病房的独家服务。
我看向临床的锐轻,VIP病房的床很大,对于身材修长高大的锐轻略显小,但看着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我总觉得他像只受了委屈的虾米。
堂堂林氏总裁,在这里就寝,都是因为我。
我忍不住开口:“锐轻,你睡在这里一定很不舒服吧。”
“没有。”白色的被单里传来他的声音。
“锐轻,你说实话我会更开心,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不会让我觉得幸福。”我淡淡地道。
锐轻从床上支起身子,把腿从床上放下来,双手撑着床沿,说道:“七晚,如果你更喜欢不好听的实话,我会照搬,只是……”
我屏住呼吸,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以前七晚和我说过,他宁愿听谎言,即使是谎言,也会有幸福的瞬间,如果是实话,从头到尾都是痛苦的,他不要。”
“七晚说,他的身体里缺乏安全感和爱,需要有人填满。”
锐轻的唇角爬上一丝熟悉的微笑,像沉浸在阳光里的花朵,和往日不同的是,参入了几丝明媚,看的我愣住。
“锐轻,一定很爱以前的七晚。”我的手肘撑在枕上,手掌托着脸颊:“可惜,我现在和你爱的七晚不一样了。”
我仍然是木七晚,只不过和锐轻爱的七晚不一样了。
每次我故意吐出这些讽刺的冷言冷语时,我都心惊胆战的观察锐轻的表情,他总是无奈地笑,无奈地回答我,却不生气。
每次我的心都像崩了弦似的,在他笑起来的一瞬间垮掉。
这样的试探,真累。
其实,我只是害怕而已吧,害怕会一个人,害怕……
忽然间,我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摩擦感,温暖的,温柔的。
我抬起头,温暖感没有消失。
锐轻已经在我的眼前,刚才远远的笑脸,现在就在眼前,像幅名贵油画,挂在我的眼前。
锐轻的手掌很大,很暖,不断的摩擦我的发顶。
而我在颤抖,我很着急,很彷徨,很害怕。
如果锐轻不爱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锐轻爱我,我为什么又如此不安呢。
头顶温暖,身体却冰凉不已。
“别怕。”
似乎是看出我的心思,锐轻短短地道出两个字,简短有力,重重的落下来,砸在我的心上。
那一瞬间,我僵住,脸发热,也不敢动,生怕失去这份温暖。
温暖来之不易,爱来之不易,所有的幸福都万分脆弱,若不珍惜,便会逝去。
即使是一瞬间,也是值得珍惜的幸福。
我伸手抱住锐轻,他深深的把我按在他的怀里,一阵温暖袭遍我的全身,我的身体温暖了起来。
“不管你怎么变,我怀中的这个人,都是七晚,从没有改变。”
我终于不再颤抖。
逐渐平静下来。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
我握紧锐轻的手,在他的怀抱里渐渐睡去。
然而。
黑色像空气,随着沉睡的呼吸,一点点进入我的梦魇。
锐轻的怀里虽然很暖,但是并没有阻止梦魇的到来。
黑色的梦魇如期而至。少年同往日一样来到我的梦里。
少年的脸比往日更加清晰,他的眼睛像深深的莲花池,荡漾着柔软的水滴,却又隐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绽放起来耀眼的可以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笑容很美,像娇艳欲滴的花朵。
他的步伐缓慢,步步紧扣我的呼吸。
他很美,但是在我的眼里,他像个恶魔,让我心生恐惧。
我知道是梦,我努力的想抓住锐轻,或者惊醒锐轻,能让梦魇中断。
我自以为动作很大,可是锐轻没有醒,睡在温暖的怀抱里,此时在梦中,却让我感觉快要窒息。
梦魇比往日更加严重。
我像被人勒住脖子一般,痛不欲生,仿若要窒息,在无尽的黑色里,能看清的只有少年的笑脸,在眼前,放的很大。
恐惧在心里,恶魔在眼前,无法躲避,只能承受。
整夜下来,我都快疯掉。
还好,黎明还是会到来的。
我醒的很早,立马就睁开双眼,都有些不敢再睡觉了,生怕一闭眼就会出现少年的面容。
有一只手臂拦在我的腰上,我低头一看,是锐轻,他的脸颊挨着枕头,身体蜷缩起来,睡得很熟,这副摸样倒有几分可爱。
估计外面很多人都以为锐轻是很凶的人,他们都未见过锐轻可爱的模样。
如果不把这一幕拍下来,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床头柜摸手机,锐轻给我的新手机,说是以前用的在车祸就坏了,新的我还没有怎么用过,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像做贼一般把手机拿在手机,由于是新的,一直没怎么用,找相机功能花了些时间。
若是拍下来,以后说不定能在锐轻面前拿出来有些用处。
想到这里,我笑的像跳进米缸的老鼠。
“你在干什么呢?”
突然声音响起,吓的我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原来他早就醒了,一直在偷偷观察我。
“直觉告诉我,你想干不好的事。”锐轻扬扬唇角,笑的像逮住老鼠的猫。
“嘿嘿。”我傻笑一声,放下手机,乖乖的把手放好,假装不知道。
“不说,我也知道,你想干什么。”
锐轻挑眉,冲我扑过来,我尖叫一声,敏捷的躲开,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击,头就猛地撞上身后的床板,痛的我大叫。
锐轻见状立即慌了:“我只是和你开玩笑,你别紧张啊,怎么样,撞坏没有。”
我摇摇头。
“锐轻,听说失忆的人撞一下头就会恢复记忆,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啊。”
我摸摸后脑勺,摇了摇头,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已经跑出我的大脑了。
“恩,好像没事。”锐轻拉过我,仔细的看了看我的后脑勺,“算了,记忆不急,慢慢来,反正不管有没有恢复,我们都在一起的。”
“对了,锐轻,昨晚的梦比以前更严重。” 我揉了揉脑袋,“那个少年一直在勒我的脖子,他好像很恨我,想杀了我。”
“放心,没人能杀的了你,有我在,就算有,我会挡在你前面先死。”锐轻揉揉我的头发,“只是梦而已,梦。”
“锐轻,我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坏掉的放映机,里面的胶片‘哗啦啦’地不断纠缠,我很累。”
我垂下脑袋,叹一口气,“锐轻,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缠着我。”
我抓着锐轻的衣服,把脑袋抵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锐轻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我的头,我闭上眼睛,突然感觉自己的软弱。
我总是说以前的七晚太软弱,可是我突然发现,现在的我也并没有那么坚强,我也是软弱的,只为一个噩梦,就屈服了。
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批评什么呢。
不过,至少有一个人,愿意让我靠着他。
锐轻。
这便是幸福。
第 5 章
“对了,锐轻。”我突然抬起头:“什么时候我能出院?”
我蹭蹭他,故意提提被子,露出白暂修长的小腿。
“喂,就算想出院,你也不用出卖色相吧,小心着凉了。”他无奈地抿抿唇,替我拉好被子。
“我只是不想整日面对这片白色,不是睡在床上,就是站在房间里看窗外,太闷了。”我眨眨眼,“我想出去住,比如……”
我故意停顿。
“你以前住的房子是租的,又破又小,你出事以后我就替你推掉了。”锐轻想了想,“那,你去我家住吧。”
我低头“呵呵”笑了两声。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我说:“锐轻,你好像很不想我出院,再用身体没有好这种借口敷衍我,我就会觉得你在外面偷人了。”
我眯起眼睛。
锐轻哑然失笑:“好吧,明天就帮你办理出院手续,来证明我的清白,行了吧。”
“好。”我兴奋地想跳起来。
锐轻收拾好就离开去了公司,我一人留在病房内度过最后一日,想到明天就可以离开医院,竟有种小孩第一次吃糖的激动感。
清晨的医院很安静,一大早没有病人,VIP病房的楼层更是清静,打开窗户,下面是一片绿色的草丛,养眼舒服,空气也好极了。
心情大好的我走出病房,无聊的在走廊上随便走走。
想起VIP楼层的下一层就是心理和神经科,天天做噩梦也是苦了我,锐轻的安慰只能在口头上缓解一下,噩梦依然天天有。
我一边踱着步,一边顺着楼梯往下一层走。
在医院住了好几周,医生护士都熟了,他们都对我很客气,当然我知道这都是托锐轻所赐。
吃住用,一切一切,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指不定死在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了。
心理科平时就是个人很少的科室,清晨更是无人,我悠闲的走到心理科室的门口,想直接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咦,这么早就有人来看心理吗,真是难得。
我嬉笑着想进去,却不自觉地被里面的对话吸引住。
“他说自己每晚都会做同样的噩梦,每晚都梦到同一个人,而且他现在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是锐轻的声音。
我立即不动,仔细的贴着耳朵听。
锐轻,是在向医生询问我噩梦的原因吗。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说话的方式,还有一些看法,都和以前不一样,但是有的时候,感觉他又像以前一样,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会不会和车祸失忆有关。”
锐轻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着急,是在为我着急担忧吗。
他嘴上对我说只是心理作用,其实还是来找医生询问,是关心我吧。
我一动不动,等待医生的回答。
“这个林先生不用担心,失忆的人就像出生的婴儿,脑袋是干净的,很容易周围环境影响而改变,略有改变,是没事的。”
医生顿了顿:“至于噩梦,或许是木先生心情压抑,才导致连连噩梦,建议林先生多带他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呆在医院里,整天对着这么多病人对着白花花的医院,就连我们医生,有时心情都很烦躁呢。”
医生的话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是不把这点病情当做病。
我松一口气。
看来真的是自己太神经过敏,整天乱想,起疑心。
我刚想偷溜回病房,身后的门却“滴答”一声开了,我心里叫坏,还未来及溜走,就被锐轻发现了,像做贼一样僵在那里。
“七晚,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他叫住我,惊奇地问。
我只能摇摇头傻笑:“没事,只是昨晚噩梦心情不好,想找医生聊聊,没想到你却先替我先咨询医生了,还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