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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谁寄锦书来——by画一尺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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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现在倒来怨我了?你早干嘛去了?自己的儿子你自己不好好教育,反倒来怪我?!”周夫人也是毫不示弱。

“妇人……”周晚风正欲开口,突然被人打断。

“够了!”周晚风和周夫人两人一起回头,却见周厉目光犀利。“我做的事,我自然会承担,不劳你们费心。你们要吵便出去吵。”

说完这句话,周厉再不看周晚风和周夫人,径自转身回到柴草堆上向后一仰,合上眼睛。任凭周夫人如何哭泣周晚风如何斥骂再没有睁开眼看他们一眼。

周晚风只好和妻子转身离开。周夫人三步一回头,哭的越发伤心了。

周厉听得爹娘脚步声轻的再也听不见了,才一下睁开了眼睛,看着天牢顶上那一张蜘蛛网,定定出神。

我错了么?

我没有错!

我爱尹清姿难道有错么!我想要娶她难道有错么!凭什么他云锦阳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娶尹清姿他却不可以!自己流连花间名声不佳,难道他云锦阳的名声就好了?真是笑话!

若是在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依然会听闵流年的话,去犯这个案子。

闵流年……

闵流年你真是好手段!枉我这几年在你身上花了这么的银子,原来却也是条咬人的狗!

想到这里,周厉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竟似又一口气郁结在胸中,怎么也吐不出来。

爹爹也救不了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要在不见天日的天牢里待上十年,每天盯着这张蛛网看,吃着那些简直不是人吃的饭菜,如果那些也可以称之为饭菜的话……

尹清然用筷子夹起一块造型极为精致的糕点,放进嘴里,叹道:“看来我要和爹爹说些什么了,一定要把你们丞相府的糕点师傅挖回去。不管是这海棠糕,还是上次的桃酥,都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这恐怕不行吧。”坐在尹清然对面的云锦书微微一笑,“不如你经常过来,也是一样的。”

“才不一样呢。”尹清然一撇嘴,坐在对面的男子笑意更深。

“清然,你瘦了。”尹清然一愣,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云锦书眼中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一闪而过。

“啊?……哈,还不是给我阿姐那事儿给折腾的。”尹清然道。

“是啊。还好现在已经抓到了真凶了。不过我有些不大明白,怎么从我哥和你阿姐从断崖回来没几日就抓到了真凶。这也……”云锦书皱了皱眉。

“锦书你有所不知了,还多亏了我阿姐的鼻子。”尹清然又夹起了一块海棠糕放进嘴里。

“怎么说?”云锦书知他脾气,便也就顺着他的话问道。

尹清然道:“周厉带着他的那小厮……咳咳,你懂的,来看我阿姐,结果我阿姐并未真的睡着,闻到了那个男人身上的熏香味道和她在被囚禁的时候来看她的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所以我阿姐他才敢断定那男人便是真凶。”

“啊,原来是这样。想来那闵流年原本就是兰香阁的人,熏得香也很有讲究吧。”云锦阳听到这里也不禁笑了起来。

“是啊,就是因为他太讲究了。我阿姐说他身上的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竟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香,叫,叫什么来着?瞧我这破记性……想来定是周厉那小子讨好他特意弄来的。”尹清然嘻嘻一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云锦阳道。

“是么,动脑筋都动到我阿姐头上来了。”尹清然白了云锦阳一眼。

云锦阳道:“不过那个什么秦篱溪,此番还真的是吃了不少苦头呢。又不是练武的人,落到祁伯伯手里……”

“是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老实说,他说故事说的真不错。”尹清然点点头。

“一碗馄饨面。”

沈画洲艰难地将头抬起,看向眼前的那人,脸色显得很是痛苦。

“薛……不,秦先生。”

声音有些抖。

秦篱溪略一颔首,走进了这家曾经无数次光顾的小摊子。

但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光顾的小摊子。

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向生意不错的小摊子虽已到了饭点,却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

大概是因为沈画洲之前在堂上做了伪证的缘故。

秦篱溪这么想着,随意地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桌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乌黑的发亮,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油腻了些。

距离自己上一次来,又过了好久了。

沈画洲下面的背影有些蹒跚,似乎是前几日挨的板子还没有好。

秦篱溪一个失神,面已经端了上来。

沈画洲没有向以前那样说一句“薛先生,您的面。”而是径直转身就走。

秦篱溪四下一顾,却见其他那些零零星星的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自己一人。

秦篱溪想了想,还是开口叫住了沈画洲。

“沈兄。”

“……”沈画洲一迟疑,还是回转身子,看向秦篱溪,眼神却是飘忽。

“徽……不,祁公子给了你多少好处?”

沈画洲一个激灵,眼里满是慌乱。“这,这……”

“想来给的必定不比周厉周公子少了?”秦篱溪冷笑一声。

沈画洲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我……”

“秦先生……”一个极轻的女子声音打破了如寒冰一般的空气。

“啊,是沈夫人。”秦篱溪瞥了那刚刚走进小摊的女子一眼,眼神却冰冷的很。

“沈夫人的病已经大好了?”

果然,之前周厉让沈画洲作伪证给的银子和后来祁徽羽让他说出真相给的银子,大概有一大半被他用在了给这个女人治病上了。

“有劳秦先生关心了。画洲他为了我的病做了错事,害的秦先生遭受无妄之灾,我们夫妻二人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陈惠大病初愈,脸色还是苍白的有些吓人,但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她此时一说话,也有些气短。脸色不知是羞涩还是激动,突然泛起了一片红。

“既然沈夫人这么说,在下也没有穷追猛打的道理。”秦篱溪淡淡一笑,这女人看起来便是个厉害的角色。她的病似乎还未大好,仍需调理。

“多谢秦先生。”陈惠一福身,转头有些微恼的看向仍然呆愣愣的丈夫。

“多谢秦先生不计前嫌,以前都是小人我的过错。我也不指望再承蒙秦先生叫我一声沈兄。”沈画洲满脸愧色。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在下托沈兄的福,还见识了一番我大陈的天牢风光呢。”秦篱溪哈哈一笑。沈画洲夫妇二人的脸色更是好看了。

“秦先生,我夫妻二人明日便收拾摊子,离开京城回家乡去了。”沈画洲讪笑一声。

“哦?”秦篱溪一惊。

“是。我和相公两人打算回青州去几亩薄田,安安静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陈惠低声道。

“嗯,这样也好。”秦篱溪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

待秦篱溪全部吃完了,他向沈画洲一拱手,道:“沈兄。多保重。”

沈画洲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秦篱溪会这么做。

“还有,小弟想要奉劝沈兄一句,人穷,气节却不能短。”

沈画洲不禁低下了头。

待得他再抬头时,秦篱溪早已不见踪影了。

桌上留下一个小包袱。

沈画洲好奇地打开,眼却不禁有些直了,连忙唤来了自己的妻子。

里面摆着十几根黄灿灿的金条。

金条上面还有一张纸条。

这是小弟这些年的一点积蓄,留给嫂子治病。望沈兄今后能明辨是非,勿重蹈覆辙。

篱溪

沈画洲夫妇二人静静地看着那纸条,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篱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真的就到了这里,无意识地就到了这里。

三千桃花已经再觅不见踪影,只能见到郁郁的绿叶和青翠的芳草。湖光接天,水面上竟也开出了几朵娇艳的红莲。比起春日来,竟也毫不逊色。

秦篱溪愣了愣神,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篱溪。”

“……”秦篱溪脚步一滞,竟再不能向前跨一步。但他却也没有回头。

“篱溪,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喝一杯。”

秦篱溪略一踌躇,还是转过身来,看向湖心亭中的男子。

“……好。”

祁徽羽展颜一笑。

篱溪,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十五 离别

秦篱溪慢吞吞地走进湖心亭,一撩衣摆在祁徽羽对面坐下。祁徽羽冲他一笑,却没有开口说话。秦篱溪看着祁徽羽纤长洁白的手拎起竹色的茶壶将茶水慢慢沁入茶杯中,微微皱了皱眉。祁徽羽到底在想什么,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捉摸不透。

祁徽羽将茶杯递给秦篱溪。“多谢。”秦篱溪开口道,却也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祁徽羽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继而又笑道:“篱溪,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秦篱溪端起茶杯,手似乎还有些微微颤抖,仿佛有意无意之间也显示出前几日所受到的非人的拷打。

这次的是云南普洱茶。秦篱溪看向杯中。

“不知这次的茶是否合篱溪的意呢?”祁徽羽也发现了秦篱溪目光所及。

“祁公子可是有话要说?”秦篱溪眼中又露出了那种不耐烦的神情。

“篱溪,”祁徽羽紧紧地盯着秦篱溪的双眼,道,“你说我从来没有信过你,你又何时曾经信过我?”

秦篱溪一惊。祁徽羽也看出了对方的诧异,却没有再往下说,定定地看着秦篱溪,叹了口气。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到底就都早已明白了。

秦篱溪突然嘴角上扬,突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之响,竟似要冲破天际。竟完全不像是个受伤的人。

秦篱溪将茶杯放回桌上。

祁徽羽用力一拔,拎起茶壶,再次满上茶。眼光轻轻瞟过石桌上那一个平平整整的圆形凹槽。刚才秦篱溪那一放,竟将那杯子嵌进了石桌中。

“你是几时发现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样的毫无征兆,秦篱溪盯着祁徽羽,问道。

“几时?”祁徽羽的眼神暗了暗,“在天牢里,我握住你的手的时候。”

他从握住那双冰凉的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篱溪一直都对他有所保留。

那双手上的茧的位置与厚薄,完全不是做体力活做出来的,而是……

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而且看这茧的样子,恐怕,他的武功还不弱。

“哦?是那时啊,这倒是我的疏忽了。”秦篱溪一愣,又说道。

“篱溪,那你现在可以对我说句实话了么。”祁徽羽低下头,秦篱溪有些看不清祁徽羽的眼睛。

“那,你想知道什么?”秦篱溪眼光一闪。

“你是不是秦之礼的儿子?”祁徽羽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秦篱溪万万没有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却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只是想要知道,我知道的你,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秦篱溪看到祁徽羽眼中逐渐黯淡的光芒,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毫无由来的一阵紧缩。

“这很重要么。”半晌之后,秦篱溪这才开口道。

“重要。”祁徽羽语气竟是异常的坚定。

“你爹有没有告诉过你,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的好,不然的话,连你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秦篱溪看着祁徽羽叹了口气。

“可是,我相信你啊。”祁徽羽抬头看向秦篱溪,真诚地说道,“但是,你却不相信我。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我……我不是秦之礼的儿子。”秦篱溪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是对眼前的这个人说了实话,也许就是因为刚才他的那一句话吧。“但是,当年秦之礼暴毙的案子,的确和我有些关系。”

“啊,是这样,那你查清楚了么?”祁徽羽问道。

“差不多了。”秦篱溪微微点了点头。

“那便好。”祁徽羽笑道,再不往下问了。

他竟然不往下问,这多少让秦篱溪有些吃惊。

“你……怎么不问,我查到了什么?”

“篱溪你若是想要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你若是不想要告诉我,我便是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我又何必问呢?”祁徽羽微微一笑。

“想要知道就是想要知道,何必和我讲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我又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当官儿的,你那些拐弯抹角的话我可听不懂。”秦篱溪嘲讽道。

“哈哈,不愧是篱溪,刚刚是我的不对。”祁徽羽道,“那么篱溪你能否见告,当年的秦之礼一案你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秦篱溪道。

“篱溪,你就是想要找个机会戏弄一下我吧。”祁徽羽哭笑不得。

“是啊。”秦篱溪笑了起来。这是祁徽羽第二次看到秦篱溪发自真心的笑意,明明笑着的时候眉眼都要比平日温柔了许多,为什么他总是板着一张脸,露出那种不耐烦的神色呢。秦篱溪他,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呢?

“祁公子?”

“啊,我没事儿。不知篱溪你以后还要不要继续说书呢?”自己竟然走了神。

“不了。今日就走。”这次倒是轮到祁徽羽吃惊了。

“今日?怎么这么急?”祁徽羽连忙问道。

“京城的事已了,自然再没有留的必要。”秦篱溪语气不变。

“可是……”祁徽羽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徽羽,我很庆幸,在京城遇到了你。”秦篱溪站起身来。

徽羽……他的篱溪刚才唤他什么?

祁徽羽有些愣怔。

“其实我早就查的差不多了。摘星茶楼的说书一开始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那些故事有些是书里的,有些却是我在闯荡江湖中真正见到的。但是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想着,能多说一日,便多说一日。为了那些来听我说书的乡亲们,也是为了……”秦篱溪顿了顿,没有看祁徽羽的表情,继续往下说。

“虽然说我那时候若是想要逃,那几个小小的狱卒又怎么能拦得住我,但是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情,我却都是知道的。”

“江湖险恶,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一转身就卖了朋友,没有真正的朋友,那种感觉,真是太寂寞了。”

“我明白。”祁徽羽开口道。

“是啊,我也觉得你会明白。”秦篱溪语音中有些涩涩的。

祁徽羽没有开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秦篱溪才好。自己真的明白那种寂寞么。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行走江湖,不知道秦篱溪口中的险恶指的是什么。但是因为父亲是刑部尚书,早早地就接触到了官场上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与阴暗,便是身边那些狐朋狗友酒肉之交,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他们为了什么才接近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祁徽羽却是心若明镜。寂寞么?明明是寂寞的。在摘星茶楼见到了秦篱溪,祁徽羽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就如同松柏,纵使久经摧残却仍是要坚守自己的内心活下去,是个真正的君子。这样的人,他长这么大,却是从来没有见过。正是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才向往的很,忍不住地想要认识他,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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