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魏紫苏伸出手，语气已经降至冰点，由不得紫苑不把手里的帕子还给她。
紫苑也没有料到魏紫苏如此生气，也是一愣，但随即又笑出了声，“姐姐你急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就还你。”眼神里闪烁着浓厚的兴趣。
魏紫苏再没有多言，一掌劈向紫苑的手腕，毫不留情。紫苑反应也算快，一闪身躲过了这一击，那帕子依旧被她牢牢地捏在手里。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过了数招，竟是不分胜负，那帕子仍然在紫苑的手上。
两人对了一掌之后都向后退了几步，紫苑笑吟吟地看着魏紫苏，魏紫苏的眼神依旧冰冷彻骨。
“姐姐你告诉我这是谁送给你的，我就把它还给你。”紫苑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了起来。
“你喜欢就送你好了。”魏紫苏转身就走。
紫苑一下子就愣在原地，“喂……”
魏紫苏毫不理会背后紫苑的叫声。只是一块帕子而已，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这么激动，让这臭丫头白白地看了一场好戏。
“姐姐……”紫苑脚下发力，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魏紫苏，把帕子塞到了她手里。“好啦好啦，我算是怕了你了。收好啦，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的。承认自己的感情有这么困难么，真是的。”
“谢谢。”魏紫苏用力握住了手里的帕子，低声道，却听不出情绪。
是啊，有这么困难么。但是对于自己，就是这么困难。像紫苑这样的小丫头，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一定会冲上去表明自己的心意然后穷追猛打直到对方也接受自己吧。魏紫苏在心里苦笑道。
“姐姐，我先走了。”紫苑看出魏紫苏此时心情极为复杂，便也不再多言。
“……路上小心。”魏紫苏回过了神来。
“姐姐放心啦。”银铃般的笑声去的远了。
看着手里的帕子，魏紫苏的思绪又飘的远了。
那是她刚刚进云府没有多久。
她刚刚进云府就成了云家小少爷云锦书的贴身丫鬟，这让云府里其他的下人们不禁有些怨言，但是这些下人们又不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所以在私下里使些绊子倒也显得极为正常了。
那一天她去厨房拿云夫人替云锦书炖的鸡汤，不料那丫鬟竟故意失手将一碗鸡汤向她泼来。她急忙后退不料早有其他的丫鬟挡在了她的后面。
不过她毕竟是魏紫苏，更重的伤也受过了，不要说这一点小小的烫伤，她至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魏紫苏大惊，他怎么会来厨房？
“小少爷，是她自己不小心洒了夫人特地为您炖的鸡汤。”好一个恶人先告状。但是魏紫苏懒得辩解，她倒是很想知道云锦书是何反应。把自己打一顿？还是直接赶出府？
“怎么样，你的手要不要紧？”
所有的下人们都惊呆了，他们的小少爷握住了那个女人的手！然后还用这么温柔的语气问她要不要紧！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少爷，请自重。”魏紫苏的手突然被他握住，也吃了一惊，连忙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和我走。”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云锦书拉着魏紫苏的手离开了厨房，留下了一屋子惊呆了的下人，和，鸡汤。
然后，这包扎用的帕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自己留到了现在。
魏紫苏看着手中的帕子，有些恍惚。仿佛那一日他掌心的温度还留在这帕子之上。
大概老是吃甜的，就会想着要吃咸的。老是呆在暗的地方，就会想着看看亮的地方。
自己对他的感情，可能就是这样而已吧。
魏紫苏将帕子重新放回斜襟里。
深宫。
“见过太子殿下。”黑衣女子躬身。
“不必多礼。”李琰此时身着睡袍，睡袍的布料就是上好的。
“是。”黑衣女子直起身，看向太子，这女子正是紫英。
“郡王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李琰道。
“郡王身体很好。”
“那便好。”李琰点了点头。
“殿下，我们查的……”紫英正要往下说，却被李琰打断了。“不必向我汇报，我相信郡王的‘夜鹰’绝不是等闲之辈。”
“是。”紫英微微有些诧异，心里暗忖，看来那些传闻也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位太子殿下还真的是个胆小怕事，碌碌无为之徒。
“还有别的事情么？”李琰问道。
“……没，没有了。”紫英道。
“那就退下吧。”李琰打了个哈欠，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是。”
从太子的卧房里退了出来，紫英抬头看了看靛青色的天空，默默地想，王爷他为什么要扶持这样的一个人呢？莫非是……想到这里，紫英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又随即转念道，王爷他在暗中筹划什么又岂是自己能够猜到的。就算是猜到了，到那时自己也已经自由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想到这里，紫英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云府。
“清然，上次的那盆昙花可还好？”云锦书和尹清然两人顺着曲曲折折地回廊慢慢走着，云锦书开口问道。
“啊？……哦，你说那昙花啊。”尹清然蓦然想了起来，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好着呢，好着呢。”
“我怎么觉得不大好呢。”云锦书不动声色。
“好！我都说好了，怎么会不好呢。”尹清然笑的越发可疑了起来。
“不会是死了吧。”云锦书道。
“怎么会，它被小涵养的好好的呢。”尹清然忙道。
“小涵？……”云锦书微微有些惊讶。
“咦？难道锦书你不是想要我把那盆昙花转送给我表妹吗？”尹清然也有些糊涂了。
“原来是这样。”云锦书眼里的光芒几不可查地暗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原来是在余小姐那儿。”
“锦书，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尹清然眼神也有些飘忽。
“你以为呢。”云锦书笑道。
“哈哈哈，我以为，我就是这么以为的。我猜错了锦书你的心意锦书你不会怪我吧。”尹清然见云锦书笑了，也知他并未生气，就随着笑了起来。
“怎么会。”云锦书道。
清然，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三十 科考
尹府。
就在尹清然埋在一堆书里焦躁的不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弱弱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舅舅，抱抱。”
尹清然一愣，随即揉了揉自己的昏花的老眼，抬头。
“啊，是小澈啊。”尹清然看着眼前稚嫩的孩童，笑了起来。“这么聪明，都会叫舅舅了啊。”
奶娘怀里的孩子似乎也被尹清然的笑容感染了，也咧嘴笑了。又叫道：“舅舅，抱抱！”
“好好好，抱抱抱！小澈这么乖，舅舅当然要抱啦。”尹清然笑着从奶娘手里把云澈接了过来，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遍。“啧啧啧，真是长的越来越像你爹爹了。”
“说什么呢，难道不是像我吗？”尹清然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毕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十几年。
“阿姐，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尹清然打趣道。
“你最近老是不来云府，所以只好我回来咯。”尹清姿掩嘴笑道。
“这倒是我的错咯。”尹清然道。
“又贫！”尹清然一板脸，“功课怎么样了，后天的科考可有把握了？”
“姐……”尹清然的尾音可谓是千回百转。
“别和我撒娇。”尹清姿强自忍着笑道。
“姐，你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真是越来越像娘了。”尹清然撇撇嘴。
“去你的。”尹清姿嗔怪道，“你道我喜欢管你的破事儿，要不是爹娘在我耳边一直烦，我才懒得管你。”
“啊，原来是这样。”尹清然点了点头，道“我就说阿姐不是这样的人。”
“少来拍我的马屁。”尹清姿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人家不知道的看你一副纯良的样子，还真就上了你的当了。”
“阿姐说哪里话，我本来就纯良的很。小澈，你说是不是啊？”尹清然一边晃着怀里的云澈一边露出一个无比纯洁的微笑。正当尹清姿再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尹清然突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尹清姿急忙问道。
尹清然连忙把怀里的云澈塞到了一旁的奶娘手里，苦着脸看向尹清姿：“姐……”
“噗……”当尹清姿看到弟弟衣服上的东西时，一下子笑弯了腰，一旁的尹清然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她。待尹清姿终于笑够了，这才直起身来，对奶娘说：“快带澈儿去换尿布吧。”奶娘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啧啧，图案画的真不错。”尹清然自嘲道。
“好啦好啦，你也去把衣服换下来吧，让下人洗了。”尹清姿强忍着笑意对尹清然道。
待尹清然终于换完衣服出来，却见自己阿姐坐在自己的房间的桌子边无比淡定悠闲地喝起了茶。
霎时间，尹清然心中万千念头纷至沓来，盘算着怎样把亲爱的姐姐请出自己的房间。
“换好了？”尹清姿淡淡地瞥了他一样，点了点头。
切，还是一如既往的架子。尹清然暗暗咬牙切齿，不就比我大了一岁么。尹清然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毫不停顿，“嗯，阿姐，换好了。”
“这就好。那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好了。”尹清姿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我们姐弟俩也好久没有好好聊过了。”
尹清然在心里暗道不好，却又想不出什么别的话，只得在尹清姿对面坐下。
“阿姐，你说，我听着呢。”
“小然，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
“搏个功名了，然后成家立室……”不等尹清姿说完，尹清然就摇头晃脑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尹清然说了一会儿，却发现阿姐没有打断自己，居然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尹清然瞬间就阿姐的神情想在看耍猴，一下子就住了口。
“阿姐，你这么看我干吗？”尹清然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看来娘爹娘的教育很有成效嘛，都能背出来了啊。”尹清姿笑道。
“……”尹清然汗。
“你以为我也会像爹娘他们这么说？我是这样的人吗？”尹清姿正了正脸色。
“……阿姐不是。”尹清然犹疑地道。
“那不就好了。我呢，想和你说的就是，后天的科考，一定要放轻松。千万不要压力过大，不然的话，便是会的也会因为太过紧张而答不出来。”尹清姿道。
“阿姐……”
“听我讲完，今年若是不过，还有明年，别把这科举看得太重。”
“嗯嗯，阿姐你说的对。”尹清然突然就觉得眼前的阿姐看起来比刚才亲切了不少，漂亮了不少。也是，整天在爹娘的唠叨声里，本来不紧张的都变得紧张了，如今听了阿姐的这一席话，心里竟是一下子轻了很多。
“嗯，那就好。我看那云锦书倒是很镇定，丝毫看不出马上要科考的样子，看起来是胸有成竹了啊。”尹清然点了点头，话题一转。
“锦书？”尹清然微微有些讶异，以前阿姐似乎并不是很喜欢锦书，想来是因为自己每一次一去云府和阿姐说不上几句话就去找锦书，姐姐有些不大高兴的缘故，所以阿姐很少提起他。
“是啊。”尹清姿将弟弟眼里的讶异尽收眼底。“你兄弟。”
“嘿嘿，阿姐你说哪里话。”尹清然唯有傻笑。
“小然，我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觉得云锦书这个人怎么样？”尹清姿直视着弟弟的双眼。
“哈……还能怎么样？锦书他人，不是挺好的么。”尹清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姐姐她会突然这么问。
“不要敷衍我，说你的真实想法。”尹清姿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锦书他……性子很好，很了解我，不会冲我生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好像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忘记似的。”尹清然一边偷眼看着尹清姿的表情，一边吞吞吐吐地说道。
“还有呢。”尹清姿道。
“还有……没有什么了啊。”尹清然被阿姐这么一问，心里也有七八分明白了，看这架势，阿姐好像是在套他什么话似的，可是，是什么呢？尹清然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尹清姿突然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阿姐？你叹什么气，怎么不说话了？”尹清然心里越发没底了。
“小然，我今天就和你明明白白地说了吧，云锦书这个人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简单。云家的兄弟两人，性子是截然相反的，如果说锦阳他的人就是像他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样，那么云锦书这个人城府极深，竟比他爹云相还要胜三分，阿姐我真是完全看不懂。他性子温润，无论对谁都是一样，待人接物种种言行也都完美无缺，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捉摸不透。”
尹清然没有说话。若是说自己听了那邋遢道士的话之后关于云锦书的想法是多虑了的话，那么如今阿姐她的话又算是什么。就在这时，尹清然突然觉得想到了那时候云锦书被二皇子掌掴之后的那句话。
“他嚣张不了多久的。”
虽然说的是二皇子，但是话里的决绝与自信，却是连自己这样迟钝的人都能听出来。那一刻，自己突然觉得不大认识眼前的云锦书。
“小然，我该说的现在也告诉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尹清姿看着弟弟的脸色变幻，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娘。”
“阿姐，我脑子有些乱。”尹清然也站起身来。
“我能理解，毕竟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若是说感情，自然是深的。但是，是人，总是会变的。”尹清姿道。
“嗯。”尹清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好好准备科考吧。不要压力太大。”尹清姿叮嘱道。
“知道啦。”尹清然勉强拉了拉嘴角。
勉强挨过了科考，尹清然自我感觉却是不大好，但他却也没有和爹娘阿姐说，只是说一般，尹清然甚至已经做好了名落孙山的准备。再去云府看阿姐的时候，尹清然意外的没有找云锦书。尹清然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大概，是因为阿姐对自己说的话吧。
但是有时候，上天的确是很喜欢作弄人的。放榜，尹清然居然是二甲第一名，这名次仅次于探花。当喜报传到太傅府的时候，尹清然瞬间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