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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谁寄锦书来——by画一尺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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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亲自面见云尹二人,道,你二人都是我大陈的栋梁,不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清者自清。

云尹二人连呼皇上英明。

所以,秦状元之事,到最后都没有查出个什么了,倒是成了街头巷脚那些碎嘴老太婆的谈资。

篱溪……

他怎么会是秦之礼的儿子?!

光是这个身份,就够爹爹在动用私刑的时候……

祁徽羽闭上眼睛,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只觉头疼欲裂。

八 劫狱

秦篱溪想,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还没有完成娘的遗愿,就要屈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了,做一个孤魂野鬼。

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有些轰鸣声,他似乎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突然脸上一凉,那昏沉的感觉瞬间被彻骨的冰冷所取代,秦篱溪感觉自己的头竟然像是被千百根针扎了一般的疼痛。

他已经被这样反反复复折磨了好几日,各种刑具都尝试过了,他心里蓦然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觉得死了也好,再也不要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可是如今,他连死,都不能自主。

“你到底招是不招?尹小姐现在在哪里?”狱吏的声音冷酷的如从地狱最深处蔓延上来。

秦篱溪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撑起眼皮,瞧了一眼面前那个脸色像修罗一般的狱吏,嗤了一声,又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若是前几日,他还会叫一声冤枉,到了如今,他连这一句都懒得说了。

这几日下来,他也明白了,这一句冤枉远远不是那个姓祁的刑部尚书要的答案。

不过是前几日去了一趟应友人沈画洲之约去了一趟梦泽山,不料友人却失约了,倒是在佛光寺大殿上与那个叫什么尹清姿的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但就是因为这一面,他就落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是他万万不曾想到,沈画洲竟然在被传讯的时候说自己从来不曾邀请过秦篱溪。

秦篱溪当时就冷笑一声,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再不明白这是一个局,等着他往下跳,他就可以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沈画洲摘星茶楼边一个卖馄饨面的。

秦篱溪不得不承认,他家的馄饨面的确不错,若是得闲,他也愿意光顾一下他的小摊子。如此一来二去便也就相熟了。

沈画洲的年纪也与秦篱溪相仿。他说他也不是京城人,不过是来讨生活的。他说他爹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才给他取了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不料之后一年,家乡突然大旱,颗粒无收。他爹娘和两个弟弟妹妹都饿死了,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正巧爬上了一辆来京城的骡车,才活到了现在。

秦篱溪听他这样说,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从此两人便成了好友。

如今沈画洲这样说,秦篱溪便也明白了大半,就是因为窘迫,所以看到了银子,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秦篱溪苦笑一声。

那狱吏一见他这般不死不活的态度,怒气更是如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扬起沾了盐水的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抽去。

秦篱溪虽然闭着双目,听得那鞭子带起的风声,竟是想要他命的打法。

突然啪的一声响,就听那狱吏惨叫一声。

秦篱溪不明所以,想要睁开眼看一眼,却觉得累得很,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那狱吏握着自己发青的手腕,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鞭子和那一颗飞蝗石,四处张望。

他一低头,毛骨悚然地发现……

地上,有两个影子。

一个是自己的,那另一个……是谁的……

没等他思考完,只觉后颈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篱溪慢慢睁开眼睛,冷冷地道:“送我回去。”

背着他的那个蒙面黑衣人一怔,并不说话,仍然足下发力,用着轻功继续向前赶路。

秦篱溪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竟似扯到了伤口,但是语气又冷了几分:“你听不到我的话么,送我回牢里去,祁,徽,羽,祁公子。”

那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却也不回头看秦篱溪。

秦篱溪冷笑一声:“祁大公子,你从来就没有信过我,又为何要救我?”

黑衣人大惊。

“清明那日,你恐怕早就知道我是秦之礼之子,说不定就是你告诉你爹这件事,我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如今还要这般惺惺作态地来救我,想要我感谢你的恩德么?”

黑色蒙面下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不等祁徽羽反应过来,就看见秦篱溪已经摔在了地上,原来自己竟是一时心慌,松开了手。

祁徽羽一愣,随即上前想要去扶他,不料竟然被秦篱溪用力推开。

“篱溪,我没有向……”祁徽羽开口欲言,却被秦篱溪毫不留情地打断。

“祁公子,现在再说这些不都晚了么。祁公子你如此一来,只怕在下以后就要顶着绑架的罪名一辈子逃亡了。”

“篱溪,像你这样,只怕在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前,就死在那些混账东西的手里了!”祁徽羽语气中夹杂着三分怒气七分担忧。

秦篱溪脸色惨白,说起话来虚得很,身子也有些发颤:“多谢祁公子。祁公子若是真的在乎我的死活,就去请令尊尽早抓到真凶,而不是跑到大狱里来救我。”

那一个“救”字说的尤为用力。

祁徽羽细细一想,秦篱溪所言却也甚是有理,但是看着只穿着一件灰白的亵衣,但却早已被鲜血染得不成样子的秦篱溪,只觉得自己左边肋骨下不知由来一阵一阵抽痛。

秦篱溪见他仍在犹疑,又道:“怎么,莫非祁公子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成?”

“我……没有。”祁徽羽有些颓丧。

“那祁公子可能送我回去了?”秦篱溪轻笑一声。

“……好吧。我这就送你回去。”祁徽羽叹了口气。

突然,祁徽羽像是想到了什么,掏出了一个极为精美的青色瓷瓶,递给秦篱溪道:“你身上的那些伤,这药能治,外敷即可。”

秦篱溪拔开瓶塞,凑到鼻尖前,便闻到一阵淡雅的香气,想来必是祁徽羽从何处寻来的灵药。

秦篱溪塞上瓶塞,将那瓷瓶握在手中。

见秦篱溪收下了那药,黑色蒙面后的嘴角轻轻弯了起来。

“走罢。”祁徽羽再次背上秦篱溪,运起轻功朝来时的路去。

但是越是离那刑部大牢更近一些,祁徽羽越是一阵阵的心慌,他似乎看到那森冷的青灯白壁透出一阵阵诡异的气息。他越发觉得,自己背上这个越发瘦削的男子是断然挨不过这般如炼狱的严刑拷打。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了篱溪,自己如今又必须将他送回这个地方。

“篱溪……”祁徽羽开口道。

“放心,我死不了。”秦篱溪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有些累了。

“我还没有看到真凶伏法,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呢……我还没有完成娘……”声音越发的轻了,竟似睡着了。

回到原来的牢房之中,那个挨了祁徽羽一记手刀的狱吏还没有醒。

祁徽羽扶着他靠墙坐在那肮脏逼仄的牢房中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看了一回他皱着眉的睡颜,终是伸手握了握他的右手。秦篱溪原本就有些偏瘦,此番受了如此严刑,他的手越发咯祁徽羽的手了。

祁徽羽轻声道:“篱溪,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秦篱溪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完全没有反应,还是紧紧地皱着眉。

祁徽羽又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等祁徽羽的脚步上消失在阴森的大牢尽头,熟睡的秦篱溪慢慢睁开眼,眼中没有半点睡意。

他一扬手,将手里那个青色瓷瓶从牢房中唯一的窗台中扔了出去。

一声清脆的响声。

******

“清然,听说人犯已经落网了,看来很快就能找到你姐姐了。”

尹清然放下手中的书,笑着看向走进来的云锦书,站起身来。“是啊,没想到祁伯伯动作这么快。不过……”

云锦书看尹清然欲言又止的表情,知他是在想什么,开口道:“我也不曾想到,那说书先生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却会做出这等事来。倒是辜负了徽羽对他的器重了。”

尹清然叹道:“看祁徽羽这几天不眠不休的模样,竟似比他爹还像刑部尚书了。想来他不愿相信秦篱溪便是绑架案的嫌犯。”

云锦书道:“我倒也听说他还没有招认自己将你姐姐绑到什么地方去了。”

尹清然沏了两杯洞庭碧螺春,将一杯递给云锦书,道:“是。我总是觉得这案子的确有些蹊跷。他若是真的绑架了我阿姐,在祁伯伯这般的严刑拷打下,早就招供了,何必苦挨这么久?还有,若是他真的有同伙,他落网了,为何他们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不怕他将他们招出来了?还是他们觉得他太微不足道,已经打算弃卒保帅了?”

云锦书喝了一口茶,用手捻起一块桌上的糕点,放进嘴里,“尹府的一品玉带糕还是这个味道。”

尹清然有些微恼:“锦书,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云锦书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案桌上,看向尹清然:“我在听。”

尹清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那你觉得我分析的怎么样?毕竟我阿姐也是你未来的嫂子啊。”

云锦书一笑:“是,你分析的很好。但是清然,就算那秦篱溪不是真正的嫌犯,你觉得我们又能做什么?这个秦篱溪只怕是得罪了个大人物了。居然还扯出了当年秦之礼秦状元的事情,如今他便是真的是冤枉的也没有人信了。”

尹清然沉默了片刻,道:“可是祁徽羽他如今这样子……”

云锦书叹了口气:“他倒是为了救他,宁可和祁伯伯对着干。只怕……”

尹清然道:“如今不是说秦篱溪的时候,应该想办法尽快找到我阿姐才是。”

云锦书笑道:“你这才说到了点子上,我只道你只关心祁徽羽忘了你阿姐了呢。听说祁伯伯快要把城外那座梦泽山踏平了。”

尹清然也笑道:“看来祁伯伯查案的确是有一手,怪不得圣上也的确对他很是欣赏。”

祁徽羽一个人在朱雀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擦肩而过的行人个个都行色匆匆,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样。

祁徽羽抬眼看了看那块招摇的大红招牌上的“摘星茶楼”四个字,终是抬脚走进来对面的醉仙楼。

不等小二开口问,祁徽羽就道:“给我拿你们这儿最烈的酒来。”

那小二一见他的脸色也自然就识趣的走开了。

酒入喉,祁徽羽便觉仿佛一道火一直烧到自己的胃里。不禁用力咳嗽了起来。

“客官,您看,要不要我给你换个酒,我们酒楼今天刚到的桃花酒,口味……”

“不用。”祁徽羽咳得气顺了一些,不耐烦地道,“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是是是,客官你慢用,慢用。”那小二一脸狗腿的笑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原来这就是烧刀子,又呛又冲。祁徽羽皱了皱眉。

祁徽羽突然觉得有些绝望。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爹是刑部尚书,那些官家子弟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和他结交,他一招手便能要什么有什么,还真没有多少人敢和他对着干。

但是,就是在遇见了秦篱溪之后,在他被人冤枉之后,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从来就不是如何了不起,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老爹给自己的罢了。如今他爹要秦篱溪的命,他竟然连出手救他的能力都没有。

那一夜,秦篱溪对他说过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祁公子,你从来就没有信过我,又何必要救我?”

“你早就知道我是秦之礼之子,说不定就是你告诉你爹这件事,我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如今还要这般惺惺作态地来救我,想要我感谢你的恩德么?”

“祁公子,你不觉得现在再说这些迟了么……”

……

篱溪,别人怎么想我,我不在乎,可是你,你怎么也这么想我……

祁徽羽越发觉得自己的脑袋越发沉重,眼前也有些花了,不过才喝了一坛酒,就醉了。

“哟,这不是祁大少爷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中,一个穿着黄色衫子的男子在他对面的空座上坐了下来,笑着看向他。

“你……你是……周……”祁徽羽很想打起精神来对他笑一笑客套两句,不料头一昏,就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耳边似乎还依稀记得那个人焦急的声音:“祁大少!祁大少!喂,祁徽羽!……”

等他祁徽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里的床上,身边是他的娘祁夫人。

祁夫人见他醒过来,激动地连话都说不顺溜了:“你个小兔崽子,长本事了,还学会喝酒了,喝死你算了!”

祁徽羽冲娘一笑:“娘,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好个什么,要不是周家小子送你去看了大夫,还送你回来,我看你怎么办!”祁夫人白了他一眼。

周家小子……怪不得他记忆里最后的确有个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原来是周厉那小子。

嗯哼,还算有点良心,不枉和他兄弟一场。祁徽羽在心里暗想。

“娘,这事儿我爹知道么……”祁徽羽偷眼看祁夫人。

“你现在倒知道害怕了?那时候喝酒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了?”祁夫人冷冷道。

“娘,我错了还不是么……你就别告诉我爹……”祁徽羽撒娇道。

“你啊……若不是你爹查案查的连家都不回了,我倒还真想让他好好收拾你个小兔崽子。”祁夫人的脸色终于是好了些。

“嗯嗯,孩儿下次再也不敢了。”祁徽羽这才放下心来。

下次见了面还要好好谢谢周厉那小子才是,祁徽羽心里暗想。

九 水鬼

“阿厉。”祁徽羽站起身来。

“徽羽你这么客气干嘛,兄弟么,应该的,应该的。”走过来的少年右手揽着一个身着大红色长裙,一举一投足都极尽风骚的女子,一脸痞气的笑。

“阿厉你还是这么的……咳咳。”祁徽羽也看见了那女子,脸色颇有些尴尬。

“小夭,这位便是祁尚书家的公子祁徽羽。”周厉轻佻的一捏那红衣女子的下巴。

那叫小夭的女子娇嗔一声“讨厌”,转头向祁徽羽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桃夭,见过祁公子。”声音极尽妩媚。

“在下祁徽羽,见过姑娘。”祁徽羽只好敷衍一番。本来他只是想在醉仙楼请周厉顿酒,谢谢他那日的事情,不料周厉来就来了,还弄来这么个女人。

“徽羽你真是太客气,大家都是兄弟嘛。”其实周厉生的还不错,不过就是因为那一脸痞子气的笑,使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轻浮。

“那是自然,我呢,说是谢你,不如是想要和你聚聚。最近你小子倒是逍遥的很,老是不见影儿。”那叫桃夭的女子就整个人斜坐在周厉的身上。祁徽羽眼睛扫过周厉的左手摸着的地方和那女子娇羞的脸颊,不禁觉得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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