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说不知道了。”金少炎看着他，“不过我估计他很快就会杀过来。”
王宇直左顾右盼，“那你这儿有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儿？”
金少炎继续审视他，“你跟他到底怎么了？”
王宇直拿起背包，“我先找地儿避避，回头跟你解释。”
金少炎拦住他，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
王宇直瞠目，“你这是狡兔三窟的节奏啊？”
金少炎皱眉，“我一朋友的仓库，叫我帮他看着的。”
金少炎把王宇直送到地儿，王宇直边参观边啧啧道：“你这朋友是搞地下乐团的吧？”
“以前弄过，现在解散了。”金少炎接通一个电话，“林正？”
王宇直转头无声望着他。
金少炎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行踪了……他是来找过我，不过现在没在我这儿……我怎么知道……”
金少炎挂了电话，转头看向王宇直，“现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了？”
王宇直沉默片刻，道：“如果我说我是真Gay，你会不会讨厌我？”
金少炎面无表情，“不会。”
王宇直神色一黯，“我喜欢林正，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金少炎点头，“你做的很对。”
王宇直眼神慢慢亮起，“你会站在我这一边，对吗？”
金少炎朝他伸出大拇指。
王宇直怕被林正找到，两天没敢开手机。一日三餐都靠金少炎替他叫外卖。第三天，金少炎来到仓库。
“林正走了。”
王宇直表面上没什么，给金少炎倒水的时候，有一半都洒到杯子外面。
金少炎继续道：“他有几句话让我带给你。”
王宇直根本不敢转身。
“第一句，那张照片是假的，他根本不信。第二句，他会回来的，叫你等他。”
金少炎表情臭臭的，“第二句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
王宇直半晌才慢慢转身，表情比金少炎想象得要平静，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不开心？”
金少炎耸耸肩，“还行，好几个保镖护送他登机，美国总统级别待遇，他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王宇直微微垂眸，陷入沉默。
金少炎道：“过几天我也要走了，你会不会去送我？”
王宇直点头，“当然。”
金少炎用力捏了捏水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宇直道：“我会回老家。”他顿了顿又道，“欠你的钱会陆续还给你。”
金少炎低头注视着水杯，许久道：“常联系吧。”
五年后，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
一个脑袋像鸡窝般的眼镜男冲进卧室，从被子里挖出王宇直。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王宇直眼睛都没睁开，还在呼呼的睡。
鸡窝男咆哮教主附体一般疯狂的摇晃王宇直，“电视台儿童频道的王主任同意用咱们的节目了！咱们很快就要熬出头了！”
王宇直差点被他晃出脑震荡，一边示意他暂停，一边问道：“投资商呢？”
鸡窝男一愣，挠挠鸡窝，“王主任说让咱自己解决。”
王宇直翻个白眼，躺回去继续睡。
鸡窝男又把他拽起来，“投资商的事回头再说，万里长征咱就差最后一步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眼下还有件更紧迫紧要重要的事需要你的援助！”
王宇直哀嚎一声，“为了给你整片子我三天三夜没睡觉了，你就饶了我吧！”
鸡窝男直接给他套上衣服，“坤哥的影楼今天摄影师拉肚子住院了，看在咱俩没饭吃那些岁月受人恩惠的面上，过去给帮个忙。”
王宇直叹口气，“要不是你当初甜言蜜语把我从老家哄骗出来，我会过上这种水深火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鸡窝男有些不好意思，“兄弟你受苦了，等哥成为国内儿童综艺节目头号金牌制片，你整天就剩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说完还在王宇直脑门上使劲亲了一口。
王宇直把他推开，“少特么扯淡！”
春日天气晴好，正适合拍外景。尤其是各种异国建筑风格荟萃的江边，更是各大影楼首选的黄金地段。
鸡窝男戴了顶棒球帽，换了件文化衫，气质顿时文艺了许多。他手里举着单反，正在对着一对新人各种角度的咔咔咔。
“好，就这样，新娘子再笑得甜美一点。你看你找了这么英俊潇洒的老公，心里还有多幸福啊，要把这种幸福感完美的呈现出来……”
旁边举着打光板的王宇直无语的看着腆着将军肚还有些谢顶的新郎，心里对鸡窝男比出中指。
双人照照完是新娘的单人照，鉴于新娘不太会摆POSE，王宇直走过去给她做示范。
“你的左脸比较好看，朝这边再侧一点效果会更好，对，就是这样，下巴回收……”
王宇直边说便做示范，阳光照在他俊逸的侧脸上，打造出惊人的完美轮廓。
新娘一时看得出神，心想要是自己老公能既有现在的丰厚身家又有此人的帅气外表，那该是件多么完美的事？
可惜世上无完事，你选择了一样，注定就得放弃另一样。
同样看得出神的还有路边一辆黑色奔驰车里的人。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一位西装男扭头对后面的人说道：“林总，可以走了吗？”
那人看了眼手表，“再等等。”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江边，拍照的那对新人正在休息，鸡窝男跑到附近的报刊亭买了几瓶饮料，拿过来一一分给众人。
王宇直看起来神色有些疲惫，鸡窝男帮他擦汗扇风，表现得相当殷勤。
看来这几年你过得相当不错呢。
林正皱起眉，心中有股醋意蒸腾勃发。
第38章：山水有相逢（一）
周鹤洋觉得今年的事业线真可以用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守得云开见月明来形容。
先是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电视台突然决定购买他的少儿节目版权，接着一个财大气粗的集团又向他抛出橄榄枝。
他几乎是一路飘到常远大厦。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将他带至大厦顶层的总裁室。
周鹤洋心里有点小紧张。他在网上查过，常远集团CEO叫蔡东林，看照片年纪应该四十左右，学历显赫，是个留洋博士。这种学霸型的海归一般都不太好接触，讲话都是一口一个你们中国怎么怎么样，还不时夹带几个谁都听不懂的专业单词，很高大上style。
周鹤洋打定主意不管对方说什么，他就一句话，蔡董您说的真是太对了！
在总裁室等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人从侧门走进来。周鹤洋猜测可能是总裁秘书，哪知年轻人径直走到老板桌后面坐下。
周鹤洋有点傻眼。
年轻人打开桌上的文件资料，“宇洋动漫工作室？”
周鹤洋赶紧点头，试探的问道：“您是……？”
林正抬头，“我姓林。”他合上文件，“你们工作室的盈利情况怎么样？”
周鹤洋道：“报告林总，我们工作室目前还没有盈利。不过电视台已经跟我们签了合同，工作室很快就能在全国打响名气，到时候绝对不愁盈利。”
林正道：“资料上说你们是以动漫为主营业务，现在却改成综艺节目。”
周鹤洋有些尴尬，“您说的没错，主要是刚创业那会儿不太会做人，得罪了领导，牌照被收回去了，没法子才改行的。不过您放心，我以工作室全体人员的人格担保，我们的综艺节目照样会火遍全国，绝不会让贵公司做亏本生意。”
林正道：“工作室的名字很有意思。”
周鹤洋呵呵一笑，“其实就是我跟合伙人的名字合二为一，我觉得这样比较能体现我们工作室齐心合力共同创业的可贵精神……”
他说到“合二为一”时，林正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周鹤洋觉得仿佛有千万根利针刺进他的灵魂，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看向林正，依旧是一副恬淡温和牲畜无害的模样。
周鹤洋有些不搞清楚刚才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真有过什么，心里有些惴惴。
“你跟王宇直怎么认识的？”
林正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周鹤洋措手不及，下意识道：“我们是中学同学……您认识王宇直？”
林正平静的注视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神色都很正常，周鹤洋却偏偏能感觉到一丝不正常，尤其是对方身上仿佛正散发出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暗黑气质，让他有种要被黑暗吞噬的恐怖邪恶感觉。
周鹤洋额角已有冷汗滴落，“非常纯洁的朋友关系！”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迸出这么一句不靠谱的回答，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光一现福至心灵。
林正周身的黑色浓雾渐渐褪去，光明重新降临周鹤洋的头顶。
周鹤洋泪流满面，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去教堂给上帝上柱高香！
“我会给你们工作室先期投资五百万，不过你们要把主营业务重新定位回动漫。”
周鹤洋先是被那五百万刺激得喜不自胜，又被后半句话浇了盆凉水。
“可是林总，我们没有牌照啊……”
“牌照的事我会解决，你们只要负责做出高质量的动漫就行。”林正嘴角边扬起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国产动漫的未来就要靠你了，周总监。”
一句“周总监”立刻让周鹤洋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连表情都严肃许多，“林总放心，我们宇洋工作室一定会在您的光辉照耀下，一路披荆斩棘高歌猛进，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周鹤洋走后，林正打开笔记本电脑，有人给他传过来一段视频。
视频上，王宇直正与某人对面而坐，像在接受面试一样。
“你怎么能够肯定，如果我们投资给你们工作室，就一定会盈利？”
王宇直拿出IPAD，“回答您的提问之前，我希望您能先看一段我们工作室自己制作的动漫。”
他说着打开视频，“因为制作资金有限，我们的作品精细度可能比不上欧美日韩，但不论是故事创意还是画面设计，我们都绝不会输给他们。”
投资商不为所动，“现在市场上好的动漫作品很多，但并非作品好就一定能赚钱。我们做生意的最注重利润，现在给日韩成品做后期制作最赚钱，又不用审核，你们愿意接吗？”
王宇直道：“如果大家都只为了赚钱，那谁去做原创？”
投资商道：“那不是我关心的事。”
王宇直收起IPAD，“那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投资商看着他，“年轻人不能总是意气用事，你们也要吃饭。”
王宇直站起身，“谢谢您的关心，对于年轻人来说，有时候梦想要比生存更重要。”
投资商喊住他，“我看你能力不错，何必待在一个没有前途的工作室呢，来我们公司，我保证你有更大的发展前途。”
王宇直礼貌摇头，转身出门。
林正合上电脑，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静静出神。
王宇直走出投资商的办公楼，拨通周鹤洋的电话。
“大周，你找的这什么投资商啊，一点都不靠谱！”
周鹤洋的大嗓门从手机里传出来，“没事，咱当初定的策略不就是广撒网多捞鱼吗？我今儿见这个老板不错，一张口就给咱五百万！”
王宇直吃了一惊，“做个一档十期的《快乐熊》哪用得了五百万？”
“不是做综艺，是动漫！兄弟！”
周鹤洋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激动，“咱上次夭折的那个《星辰变》终于能做完了，哈哈……”
王宇直还是有些不信，“咱不是没牌照了吗？”
“牌照的事投资商搞定，兄弟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晚上一定得喝个痛快！”
王宇直道：“今天不行，我晚上有安排。”
周鹤洋嘿嘿坏笑两声，“有约会哈，该不会是坤哥影楼里那个大波妹吧？我看你每次去她都对你眉来眼去的……”
王宇直打断他，“别瞎说，我一大学同学回国了，得去见见。”
周鹤洋也不坚持，“行啊，别玩得太晚，明天还得出外景呢，电视台这合同咱还得上点心，有始有终的把节目做完。”
王宇直挂了电话，走向公交站。
看着熟悉的731路，他不知怎的就想起大学时在公交车上对着手机里的林正讲情话的事。
虽然那时自己并未当真，只当是追求女神的一次预演，可现在想想未必没有林正故意设计的成分。
你的吻，情意绵绵，回味悠长，如同月下窗前的那一缕暗香，又如同春雨滋润了我的心田。
虽然时隔五年，那时那刻的情景却依然清晰得如同就发生在昨天。
记忆虽然深刻，心境却已遥远。
王宇直身旁是一对也在等车的学生情侣，两人额头相抵，情话绵绵。
王宇直默默投去视线，又默默收回，轻轻一笑。
回到学校里的一个小餐厅，很多同学都已经到了。今天是迎接金少炎回国暨毕业五年同学会，除了还在国外的，基本上都到齐了。
金少炎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王宇直原本就不是班上最活跃的，现在依然如此。最高兴的要数马辉，这些人里就他已经结婚生子，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大家喝到一半，不知谁喊了一句，“哎，我好像听说林正也回国了。”
王宇直刚端起酒杯的手一哆嗦，半杯啤酒都洒了出来。
所幸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在讨论林正到底有没有回来的问题，有的说是，有的说不是。讨论来讨论去才发现没有一个人这些年跟林正有过直接的联系。
有人问马辉，“林正不是你们寝室的吗，你们也不知道吗？”
马辉挠头，“还真不知道……”他看向王宇直，王宇直无声摇头。他又转向金少炎，金少炎也摇头。
这个话题便就此告一段落。
王宇直借上厕所的机会走到餐厅露台上吹风。
“这儿风硬，容易着凉。”
金少炎走过来，在王宇直身旁站定，抬头仰望星空。
王宇直问他，“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金少炎道：“我妈希望我留在外面，我自己想回来。”
王宇直又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金少炎垂下眼眸，“还没想好。”
王宇直沉默片刻，道：“我还给林正的钱你帮我转交给他了吗？”
金少炎嗯了一声，须臾，道：“他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说都是人托人转交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好像一直在找你，我告诉他，这些钱都是你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如果他真心为你好，就不要再去打搅你的生活。他后来就再没联系过我。”
王宇直静静听完，不发表任何意见，转身要走。
金少炎拦住他，“林正的确是回来了。”
王宇直身体陡然僵硬。金少炎慢慢走到他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