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面红耳赤。
下楼之后看到的南逐,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看到忘忧之后也还是笑,却并不让人觉得有多热切,至少同前一天不相同。
再一同乘上马车之后,忘忧能感觉出来南逐同苏宛童之间多了些剑拔弩张的感觉,而苏易本说要坐马车内都因为南逐的脸色而改口坐在马车外了,有些许奇怪的氛围,但幸好的是他可以装作看窗外,马车没走出城,苏宛童便嚷嚷着要睡在忘忧身上,直到苏宛童躺下来,忘忧一直都能感觉到那边的南逐在看着他,虽然目光没有攻击性,但忘忧却不免感觉怪异。
南逐一手把苏宛童往他这放的脚推回来,并发出哼的声音,听到的人都能感觉到南逐是在嘲讽,而这些人其中自然是有苏宛童。
“哼,嫉妒啊?”
南逐眼神瞟向苏宛童,扯扯嘴角,摆出个不屑的表情。
当然,那只是表面而已。
“想要你也说啊。”像是料定了南逐不会说出口似的,苏宛童枕在忘忧腿上硬是把脚放在南逐的边上。
“忘忧,可以吗?”
忘忧看着一下坐起来睁眼嘟嘴的苏宛童,一边又看着此刻表情不善的南逐,静静地点了下头。
南逐猫着腰站起来走到忘忧左侧靠在忘忧的肩上。
“肩膀上的药换了吗,你们昨夜那么忙想来是没换吧。”
回应的唯有忘忧此刻涨红的脸。
“你听墙角!”
“我就在你们隔壁。”
苏宛童咬着下唇,他不管这两人以前如何,只是昨夜过后,他已经把忘忧划成自己的了,便是有人听到了忘忧情事中发出的声响都不可以的。
“过会儿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会去换药的,谢谢南少爷。”
“嗯,那我靠着睡一会儿。”
略一点头,而后目光看向正盯着自己不放的苏宛童。
这人又看了一会儿后才撅着嘴嘟囔了两句躺下了。
25.寻渊阁
一路朝着皇都去的路途漫长又无聊,没有什么趣子,坐在马车里的三人都是一路睡过来的,行了足有三、四个时辰,马车停下,苏易转头掀开帘子想叫他们下车散散步,但看到的场景让他决定,自己还是先闭嘴吧。
马车其实并不是很宽阔,忘忧坐在中间头向后仰着,唇齿微微张开,面容相似的苏宛童和南逐,一个躺在忘忧腿上,一个枕在忘忧左肩,但南逐不知什么时候手攀上了忘忧的腰间,苏宛童的手也放在不合乎礼貌的地方。
非礼勿视,就是苏易现在的想法。
把忘忧唤醒的是右肩上的痛感,猛然惊醒,出自本能的浑身一震也让剩余两人清醒了过来。
只是,两人的面色并不好看。
这算不算是血缘兄弟的好证明?
苏宛童和南逐互看一眼,坐直,皱眉,眨眼,责怪地看向忘忧,两人几乎同时进行,苏宛童双手一伸避开伤口揽住忘忧的脖颈,嘴唇贴在忘忧蜜色的面颊上,分开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响亮。
南逐面色顿时有如寒冰,走了两步下马车直往远处走去。问了几户农家要来了干净的布和水,折返回马车。
两人还在腻歪。
“来上药了。”
苏宛童严肃起来,离开忘忧,小心的想要解开忘忧的衣服的时候,被忘忧一把抓住了。
面色涨红的摇了摇头,“我等等自己来,我可以的。”
“不方便吧我帮你。”然后打湿布等着苏宛童帮忘忧解开衣服。
“不……不用了!”
南逐目光和面色一样冰凉凉的,只一眼,忘忧就松开了抓着苏宛童的手,垂下眼睛。后续上药过程很轻松,南逐尽量把忘忧一身的痕迹忽略掉,却不行。
比自己想象的要在乎。
接下去的路程南逐鲜少说话,只静静一人靠在角落闭眼休息,其间换药的时候,忘忧说要帮他换药,却被南逐婉拒,最后还是苏宛童上去一把抢走了药瓶子硬是要给南逐换药才让马车内的氛围又一次平静下来。
到皇都的时候,天色昏暗,他们一刻不停的赶到寻渊阁底下。
忘忧眼尖的在那风格华丽的建筑前面看见几个熟悉的人影,马车一停下,忘忧就赶忙下车朝那三人跑去。
“你们怎么在这!”
“了不得啊忘忧!”
“啊……痛。”
这时三人才发现了忘忧的不同。
“你的右手怎么啦。”
“手还好,肩膀被人不小心暗算到了。”
“没事吧,找林老看看,快点。”
林老,是在寻渊阁中呆了不少年岁的一个大夫。
“不急,我已经上药了,你们怎么回来了。”
左臂环着一人的肩膀还挥着手示意不要的忘忧一扫叠在心口的阴郁。
眼前站着的三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练功,最终被分去保护不同的人的好友,白岑、白潋和水浚。
听到忘忧的问话,三人很快就严肃了起来。
“因为你。”
“我、我怎么了?”
“阁主说……啊、林老,等等出去,忘忧肩膀受了伤,你先替他看看吧。”看到林老往外头走的白岑赶忙叫住,然后拉住忘忧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往林老的方向走去。
林老还是同以前一样,只不过眼角眉梢纹路又多了几条,但目光还是让人觉得,能够一眼洞穿内心。
“忘忧,这些年过得还好吧,我们进去,我给你看看肩膀。”
五人一起进了寻渊阁,忘忧压根没想起还有两个几个被暂时抛到脑后的人还站在寻渊阁门口,后来还是有几个站在门口的侍童看这马车中的人并不像无事,便僵硬的上去问了下,至于小童为何僵硬,定是那马车上面容相仿的两人都冷了脸色,着实冻人。
忘忧走到原先自己住的院子里,还是空着的,灰尘不多看得出有人定时打扫,不经心中一阵暖意。
“解了衣服我看看伤口。”林老碰了碰忘忧伤处,发觉这伤得还真不轻。
尴尬的气氛以忘忧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忘忧捂着伤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一圈人,张了张嘴又硬是把话噎了回去,面色青了又红的。
“如何?”
“还是别看了,林老,我擦擦药就成了。”
“手不要了?你现在右手是不是还是无力拿起东西。”
没错,右手自伤了的时候开始,不仅没了力气,连别人碰触若轻了都没什么感觉了,忘忧早上还暗自担忧了一回,练武十余载若没了右手,不是形同废人?
“不是,林老……”
“那还不快解了衣服。”
林老挑眉后装作慈眉善目地笑了一下,但这从小便在林老身边的人都知道,这离林老发怒也是不远了,不然怎么会有林笑面一词渐渐传出来呢。以前还勉强会性格外露些,这年纪越老便越是爱深藏着,无事便捉弄一下他要施药的人,也成了林老的一大乐趣。
这一笑,可就让忘忧老实了些许,立马咬咬牙解开衣服脱了半边,此起彼伏的三声抽气传到忘忧耳中,瞬间脸上便热了起来。
“伤到了骨头,不知经脉是否还好,若两三个月后还不见好,你这胳膊也就没法用剑了,骨头倒是能长好,但也只能提提轻物。”
四人都凝了脸色,尤其是忘忧,垂下的目光中不知有多失望。
“谢谢林老,我知道了。”
而后林老提笔,水浚在旁研磨,写下几味药材,不少是治伤疗骨极好的药草,用镇纸压在桌子上。
“这几味研磨和上我们这院中的井水调成糊状敷上六帖,一日两帖,骨伤会好的快一些,经脉还是得它自己长上,手上别提重物,也别使剑了,否则能好都得作没了。”
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罐药膏,忘忧伸手接过,打开盖子,药膏半透明玉石色泽,气味清新。
“至于这个……对你伤口没什么用处。”林老揽揽胡须,又摆出了张笑脸。
“那做何用。”
“治你这胸前、伤口旁的淤痕极好,我说这不像女子亲的吧。”
“……”
“是外面马车上哪个?”
“……”
“我看你更喜欢那个活泼好动的些,我没猜错吧。”
“没错,刚我就觉得你们氛围奇怪。”白潋听了一会儿,也参了句话。
“……”
“难道说是那个看起来稍成熟些的?”
“……”
“不应该呀,我怎么可能猜错。”
“为老不尊!”涨红了脸,只憋出了这一句话。
26.妹妹
林老双手在背后交握,迈着悠闲的步子就往外头走,正巧迎面来了君迁带着苏宛童和南逐走过来。“阁主。”林老略一点头以示尊敬,在与南逐和苏宛童交错走过的时候,又转头看了眼忘忧,眼中笑意难掩。
除了刚进屋的这三人外的闲杂人全离开了这屋子。
“阁主。”
“你受伤了不必行礼了。”刚要下床的忘忧听言又躺在了床上。
“我知道你们这次来做什么,也知道几天前你们中有人调查我寻渊阁的事,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们吧,还有,忘忧你妹妹有消息了。”
三人不由得都严肃了起来
“你们两个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派人去保护你们,我的妻子二十三年前难产去了,她给我留了两个孩子,但这寻渊阁中并无女子,且我也不会照顾孩子。”说道这儿,君迁顿了一顿,看眼前站着的两人面色都不是很好,淡然一笑,接着说道,“你们长的很像你们娘亲,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那时我同南府与苏府交好,正巧碰上他们两家当家有事相求,我便借机将你们托了那儿,只为我一己私欲,将你们变作了这样性格,我实在有愧亡妻,便也没想要把你们认回来。见你们年岁大了,想派人去看看你们好不好,就派了忘忧去。只是,南逐的作为着实令我失望了些。”
说罢,抬眼看了看南逐,只见南逐面色涨红,反观忘忧却一脸不想被提起的难堪,只有苏宛童跟没事人似的,站在中间,不知想了些什么。
“所以忘忧回来了之后,我便加派人手找了他妹妹,近日终于有了些消息。
“江南秦府二小姐,秦沐瑶。现今被门当户对的一家二公子下定,过两月的大好日子便要嫁去了。”
“门当户对的吗,那便好,那便好,做秦府二小姐……总比跟着我好,忘忧谢过阁主。”
室内静寂,忘忧僵直着身子看着床顶,连何时他们都走了也不知。心中一直想着自己的妹妹,那江南秦府,是从小长大的村子旁的城镇发迹的布匹大户,不知妹妹如今是否还好。
若是能看看,就好了。
敲门声传来没几下,水浚便拿着几包药包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摆出老妈子的架势,把忘忧拉起来,坐在床上,表情凝重,“你说,是谁。”
尴尬,尴尬,尴尬。
“你又来管我这些。”
“我不能管?要我说啊,这富家长成的公子哥都多少有些嗜好,你别傻愣愣地就投了颗心进去。”
忘忧看看水浚,又低头看看自己交缠轻抠的手,又抬头看看水浚,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同这三个好友许久未曾见面了,自己被派到南逐身边的时候,他们三个也被派出去,自己从南逐身边回来的时候也不见他们人影,后有听了些许传闻说是水浚同那什么容王府的世子身形暧昧,但那时的忘忧怎么都不信,这面凉心善,仗着姣好面容自视甚高的水浚还能看上别人?
但今日一听,也许确有其事。
“不是不是,我只是开不了口说这些,挺……挺奇怪的。”
“如今觉得奇怪了?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能逼你不是,只是那两个非要我来问,你以为我爱问啊。”忘忧倒是听出了话外音,笑了一笑,刚张开嘴想说什么来着,便被水浚打断了,“你现在就好好休息,若是你真已经喜欢上那两个的谁了又撞了什么铁板的,不如和我们三个一块走吧,我们去你妹妹那镇子定居,我知道你想和她慢慢交好,与她再认兄妹。”
心中顿时晕开一阵暖意,呛的鼻腔也酸酸的。
寻渊阁向来对完成任务的人不会小气,以被借走做护卫来说,五年一个时限,过了五年便可要求完成这个任务,然后领一笔银两,离开寻渊阁,水浚被派出时限最长,已有七年,而白岑、白潋也已经做了六年有余了。
“可我时限没到。”
“不就一年吗,你跟阁主算算以前的零头,凑凑也是够了的。”
“知道你们意思了,我会见机行事的,放心。”
“唉,你先躺下,我给你和个糊过来。”拿着一包药粉便忙去了。
过了没几日,苏宛童、南逐与君迁的关系是越发好了,也有了在寻渊阁长住下来的意思,君迁没说二话便腾了两个相近的空院子给他们住,打发了不少侍从跟前跟后。这么多年来,君迁虽未完全忘记亡妻,但对两个儿子的想念之情也是浓了许多的,如今双双回来了,自是整日笑意满腹,这头头都开心着呢,底下哪一人不是脸上一派欢喜的。
但单单忘忧一人内心郁结连带面上愁苦的,原因便是他那肩部的伤。林老开的药天天涂着,按着不痛,但手臂还是无力,只能拿起细碎的小物件。不能练剑,饭都是粗粗拨到嘴里的,在这高手辈出的寻渊阁中,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且这三个好友总是缠着他问心上人,没拱多久,忘忧便说了,三人听后,自是一脸惋惜,说要给忘忧看看这苏宛童的真面目。
一日,水浚一脸狡黠,说要带他去看好戏,带着他就到了苏宛童的院子中,借没人的空档便躲在假山后头,忘忧一脸疑惑,看了看水浚,后者笑着对他比了个别说话的手势。
只见院子口,白潋跟着苏宛童走了进来,就坐在假山旁的凉亭中,起初忘忧还不知水浚带他来是何意,没多久便知道了,带他来,是叫他死心的。
……
“苏公子可曾听说这皇都烟花地是哪都比不上的,尤其挽翠楼,里头姑娘身段娇俏,声音如同银铃。”
“哦?来的这几日都忙着同阁主办事,还未曾因私事出府。”
“苏公子有兴趣?白潋可以带路。”
“那待我更衣。”
苏宛童走进里屋的时候,忘忧说话都有些哽咽了。
“如何?”
“我……罢了,我本就没有期许他会……喜欢我的。”
“你啊,都说了还有我们啊,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给你找了来,但苏宛童和南逐,还是离的远些吧,以前你的脑袋那么灵光都还是……现在这转不过弯的死脑筋怎么跟苏少爷周旋。事不宜迟我们两日后便走吧。”
抿唇不语,心下却是有了决定。
27.熄灭
忘忧转身欲走,却被水浚一把拉住了手腕,贴耳说道:“你不想知道这苏二少是否会在温柔乡里颠鸾倒凤?不如跟上去看看吧。”
正要拒绝,又觉得也许苏宛童并不会让他失望也说不定,迟疑两下,仍旧点了头。
很快,苏宛童和白潋就出来了,往寻渊阁外走去。
走出后,白潋带着左拐又拐了几回,忘忧心情低落的跟在水浚身后,一个没注意的空隙,踩到了石头,步子滑了一下,身子往后仰幸好水浚一把拉住了他,但忘忧还是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