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功我练了许久,可以的话,我想能同你一起去祖宅。”
“可你不会武功,有危险我要有多愧疚。”
“放心我会带上忘忧一同帮你的。”
被点到名的忘忧,站在在外廊的阴影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若是有忘忧更是好,他武功高强,也许能帮我不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想昨日我们还是兵刃相向,真是不打不相识。”
苏宛童笑得大声,刚想回应些什么,忘忧就从内廊走了出来,直直往凉亭走去。
“忘忧?快过来,我们正好说到你呢。”
“我恐怕不能跟着你们去林家祖宅。”
“为何?”
“我一直对琼月充满抵触就是因为,我与南逐之间有些不快。所以,我想我不便去,倘若我只碰上些下人就罢了,南逐也在那的话,我可能会被带走。”
忘忧这担忧并不无道理,南逐如果食髓知味,又将他带走,他可能再也出不了南府了。
他不想为了旁人冒险。
“那就我一人去吧,我答应了凤锦的,自是会完成。”
“可你不会武功,会有危险。”思来想去,若是让一个昨日才认识的人为了自己的私事而处在危险中,林凤锦怎么都过意不去。
“到时随机应变。”
虽然面上有些木然,但忘忧心里还在衡量去还是不去,若是去,有极大可能会搭上自己后半生,若不去,自己这么丢下他们也不好。
三人一直坐在凉亭品茶,直至日落西山,苏宛君差了苏白来呼他们一同吃饭。
没想苏宛童又和苏白呛了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二少爷,大少爷差我来叫你吃饭。”
“你还当我是二少爷啊?我以为你已经把自己放在苏府大少奶奶的位子上了。”
“你!”苏白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什么你,叫二少爷,一个下人还在我哥面前跟我抢位子,昨夜你是不是又赖在我哥房间睡觉的,要不是我昨夜有事,我定是得把你赶出去的。”说着说着还拿手推了把苏白,苏白又气又不能反驳,往后倒退了几步,没成想却被颗装饰用的石头绊了下,眼看着要掉进池塘里,还是苏宛童一把抓住了苏白。
待苏白站稳了,苏宛童又故作嫌弃,拼命甩手,碎碎念着:”我的手要烂!我要叫我哥给我多洗几次手,好恶心啊。”
逗得林凤锦哈哈大笑,就连后面的忘忧也笑了起来。
四人一同到大厅的时候。饭桌上已经布满了菜,苏宛君坐在长桌家主的位置,左手边是苏宛童,右手边是苏至青,然后依次坐开林凤锦,忘忧,苏白,苏易。
“昨日之事多有误会,谢你们两兄弟不怪我。”
苏宛君勾起一抹笑来,回敬了一杯酒,放下酒杯也不说话,只是观察着林凤锦。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凤锦不要客气,昨夜回来时虽为宛童留下你这行刺他的人感到不解,今日他同我说了,我才知,原是误会。听说你也要回琼月,何不同我一道去?”
“多谢好意,但我已与宛童说好了会一同前去。”
“宛童,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要去琼月。”苏宛君隐去笑容,看向左手边的人,苏宛童笑着抓了抓脑袋。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哥,我只是想跟你去,你又不带我,叫我跟着至青哥。他成天算账,怎么同我赏花戏鸟看夜月啊。”
“这问题我们晚上再说,现在吃饭。”
糟了。苏宛童心想。
“吃饭吃饭,哥,我要你前面那道菜的鱼。”
“自己夹不到吗。”
给林凤锦扫去个眼神,对方却不知是不解还是不想理会,回以笑容复而又埋头吃饭,似是再说,你又不曾告诉过我不能说。
忘忧却仍是不说一句话继续吃饭。去不去林家祖宅,若是去了会不会遇见那个人。
若是他从不曾被派去南逐身边就好了。
去和不去的想法反复出现在脑海中,抉择这两个字盘踞了他所有的思想。
06.上路
用过晚膳,苏宛童沐浴过后,去了苏宛君房里。
此时,苏白正站在苏宛君身侧说着什么,不多久就走开去为他整理床铺,整理完毕后朝身后那人伸开了手。
回以拥抱,苏白在他怀里眯了眼。
苏宛童到房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相拥的画面,一时气愤,于是大吼了声:”苏白,下去,今夜不需你伺候。”
待苏白下去之后,两兄弟才讲上了话。
“上回不就和你说了,苏白并不坏,不需如此凶吧。”
“上回我也同兄长说了,我也并不坏,我只是看不过。”
看着自家小弟气鼓鼓的样子,苏宛君笑出了声,而后坐上床榻,”一提到苏白你就生气也不知为何,还是上榻吧,夜里寒。”
两人一同躺在床榻上聊了许多琐事,最后还是苏宛君提起了今日晚餐时闹不快的话题。
“若是你真不需我担心,就不要去琼月。”
“为何。”
“没有为什么。”
“我想去见见那南逐是谁,为什么有人说我和他相像。”
“呆在叶川,宛童。”
最终还是没有谈拢,苏宛童并不说话,只是翻身背对自己的哥哥,他想去琼月,想看看那南逐究竟是长什么样,也想知道为什么忘忧在听到琼月听到南逐时,会露出惧怕的神色。
还有,他想和苏宛君呆在一起,自从苏宛君做了苏家当家,就再也没有秉烛夜谈的时间和氛围。
唤来苏白熄了蜡烛,苏宛童翻来翻去还是静静的说了一句:”我还是会去琼月,不管见不见得到南逐,我答应林凤锦了,我要帮他。”
他听到苏宛君重重叹了一口气,但是却没有说话,两人都背对着对方,夜深,稀稀疏疏的蝉鸣让人很是揪心,同榻而眠的两兄弟想着一件事顶着两个不同的回答,似乎这么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过这么大的分歧。
第二日一早当苏宛童醒来了之后苏宛君早就往酒楼而去,他仍如昨日一样给忘忧带药,向林凤锦习武,往复三日,苏宛君住在酒楼,不曾回来。直至第四日苏宛君带上四五家丁以及苏白,乘着马车赶往琼月的时候苏宛童才看见他。
“哥,你是不是怪我。”
“不是怪,是我需要找地方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苏宛童还是不是需要我保护。”
说罢,不听苏宛童答复,翻身进了马车,家丁很快就驾着马车往远方而去。
当天苏宛童照常练功,只是谁找他讲话,都黑脸相向,苏宛君走时没在场的林凤锦对苏宛童的行为报以不解,但是没人解释,苏易只是粗略的说了一些,忘忧则是根本不在意,只是平时总是扯开笑脸对每个人的苏宛童,突然无精打采的,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你怎么了吗。”想了许久还是问出口的忘忧拉住想要离开的苏宛童的手。
扯了苦笑,却不讲话只是摇摇头,想说没事,但是连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快点好,我还想五日后我们也能去琼月呢。”
“大少爷还是反对你去琼月吗?”
“恩。”
“听大少爷的吧。”
“你也这么觉得?”
苏宛童泄气的后退几步坐在床沿。
“南逐淡漠冷酷,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该和他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我和他,像吗。”
“像,起初我以为阁主又把我派给南逐了。”
两人没聊几句话苏宛童就又去练功了,睡意上来的忘忧翻了个身合上眼睛。
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岁,那一年他刚被阁主派到南逐身边。到了琼月住进南府之后却发现,南逐根本不需他保护,他武功高强,身旁有不少于五个会武功的仆人。但他还记得阁主交给他的另一个任务,每月给他传信,去详细阐述当月的南逐。
他坐在桌前借烛光写下南逐的生活习惯以及他的不俗之处,但在写好晾墨时南逐却出现在他眼前,手指着这封信,说道:“阁主派你来做什么,以保护的名义来调查我?”
忘忧否定了之后,南逐却不信,直叫人把他带去地牢关起来。
地牢处于南府后院的地下,就一个四方方的房间,没有天窗,熄了蜡烛一片昏暗。像寻渊阁的练功房一样,环顾四周后,忘忧得出这样的结论,没有什么好怕的。
忘忧被关在地牢足足两个月,南逐每隔三四天就会来一趟,身后跟着的仆人听从他的安排,次次都掐着忘忧下颚给他灌药,起初味道只比水稍苦一些,喝了近两个月,那最后一碗药,苦的只要靠近药碗就能闻着气味。
那之后南逐再也没来,忘忧浑浑噩噩又过了一月,随后就遇上了他永生难忘的那天。
就在那天,他知道那灌了二月有余的药是做什么用的了。若不是那药,他本可以避免的。但那时候的他不行,他看着南逐俯身却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推开他,明知道这人挺进他双腿之间要做什么,却不能让自己免受屈辱。
他还记得南逐嘴里不断不断喊着白辛夷三个字,南逐以白布覆着他的脸,隔着便亲吻起来,细细的从眼睛亲到鼻尖,又从鼻尖亲到唇角,但下身动作却并不见得轻柔了些许,最后南逐到达欢愉之后,掀开白布狠狠掐着他脖子,俯身在他耳畔说了句话,然后他开始了长达三年被禁锢着的日子。
南逐说,我会差人把你用铁链锁在我床边。
忘忧从梦中醒来,套上鞋子用着比平日快了许多的速度走到苏宛童练功的院子,一语不发的坐在林凤锦旁边。
林凤锦看着明显刚睡醒的忘忧,问了一句,”手臂好些了吗。”
“恩。”
“晒太阳?”
“恩。”
“要指导一下宛童的剑法吗?”
“恩。”然后摇头。
之后林凤锦说什么忘忧都没有什么不同的回复。
如此往复过了五天,终于到了三人一早定好去琼月的日子,只是三人行变成四人行,匆匆加进来的苏易,却说着理所应当的话。
“我是二少爷的随从,既然是随从就该二少爷去哪我随着去哪,我跟着一块来有什么不对吗,我还没说呢,为何决定好了去琼月却不同我说,二少爷你也是,我可是你的随从!”苏易站在苏宛童面前一直唠叨着自己出现在这队伍中是应该的,仿佛他们一开始说去琼月的队伍里就不能少了他一样。
“停,别唠叨了。你再不上马车我可叫忘忧赶车了啊。”
“少爷少爷,拉我一把嘛,我可没有你们的轻功,撑着跳不上,哎呀,快……”
“行,我拉你上来,马车里有甜点,你吃,别吵我,我要睡一觉。”苏宛童打着停的手势向琼月行去。
07.回忆·一
初次出叶川的感觉很奇怪,两面景物用很快的速度向后退着,恍惚的向外头伸出了手,却被身旁的忘忧挡了下来。
不过多久,四周林木逐渐变的密了些,广阔的青色被轻松遮住。透过枝桠些许阳光照进了马车的窗内,苏宛童顶着这阳光眯上了眼,耳畔却不断地传来苏易的声音,他叽叽喳喳的和林凤锦讲着这处的树那处的云,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还要喊着真美。
活脱脱一个十岁幼童的言语。苏宛童斜倚着窗想着。
“少爷,少爷,待我们到了琼月,去南府开的那家酒楼好吗,听人说那的桂花糕软滑又不腻,还有桃花酒,不醉人,桃花香气能绕梁三日有余,还有茶鸭,用茶叶泡制了半天后上蒸……”
“等等!苏易你除了吃还记得什么,你记得我们是受凤锦所托去的琼月吗。”一手抵住苏易的头,制止住他不停往身边靠来的行为,一边做出嫌弃的表情的苏宛童,心里想的却不尽是这样。
“得了吧少爷,我看您就是想来跟着大少爷,才借着林公子的缘由马不停蹄的往琼月去。”
手里拿着白色糕点,坐在苏宛童身侧的苏易全然没有看到苏宛童此刻微微红了的脸,等到他转头看到的时候,苏宛童已经将举着两个拳头往苏易头上搓了。
“少爷,少爷我错了,放开我,发髻要乱了,头发那么长,重新绑没凌儿绑不起的啊。少爷这么大的人了,定不是只是想着大少爷,想跟在他身后,定是因为林公子的缘故,没错!林公子,替我开口叫少爷放过我可好,我刚可把我的糯米糕同你分享了,不看在我的面上也看在糯米糕的份上。”
苏易苦着脸,将糕点往林凤锦那又推去了些,眉毛耸了下来,双手合十,表情真挚。
回应的却是林凤锦的哈哈大笑,等到苏宛童累了放下了手的时候林凤锦还是没停下。苏易就顶着一头跳脱的发髻将糕点又往自己怀中抱,还给林凤锦翻去几个白眼,转身朝向忘忧,讨好的递给了他,可忘忧像是刚回神似的,四处游走的心神聚集到面前的糕点盒上,摇了摇头,又不知想什么去了。
对于忘忧来说,这趟路途并不轻松,马车还有半日才抵达琼月,但这半日的煎熬可能也会让他升起偷偷溜走的情绪。
毕竟那四年太过难熬,至今想到,忘忧仍是害怕。
还记得那时候忘忧刚满十七,阁主将与他同时进寻渊阁那七人派出执行任务后却将他派到琼月南府,目的是为了保护南逐并且将他生活中的琐碎日常回报给阁主,虽是不明缘由,但他知道,他是下属,不便过问。
他到了南逐身边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是多余。
南逐每日卯时起身练功,习剑法,练完之后吃过午饭又去府内药房习药理,过后往书房去习商道,晚饭后沐浴就寝偶尔还会去庭院赏月。
但南逐从来不使唤他,也不同他出门,他来府中三月有余每回同阁主传信皆是如此,并无不同。他不知南逐是否知道他给阁主传信的事,但他知道随着他进府的时间拉长,南逐对他一次比一次冷淡,最后他只得凭借自己的好口才,与进府后同下人们相处起来的好人缘才能讨要得来饭吃。
在南府的第四个月,南逐的生活才起了变化,他依旧每日练功习药理学商道,但每项进行的时间却短了许多,那些空余出来的时间都被南逐用来陪伴在一个男子身上。
那个男子,名为白辛夷,容貌用忘忧那时的话来说,若此人是哪家闺中小姐,单提亲的人都能踩破那家门。
南逐日日陪在他身边,晚膳也端入那人客房,练功时白辛夷伴在南逐身旁,品茶看南逐舞剑。
时间一长,不开窍如忘忧也知道南逐喜欢上这叫白辛夷的男子了,奇怪的是老爷并不对此有说辞,像是不关他事似的,但对南逐那不争气的弟弟却事事都要理睬,真是让人不理解。
两人时常嬉闹,偶尔白辛夷冷下脸色,南逐却好脾气的哄着他,忘忧想,这样的南逐让人很难不喜欢他,为人有礼,对下人宽容,只是对他抱有敌意所以故意冷淡,忘忧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反倒更欣赏南逐对自己的态度,毕竟自己只是被寻渊阁塞进来当护卫的。而南府除去老爷同阁主有私交外,并没有多大关联。所以怀疑更能证明南逐的防备心,适当的防备心会让南逐更安全些。
忘忧观察了半月,点炷写信,写了与上月相同的内容后又写了四个月下来南逐给他留下印象的不俗之处,而后提笔沾墨写到白辛夷处时,身后却响起了南逐的声音。
“来南府以来,你共写了三封信,此次是第四封,寻渊阁究竟有什么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