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
忘忧转身便进了自己房间,南逐也紧跟其后,两个侍从和素莘、苏易都站在院中。
“这是我的房间,想来南公子不便进来吧。”
“你都曾进过我的房间。”
门快速的关上,差点夹住了南逐的手指,很快南逐就双手顶住忘忧房门,又不使劲推开。
“南公子想要客房,找苏易告知苏管家便是,忘忧想稍微休息一会儿望公子体谅。”
“你先听我说。”
两边同时停了力气,南逐顺势又一用劲推开门,走进房内。两人同处一室时苦痛的记忆让忘忧脸色不好看了些。
“劳烦南公子快些说完,我并不想同南公子有过多接触。”
“可你定是要同我接触的,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20.星辉
忘忧打开了南逐身后的门,说道,“南公子。”
请人离开之意不言而喻。
南逐看了忘忧一眼就走出房门,忘忧松了一口气,与南逐共处一室太难了,虽然他们可能都不再是从前的他们了。
南逐与苏宛童商议好第二天就出发往皇都去,事实也确如此,但行事匆忙,且素莘一个女子不便跟来,于是定下南逐,苏宛童,忘忧,苏易,四人前去,跟着南逐的两个侍从驾驶马车。
去皇都约莫需要五天时间,而叶川到皇都的路上有两个城镇。
他们正在去星辉的路上,星辉虽是不远,却仍须一天时间。
忘忧觉得很苦恼,为什么,源于身边那个粘着他不放的南逐。
他从来不知南逐是这样的人,一直看到的他都是,冷静并且能把自己置于事外的,而自从昨天南逐说了那话之后,却一再让他改观,。
如今—在南逐身上怎么也看不出自己下这个结论的依据。
“南公子,能稍微坐在边上一点吗,你这样靠着,我很不舒服。”
“很舒服呀。”
南逐此刻整个人靠在忘忧身上,不顾忘忧不好看的脸色,还妄图把手放在忘忧。
起初忘忧还只是脸色难看些,等到南逐把手放在忘忧胸前的时候,忘忧才真正的变了脸色,如同本能一般推开了南逐。
南逐像是预料到了一样,但即使有了避开的动作,手臂却还是被推到了一些,顺势倒在了身旁靠着补眠的苏宛童身上。
苏宛童大喊了一声,然后开始捶起了南逐。
“你干嘛!你干嘛!”
南逐一边躲闪,一边还回问着,“你干嘛!”
苏宛童依旧闭着眼睛一顿乱捶。苏易静静地离开了两人乱捶的人靠近忘忧,说道:“少爷每次没睡舒服醒来就会发脾气,过会儿就好了。”
“哦?”忘忧若有所思。
果真是两兄弟。
星辉这城镇之所以取名如此,白天可能没有什么体现,但到了晚上,夜空中凌凌星光不停闪烁,有趣者会将美景描摹成幅画,传了出去,星辉便逐渐替代了这城镇原有的名来。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仍亮,除苏易喊累倒在住处外,另三人皆出门逛了起来。
“店家,这可有什么好玩之处。”三人坐在路边一个茶棚中,忘忧给苏宛童系了系腰间玉佩,南逐转头询问店家。
“这儿的好玩之处都在晚上,若说白日,可能就前边那条巷子来,但多是女儿家去的,里面有不少新奇玩意儿和精巧糕点。”
“谢谢店家。”不过就只是走出打尖的店而已,南逐的脸色却有如瞬变,带着一贯的冷漠和距离感,在忘忧面前桌上点了点,发出了梆梆的声响来。
听到的两人皆看着南逐一脸不解。
“我们去吧。”而后先行站起,往巷子的方向走去。
忘忧与苏宛童堪堪跟上,在巷口不过站了一会儿,便不见南逐踪影。
“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忘忧点了点头,跟在苏宛童身后。
“店家说这有糕点,我们去尝尝吧。”不出几步,便碰到了个狭窄的糕点铺子,门梁上挂着数十道糕点的名字。
“老板所有糕点都来一份,除了红糕都要带走。”
店家答着好嘞一边从蒸屉中拿出各式糕点,用油纸包裹起来交给苏宛童,店家紧接着又递来一块红色半透明的糕点,忘忧伸手接去来交给苏宛童。
入口香甜糯滑,倾向且带着一股山楂味。
“店家,山楂的季节到了吗。”
“星辉的山楂已经熟了。”
“谢谢您啦。”
吃着糕点的苏宛童满脸欣喜,一边含着红糕一边催促忘忧,“去买糖葫芦吧。”
正巧前边有个人背着插满糖葫芦的干草垛叫卖着,忘忧正付钱拿下两串的时候,南逐回来了,本来还无波澜的神色,看到忘忧手上的两串糖葫芦,莫名让人觉得他眼神亮了一下,而后南逐舔舔唇角想伸手过去,忘忧就把其中一串分给了苏宛童。
心情低落,南逐拉住忘忧往回收的手,说道:“我也要。”
唇线紧抿,卖糖葫芦的人走了都还紧紧抓着。
忘忧把握着糖葫芦的手往南逐那一推,南逐会意接了过来喜滋滋的开始吃,忘忧却还是走到苏宛童身后。
眼前突然出现一根舔完糖衣的糖葫芦。忘忧不解,抬头看着苏宛童。
“山楂还是有点涩,你吃吧。”放到忘忧手里就转身往前走。
忘忧正发呆的时候,手中糖葫芦被人拿了去,又塞了根进来,原是一串八个,那串上只剩了五个,外头糖衣晶亮。
南逐拿了那串后不多留就放在身后侍卫手上,又从怀里拿出了块石头。
石头上有个粗糙的洞,挂着条红色的绳子,石头迎着光看,便是深邃了些。似是腰坠,却不似那些精致。
本想接了去却还是没有要。
“不是什么贵的,不如收了去?还挺小巧的玩意儿,只有星辉才有。”
终归还是说不出拒绝,收了来放在怀中。
从巷子头逛到巷子尾,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天色仍是亮着的,便不着急回去,仍是流连。突然看到河边一个摊子,挂着许多形状不一的石头,与南逐送他的应是一样的。
苏宛童和忘忧走去,南逐却不知为何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且低垂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客官,要买两块念石送给心仪的人吗,这石头在星辉可是定情石,只有星辉才有,过了这城镇可就没有了,不如来上两块。两位公子也二十有几了吧,且这小公子如此俊朗怎么可能家中无妻。”然后挑了两块并不起眼的念石放在苏宛童面前。
“别看这两块石头不打眼,等到晚上便能看出意思来。”
店家独自絮絮叨叨的,两人都没接话,却看忘忧拿出了怀中的那块念石想着转头还给南逐。
苏宛童也看出了端倪,便拉着忘忧问道,“他什么意思?”
“……”
“你可别给骗了去,这恩怨是一日说爱便可化解的吗。”眉头紧皱,好看的眉心皱起几道波澜,彰显着说话的人有多不满。
一转头,南逐却在身后。
“你若不要扔了吧,便是还了我,我也无人转送。”接着软了脸色。
这两天他已观察出了,忘忧这人,服软。若以强硬的手段对他,纵有千般心意都仍旧会被僵硬着脸色的忘忧挡回来。
现在才发现,也仍是不晚。
手中拿着念石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南逐一把抢了来,往江的那边扔去。
忘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挤了句:“何苦浪费。”
“既你说是浪费,我捞上来可好。”
忘忧没回话,苏宛童已经转身欲走了,忘忧跟在身后。却被外力拉住了腰间的带子,刚被扔掉的念石系在了南逐腰间。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重来第二次的,我知道,好好珍惜。”既是说给忘忧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21.南柯梦
三人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话,回到打尖处已是黄昏快过。
约莫是这示弱的对象并无回应让南逐觉得不甘。但不能怪他,四年的阴霾并不是几日便可消除的。
手上不少的糕点换来苏易的一阵欢呼,尝了几个,味道甚好,随即缠着苏宛童与之同去,再弄些来。
苏宛童无奈,只得说着好而后起身,看了一眼忘忧。后者颔首跟上的时候,却被南逐拉住了,挥手叫武功尚好的侍从跟着他们去。
等到那两人离去,满室寂静。
“我知道你仍是不信我对你的喜欢,诚然,几日前我也不信,但我自小喜欢的那人跟我讲,若是喜欢的种种境况。我初以为我是对你……别的方面仍抱有兴趣,后才醒悟,并不全然如此。”
忘忧在他面前似乎异常沉默但南逐却不在意,叫了小二上了坛酒来,便问:“可愿同我外出看一番景色?”
本还想跟上的忘忧,看到南逐意欲抱上酒坛一起外出变有些忧虑。
“放心,我早已不会像以前那般作态,你不知这三年我的酒量好了多少。”
“那便同你出去又何妨。”
南逐自是满心欢喜,走出的时候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想去勾着忘忧的肩膀,奈何忘忧躲开,手落了空,才知,忘忧仍是忌惮。
抬脚走出,便兀自陶醉在满目的闪烁之中。
“星辉之名,不愧其当。”
眼神自然的注视着南逐的脸。鼻梁高挺,唇齿秀丽,双目含星,每一处都和苏宛童相似,自己却心无波澜。
回神时,南逐已满目柔情的看着他,手拄在身前桌面,五指修长,却因长年习剑覆上了一层薄茧。
忘忧也有,与南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更常练基本功,身上比起南逐更是紧实,肌理起伏也更为明显,南逐不禁眼神往下瞟了瞟却在忘忧故作的咳嗽声中止住了。
怀中掏出两个杯壁甚矮的酒碗来。
“听店家说,喝这等烈酒需得陪上这样的器具才够尽兴。”
放在两人面前,南逐端着酒坛静静满上。
许是这两日南逐没有了从前的压迫感,忘忧渐渐地也肯对他说上两句,“曾以为,我的一生都要被你操控在手掌间。”
“咳,咳咳……”
南逐本还大口喝着酒的,听到后却呛得满面通红。
“我不会忘记,那可是我的梦魇。”
“对不起。”
“现在道歉还不是时候。”
南逐知道他还记着,一开始说出道歉的话来便没想着忘忧会那么快原谅他。那时候的事,他想起来都不免后悔万分,却是不愿抹去,那样的身子在自己面前被迫展开的情景已辗转在自己梦境数百次,但此时不可再在忘忧面前提起。
“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但我不能放任何一个对我可能有威胁的人在我身边。”说完,抬头喝干一杯酒,面色红了些,南逐却不自知,如他所说,这三年里,他的酒量大了不少,离千杯不醉也只差毫厘。
接二连三又喝了几杯,许是喝的太快,肚中有如火烧,浑身热了起来。
两人闷声喝酒,似乎忘了他们本来说好的是看一番夜景。
忘忧站起身举剑便说要同他比试一番,腰间念石暗中透光。
“好啊。”
竟是眯眼一笑,神色更像苏宛童了三分。
两人很快举剑在院中切磋了起来,剑刃冷光闪过两人眼眸深处,。剑锋相触发出独有的声响,绕进耳廓。黑夜中只见两人身影交缠,双剑相抵,忘忧使的仍是以前的招数,而南逐出的招却是忘忧不曾见过的,很快落了下风,最后点到为止的时候,南逐已微弱优势胜了。
“你的剑法出的很流利。”忘忧拭过额头热汗,以剑点地喘气对着南逐说道。
“不过虚招,这套剑法要的从不是流利二字。”
“为什么要习武。”
“我那时是南府长子,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要学些,觉得家业迟早会压在我肩头,不曾想他从未那么想过,一心是要交给南泱的。不过既学了便好好学着,留作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直至此刻,忘忧才勉强懂得为何南逐处事凌厉作风强硬,住在个无亲情冷暖的家,便是要同苏宛童般无烦恼也是做不到的。
“你别可怜我,我如今这般情景,都是自己得来的。但即便如此,我也并不后悔。”
南逐脸上不知何时不见一丝暖意,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陡然尴尬起来,两人相视一眼便又坐回石桌,擦去比武时挂在脸上的汗,又碰杯许多回。
“我很讨厌你。”略带三分醉意,眼神却还清洌。
不过一场适时的谈话,却让两人敲开了对方的想法。
“我知道。”
“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你。”
“我知道。”
“我想你离我远一些。”
“办不到。”
忘忧又仰头喝下一杯酒,酒坛中约莫只剩个底的量。
“我从来不曾想过加害于你。”
“我现在知晓了,但我至今仍不知为何寻渊阁派你保护我。”
“我不知道,但阁主定有他的理由。”
两人喝空了一坛,再倒不出一滴酒来,忘忧不如南逐的酒量,渐觉晕眩,伏在石桌上,丰厚的唇沿仍留有喝酒时抿的水光。
“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但醒悟的时候却只想这七年皆是迷梦。”说罢,南逐轻唤快要睡着的忘忧,后者晃悠着站了起来,脚步不稳便要往前走。
“小心。”手扶上忘忧的腰,住处不远,三两步便到了。
看着躺在床榻的忘忧,南逐俯下身子,两人唇齿相触,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滋味。
气氛渐渐暧昧起来,南逐一手托着忘忧后脑,一手抚上腰间,寻找以前探索出的敏感处,却感觉忘忧的推拒。
“忘忧。”
被叫到的人,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口中喃喃:“苏宛童吗?”
南逐闻言变了脸色,却不说什么,放开忘忧走出房门。
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忘忧才睁开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才褪去衣衫,沉入梦里。
22.追踪
南逐躺在床上闭目,却听到屋顶上有些许响动,瓦片被踩动的声响虽然那人刻意减轻,却还是传进南逐耳朵里来。
拿起放在枕边的剑,握住剑柄,装成平放的样子,而后又躺下来,果然,声响远去又变成窗外的动静。
着黑衣的人由窗子跳了进来,手中寒光闪过,匕首朝南逐脖间刺去。
两个不同的兵器相碰的声响传来,匕首被打下静置在地板,长剑抵住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面巾外只露眼睛,颓然无色,南逐心中暗道不好,却被黑衣人抢了先机,怀中掏出小指粗细的炮筒拉了线往窗外扔去,而后服毒倒地。
炮筒在下落一会儿后转而升空,空中亮了一下火速消逝,却在南逐心中久久未灭。
究竟是谁。
第二日一早,苏宛童起来时就发现忘忧正和南逐一块吃早茶,不知所论何事,两人面色凝重,心中大感不快,坐在空椅上,还没插话,两人已经朝他这看过来,忘忧先说的话,“南逐昨夜被人行刺,你也要小心。”
“刺客为什么行刺。可有问出?”
“目的不明,只知道是与我有大恩怨的,不然为什么第二招就下狠手。”
“是仇家?”头转向南逐。
南逐沉思,却不知该怎么说,他的仇家太多了,即便知道有恩怨也不知是谁。
“应该。”
“应该?”苏宛童扶额,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让他知道,和南逐一块,也和他一个长相并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