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门大比之中夺魁的人可以入无上宗的藏宝阁,阁中宝物任君挑选。无上宗累世几年的宝物,几乎云集了此间全部的天材地宝,也怪不得那些门派对这场比赛重视若斯,纷纷派出了门派中最为精锐的子弟。
无上宗也并不吝啬那些宝物,除了第一名可以入藏宝阁之外,凡是撑过了三场的人都可以获得法器一件。
随着陈洵的话音一落,仙门大比很快就开始了。最先上台的是无上宗的小弟子,他是如今无上宗最小的“行”字辈的最小的弟子,只有十岁,修为也才是练气三级。水木火三灵根算不上好,但是也不算坏。入道五年能够达到练气三级的水平不算高也不算低。
他是自请出战,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上宗举办仙门大比本就是为了锻炼弟子,他上去一试倒也无妨。
很快,另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也上了台,两个人互相行礼之后便打了起来。
台下打得热闹,莫南柯看了几眼就阖上了眼帘。莫南柯认识的小辈不多,如今这幅光景,不要说他家小徒弟上场,就是距离沈辕那小子上场也还有些时间。他随意看了几眼就觉得无聊,索性打起坐来。如今到了莫南柯这个境界,打坐之类的事情并不拘泥姿势,所以他就果断选择了最舒适的一个。
沈淮安在众人的视线都在台上的时候悄悄移到了莫南柯的身后,果不其然的发现自家师父没有看比赛。抿了抿偷笑的嘴角,沈淮安动了动身子,为莫南柯挡住了一缕刺眼的阳光。雪后的阳光最为刺目,莫南柯虽然不惧,但是到底难受。在沈淮安为他挡住了之后,他渐渐的舒展了眉间的纠结。
#我家小徒弟自带暖男属性啊啊啊啊啊啊#
莫南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抬了抬手。已经长得比莫南柯还高一头的青年弯下了腰,任由那个白衣男子揉了揉自己头顶的软发。一如当年。
而这一幕恰然落入了不远处端坐的陈洵眼中。他移开了眼神,将目光落在了台上。台上的比赛已经进行过了许多轮,此刻,在台上的是一名绿衣少女。说起来,这个少女和沈淮安已经沈辕都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站在台上正是云溪。五年之中,她的修为从初见时候的筑基期更进一步,变成了如今的融期。倒也算是不疾不徐,安稳沉实。水木双灵根的资质倒是很好,但是要到达她如今的这一步,少不得多年苦修。
用木藤缠住了对面男修的双腿,云溪双手又飞速的结印,引水为绳,同样缠住了那个男修的双手。这样的招式本是平平,没有什么出奇。但是妙就妙在她对时机的掌控,用自己的水灵力打断对方的结印,使得那人无法挣脱。修士结印本就在瞬息之间,想要打断实属不易,但是云溪却偏偏做到了。
对于一个年轻的女修来说,这一手也算是惊艳了。仙门大比自然不能如同市井杂耍一般拍手叫好,但是此招一出,台下的众人之中还是响起了轻微的喝彩之声。
那个男修被缚住了手脚,虽然有一丝不甘,但是到底还是维持了修仙之人应有的风度,道一声“甘拜下风”也就下去了。
台上只剩下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流云女派本身实力只在中流,但是却和许多门派都有姻亲,在修仙界的地位一时也难以撼动。如今台上站着的是流云女派的掌门千金,作为独女,云溪的身上简直明晃晃的打着“掌门预备役”的标签,是以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修士也都犹豫了起来。
——就算不怕打一辈子光棍,家里的祖母啊,婶婶啊什么的也不会放任自己去欺负她们流云派的小掌门的吧?
一时之间,方才还热闹得很的擂台渐渐沉寂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台。
陈洵轻笑了出来,似笑非笑的阚了一眼沈淮安,忽然说道“师弟,这小姑娘一个人站在上面也怪可怜的,不弱你下场一试?”
莫南柯对台下的情况并不在意,但是忽然听见大徒弟让小徒弟下场一试,便也往台下瞄了一眼。台上的那个小姑娘身量还算高挑,一身立领的绿裙倒也爽利轻便。再细看她的眉眼,就觉得这姑娘长得实在有福气,尖尖的下巴,带着几许红晕的脸颊却有一种带着小肉肉的感觉,分明就是一张谁都爱掐的苹果脸。
莫南柯扫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熟悉,便随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弟子?”
沈淮安对云溪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流云女派,他倒是存了几分心思。他可是记得,在时空的裂缝之中,他所见的小道士的一生之中,流云女派镇山的流云珠可是对小道士的修仙之路有着巨大的帮助。
听见莫南柯的询问,陈洵连忙站起,回答道“这位是流云女派的少掌门。”女流之名不可宣之于口,但是修仙之人倒是没有这么多的忌讳,陈洵回答着莫南柯的问话,却对着沈淮安继续说道“名唤云溪。”
瞥了一眼还在神游的沈辕,陈洵笑了笑,接着对莫南柯说道“启禀师尊,说来也巧,这位云溪道友似乎和师弟以及我那徒弟有几分渊源。”
听见陈洵提及自己,沈辕恍然回过神来,嗤笑了一下,连连摆手“老祖您莫听师尊他胡说,我……和师叔不过是五年前在留仙镇和这位女道友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沈淮安方的那一眼极为严肃,虽然看起来还是眉眼弯弯的样子,但是沈辕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寒意。生生的在自己后面加上了沈淮安,沈辕连忙对莫南柯解释。
心里莫名的觉得奇怪,沈辕觉得老祖虽然可怕,但是也不是那种太过约束弟子的师父啊,无上宗就从来都没有什么不许早恋的校规,他那弟弟何必这么紧张?就好像被人捉女干在床似的。
将心里的怪异甩了出去,沈辕也觉得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站在台上挺可怜的,就有几分跃跃欲试。虽然把一个小姑娘打下去有点胜之不武,但是不代表着后面上来的人实力不强啊~一想到这里,沈辕就有几分按捺不住。
注意到沈辕往台上移动的脚步,陈洵呵斥出声“胡闹!我无上宗和流云派毗邻千年,那少掌门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你上去岂不是乱了辈分。”
陈洵这话说的不算没有道理,他们心里都清楚若是此刻上台,无论是谁都能够轻易将云溪打败,但是究竟要谁上台却又有许多讲究。沈辕算是云溪的晚辈,由他上台难免有打流云派的脸的嫌疑。
扫视一圈,在场唯一和云溪辈分相当的,竟然只剩下了陈洵和沈淮安。
陈洵自然是不合适的,他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又是无上宗的长老,若真上了台,太有失体统。倒是沈淮安身为青霄老祖的关门弟子,年岁并不比云溪大上许多,元婴的修为虽然也算很高了,但是由他将云溪打落,也算是全了流云派的颜面。
莫南柯正在心里捉摸着这小姑娘的身份,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陈洵这面的小插曲。沈淮安看着莫南柯一直注视着云溪的目光,眼中骤然闪过了一丝不悦。
将手中的扇子缓缓的折起,轻轻的放在了莫南柯手边的桌子上。沈淮安对莫南柯一拱手,低声说道“徒儿去去便回。”
莫南柯这才收回了目光,垂眼有些无语的看了看四周累累的积雪,又看了看沈淮安放下的折扇。抹去心头刷屏的#我家徒弟会装逼啊会装逼#,莫南柯对沈淮安轻轻颔首,示意他自去。
云溪站在台上,有些长久的寂静并没有让她慌乱。虽然只是小小的少女,但是从来都是冷肃的面容。她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之上,无人上台这件事情并没有让她觉得自傲,也并没有让她觉得尴尬。
这样的心性。在场的每一个修士都不由得承认,这样的心性实在是难得。
这个时候,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从高台之上缓缓落在。他的衣衫是雪一样的白,周身唯一的艳色就是腰间长剑的剑穗的鲜红。他站在了擂台的一方,嘴角的微笑弧度温暖却标准,仿佛已经练习了千百遍。
他对台子另一端的少女微微拱手,自报家门“无上宗,沈淮安。”他的语调平缓,言语从容,让云溪都有一些愣神。
然而,云溪也只是些微愣神而已。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滋润了有些干痒的喉咙。云溪压下手掌的颤抖,抽出腰间的软剑,朗声回到“请赐教。”
一战,在即。
第32章:徒弟你是抖m么?
这其实是一场压倒性的擂台,但是实力的差距却并不影响这场比赛的观赏性。
台上的青年和少女各自占据了擂台的两端,沈淮安收敛了身上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将对云溪的压迫减到最少。这个姑娘不可能赢,这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包括云溪自己。而沈淮安要做的是让这姑娘输得不那么难堪。
对于云溪,沈淮安其实是存着一些恶意的。他在意师父看她的眼神,在意师父的目光在除了他以外的人身上停驻。有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可是,没有办法啊。都是师父不好,他一步一步的娇纵,最终让沈淮安到了这个地步。
到底,是莫南柯放纵了他。有意或者无意的放纵。
云溪抽出了腰间缠着的软剑。长剑遇风而舒,却带着几许闪亮的光芒。云溪的剑身上带着一种磨砂一样的质感,并且雕琢着精致的云纹。与其说这是一把剑,不若说这更像是一缕绸缎。
沈淮安没有出剑,而云溪长剑所指之处,正是他脚下的方寸之地。云溪一寸一寸的将剑抬起,沈淮安的身形也没有移动分毫。剑者,凶器也。只是那个小女孩的剑却远没有达到震慑沈淮安的地步。
沈淮安没有选择不动手。高手对峙的时候,先出招的人总是落于下乘。在三年前,沈淮安和沈辕比试的时候,还尚且依照这点,彼此磨练着性子。然而当沈淮安突破金丹,顺利结婴之后,在和沈辕比试的时候,他就没有了那样的顾虑。
在绝对的实力的碾压面前,任何技巧都毫无意义。
沈淮安的剑没有出窍,直直向云溪刺去。他的剑鞘是一整块玲珑玉挖出来的,透明若冰,寒凉入骨。透明的一层拢着剑光的寒凉,竟生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此剑名曰盈水。
沈淮安的剑风华内敛,仿佛带着一种温柔。即使那种温柔脆弱而欺骗世人,却总是让人无端的沉溺其中。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沈淮安用的最趁手的灵器并不是手中的这柄长剑,而是那把山河扇。
那把扇子被他放在了师父手边,因为这个对手并不值当他用带着迷幻阵和杀招的山河扇去对付。
这是很平常的一剑,用的也是无上宗外门弟子都会的子阳诀的起手势。沈淮安的动作也并不快,还刻意的收敛了周身的威压。云溪站在原地,只需要侧身移动半步就能够躲过这平平的一招,甚至可以趁着此刻沈淮安的动作大开大合的时候直取他的软肋,先下一城。
可是,沈淮安只是笑着看她一眼,就让她完全丧失了活动的能力。直到鼻尖都感觉到了剑气带来的些微疼痛,云溪才记起来举剑格挡。
哗啦一声,云溪的软剑缠上了沈淮安的长剑。这样剧烈的碰撞,可是沈淮安的玉雕的剑鞘却没有任何的损伤。
云溪的个子比沈淮安矮了许多,沈淮安顺势一抬手,就迫得小姑娘收回了和沈淮安的长剑缠绕在一起的软剑。两剑离分,云溪手腕一抖,挽了一个剑花,剑招流星一样的向沈淮安连缀而去。
沈淮安嘴角的笑容不变,抬手应对。一时之间,擂台上只能够听见金戈相撞的声音。
七百招。云溪刺出了整整七百招,沈淮安都一一接下。而后,在第七百招的时候,沈淮安忽然用剑背敲击了一下云溪的腰侧。看似软绵绵的一击,却将云溪整个人直接击飞出去。
一直紧盯着台上的情况的云溪的姑姑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接住下落的侄女。沈淮安本就是特意将云溪往流云派的方向击落,所以云溪的姑姑想要接住她也并不困难。当接触到自家侄女的那一刻,云溪的姑姑就知道,沈淮安这一击定然是刻意为之,所以力道和方向都掌握得极好。
扶着自家侄女站稳,云溪的姑姑冲沈淮安拱了拱手,说道“青霄老祖的高徒,果然是名不虚传。”
沈淮安侧身避开了她的行礼,只是笑着说道“道友承让了。”
两个人简单的寒暄过后,自然又有其他人上台挑战沈淮安。许或是就连流云派的女流都能在他手下撑过七百招的事鼓励了后面的人,即使沈淮安顶着青霄老祖的关门弟子的名号,也还是有许多人跃跃欲试。
沈淮安扫了一眼那些人,将眼底的那抹不耐压了下去。比斗什么的他并没有兴趣,比起在台上和人相斗,沈淮安更愿意的是回到师父身边。哪怕是仅仅站在他身后,凝视着师父的背影,却还是能够让沈淮安感到踏实和幸安心。
可如今又并不允许他随意退场。仙门大比能够退场的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输了比赛。虽然沈淮安并不在意输赢,但是他也知道,无上宗的脸面他不能不顾,师父的颜面他也不能不顾。
将目光缓缓的落在沈辕身上,后者会意了一下,趁着陈洵不注意,倏忽就窜到了台上。两人之间并无多言,瞬息开打。
自然是场景恢弘的比斗。沈辕是单系水灵根,天资卓然,后天又多经锤炼,对水灵力的控制甚至可比老祖。而他又素来偏爱华丽的灵术,一时之间台上时而水龙腾飞,时而水幕连绵,又时而隐约又涛啸之声。
这样密集的灵术,仿佛将整个擂台都变成了水的世界。就连离得近的台下之人的衣服和头脸上都难免凝结着一些水珠。欢腾的水灵力源源不断的向此间涌来,让周遭拥有水灵跟的小弟子们都受益良多。
而在一片水雾中,沈辕注意到,他竟然连沈淮安的衣角都不能沾湿。无奈的耸了耸肩,沈辕向沈淮安挥出了一条水龙。沈淮安借着水龙的力道后仰,直到落到了台下才一挥衣袖,伸出绝白的指尖轻轻一点,那条水龙便瞬间消弭无形,化为空气中的些微湿度了。
沈淮安已经下了台,便更加和煦的对沈辕笑了笑,轻声说道“师侄进步神速。”随后足尖一点,轻轻的越到了莫南柯所在的高高的看台之上,低眉顺目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台下观看的人愣了愣,被这样的变故弄得有些懵。莫南柯撑着下巴,看着台下那些人脸上明显的惊诧,只是笑着拍了怕沈淮安的肩膀,并未多言。
这是一抹很清浅很清浅的笑意,却让沈淮安的眸色骤然加深。怎么办呢,好像独占这一抹笑意啊。让师父以后只能对自己笑,喜怒哀乐只能系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沈淮安光是想一想这样的可能,就忽然觉得控制不住。
台上依旧战意正酣。随着沈辕的上场,一直显得有些温吞的仙门大比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朝。沈辕的眼神仿佛能够燃起人心底的战意,被他的眼神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要上台与之一战。
沈辕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堪堪触摸到元婴的边缘,距离突破只差一线机缘。而饶是这样,他仍旧接连击败了三个元婴修士。诚然,这其中亦有一些侥幸的成分。因为被他击败的三人都是金火双灵根。金生水,而水克火,无论他们运用怎样的灵术,本命的灵力一样被沈辕全然克制,而另一样则助长了沈辕的气势,自然也就落败了。
“啧啧,那个师叔不济,这个师侄倒是挺厉害的。无上宗也不算是后继无人啊。”台下的一个宗门的首席大弟子轻声的嘟囔着。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在场的哪个人不是耳目可以绵延千里。听见他这样说,不由都将目光投向他。
他的师父被气得眼前一黑,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出声呵斥道“竖子无知,还不闭嘴。”
那个大弟子平素也是被骄纵惯了的,本身就是双灵根,在自己原来的门派自然很受重视。毕竟若是单灵根的话,那么就是无上宗这样的大门派也会捧为掌中珍宝的。所以他虽然被师父训斥,但仍有些愤愤不平的继续说道“什么啊师父,我说错了么?你看他那样,就连流云派的娘们儿都能在他手下足足走七百招,还被自己的师侄打落台下,也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