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燚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黎清玉反问：“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照着做么？”
“当然。”冷燚毫不犹豫道。
“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黎清玉敛了衣服转身进屋，留下冷燚一个人在外面倚着栏杆愣神。说要他回去是很符合黎清玉的个性，冷燚家里的事情还未解决，若想要亲自彻查清楚，只有通过科举成名这一条路可以走。黎清玉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死心而去阻碍冷燚的未来。虽然很明白，但是，冷燚心里还是涌上一股失落感。
跟着黎清玉进了屋子，站在门口沉默着想了半天冷燚还是道：“清玉，如果要走，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嗯，我知道。”黎清玉喝了口茶，表情很是淡然。
“说不定要好几年不见你了。”听不见想听的话，冷燚有些急躁，还有些委屈。
“嗯，我知道。”仍是淡淡的那句话，冷燚更加焦躁，却见黎清玉终于抬起头，冲冷燚笑道：“所以我会跟你一起回去。”
“清玉你……”冷燚惊诧不已。
“我偶尔也是有幽默感的。”黎清玉坏坏地笑，有些感慨地道：“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在那里，也不放心。”
冷燚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担心：“可是……”
黎清玉放下茶碗：“店的话不用担心，我找了关系不错的一个朋友帮我代经营。”
冷燚又被黎清玉震惊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找的人？”
“两个月前。”黎清玉叹了口气：“两个月前我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件事了，也做了各种可能结果的打算，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是最大的可能，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
虽然对黎清玉的先知之明很是佩服，但冷燚想说的关键问题不在这里，他接着有些忧心道：“你很喜欢姑苏这个地方的吧，如果回去，要重新面临来自家里的压力和压抑，我不想……”
“你不用担心我，再说我也想清远了，该回去看看了。”黎清玉面上浅笑着让冷燚别担心，其实他心里是非常抗拒回到京城的，京城有他不堪回忆的过去，而姑苏对他而言是天国，在这里他跟冷燚度过了几乎可以说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但黎清玉就觉得他可以想着这一年过上一辈子，当然，他最希望的还是冷燚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可是……”冷燚还想说什么。
黎清玉走了几步一把抱住他，轻声道：“没什么可是的，比起要回去面临那些事，我更害怕的是与你分开。”
“委屈你了啊……”冷燚也紧紧回抱住他，心里默默地想着，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世上最把他当做珍宝一样的人。
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就越不想实行，于是黎清玉当机立断说走就走，两人第二天便收拾东西回京城，临行前那些伙计都挺舍不得，毕竟黎清玉脾气又好又有头脑，对伙计和下人们都不薄，若是他离开了，很难再找到第二个这么好的掌柜了：“当家的，你在我们心里永远是当家的，我们会好好帮你看着店子，你可要早些回来啊。”
黎清玉心里当然也很不舍，笑着对伙计们点头，心里却很是遗憾地嘀咕着，短时间内大概是回不到这个地方了……
黎清玉和冷燚骑着马，带着一辆马车，上面装了些姑苏特产和自家生产各色锦缎做成的成衣。也不着急赶路走了几天到了京城东郊不远处，冷燚指着那片刚露出青葱的草地笑着对黎清玉道：“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那个呆子在这儿追自己来着，还害自己摔下了马。不过要不是因为如此，他俩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关系了。想到这里，黎清玉稍稍有些红了脸，却听见一个清雅的声音在唤他：“清玉！”
黎清玉诧异的抬头，不远处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一身青色锦缎，头发高高束着，温润儒雅却又极有气度，器宇轩昂显出不一般的风华。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这个人是黎清玉心中的神，不管过去多久，他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
“林哥哥？”黎清玉惊喜不已，赶忙令冷燚停下马他翻身下来，林贤像小时候一样微笑着对他张开双手，黎清玉欢笑着扑上去一把抱住。
“清玉，你长大了，真是越发漂亮了。”林贤笑着摸上他的脸，手指不易觉察地微微有些颤抖。
“这都多少年了，清玉自然是要长大的。对了，林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在这儿等着我？”黎清玉仰头看着林贤，心中感慨，他林哥哥才是，小时候便觉得他好看得不得了，过了这几年成熟了不少，更是变得气度非凡。
“我几个月前给你写了封信，告诉你说我国与扶空国的战事暂时完结，我国取得；额胜利并与扶空国签订了休战条约，所以我也就要回来了。但那时你尚远在姑苏没有收到，我也是前不久刚到，听说你这两天要回来，就算着日子想接你。”
“林哥哥还是这般，最疼清玉了。”黎清玉抱着林贤撒娇。
林贤抚摸着黎清玉散下的一些碎发，感慨道：“你好像瘦了，头发也变长了，刚看到你的时候身影陌生到让我觉得，上一次见你是上辈子的事。然后你开口叫我名字，我就忍不住想笑了。那感觉就好像你刚刚下学，我只在你房间门口等了你一刻钟而已。”他接着紧紧抱住黎清玉：“不过，你我仍如小时候那般亲厚，真好。”
“两位还是先回去再说吧。”冷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声音微冷。
黎清玉松开林贤笑道：“也是呢，几年的话，要先回去再慢慢细说。”说完他就拉着林贤要走。
“哎，清玉……”林贤被黎清玉拽着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抬头道：“要不你先跟我一起回家。”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向来感官敏锐的黎清玉从林贤的态度中感觉出什么不对劲：“我从来没有去过林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突然……”
林贤笑笑道：“没什么其他原因，就是想让你跟我回家看看。”
黎清玉看了林贤一会儿，吩咐冷燚道：“赶车，咱们赶紧回去。”
林贤着急地拉住黎清玉道：“清玉，我是为了你好。”
“林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不是瞒着我我就能放任不管了的。我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只会依赖别人了，有什么事我自己会解决。”黎清玉看着林贤道：“你也跟我一起回去，有什么事的话，你在我身边，就可以帮我一起解决吧。”
虽然心里极其忐忑，但他还是对着林贤笑的一脸乖巧。林贤无奈，看向冷燚，那意思，回家真的有情况你也不劝劝他？
冷燚回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我只听少爷的……
林贤彻底没了办法，只得跟黎清玉一起上了车，冷燚在前面赶车，不多时，便到了久违的黎家门口。
冷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与一年前无异，还挺平静的啊。过了片刻他意识到什么转而看向旁边，却发现林贤已经无可奈何地扶着额，而黎清玉早已抖动着身子，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宅子里，像是在问冷燚，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树……树呢？”
栖凤院那棵远远便能望见的，被黎清玉视为母亲般珍视留恋的凤凰树……不见了。
第43章：人是物非事事休
“林哥哥，你告诉我，我的凤凰木呢？到底是被谁砍掉了？”黎清玉焦急地抓着林贤的袖子问道。
林贤原本不愿意开口，但看黎清玉急疯了的样子他也不忍心，只得如实相告：“我也是回来才知晓这件事，凤凰木是……被黎夫人砍掉的，还有栖凤院也……”
一听这话，黎清玉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就要往里面冲，嘴里还喊着：“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林贤了解黎清玉，他平时性格不外露，看上去显得很是乖顺，但要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必定会不顾一切反击回去。毫不夸张地说，黎清玉现在真的砍死慕陵的心都有，要是放任不管一定会出事的，林贤赶紧拦住劝道：“清玉你冷静点，别冲动……”
然而黎清玉这回真的是怒到极点了，劲上来连林贤都拦不住，不管他怎么说都没用。
“放开我，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她凭什么，凭什么……”黎清玉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林贤听了很是不忍。
“清玉，我知道你很生气，也很难过，但凤凰树已经被砍掉了，现在你就算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再说，她是你疼爱的弟弟，清远的母亲，你也不想清远难过吧？刚回来，我们不能惹麻烦。”冷燚拉住黎清玉的胳臂，沉声劝道。
尽管心情依旧怒不可遏，但黎清玉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双拳紧紧握着使劲咬牙。看他隐忍的模样冷燚心里很是难过，要不是为了他，清玉也不会从姑苏大老远回来受这份气。还不如就在姑苏安稳地生活，干脆眼不见为净还比较好。
林贤则感觉很是诧异，黎清玉不是那种会受别人影响的性子，刚刚他劝了半响黎清玉都没有听进去。冷燚说了一句他便冷静了下来，看来清玉对他很是依赖……
不，不仅仅是依赖，还衍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而且……他叫他清玉啊……
冷燚上前几步，对黎府门口的侍从道：“进去通知老爷，如果老爷不在就通知夫人，少爷回来了。”
“少爷？清远少爷不是在……”
“不是清远是清玉，黎家大少爷！”见这侍从态度这么随便。冷燚声音变得有些寒，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还不快点，难道你想让大少爷在门口一直等着么？”
有些被冷燚的态度吓到，那侍从慌忙躬身道：“是。”然后快速跑进屋内。
不出所料的，黎晓安果然不在府内，慕陵衣衫款款带着黎清远出来迎接。
“哎呀清玉也回来了？”见到黎清玉她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掩饰了下去，换上一副笑颜：“也不早说，我叫府里提前备盛宴为你接风……哈哈开玩笑的，为了冷公子府里也早已备下丰盛的宴席了。”
凤凰木和栖凤院的事压根掩口不提，也不打算道歉，黎清玉忍住没上去跟她拼命就已经很不错了，也没打算搭理她，反倒是小小的黎清远凑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黎清玉：“有点，有点眼熟啊，这个哥哥……”
这小家伙一年不见也长得跟个团子似得了，糯糯的声音总算让黎清玉开怀了些，他俯下身抱起黎清远：“我只离开了一年还不到就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你哥哥，黎清玉啊。”
“哥哥？清玉？”小糯团子抬起头努力想：“哥哥……哈，我记得的。”他欣喜地把头埋在黎清玉怀里蹭啊蹭：“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林贤有些诧异，按照时间来算，黎清玉离开的时候这小家伙才一岁多，那么小的孩子，真的记得那时候的事么？
慕陵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也别都在这站着了，进屋里说话吧，好久不见，该有好多话要说了。”
跟着慕陵进了大堂坐下，黎清玉在心里冷笑，明明是自己的家，结果现在竟然会产生一种到别人家做客的感觉。
“凤凰木。”待到众人都坐下，黎清玉方才轻轻开口。
慕陵假装没有听见：“什么？”
“凤凰木和栖凤院的事，如果我不问，你就打算永远不说吗？”黎清玉转头淡淡看她。
“那个……有一回家里来了风水先生看风水，说院子里有树不吉利。我这不也是担心么，为了一家老小，只好忍痛砍了。至于栖凤院，我是看那院子久久闲置不用，便做了他用，清玉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才有鬼！黎清玉心头怒火往上直窜，忍不住猛地站起，冷燚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他撇开头又坐了下去。
这时黎清远扒着他的腿爬到他怀里仰头看他：“哥哥你在生气吗？”
这孩子感官也很是敏锐，简直不像是个两岁多的孩子，黎清玉稍觉诧异，接着摇头：“诶？没有……”
“哥哥别生气，清远待会儿背诗给你听，清远会背好多好多诗呢。”黎清远冲他笑。
“嗯。”黎清玉神色总算温暖了些，也冲黎清远微笑。
“得知冷公子回来，晚上老爷应该会回来吃晚饭。老爷想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你们长途跋涉过来应该也累了，先歇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待老爷回来再谈吧。”慕陵起身，微笑：“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不要客气。”
这待客之道倒是没有一点失礼，只是这客是谁啊，这下连林贤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忍不住皱眉刚想要开口，便听黎清玉微笑道：“是，知道了，从姑苏带了些礼物，请您看看，若有能入眼的，尽管收下。”
慕陵点头满意离开，林贤对黎清玉道：“好歹你也是这个家的少爷，她那样的态度实在太过分了。”
黎清玉轻轻吹了一口茶：“她没有想到我会跟着燚一起回来，所以有些惊讶罢了。燚说的对，刚回到家我不能跟她置气。”在林贤诧异的目光中他喝了口接着道：“话说回来，林哥哥下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林贤还未说话冷燚便道：“清玉你要去哪？我陪你去便是了。”
“不用，你要在家里等着父亲回来。”黎清玉看了冷燚一眼淡淡道：“我只是出门转转，不用担心。”
沉默了片刻冷燚点头：“早点回来。”
见黎清玉点头，林贤心里不知怎的很不舒服，难道我还会把清玉拐走卖掉吗？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从一开始就有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但是一想到能和清玉一起出门，还能久违地聊天，他就很开心。
“麻烦林哥哥了，如果林哥哥很忙的话，我一个人去也行的，只是去会一个老朋友而已。”黎清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林贤道。
“哪的话，我回来就是想多跟你说说话，对了清玉，你要去哪？”林贤笑着问道。
黎清玉眼睛亮了一下：“嗯，去秦楼楚馆。”
“什么？”林贤难以置信地拉住黎清玉：“秦……秦楼楚馆？那里不是……”
“是，就是那种地方。”黎清玉往前走着：“我并不是喜欢那种地方，只是恰巧有个朋友在那里，若是跟燚说要去，他该不高兴了……”
林贤愣了一会儿跟上：“清玉你说什么？”
“没什么。”黎清玉摇头道：“对了，我朋友的名字很好听的，叫燃炽，林哥哥你听过没有？”
林贤摇头，黎清玉微笑道：“也难怪，林哥哥这样的人怎么会听过红药的名字。”
“红药？”林贤站住，反应了一会儿抬头对黎清玉奇怪道：“你是说那个有名的歌姬么？听说她快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