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段典立又恢复成了名副其实的段王子。之前离他远去的那些朋友又再度回到他身边,还有那些女粉丝又更加活跃了。
他又变得跟以前一样不可一世又讨人厌,自恋的要命,但这才是我最熟悉的段典立。
若要说他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就是对我的称呼吧。
「阿秘。」
「你叫谁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叫你啊阿秘。」他一脸理所当然。
「怎么突然改口了?」
「凭我优雅的王子形象,老是把便秘挂在口中实在有些不雅,虽然我觉得是无损我的高贵气质啦。但为了一些内心脆弱的少女,我还是叫你阿秘好了。」他厚颜无耻地说。
「干,哪来那么多废话?乖乖向其他人一样叫我本名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对你,本王子一定要有一个独特的称呼才行,只有我能叫的。」
只有我能叫的。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居然觉得有些高兴。
我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本王子从小到大的……随从。」
「随你个鸟!干!」我愤怒地将手上的漫画向他砸去。
后来,我又跟他上了同一所高中。
明明我跟他成绩有点差距,但我第一志愿高中的入学测验考得不错,居然跟他刚好进了同一所学校。
跟他同校同班的巧合居然从小持续到大,实在很离谱。
看着台上他自我介绍的身影,想到以前的种种,我不禁感叹起来。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命运之神,那我还真想指着祂的鼻子问:祢是不是根本把我跟段典立铐在一起了?我是不是一生都无法摆脱他?
「嗨!大家好,我是段典立。台下那个一脸流氓相的是我的兄弟李邦意,是我的生死至交,以后请各位多多指教。」
这次他没有提出你便秘来让全场爆笑,大概是他近年来唯一的成长。虽然他这次的话无法完全炒热气氛,但还是让几十双陌生的眼神全部好奇地盯着我。
我安静地望向他们,还没来得及扯扯嘴角表达善意,那些眼神便又惊慌地纷纷收回了。
台上的段典立见状耸了耸肩,我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我的眼神真的这么恐怖?
高中开学日只有半天就放学了。
善于交际的段典立,居然有办法在第一天就跟将近一半的同学出去唱卡拉ok,真是令人火大。相信他在新班级也能如鱼得水吧。
他有邀我,不过我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合。后来他又想硬将我拖过去,但被我用力一踹,只好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作罢。
自从那次破产事件后,我打他他都不会还手。这倒是满爽的。
我一个人走出校门,正巧看到穿着便服的黑桃双手插在口袋,站在艳阳下的校门口,引来不少女生窃窃私语。
而我一向他挥手打招呼,他便对我绽开不逊于阳光的灿烂笑容。
他总是不吝惜他的笑。
在回家的路上,我跟他提起段典立的自我介绍,以及同学回避我眼神这件事,他便一脸不解:
「为什么要回避学长的眼神?」
「大概是我的眼神很凶吧。」我自嘲地耸了耸肩。
「学长的眼神不会很凶啊,」他认真地说,然后拍了拍我的肩,墨绿色的眼睛因笑而温和地微眯:
「只要熟了就会知道学长是好人了。」
「谢啦。」我抬起头,对比我高出三分之一颗头的他笑了笑。
我跟黑桃从小学就认识了。
他的本名叫谢恩弘,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台湾人,是个轮廓深邃的混血儿。一头柔软的棕发及绿眼,总让他在人群中特别醒目。
他的绰号之所以叫黑桃,是因为他玩牌时总是会被发到很多黑桃花色的牌,所以玩大老二还满常看到他出黑桃同花顺,挺玄的。
后来我们这些空手道道场的人干脆就叫他黑桃了。
我从八岁时就跟老爸说要学空手道,进了道场,每天刻苦的锻链自己,就为了有一天能干掉姓段的。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已经很少人会去学空手道了,所以学生并不多,但教学品质反而有所提升。
后来姓段的发现我有去空手道场,也跟段伯伯说他要学空手道。问他理由,他把鼻子抬得老高,欠扁的回答说:
「因为我想看你被打得惨兮兮的样子。」
而我则信誓旦旦地指着他吼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打到跪地求饶!」
可是最后被打到跪地的总是我,不过我从来没有求饶过。肉体上输了就输了,但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在精神上也输了。
有一天,我又输得很惨,等姓段的舒舒服服的被他家管家接走后,我一个人坐在道场的垫子上,咬着牙,想起之前的败况,终于流下了不甘心的泪水。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却还是打不赢那个家伙?
此时,有一个小孩默默地在我旁边坐下,递给了我一瓶矿泉水。我看向他,虽然他的轮廓因为泪水而模糊,但我认得他显眼的棕发绿眼,他是一个礼拜前才刚到的道场新生。教练说他还不太会说中文,所以要大家好好照顾他,但还是没什么人愿意去理他。
我用力抹乾泪水一把接过,开始大口大口的灌,像是在模仿电影里的大人将酒一饮而尽,自以为很帅。
「你,很强,不难过。」
等我灌完了水,肚子因此而胀得要命时,外国小孩突然结结巴巴地对我说出了奇怪的中文。虽然觉得他的中文很破,但我还是能了解他在安慰我。我很高兴,于是冲着他破啼为笑:
「谢啦!Thank you!」怕他听不懂,我又补上了英文。
小孩对我报以羞涩的微笑。
那个外国小孩就是黑桃,原本住在美国,半年前跟父亲随着母亲回台湾开美语补习班,中文还不是很流利,所以在学校一直交不到什么朋友。
当时我的个性还满外向热心的,又受到老爸爱看的英雄电影影响,当下我就决定要帮助这个小孩。
「那我就来教你中文!」我拍拍胸膛豪气地说,「还有当你的朋友!」
由于我们是同小学,他也只比我低一个年级,于是我们就自然而然走的很近,每天放学时会一起走到道场去。
而我比他大一届,所以他叫我学长,因为他觉得李邦意这三个字很难念,而之后他对我的称呼就一直没有变过。
等他的中文变得流利许多时,他身边的朋友也变得更多了,但他还是向我保证,说学长才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当时我听他这样说,很高兴,所以我也说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那他呢?」在道场里,黑桃指向正在被教练夸赞的段典立。
我哼了一声:「他是我一辈子的仇人!」
「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他十分意外。
「怎么可能,我超讨厌那家伙!」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一脸得意看着我的段王八。
听见我这样说,黑桃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是这样啊。」
所以在我小学毕业那年,当我最要好的朋友又因为父母把补习班收起来而要回美国时,我很难过,晚上还会偷偷埋在枕头里哭,现在想来真丢脸。
不过在我国三那年,黑桃又重新回到了道场来。
那时我拎着书包,正要走向道场,却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的高大男子站在道场门口,跟教练相谈甚欢。
是来应征的老师吗?我望着他的背影这样想着。
像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眼就认出了我,惊喜地睁大眼睛,嘴里叫着学长,便高兴地向我跑来,不过我却没认出他,毕竟他跟以前真的差太多了,那时我还想说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记忆中的他是瘦小的,可是现在的他却十分高大,足足高出身高一七三的我三分之一颗头,我要跟他讲话必须要抬头看他才行。
道场里的其他国中生站在他旁边就是一群毛躁的小鬼,若他换上笔挺的西装,走在日本的歌舞伎町街上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因为他看起来会是一个牛郎,而不是一个国中生。
「你变真多。」看着他那张足以让一群女人发花痴的脸,我不禁感叹。混血儿长得就是比较吃香。
「嗯,学长现在看起来好小只喔。」他以他比我大上一号的手,像拍小孩一样拍拍我的头。我觉得我的自尊被刺伤了。
「不过学长还是学长。」他粲然一笑,跟对姓段的不同,对那张灿烂的笑脸我实在生气不起来,「这点不会改变。」
「当然啦,」我从鼻孔喷气,扬起下巴,「别以为你现在比我高了,你就会从学弟变学长!」
「是是。」
跟以前比起来,大概是受西方教育的影响,他的个性变得更加开朗了,很快的就跟道场的其他人打成一片。拥有如模特儿般外貌的他,女人缘当然也跟姓段的有得比,常常有非道场学生的女生托其他人转交情书给他。但跟只要看顺眼就交往的段混帐不同,他没有一次答应过女生的告白。
「因为我对那些女生没有喜欢的感觉啊。」跟感觉玩世不恭的外表不同,他总是认真地这样说道。
这点倒是让其他怨念深重的少年们有比较平衡一些。
「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不喜欢的人身上。」
有时候,他说话的语气会像经历了一些事情的大人,绿眼中有着难解的情绪。
他回台湾的理由是因为父母离婚了,而他最后选择跟了母亲。
「如果早就想离了,为什么要拖那么久……」他喃喃自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你怎么会选择跟你妈啊?」
我当时正想安慰他,一个白目道场学弟却在此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
在我的瞪视之下,学弟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要慌忙道歉,黑桃却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答道:
「因为我也想念在台湾的你们。」
他的话让大家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别开眼神搔搔脸,但其实他们心中都很高兴。
「三八啦!」我槌了黑桃的背一下,用台语骂道,粗鲁地掩饰我的害臊。
「我说的是真的啊。」
但不痛不痒的黑桃只是笑着望向我。
「其中我最想念的就是学长了。」
「!」我愣住了,脸变得有点烫。
靠北……这家伙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喔?
「喔~」一个学弟抖了抖眉毛。
「在一起了啦!」
「在一起!在一起!」
那群幼稚的小鬼开始用手打拍子胡乱起哄起来,而黑桃完全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
「干!闭嘴啦!」
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我,只好红着脸大吼,一脚踹向起哄起得最大声的人,惹得他哀哀大叫。
他总是能那么真诚地说出这些我们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黑桃的人缘很好,但姓段的似乎不喜欢他,我看全世界就他不喜欢他。
黑桃回台湾后,在高二时姓段的才见到他,因为他已经不去道场了。
而姓段的只见过他一次,就回头就在我房里一脸不屑地八卦道:
「不觉得他很假吗?」
那家伙居然这样说,马上被我翻白眼回呛:
「靠,你在别人面前装出来的死样子就不假吗?」
「喂,我那是绅士风度耶,」他无耻地朝我挤眉弄眼,我懒得理他,他竟抓住我的手,凑近我的脸勾起嘴角:「你不心动吗?」
我的心猛然一跳。
「……白痴!」
我巴开他的脸,快速背过身子去。
「呜,有小纱纱就不要兄弟了啦——」他在我背后假哭起来,我索性戴起耳塞,耳不听为净。
他口中的小纱纱是姚飞纱,这家伙执意要误会我跟她的关系,怎么说都说不听,最后我也不想解释了,干脆就让他误会下去,毕竟这无谓的误会对我并非全是坏事。
因为若他觉得我跟她在一起,那姓段的就不会发现我喜欢他。
永远不会发现。
第三章
认识姚飞纱是高中的事,此女绑着马尾皮肤白皙,个头娇小看起来楚楚可怜,但其实并不然。
我对大型机台的格斗游戏向来是很有自信的,除了段混帐之外几乎没人能干掉我。
但那一次,我在学校的电玩中心连胜十几场,让好几个对手郁郁寡欢的离去时,穿着制服的姚飞纱就静静地在杀得不亦乐乎的我对面坐下,戴上了格斗模拟头盔。
当时我眉一挑,虽然有些意外会对上同学,但还是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想说这女的根本就跑来送死。
在现实中我虽称不上有绅士风度,但从不欺负女人。可是在游戏中,哼,礼让女性什么的通通是屁话。
大大吸了一口可乐后,我抱着玩玩的心态准备应战,也戴上了头盔。
两局结束后。
在游戏中,我以我选择的角色姿态——一个头缠头巾的空手道男倒在沙漠场景中,心情就跟我第一次输给段人渣的感觉一样。
打赢后,姚飞纱摘下头盔,也没有说什么便默默离开了座位,留下我一人呆坐在位置上捏爆了空饮料罐。
后来我跟她又经过了好几次厮杀,她的胜绩不断向上累积而我的胜绩仍然是零,真的超没面子。
几次对战下来,很神奇地没有经过沟通,我们养成了一个默契,每个礼拜三放学决斗。脚程较快的我总会先到,在她走入电玩中心的那一瞬间,我们眼神的交会,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招呼和挑衅。
她坐下,永远选择那个专使阴招暗器的和服帅哥来跟我打。
而我,还是坚持用在她操纵的帅哥下死了不知道几次的空手道男。
五分钟后。
我拿下头盔,长长叹了一口气。
「喂,你真的很强。」输了第三十次,在她从座位上起身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向她说了第一句话。
她则回我了一个酷酷的笑,背起书包走出店外。
「听起来你好像恋爱了。」那时段典立听完我讲关于姚飞纱的事情后,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
我白了他一眼,「恋爱个屁。」
段典立突然单手用力勾住我的脖子,明明只是哥儿们的动作,却让我变得很不对劲,眼神一时不知道该往哪看,耳根烧红一片。
「看,还说你不喜欢人家,脸都红成这样。」他在我耳边的声音带着笑意,温热的呼吸贴着我的脖子,我的心跳失措地加速,「作为兄弟当然是希望你早日脱离处男之身啦,不过……」
不过?
「姚飞纱我把定了,抱歉啦。」
啥?
他倏地离开我,傻眼的我看着笑得灿烂的他,还是只能傻眼。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不介意我先拿走你挑的衣服吧?」
不,我根本没打算挑他口中的那件衣服。
但,为什么我还是很不爽?
为什么?
无以名状的负面情绪席卷了我,他一看我脸色一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着急地想要收回之前他所说的话:
「欸,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啦!我跟你道歉!我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她……」
看着段典立写满歉意的脸,我既迷惑又混乱。可是一个念头再清楚不过,我对姚飞纱绝对只是抱着淡淡的好感,还有一点佩服,绝对与恋爱无关。
那为什么我会生气?段典立想要去追她干我屁事?
后来我们有点不欢而散,在我离开他家时,他边送我还边保证说他绝对不会对姚飞纱下手,他绝对不会为了女人而失去我这个兄弟。但天知道地知道我知道,我在意的绝不是这个,可是他却不知道。
我踩着沉重的脚步去牵脚踏车,一阵秋风卷起地上落叶,吹乱了我的思绪。
一对情侣从我身边打打闹闹地走过,一时之间我竟觉得他们有点像我和段典立。
不会吧那根本不可能,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会看A片打枪他会叫女人帮他打,那他妈的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喜欢上他了?妈的我喜欢上他了?不!不可能!
但我的大脑像是为了反驳我,立刻让我想起了段典立刚才靠近我我那不正常的反应。
刚才我脸红了,但绝对不是因为被他讲中才脸红。
而是因为他靠近,还在我耳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