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打招呼过后，黑桃含笑看向姓段的：「你不需要让学长帮你放一下王者加冕技能吗？」
「不需要。」姓段的环起臂来，望向看台上的我，笑得自信，「只要主人在身边，骑士就够强了。」
说完，这家伙还装模作样地向我抛来一个多余的飞吻。
见看台上的我脸红了起来，黑桃敛下了笑意，「段学长，只要是技能都可以用吧？」
「当然。」姓段的朝他冷笑，食指笔直指向他的鼻子，「尽管带着你对我的恨意放马过来吧，因为我也打算这么做。」
「正合我意。」黑桃静静回答。
语毕，两人都摆出了战斗架式，凝神对峙，不再多言。
看来时候到了。
我将手中的枪高举过头，扣下板机。
枪砰地一声于夕阳下爆响，射出了一阵灰烟，在沸腾的气氛中宣布了决斗的开始。
枪音刚落，段王子便发动完了攻防上升技能，身上白光金光交互闪烁。
与此同时，一阵旋风从黑桃双脚下猛然刮起，将他棕色的头发吹得狂乱。
那是他与魏大少PK时所用的狂暴技能，看来他完全没打算对姓段的留情。
「哼，让你成功发动那招那还得了啊？」
段王子向前奔跑的双脚闪过金色残影，竟瞬间欺到了黑桃跟前，握紧的拳头早已出现在黑桃的右脸颊旁。
黑桃刚睁大眼，下一刻便硬生生吃了一拳，结实的重击使他的头被打得向左一歪。
黑桃啧了一声，还来不及擦去嘴角的血丝便赶忙后退，但姓段的速度却比他更快，不给他拉开距离的空间，让黑桃只能边跟他过招边后退。
这时的黑桃满脸惊异，就像在说：这家伙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在拆了十几招后，眼看毫不留情的一拳又要往黑桃脸上灌去，黑桃伸手想挡，却没想到这只是段王子的假动作，只见姓段的飞速压低身子，长腿狠厉地扫向他下盘。
「！」
黑桃闪避不及，眼看就要向后栽倒，但他及时以手撑地，身子向后俐落一翻，正好拉开了他跟姓段的距离。
「没想到骑士也擅长肉搏战。」黑桃挑眉一笑。
「这是为了保护阿秘。」姓段的向黑桃奔去，双脚在奔跑间又在场上留下了金色残影。
黑桃皱起眉来，看了台上的我一眼，又望向姓段的，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
黑桃扬起一边嘴角，在拳脚来往间抓到一个空档后，突然快速转过身去，朝我们所在的看台反方向拔腿冲去。
「想逃吗？」段王子轻蔑一笑，急急快步追上。
不一会，他就把黑桃逼到了墙边，举起拳头又要轰过去。
这时黑桃转过身来，往段王子脚下瞥去，从容地弯起嘴角。
因为他的脚上已经没有金色的残影在了。
「接下来换你逃了。」
「！」
这时姓段的总算露出了不妙的神情，偏头惊险闪过黑桃挥来的重拳，但在下一刻肚子便被另一记快拳给狠狠砸下。
「唔！」段王子皱起脸来，呕出了一口鲜血。然而黑桃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右臂肌肉爆掌，擒起他的衣领，将他高高举起，再往地板狠狠摔下。
段王子的身体重重撞上地板，扬起一地尘灰，也弄脏了他那张自豪的脸。
此时场上响起了一片尖叫。而见他如此狼狈，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一揪。即使知道这是游戏，我还是瞬间起了跳下看台去救人的冲动。
「但我不会让你逃的。」黑桃跨坐在段王子身上，从容地将他的双手按在石地上，微笑道：「刚才你速度那么快，是因为靠学长靠得近的关系吧？」
没错，那是骑士的被动技能护主赤心，只要离主人方圆五十公尺之内，就能有速度力量的属性加成，特征是脚上移动时会有金色残影，是骑士后期的技能。
姓段的虽然脸上沾满灰尘，嘴角挂着血丝，但仍桀骜不驯冲黑桃笑：「对，因为我是阿秘的骑士。」
「是靠学长的技能吗？」黑桃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羁绊。」段王子笑得很得意，「你永远都比不上的。」
黑桃眼神一沉，一拳又重重地轰在段王子脸上。
显然狂战士的力量比骑士大出许多，被这样一揍，段王子又吐出了一口血，脸颊马上就一片紫红，我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用召唤技能把他叫过来，强制他离开战场。
然而他却笑得更欢快了：
「喂，你帮我看看阿秘的表情。他是不是看起来很担心我？」
黑桃抬起头来，望向台上的我，我还来不及收回担忧的神情，他便黯然别开了视线，平静地垂头回覆他：
「并没有。学长知道这只是游戏。」
「才怪，你说谎。」虽然脸肿了一半，但姓段的仍一脸自信，「阿秘一定很舍不得我。在你把我摔到地上的那一瞬间，他一定恨不得飞过来救我。」
闻言，我不由得双颊发烫。还真的都被他说中了……十几年的孽缘果然不能小觑。
「……你说够了吗？」黑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还没。」
姓段的收起炫燿般的笑容，盯着黑桃平静地继续说：
「你现在可以把我揍回重生点，要我直接向你认输也行；之后，你大可去跟其他人宣传你赢了我，不管是在游戏中还是现实中都可以，请便，我根本不会在乎——因为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了。」
「……原来如此，」沉默了一会后，黑桃才又眯起双眼开口：「你之所以提议跟我PK，就是为了向我证明这一点？」
「没错。」姓段的勾起嘴角，「我要跟你PK不是为了赢你，而是要让你认清现实。」
黑桃又静默下来，举头望向站在看台上的我。明明是他压制着段王子，但他此刻的神情却有如被遗弃的犬类一般，令我不忍卒睹。
过了几秒后，他轻笑一声，收起悲伤的神情，又将头转向段王子，松开了箝制住段王子的手。
「段学长，」黑桃从段王子的身上爬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的他，「不，段典立。」
「嗯？」段王子懒洋洋地看着他。
黑桃偏着头，笑得有如阳光那么灿烂：
「你真是个狡猾的烂人。」
「彼此彼此，」被骂烂人的段王子居然没生气，一脸愉悦，「你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啊。」
姓段的缓缓坐起身来，「我也很讨厌你好吗？一天到晚跟在阿秘旁边转来转去的，要不是怕阿秘难过，我早想买凶把你给杀了。」
「我也一样。」黑桃抹去嘴角的血丝，浅笑道：「所以我衷心祝你早死早超生。」
「话可不能乱说，」姓段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黑桃煞有其事地摇摇手指，「如果阿秘伤心过度随我而去了怎么办？」
「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学长的。」黑桃咧开嘴角，「不，不用等到你死后，相信学长厌倦你的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了。」
「那天永远不会到的，你还是快点死心吧。」段王子拍拍身上的灰尘。
第八十九章
虽然胜负未分，但显然双方皆已毫无战意。一场双方都不在意胜负的战斗，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
我没想到姓段的居然是抱着这种想法跟黑桃挑起决斗的，顿时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我们之间的事居然被拿到赛场上去讲，这下全场的人都知道了啊！我登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但好险比起我，观众们依旧对他们两人比较有兴趣。
「喂，搞什么啊，是不打了吗？」
「谁输谁赢要给个交代啊！」
眼见场上的两人不动手只动口，观众席开始传来一连串的轰轰抱怨声，竟还有人丢了吃剩的水果下来，以没品的方式企图惹怒两人。
「我认输。」
此时黑桃沉静地宣布，在短暂的静默后，全场又掀起一片惊哗。
很快地，观众席又爆出一阵激烈的不满声：
「干嘛认输！你就快赢了不是吗？」
「快打他啊！我可是买你赢啊！」
「搞什么啊我想退票了！」
无视场上沸腾的众怒，黑桃旋身默默地走离了赛场，留下段王子一个人站在场地上，以令人错愕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比赛。
姓段的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
本来他的目的也不是胜利，加上他是胜之不武，所以他也没有特别高兴。
段王子盯着黑桃走远的背影一会，侧头闪过飞过来的苹果，向支持他的那群粉丝们摆出营业用笑容挥手高喊：
「谢谢大家的支持！」
说完后，他便发动那个跟踪狂技能，化成一道金光直接飞到我身边。
「我回来了。」
不一会，他便笑着站在我面前，日琳姐挥动魔杖向他发去一记治愈术，在黑光垄罩下，他身上的伤痕便在眨眼间消失，又恢复成了生龙活虎的段王子。
「谢了表姊，」向日琳姊快速道谢后，姓段的马上就冲我嘿嘿一笑：「阿秘，看到我被打有没有心疼啊？」
我白了他一眼，别扭地撒谎：「没啊。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居然没担心我！」那家伙装出一副夸张的震惊神情，故做哀伤捧心貌，「我好难过啊，阿秘，我刚才还被苹果砸耶，若你现在不安慰我，我就要伤心而死了……」
这时不知道何时变回猫型的幻也站回我肩上，面露不屑地看着他。
「你再演啊？」而我也懒得搭理开始自己演起来的他，转过头去，却看到了黑桃走向看台的石梯，缓步朝我走来。
日琳姐魔杖射出的黑光打在黑桃身上，他脸上的伤开始愈合，不一会也恢复了毫发无伤的模样。
「谢谢。」黑桃在队频道谢，含笑环顾众人，眼中有些怀念：「总觉得好久不见啊，大家。」
「是啊，虽然游戏时间才过十天，却好像过了很久一样呢。」日琳姐笑道。
「你要归队了吗？」净血看起来很高兴。一旁的飞沙没有说话，只是浅笑表达欢迎。
「嗯！」黑桃笑着点点头，然后垂眼看向姓段的，笑容微歛。
「……。」
尽管心中不愿他归队，但姓段的还是扯扯嘴角，敷衍地向黑桃比了个请的手势，便环起胸退到一旁去。
黑桃向他淡淡笑了笑，举步走近我。
「说明手册。」
红色的小册子出现在他的手里，他翻了翻，找到了写有誓词的页数，随即执起了我的手，神态认真地念出誓词：
「我，黑桃十七，将于此地起誓。对于吾主——蓝之国的快意三王子，誓言永远的忠诚。」
我拿出怀表，将手举高，让怀表上的蓝宝石贴向他额头，这个动作因为他过人的身高而有些吃力。
之后，他则将我的手拉到他唇边，珍惜地在我手背下落下一吻。看着这一幕，对他的愧疚及伙伴回归的满足同时于我心中涌起，一时也说不清是何滋味。
《确定要收惯性背叛者黑桃十七加入王子快意旗下吗？》
就在这重要的时刻，系统提示竟向我做出多余的询问。在听到惯性背叛者这五个字时，我随即从讶异转为愤怒，不禁愠然低吼道：「废话！」
此时其他人包括黑桃都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显然是听不到那污辱人的系统提示。
《让惯性背叛者加入旗下将会扣除王子快意的声望500，确定要收惯性背叛者黑桃十七加入王子快意旗下吗？》
「干！要扣就扣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即使知道不理智，但我还是向看不见形体的系统提示低声斥骂。
《狂战士黑桃十七已加入王子快意旗下。》
《惯性背叛者加入王子快意旗下，声望：500》
「罗嗦个屁啊。」我嗤道。总算听见了想听见的系统提示，至于最后那一句不识相的系统提示，我就装作没听见吧。
什么『惯性背叛者』，不过是换阵营换得比较频繁一点，真是莫名其妙的设定。
「学长……」他松开了我的手，此时他的右手中指上又重新出现了镶有蓝宝石的银戒，象征他已重回我旗下。
「因为收回我……而被扣声望了吧？」他歉疚地望着我。
我用力拍向他的肩膀，咧嘴笑道：「别介意啦，不过是游戏数值而已。」
虽然我重视与我有牵绊的nρC，但听到系统提示报告属性增减时，还是会让我有种『这果然还是游戏啊』的感叹。这也不失为一种让玩家分清现实和虚拟的手段吧。
此时黑桃收起了笑容，看了我一会，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我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望着他，等待他开口。
良久后，他向我微笑问道：
「学长接下来要离开格雷吗？」
我愣了一会后才答道：「嗯，我要去红国。」
「是要解那个剧情任务吧？」他理解地点点头，「那我们会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呢。」
「咦？」
我瞪大眼张大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话。众人也多少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就连姓段的也挑起了一边眉毛来。
「你没有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净血一脸无法理解，率先问了我想问的问题。
「嗯。」黑桃颔首回答，然而看着我的眼睛依然没有别开。
忽然他目光一黯，凄然一笑，坦承道：「抱歉，果然我还是没办法看着你们在一起的样子。」
他这句话狠狠地震住了我，然而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在他说我们会有一段时间不见时，我隐约已猜到他不跟我们一起行动的理由。然而听他亲口说出来时，无奈及内疚依然令我心中苦涩不已。
「我不觉得我输给这个人，可是学长还是选择了他。」
他望向段王子，眼中浮起一丝不甘。姓段的没有向平日一样露出挑衅的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也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时黑桃深呼吸一口气：
「昨天，学长杀掉弗德时用的是时间暂停技能吧？」
当他提起这件事时，我的心猛然一提，只能僵住身子，征征地看着他。
我一直提不起勇气跟他提这件事，没想到竟是他先开口。
他温柔地看着我，并没有责怪我，只是了然地一笑：
「我知道，学长没有跟我提起这技能的原因。」
「在神殿地下时，我跟他往弗德的地方冲过去时，我因为来不及闪避攻击而死了，但他还活着。」
他望向夕阳渐沉的火红天空，似乎在回忆着化为白光从天空飞回重生点是何滋味。
『学长，以后解任务要小心喔，虽然是游戏，不过死亡的感觉其实不太好受。』
在他被姓段的逼走时，他曾经这样关心地叮咛我。忆起这段话的瞬间，波涛般的罪恶感猛然向我袭来，令我不禁咬紧下唇。
「虽然我跟他的重生点不同，但调查一下等级的落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有降级，代表他并没有死。」
「当时我很疑惑，还以为是他运气好，但在昨天知道学长的天赋技能后，我就全部了解了。」
「而刚才在打斗时，学长担心他的表情，也已经说明得够多了。」他垂下头，哀伤地扬起嘴角，使我心中又不禁一刺，「真的够多了。」
「虽然是他赶走我的，但这些天来我想了想，」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眼神透彻，彷佛悟清了什么：「若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我想我也会自己申请离队吧。」
「但我喜欢学长这件事还是不会变的。」在一阵沉默后，他低下眉，轻轻叹了一口气，「应该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他苦笑，「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我不是nρC呢？这样就可以用商城道具轻易改变情感了。」
「对不……」
当我忍不住又想跟他道歉时，他却以指腹轻轻顶住了我的双唇，阻止了我到口的抱歉，哀伤而歉疚地摇了摇头：
「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学长没有必要道歉。」
说完，他便缓缓移开我唇上的手指，而我的鼻头则有些发酸。
黑桃扬起嘴角，脸上的悲伤暂时随着笑容的漾开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