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凤筱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冲到凤凌身边挡在他面前,以防何筱筱再动手打他。凤筱筱将屋内的下人都遣散了出去,这才问道:“姨娘,您这是做什么?”
莫问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走也不敢往前去,心中只是暗道:这个女人太彪悍,相较之下凤大小姐实在太温柔。
何筱筱怒气依旧不减,可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凤筱筱和莫问大惊失色。
“我让你管好自己的心,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何筱筱的话里虽然满是怒火,可字字都是为凤凌所担忧,“现在倒好,不但心丢了,你这身子也丢了!”
凤筱筱心中开始慌乱起来,凤凌和酒越的事情她虽然强迫自己接受了,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说服别人。凤筱筱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先让何筱筱冷静下来:“姨娘,您先别生气……咱有事慢慢讲……”
“慢不了!”何筱筱瞪圆了那双娇媚的眼睛,“你可知道,他被人种了情蛊!”
“蛊!?”凤筱筱和莫问心中一惊。
“姨娘!”凤筱筱紧紧抓住何筱筱的手臂,担忧地问道,“你有办法解的,对吧?”
何筱筱冷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只是让凤筱筱把药物和绷带拿来,为凤凌把伤口包扎好以后,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纯白的药丸给凤凌,没好气地说:“把它给我吃了。”
坐在床上的凤凌脸色微变,不为所动。
何筱筱看他不对劲,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的眼睛,看不到了?有人对你用过合欢散?”
“凌弟!”凤筱筱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会?刚刚才告诉她,她的弟弟其实看得见,现在就却又失明了?
惊喜总是这么快就消失了吗?
莫问连忙将地上杯子碎片全数捡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它会伤了凤筱筱。
凤凌抿了嘴唇,抬手摸索了一下却还是没碰到何筱筱的手,最好作罢。他垂了头,嘴角浮现一抹苦涩地笑:“师父……对不起……”
对,合欢散。
这世上谁中了合欢散都没关系,只有他不行。
师父为了救他的眼睛,他从小便是吃药长大,只是,合欢散里的一味药与他体内的药相斥。
中了合欢散,虽然不会死,可他的眼睛会日渐模糊,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怪不得旁人,怪只怪,他自己识人不清,痴心错付。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日酒越身上的香味就是合欢散,虽然那香味比一般的合欢散清新许多。
因为那日以后,酒越身上,便再也没有那种味道了。
可是他爱酒越,酒越无数次的示好让他不由自主失了心神。
未曾想那一次,他便在自己身上中了蛊,怪不得,心口总是没有原因的疼痛。
不必师父讲,他也知道,中了情蛊的人,都是一心求死,无人愿受折磨。
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人中了情蛊还能好好活着的。
凤凌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眼眶已经湿润。
可是,酒越,为什么?既然你已在我身上种了情蛊,为何还要杀我……
你的眼睛,你的神态,你的味道,我怎会认不出。
什么浪迹天涯……你都是在骗我……
你讨厌我,直接告诉我就是,我不会缠着你,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第二十一章:忽然而已
“小凤凰,你给我听好,”何筱筱看他神色不对,紧紧抓了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是只医死人的何家唯一传人,你记住,没有毒是我解不了的。不就是情蛊吗?我会找到解蛊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来,你把它给我吃了,它可以抑制你身上的蛊虫。”何筱筱把药丸递到凤凌唇边,紧皱的眉宇间满是关切。
凤凌轻轻嗅了嗅药丸,皱起了眉头不愿张嘴。
“凌弟,你在想什么?快把它吃了啊。”凤筱筱焦急地催促凤凌,她不想她的家人再出什么事情。
莫问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凤凌,他自是认得那药丸。
不怪凤凌要犹豫,那药丸名为绝情丹,它虽然可以抑制毒蛊发作,可凤凌会断爱绝情,忘掉酒越。
“小凤凰,”何筱筱明白凤凌心中所想,心疼的问道,“为了他,你不要你的父亲和姐姐了?你不要师父了?”
“对不起……”凤凌喃喃自语着,下一瞬间便张口吞下了绝情丹。
酒越,不管你是何原因想要杀我,骗我,但自此以后,我会全部忘掉,我们再无关系。
三人眼看着他吞下药丸,何筱筱抬手点了他的睡穴,凤筱筱连忙帮她将凤凌扶到床上躺下,为凤凌掖好被角。
“姨娘,凌弟他……真的没事吗?”凤筱筱担心地看着何筱筱。
何筱筱面色凝重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沉重:“暂时无碍,只是……若五年之内解不了蛊,便会心脏爆裂而亡。”
“什么!?”凤筱筱犹如晴天霹雳。
何筱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情字害人……情字害人啊……”
莫问听到何筱筱这么说,下意识地看向了凤筱筱,迎上的,却是凤筱筱专注的目光。
注意到不寻常的气氛,何筱筱微微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他们二人有没有听到:“我走了,等我找到解蛊的方法,我自会回来。”
话音未落,人也不见。
看天上云卷云舒,梧桐树叶枯黄又绿,梨花盛开又落满地。
时光匆匆,若白驹过隙,转眼已四年过去。
这四年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四年前,凤家的二公子凤凌喜欢上了一位普通的市井女子,那女子名为安素素,温婉贤良。不久之后,凤二公子便迎娶了那位姑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风光无限。在同一天,凤筱筱也嫁给了莫问。
这同一天里,姐弟二人同时成亲,可谓双喜临门。江湖中各路豪侠皆前来贺喜,凤万云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就在一个月后,江湖中传出了酒家二少爷酒越自杀身亡的消息,酒家当家酒力铭痛失爱子,伤心欲绝。
没有人知道酒越为何自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酒越是最开朗的一个人。
这件事,流传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所有人都在猜想他自杀的原因。
凤筱筱并不知道酒越曾经暗杀她的弟弟,在酒越下葬的那一天,她哭地特别伤心。
她早已将酒越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
凤凌虽然完全不理解凤筱筱悲从何来,却还是耐心安慰。
悲伤地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凤府便有了另一件喜事,不,该是两件。
安素素和凤筱筱都有了身孕。
凤家有了延续的血脉,这让凤筱筱的心情明朗了不少。
到了第二年,梨花盛开的时候,新生儿降生。
安素素为凤凌生下了一位千金,凤凌为自己的女儿取名为凤月儿,期望她像月亮一般皎洁纯净。
凤筱筱为莫问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应凤万云的要求,在经过莫问同意以后,让孩子随了自己的姓,取名为凤君竹,期望他以后能成为一名谦谦君子,但也要有竹子一般的傲骨。
本以为幸福的生活会这样继续下去,可偏偏天公不作美,在凤君竹还不到一岁的时候,莫问忽然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凤筱筱想尽了一切办法寻找他的下落,可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凤筱筱虽然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可她还在找,还在等,她相信,莫问会出现,莫问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
第二十二章:煞狼
这天,安素素独自一人带了凤月儿出了凤府进了一家绸缎庄,精挑细选了两匹火红色的锦缎,她身旁跟着的只有两名仆人。
再有半个月,便是凤凌的生辰,她要仔细挑选一匹上等的绸缎,为他做一身红色的衣裳。
凤凌虽然看不见,但他偏爱张扬的火红。不似他的性子,宁静淡泊。
这是她第一次为凤凌做衣裳,并非她不会,只是凤凌心疼她,一点点活都不愿让她做。
可她爱凤凌,她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让仆人将两匹锦缎包好后,安素素抱着幼小的凤月儿准备回去。
在刚刚走出绸缎庄的时候,从远处飞来两颗石子打中了那两名仆人的穴道,那两名仆人当即昏死过去。就在安素素还来不及惊叫求救的时候,一个一袭蓝衣的蒙面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点了她和凤月儿的睡穴,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两人离开了此地。
第一个醒来的是安素素,在她睁开眼睛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连忙坐起身找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她躺在自己身旁睡得香甜,便放下了心。
她环顾四周,只看到满眼的翠竹,和不远处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蓝衣男子。那男子神情太过冰冷,隐隐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只是这男子在安素素看来颇为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他!”安素素忍不住惊呼,意识到自己已经喊出声以后,她连忙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为时已晚,她的声音已经引起了蓝衣男子的注意。
煞狼注意到安素素已经醒来,便走到她面前,冷冷地问道:“你就是安素素?”
安素素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被凤凌呵护的太好,犹如一朵娇弱的花儿一般,她早已被面前这男子的杀气吓呆了。
煞狼冷笑,下一瞬间,安素素还未做出反应,便被煞狼一剑封喉,香消玉殒。
安素素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睁大的双眼里还是满满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就在刚才,她还满心欢喜的想要为自己的夫君做一身新衣,可现在,她连回家都做不到了。
煞狼蹲下身去,抚过她的脸让她闭上了眼睛。
还是闭上眼睛好看些。
煞狼这般想着。
煞狼是冷煞门的杀手,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记忆日渐衰退。他忘记了很多事,忘记了很多人,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冷煞门给他的代号,煞狼。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杀掉凤凌,只因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一个声音,日日夜夜的告诉他,杀掉凤凌,是他杀了自己的师父,杀了他,就能找回自己丢失的所有东西。
他不想就这么下去,他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
可是,他连凤家的门都进不去。
其实这几年间,他也与凤凌交过手,可每次,都是自己失败而归。
凤凌太快,快得自己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四年了,他根本等不下去了。若是再这么下去,他会连自己唯一想要做的这件事也忘掉。
所以,他只能从凤凌的妻女身上下手,让凤凌亲自来找自己。
一声小小的嘤咛声响起,凤月儿眨了眨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打了个呵欠自己翻身坐了起来。看到满脸冰霜的煞狼时,她竟也不害怕,友善的冲他笑了起来,奶声奶气的说道:“叔叔,我在姑姑的书房里见过你。”
煞狼也不说话,只是皱紧了眉头。
他从来没有进过凤筱筱的书房。
凤月儿看到自己的母亲躺在一旁时,冲煞狼悄悄嘘了一声,压低自己的声音非常小声地说道:“娘亲睡着了。”
她还太小,她根本不懂什么是死亡。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娘亲,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煞狼看了一眼安素素脖颈处明显的血迹,也不说破,伸手要去抱那个像小团子一样的凤月儿,配合地轻声说:“我们去别的地方,不要吵她。”
“嗯!”凤月儿张开双臂,开心地窝在煞狼的怀里。
待煞狼抱着她走远了一些,凤月儿这才开始对煞狼表达自己的兴奋:“叔叔!姑姑说你是爹爹的知己,你是来找月儿玩的吗?”
煞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对这样一个小丫头心软了起来,他淡淡地点点头:“嗯。”
他们可不是知己,自己想要他的命,严格算起来,他们,该算是仇人吧。
“太好了!”凤月儿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一个三岁的小娃口齿却异常清晰,“可是叔叔,你为什么不是穿的红衣服呀?姑姑的书房里,有好多红色的叔叔!”
煞狼轻轻皱了眉,回答道:“蓝色好看。”
他最讨厌的,便是红色。
可偏偏每次交手,凤凌那个瞎子穿的都是令人刺眼的红衣,这让他心中更加烦躁。
第二十三章:始料未及
收到安素素和凤月儿被人劫持的消息以后,凤凌便已知道是何人所为。
凤万云和凤筱筱想要派人将她们母女二人救回来,却被凤凌拦住了。
“我一个人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都不要管了。”凤凌如此说道。
凤筱筱和凤万云看他一脸坚持,知道劝解无用,便答应了他。
凤凌前脚刚走,后脚凤筱筱就带了十几名凤家的高手偷偷跟了上去。
待凤凌来到约定好的地点时,远远地就听到了自己女儿银铃般的笑声。知道女儿无碍,他也稍微放下了心。
循着声音,凤凌提起内力轻功飞到煞狼身旁,握着白扇的手背在身后,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还未等到煞狼开口,凤月儿像刚才一样轻轻嘘了一声,悄悄对凤凌说道:“爹爹,娘亲睡着了,要小声一点哦。”
凤凌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不安的感觉涌现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质问煞狼:“你对素素做了什么?”
煞狼微微扬起唇角,轻柔地抚摸着凤月儿的小脑袋,神情尽显冰冷:“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凤凌一时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爹爹!”在煞狼怀里的凤月儿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脸色变差,伸着双臂挣扎着想要去找凤凌。
听到女儿这般惊恐的声音,凤凌连忙安慰她道:“月儿乖,爹爹没事。月儿听话,把眼睛闭上,不要看爹爹。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睁眼,你如果睁开眼睛,爹爹要生气的。”
“月儿听话!月儿不看!”凤月儿赶忙用两只小手乖乖捂住自己的眼睛,生怕爹爹会生气。
凤凌欣慰地笑了笑,转而对煞狼说道:“你总说我欠你一命,可你却没告诉我,我做过什么了?让你如此恨我?”
煞狼看了一眼紧紧捂着自己双眼的凤月儿,抬手点了她的睡穴,这才说道:“杀人偿命,你自己做过的事,不需要我来提醒吧?”
自己的师父万苏儿,就是死在他的手上,此等大仇,怎能不报。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忘了,可偏偏这些事情记得这般清楚。
凤凌笑了起来,眉宇间却满是苦涩:“我凤凌,从未杀过一个人。”
“你当然不会承认,”煞狼眯了双眼,将怀里的小团子放到了一旁,拔出自己的长剑一步步逼向凤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凤凌强迫自己收起心中的悲伤,虚晃了一下身形,打开自己的白色折扇瞬间便到了煞狼的面前。凤凌的折扇按在煞狼的脖颈处,煞狼顿时动弹不得。
“那日,你也是想这么杀我。酒越,你就这么恨我?”凤凌的声音有些沉闷,煞狼只听出了浓重的伤痛,“杀我妻子,夺我女儿,只为了引我出来,要我的命吗?”
煞狼皱了皱眉,根本不知道他所说的酒越到底是谁,也没有兴趣理会。他冷哼一声:“你何苦这么多废话,就算我煞狼无法为师父报仇,我也要你痛苦一辈子!”
“你一直在骗我,酒越。到了现在,你还这般恨我……”凤凌苦笑,完全没有了以前那份淡然,“罢了,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给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