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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患——by公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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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上

山风凛冽,落雪簌簌,堆满了旧书的小小卧房被炉火熏得温暖如春,融融暖意叫人惬意得连浑身的骨头都觉酥软。

素来不爱看戏的洛大公子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燕啸变幻不定的脸色,惊讶、凝重、悲愤……五彩斑斓,精彩纷呈。难怪洛云澜那个熊孩子总嘀嘀咕咕地说,老天爷他老人家把该安在洛云放脸上的表情一股脑都送给了燕啸。

他竟也沉得住气,不过须臾之间,种种情绪一闪而逝,旋即面色如常,低下头,继续灵活地剥栗子:“你说的都对。”

黄澄澄的栗子高高堆满一碟子,远看似小山一般。洛云放爱吃这个,记忆里,倒是有人也嗜好这一口,时常在冬日满大街黝黑硕大的糖炒栗子锅前馋得迈不动腿。

燕啸拍拍手,挥去手指间的碎屑。破碎的栗壳悉数丢进火炉里,不停跃动的火苗“腾——”一下窜起,散发出浓郁的焦香味,萦绕于鼻息之间,带着几分板栗的甘甜。

“我这儿确实缺人缺名分,刚好你都有。”不仅如此,还缺钱。那扇破了洞的寨门至今都没钱修补,田师爷愁得快把他的耳朵都吼破了,“可我也有你没有的。”

洛云放闻言半垂下眼眸,燕啸不再往下说,慢悠悠吃起碟子里的栗子。

聪明人说话总爱藏一半,洛云放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啸然寨手里有什么?燕啸早早就半遮半露地在他跟前炫耀过,中秋夜里滔滔不绝的后院隐秘,武王关里浮雕于正梁之上的燕形图案……零零总总,还有时间。

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止不住紧握成拳。燕啸手里有的,假以时日他也可以一模一样经营起来,可惜,时不我待。心急如焚的不止燕啸,其实,他比他更着急。

那头的燕啸曲起手臂支着下巴,不曾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动。蓦然见他紧紧攥起的手指拂过光滑的衣料,又一寸寸伸展开来,脸上不禁徐徐泛开笑容:“你出钱出人,我出力,在西北的布置都给你,等拿下了灵州和青州,你就能风风光光地回京城。”

洛云放从袖子里伸出手,十再度放回火炉上方。手腕翻转,掌心被指甲刺出的红印被炉火灼热的暖意舔舐过,滋生出麻痒的触感:“那你要什么?”

这就是答应了。暗舒一口气,燕啸把一直扣在手中的一颗栗子丢进嘴里:“我要武王关。”与上回督军府中如出一辙的答案。

“哦?”他不信,眼底满满都是不屑,“这么简单?”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就这么简单。”神色坦荡,话语笃定。

武王关呐……据说本朝立国之初,第一代护国公以武王关为聘,求取太祖亲妹月轮公主,跃然成为一时之佳话。年岁太久远,诸多往事模糊了真面,皆成了老祖母口中抚慰小儿安睡的故事,真真假假,谁都说不清。

洛云放垂眼默想片刻,勾了勾嘴角,未再质疑:“无论你要什么,记住你答应我的。”西北六州独占其三,此事若能办成,京城里那些人的脸上一定十分好看。

抬手拢紧大氅的毛领,洛云放起身打算离去。临行前,他转脸再往燕啸身上瞟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燕大当家迎着他幽沉冷厉的目光,点头如捣蒜:“方才我说的,若是有半点虚假,我们家老二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燕二当家三天前的夜里被人堵在云海阁外的暗巷里。颜二当家身手不凡,无奈人家有备而来。双拳难敌四手,燕斐断了几根肋骨,折了一条胳膊,一张俊脸挨了不知多少拳,肿得差点连燕啸都没认出来。啸然寨内相处不分高低,彼时议事厅里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人,一个个嘻嘻哈哈瞧稀奇,连上去扶一把都不肯。痛得嘴角抽搐的燕二当家趴在地上,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幸好跑得快,否则人家原本还想要他两只手……

众人急忙涌上前心疼地安慰,是吗?啊呀呀,真凶残,怎么能这么下作狠心呢?刮花了你这张天怒人怨的小白脸不是更利索?啊呀呀,可惜了啊可惜。

燕二当家一口气没喘上来,翻着白眼疼晕了过去。

说笑归说笑,眼下屏州城里敢对啸然寨二当家动手,心思还这么狠辣的,燕啸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洛云放:“你是不是忒狠了点?那是我兄弟……”

洛云放脚步不停,行到门前淡淡回答:“他招惹云澜。”这话说得平静,不骄不躁不急不怒,连一丝丝人味儿都没有,衬着他那张不染人间烟尘的脸,比庙堂里泥塑的菩萨还高远飘渺。

人高马大的燕大当家搂着一碟子栗子缩坐在椅上,听着他轻飘飘的口吻,顿时觉得自个儿渺小得比蚂蚁还不如。洛家人出了名的护犊,今天总算开了眼界。

期期艾艾张嘴想再说两句。洛云放猛地拉开房门。寒风扑面,白雪纷扬,火炉中的炭火立时被吹得奄奄一息。在他比寒风更刺骨的视线下,燕啸强忍不住打个哆嗦,将要出口的话语尽数被吞下嘴的栗子卡在喉咙里——你这样可要不得啊云妹妹,你这是变态呀……

第十一章 下

大梁元启八年隆冬,屏州督军洛云放上表,谓西北蛮夷强横,屡犯边境,扰我大梁百姓安宁。所幸屏州君心民心赤诚,不畏风雪苦寒,不惧蛮夷铁骑,众志成城抵抗外敌……洛家人天生的好笔杆,一手正楷端正俨然好比字帖,更兼得言辞华丽,文采飞扬。嗓音尖利的内侍读着读着,眉毛都止不住向上扬。

彼时正直岁末,六宫上下除旧迎新张灯结彩。大梁桓徽帝枕在那位年方二八、比大公主还小一岁的赵美人膝头看歌舞,闻听奏报,迷瞪着一双醉眼怔了怔,方才懒懒挥手:“朕知道了。”

年年都来这么几回,被欺负习惯了的何止屏州知州。何况自打都城南迁,地方拥兵自重,这天下看似太平,不过粉饰而已。虽贵为天子,在雪亮的刀尖面前,总也要叹息奈何的。

不日,明光宫洛妃娘娘被诊断有孕,桓徽帝大喜,于是这一年宫中的除夕宴办得格外喜庆。觥筹交错间,瞥见笑得红光满面的洛家诸人,桓徽帝福至心灵,想起那道花团锦簇的奏折来:“屏州督军姓洛,不知可是洛爱卿子侄?”

正春风得意的洛家父子赶忙出列,端肃回答:“臣弟夫妇已故,云放乃是长子,族中排行……居长。”

“哦……”桓徽帝沉思良久,眨巴眨巴眼,垂头丧气地指着地上的父子俩道,“你们洛家这边一个洛大人,那边一个小洛大人,京里京外更有数不清的洛大人,朕实在分不清。”

号称大梁迄今最年轻阁老的洛家大爷端端正正拱手再行一礼,朗声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论哪支洛家,皆是陛下的洛家,不论哪个洛氏,皆是陛下的臣子。”

奏乐声起,歌舞升平,滋养得越发莹润可人的洛妃娘娘嘤咛一声娇嗔,桓徽帝浑身舒坦,笑得合不拢嘴。

正月十五,桓徽帝碗里的元宵刚吃了一半。屏州急报,西北十六部来犯,屏州督军洛云放率军苦守枫叶镇,目下两家正僵持于青雀城。

还是那一笔端正刚毅的正楷,文采风流,才华横溢。

桓徽帝“嗯”了一声,慢慢嚼着细腻的红豆沙,再不勤于政事,枫叶镇三字他还是熟悉的,年年屏州来的急报里都要提一提。

唔……青雀城是哪儿?

青雀城在灵州,屏州北上武王关,青雀城乃第一必经之地。

这、这、这、这……蛮夷来犯?这回是咱们犯了人家了吧!

举朝震动,百官哗然。

队列上首,面色铁青的洛大人久久不语,晨起在家中吃的那碗元宵粘得有些堵心。

青雀城内,燕啸如桓徽帝一般,仰躺在榻上,来来回回看着洛云放那道奏折,啧啧称赞:“瞧这字写得……我云妹妹怎么这么有才呢?”

京中提及洛家小一辈,总爱说洛家大公子自小习武,长房二公子惊才绝艳。却不想,平日舞刀弄枪的大公子不声不响也有一身好文才。

宽大的书桌后,洛云放飞速浏览钟越送来的军报:“闭嘴。”

那边不甘地叫屈:“夸你也不行?”

洛云放头也不抬:“不行。”毫无商量的余地。

眼珠一转,燕啸嬉皮笑脸追问:“是不许夸你还是不许叫云妹妹?”

洛云放终于抬头,厌恶地瞪他一眼,燕啸不以为意,躺回榻上,继续错字连篇地念那奏折。

筹谋许久,这青雀城拿得毫不费力。趁其不备,厚积薄发,一击即中。正如洛云放所言,大梁军再不济,面对几丛流寇山匪,依旧犹如雷霆万钧摧枯拉朽之势。经过洛云放的日日操练言周教,疲软无力的屏州军即便面对蛮族铁骑亦悍勇非常。送上京城的奏折只提青雀一城,驿马来回奔波之间,青雀城附近的村镇并几个小城早已尽收掌中。如今钟越和燕斐已经带着人直指灵州腹地。

目下燕啸和洛云放暂居后方筹谋。关外贵族历来豪奢,小小一个青雀守将的官邸也装饰得富丽堂皇,恨不得连脚底的砖缝里都填满金箔。清心寡欲到极致的洛大公子逋一踏进满眼金灿灿的书房,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苍蝇。按着他原来的意思,府里的所有东西都该充入府库作为军粮。燕啸好说歹说,只差没在地上撒泼打滚,这才保住书房里这一张鎏金嵌八宝镶珠玉美人榻。

洛督军那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嫌弃的眼神赤裸得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偏偏有人不知好歹,日日人家前脚进书房,他后脚就软泥般趴到榻上,亲亲热热地喊云妹妹,闲话滔滔不绝地扯起来,不说到洛云放翻脸绝不罢休。那骚情的语气……聋子听了都倒牙。

大梁边关的城墙倘有大当家的脸皮一半厚,便是天下万民之福。

久而久之,洛督军涵养逾深,任他耍痴调戏都懒得给个眼刀。

久而久之,燕大当家心境越好,哪怕洛云放彻底阴了脸也面不改色凑过去赔笑。

久而久之,守在书房外的两个随从看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世间事不外如是,一见生厌,二见成仇,三见四见见多了,日久便生情。习惯两字真真悚人心魄。

钟越的传书从来写得简短,洛云放习惯性屈指扣着书桌,双目微抬,遥遥看着那头瘫倒在榻上的山匪。燕大当家除了会油嘴滑舌,还耍得一手好刀法,万军阵前横刀立马撑得住场面,中军帐中运筹帷幄胸藏了沟壑。这人呐……若是个哑巴必可称人间英豪。

第十二章

元启十一年,远在南边京城的桓徽帝心想这个年号注定要跟着自己在青史上留名千古了。以懦弱胆怯闻名了二十余年的大梁军好似一朝梦醒,如打了鸡血一般横扫屏州以北,铁骑铮铮,两年间一气把灵州收复了大半,长枪直指之处,青州城郭依稀可见,再远就是让大梁皇室疼得心头淌血的武王关。都城南迁后,历代大梁天子真心也好做戏也罢,哪个不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哭得眼泪八叉鼻涕四溢——不得重回旧京故地,朕愧对列祖列宗!

痛哭流涕的帝王韭菜似地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没胆回旧京就罢了,哭着哭着,把太祖皇帝传下来的武王关都哭没了。太祖皇帝地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气得打皇陵里蹦起来。

先帝的性情与桓徽帝迥然不同。先帝想学太祖皇帝,立志要在青史上重重留下一笔,于是豪气干云地灭了护国公,再然后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桓徽帝继位后,一边哭着收拾他那个短命父皇留下的烂摊子,一边暗想,先帝他老人家也算得偿所愿了,今后不管到了哪个史官手里,他那些混账糊涂破烂事都值得大书特书。桓徽帝盘算着,有先帝珠玉在前,只要自己别太作死,百年之后,他还是有脸去见列祖列宗的。于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了小半辈子,临了忽然发现,收复西北故地这件盖世奇功眼看“吧唧”一下就要掉到自己头上。这下不要说百年之后能耀武扬威地见他那个短命又糊涂的父皇,太祖皇帝跟前,都能大大咧咧去请个安了。桓徽帝激动得有些缓不过劲来,上朝时咧着嘴吹出老大一个鼻涕泡。

大梁天子在那头高兴得语无伦次,灵州州府孤鹜城内,一封急信夹杂在诸多军报密函中,静静摆在洛督军的书房案头。

洛云放拿起看过,黝黑的眼眸一沉,屈指轻弹,薄如蝉翼的信纸迅疾似箭,急急向书房那头的飞去。

鎏金嵌八宝镶珠玉的美人榻上,聒噪的燕大当家午睡正酣,风声过耳,他彷如不察,在信纸射向面门之际,双目猛然圆睁,伸指稳稳夹住:“洛云放,不带这么吓人的。哎哟,嘶……”

他刚从前线回来,身上还带着伤。起身太急,牵动了腰间伤口,顿时顾不得说话。

两年相处,洛云放涵养越深,如今已能见怪不怪地直视他嘴边因午睡而流出的口水和脸上乱七八糟的印痕。

燕啸怪叫半天,见他不为所动,抹嘴嘿嘿笑两声,目光扫过,已将信函中的内容看过:“黄雀来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在这头揪着西北十六部,背后就有人趁虚而入。

胖乎乎的屏州知州写得一手飘逸的瘦金体,他捎信来说,隔壁蓟州督军倪文良倪大人忧心屏州军兵力不足,自请带兵增援,以稳后方。请缨折子尚在途中,蓟州军已然过了离河,不日即到落雁城。

南迁之后,大梁皇家声势大跌,若非几家阀门世族一力支持,龙椅能否坐得安稳尚成问题,由是,朝廷示弱地方坐大,尤其几个为世家把持的偏远州郡,隐隐然早已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之态。这些年更是愈演愈烈,眼看大梁朝廷安于南都无暇分心,诸位地方督军屡屡互挑事端借此争夺地盘,连金銮殿上的桓徽帝都徒呼奈何。

蓟州督军倪文良便是其中之一。蓟州紧邻屏州,两州相隔不过一道离河,地形地貌天差地别。蓟州自古富饶,矿藏极丰,尤以铁矿为最。蓟州军器因此天下闻名。倪文良祖上原先是护国公府旧部,屡受护国公庇护提拔。护国公府因罪受诛,牵连无数旧部,倪家不但未受波及,身为倪家长子的倪文良更是官运亨通,一路擢升至现在的蓟州督军,可见是个精明人。

洛云放止不住冷笑:“用心险恶。”

两年之间,西北十六部早从当日的猝不及防里回过神来。在九戎萧太后鼎力支持之下,年轻的赤帝亲自出面游说各部头领,西北十六部内乱顿缓,大有先攘外后安内,联手应对之心。

蛮族铁骑重振旗鼓,战风顿显狂悍,让屏州军头疼不已。眼下正是战况胶着之际,不容丝毫闪失,沙场上白骨堆山,一城一镇都自狼烟血海里来,燕啸和洛云放一个若无其事一个面无表情,内里却都是咬着牙勉力支撑。寒冬将至,两人正商议固守城池安稳过冬。若撤军回屏州,两年奋战付诸东流。若放任不管,后方失陷,恐有虎狼夹击之忧,无异于将整个屏州军置于险地。

精明的倪大人不早不晚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来,燕啸“啧——”一声嗤道:“倪家人爱抢功劳的毛病还是没改。”

人情冷暖,世风向来凉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倪文良哪里是肯安安分分待在落雁城的人?到时候,热心肠的倪大人又该上书“收复故土匹夫有责,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领精兵一支增援灵州”了。

灵州要守住,可屏州也不能丢。进退两难呐。钟越和燕斐犹在前方开疆拓土,趁着今冬第一场雪未下之前,若能把整个灵州拿下,待到明年开春,便能占几分上风。楼三当家主理青雀城大小事务,恐怕难以抽身。洛云放把贺鸣留在落雁城看家,田师爷守着啸然寨,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到了倪文良的蓟州马刀跟前,弱得跟兔子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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