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不再容情
却说正月底,那陈顼终于回来了,他打了个大胜仗,此仗中许多的将官都参与了平周迪,包括韩子高的那几个好友,除了周迪自己带了十几个亲信跑了之外,他的妻儿老小都被陈顼捉了,带了回来。
陈蒨甚是高兴,他原本觉得自己的弟弟被北周掠去,他就心有内疚,老想对他好,他打了个大胜仗,平了周迪,陈蒨照顾他,接着给他的封赏更多了,他突然也变成了手握重兵的一个正一品大将军了。
金銮殿上,陈顼听完封赏,“感激涕零”地跪拜在地:“臣弟谢主隆恩!”
“平身吧。”皇帝温和的声音传来。
陈顼起身时,迅速地用眼角扫视了一圈,内心不禁有些失望:那个人没来上朝。
其实还有些失落,自己今日到来面圣,那个人怎会不知,而自己都走了半年了,他居然都不来相见,难道他一丝一毫也不思念自己?
陈蒨依然封了吴明彻将军,并提升了他做从一品大将军,也赏了他更多的食邑,金钱等,这个人还是领兵回他的州城不提,现在皇上派他去吴兴做刺史,临行前还谆谆嘱咐他,他就是比较受到照顾的那么一个人。
不过,陈蒨和他的叔父一样,对自己的部将都还不错,哪怕是原来反对他的,只要归顺他也既往不咎。只是这周迪、留异一定要反,他也没办法。周迪倒是受百姓爱戴,故而不好打,那留异却是个阴狠残忍之徒,二人不完全相同。
周迪虽然未被抓住,但却不太成气候了,只是二人都跑到那陈宝应那儿去了。他们早晚还得去打那陈宝应。此乃后话。
陈顼既然回来,内乱也暂时消停了些,侯安都又不想反了。带兵回镇京口了,京城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陈顼回来,又隔三差五地跑到军营里来找韩子高,恰巧萧摩诃外调去做了太守。但韩子高没有萧摩诃做伴了,也只有和他吃吃喝喝的。
他被子高严令不能搂抱他。除了他常常看着韩子高犯些花痴外,其实也还是个比较好的朋友。
韩子高渐渐地也不那么排斥他了,他也不再诉说自己的感情,还常常将这平周迪的战事讲给韩子高听——主要一是有些显摆。二是韩子高喜欢听他说战事,不喜欢听他说感情,他也想投其所好。二人有时也去打猎,他射箭也不错。还孔武有力,当然他的猎物还是不及韩子高多,每次他都会近乎讨好地笑:“高弟弟,你又赢了,哥哥真心佩服你!”
韩子高最不喜欢看他这笑,他总觉得他这笑有些假。
尽管如此,多年后陈顼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在北周见到韩子高和这段和他一起吃酒打猎的时光,始终是自己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韩子高晚上回来,还是和心上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但他开始和皇帝谋划除去侯安都事宜。
一个手握重权的大将军,虽然暂时压下了那反心,但还是有可能受人挑拨,随时会反,加上骄横跋扈,在镇京口,更是部下欺男霸市,强抢民宅民女,无人敢管。
对皇上愈加的不恭起来,很多呈给皇上看的公文常常封好了又拆开来,想起什么事再加上,想改什么直接划去,连再誊写一份都懒得写了,如此一个大将,陈蒨作为一个皇帝能容忍他这么久,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四月,皇上下令封侯安都为都督江吴二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侯安都授命后,心中大喜,想你终于又用我了吧。他于五月从京口回建康,部队入驻石头城。
六月,文帝决定动手,他一切安排妥当,但依然顾及韩子高,问子高:“子高,你还是明日去军营吧?”
子高沉吟半晌,道:“不,子华,我还是在你身边比较好,我不放心。”
皇帝点点头道:“好,那你也万分小心,侯安都也是一骁将。”子高道:“他来参加宴席,又不带兵器,我有何惧?”
二人细细计划,早早睡了。
第二日,陈蒨将侯安都召进嘉德殿,设下宴席,又将其部下将帅都集中于尚书朝堂,一切安排就绪。
酒过三巡,陈蒨突然一挥手,手下赵大虎等人带着兵器,一拥而上,将侯安都绑了。
韩子高只立于皇帝侧面,却未上前,他还是顾念旧情,若是赵大虎等能制服他,他不想自己去动手。
侯安都大叫:“安都无罪!安都有大功!皇上如何绑了忠臣?安都不服!”
陈蒨冷冷地笑道:“朕会给你个理由的。”叫左右,押下去。
侯安都的将帅都在尚书府,到仲举、陈顼带着部下,将他们的兵器、兵符、车马等都夺了,叫道:“侯安都谋反,已被皇上拿下,皇上念尔等不知情,不欲加罪,尔等先回府自省!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的手下面面相觑,都跪下道:“皇上恕罪,我等实不知情,我等对皇上一片衷心哪!”
“皇上知道你等不知,不会加罪你们的,你们先回府去吧。”这些人只好先回府等待不提。
侯安都在狱中上书请求面见皇上,未许。
次日,上书请求面见韩子高,韩子高这几日倒是一直在朝堂。他是大殿之上唯一可以佩剑的将军。他害怕会有什么侯安都的余孽对陈蒨不利,故而日日来朝堂。
那陈顼心中暗喜,倒是省了自己跑军营去找他,只是他和皇帝同去同归,自己没有和他谈话的余地了,但每日都能看到他,倒也省了那相思之苦。
朝堂之上,皇帝接到侯安都的上书,直接问韩子高:“子高,侯安都请求见你,你可愿意一见?”
韩子高踌躇片刻,道:“臣愿意!”
“好吧,你今晚上去见见他吧。不过,你要小心,站得离他远点。”虽然是朝堂之上,那皇帝还是婆婆妈妈地说。
“子高明白,皇上放心。”心说你也太小心了。
晚上,韩子高来见侯安都,此时他手上,脚上都是镣铐,见到子高,萧索的面上露出激动的光芒,颤声道:“子高贤弟!你来了!”
听到这声“子高贤弟”,韩子高内心也一阵悲哀。点点头道:“侯大哥,我来看你,听说你要见我?”
侯安都道:“贤弟能否替为兄申辩几句?我立皇上有大功,这么多年东征西讨,皇上如何能如此待我?安都何罪之有?!”
韩子高叹道:“侯大哥,你虽然立位有功,但皇上早已重重封赏,你当时立位之后立刻封为司空,一品大将军,难道不是皇上念你立位之功吗?你何苦天天挂在嘴上,让皇上感恩?”
侯安都低声道:“是,不过,我说说而已,也没有让皇上感恩的意思。但我平王琳、平留异又帮皇上除去衡阳王,我罪不至死啊?!”
“侯大哥,你平王琳虽然有大功,但当时的大都督乃是太尉侯瑱,他也是当朝一品大将军,当年你被王琳俘去之后,也是他和徐将军等一起力挽狂澜,平王琳时是他、你、和徐将军一起的功劳,大的战略也都由皇上亲自制定,你怎说是你一人之功?不过后来太尉侯瑱病死了,但是皇上对你并不吝封赏,几乎将平王琳之功全部放在你身上,对你的封赏已经无出其右,但你为何还不知足?你虽有大功,就可以不遵法度?你的部下天天在外面犯事,搞得民怨沸腾,各地收到的状纸如山高,你不约束部下,反倒特意夸功,凡是打你旗号的部下犯事若是有人敢管,你都私下大加苛责,重则丢了性命,轻则倾家荡产,这些难道是没有的事?”
“可我在衡阳王之事上有大功总不能否认吧?!”
“侯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大功不能挂在嘴上,你所有的大功都加以封赏,陈昌之事后你立刻封为郡公,你不是皇上的亲兄,皇上不能封你为王,否则,皇上已经封了你王了,但你列为郡公,又掌握兵权,你为何还不知足?竟然要坐龙椅,请你的侍妾们喝酒?你纵观历朝历代,可有任何一个臣子敢坐在龙椅之上的?你说你没有反心,可有人相信?”
“这事是安都逾越了,但我的确没有反心哪!子高,你要相信我!”
“侯大哥,你原来跟随皇上时,尚知礼仪,为何后来反倒越来越过分?你与皇上饮酒,从来都斜着身子,大敞着怀,多不恭敬,皇上都忍耐,但你难道真的以为皇上是怕了你吗?他不过是顾念旧情而已。你说你没有反心,重云殿之事你又作何解释?!”
侯安都愣了半晌,内心一阵冰凉,良久终于苦笑道:“我就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他!”
韩子高道:“你着人打听宫中之事,圣上已知,接着重云殿失火,你立刻披甲持剑、半夜三更闯入皇家重地,皇上是何许人?他岂能被你的雕虫小技所瞒?”
第二百四十七章:“女干情”暴露
侯安都终于泣道:“子高贤弟,大哥知错了,当时大哥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了,但大哥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对皇上有二心!子高贤弟,你能不能看在你我以往的交情上,替大哥美言几句,救大哥性命啊?!”
他心里明白,重云殿一事既然被看穿,那他死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天下唯一能救自己的也只有韩子高了。
韩子高也落下泪来:“侯大哥,子高无能为力了。子高也曾请萧大哥前去规劝,也多次阻止皇上对你出手,也曾压下许多状纸,但皇上也有他自己的渠道去知晓恐怕连子高都不知道的事情,何况你谋反,基本证据确凿,子高也不可能再循私了。”
侯安都此时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想起过去,泪水洒落,仰天长叹:“想不到我侯安都为国征战一生,未曾拼死沙场,却落下谋反大罪,安都实在悔之晚矣!”
“唉,侯大哥,你夜夜笙歌,天天耳边都是阿谀奉承,很难再保持本性。
不过,侯大哥你放心,子高会尽力劝说皇帝,不会给你定一个谋反的大罪的。言以至此,子高就此别过。”
“子高贤弟,难道真的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吗?”
“没有!不过,侯大哥,你放心,圣上感念你的功劳。你的子女还是可以继续你的爵位,也不会获罪的。子高也定竭尽全力,去照顾你的家人。”
“子高!大哥谢谢你!”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因为谋反之罪向来都是灭九族之罪,子高的意思是自己不是谋反之罪,也就是自己的儿女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韩子高躬身一礼,回头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狱卒们抬进来一口大箱子,侯安都惊问:“这是何物?”
“韩将军请你看的。”
打开来看,全是状纸!
满满一大箱子。至少几千份,触目惊心!
侯安都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第二日,圣旨下。侯安都被赐死,时年四十四岁。但文帝没有怪罪他的家人。也没有惩罚他的将领。
侯安都之功比萧河韩信如何?尚不能比,然狂妄骄纵,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陈霸先曾说他骄纵不知收敛,将来恐怕会出事。果不其然。
预言家陈霸先的话再次灵验了。
侯安都死后,京城好歹地终于无人再敢大宴宾客,经济继续发展。法治也得到一定程度的维护,朝堂终于平静了很多。
陈蒨拨出一万兵马。再次配给了子高,剩余的兵马一部分配给了弟弟陈顼,以及外面的章昭达、吴明彻等人,另外一部分,提拔韩子高的几个副将,在京城保护安全。
一日晚,子高回来,看皇帝已经坐在那儿了,他略微有些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心事。
子高上来抱着他笑:“蒨儿,发什么呆呢,我都饿了,我刚叫了传膳了,我待会儿要好好地大吃一顿。”
“好啊。”他回答,声音懒散。
终于上来饭菜,韩子高和陈蒨坐下准备吃饭,韩子高刚刚舀了一口汤放入口中,突然,陈蒨不动声色:“你的那个朋友叶东有消息吗?”
“咳咳咳……”韩子高一下子给呛着了,咳了起来,“这汤好象有些咸哪。”
“是吗?”陈蒨不动声色地尝了尝:“我觉得挺好的,没什么咸的呀。”
“是吗?可能我刚才那啥、被呛着了。”
“哦?是被这汤呛着了还是被那叶东呛着了?”
“咳咳咳……”韩子高又给呛着了,这次咳的更厉害了。
“韩子高!!”陈蒨突然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更让韩子高咳的厉害了。
他咳了很久,终于不咳了,抬起头来,迅速地瞥了一眼陈蒨。
陈蒨也不吃了,他干脆将那筷子放下来,盯着韩子高,此时他刚刚咳完,面上罩了一层粉色,眼角略有一层潮湿的水汽,倒显得人比桃花艳,陈蒨恨恨地盯着他这幅“招人”的面庞,恨不能看出朵花来。
韩子高接着低头,一副准备吃点什么的样子,盯着那些菜。
陈蒨开口了,声音还算“温和”:“怎么,韩子高,你不准备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么?”韩子高硬起头皮。
“就那叶东啊?”
“我都说了,我跟他什么也没有。”
“那么,你回来后没有再见到他吗?”
“咳咳咳……”某人再次大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低声:“没、没有!”
陈蒨一拍桌子:“韩子高!你还不说实话!”
“这……”韩子高大脑急剧思索,他知道那陈顼是叶东了?他怎么知道的?他应该不知道啊?最近那陈顼还是常来,不过,韩子高也只当他是朋友,他也没有那非分之举,今天下午还看见他,他也没什么异常,看样子他也没告诉皇帝他就是叶东啊。
想到这儿,韩子高壮了下胆,道:“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韩子高!你还嘴硬!你不是下午还和他一起聊天一起玩儿的挺开心的吗?!”
完了!韩子高就角着那心突然就拔凉拔凉滴!
终于抬起头了,讪讪地笑:“蒨儿,你都知道了,我跟他什么也没有,就是聊聊天而已。”
“就是聊聊天而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陈顼就是那叶东?你明明和他搂搂抱抱过,还亲吻过,还上过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和他继续来往?!!”他越说越气。又大喝一声:“韩子高!你当年和他究竟干过什么?还不快说?!!”
“冤枉啊冤枉!没有上过床哪!”
“那就是搂搂抱抱亲吻都有了?!”皇帝可是那精明中的精明蛋,他没否认搂搂抱抱和亲吻,他立刻就抓住了这关键。
“没,没有,只是搂抱过一次,子华,我的好蒨儿。我不是说了。他长得象你,我把他当成你了!”只可惜这句特意加上的“我的好蒨儿”这次一点用也不管了。
“你,胡说!”他不提这个他还好受些。正因为自己的弟弟长得象自己,韩子高才更有可能爱上他,他毕竟年轻得多。
“没,真的没什么。蒨儿,我没说谎话吧。他真的长的象你,我当初只是把他当成你了才搂抱了他一次,真的就一次。”韩子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准备死撑到底。
陈蒨早就知道自己的弟弟陈顼老去找韩子高。他对韩子高有那种不确定感,他又跑走过,又生死不明过。自从他醒来后,他总是暗中派人保护他。顺便也有点盯着他怕他有什么相好的之类的那意思,只不过,这些都瞒着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