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叹气。
“你能待会儿再发情吗？”
“这怎么忍得了。”陆景明轻笑，“晚点我做饭好了。”
一记轻吻落在肩上。
陈沫叹息。
因为心软，他陈沫，确确实实，什么时候真的狠心对着陆景明说过一个不字了。
第二十四章
陆景明看着陈沫半靠在床上用餐。
想起中学的时候的事情来。
那时候学校中午是放学的。离家近的同学就回家吃午饭，远的就在学校的食堂或者便利店解决，也有不少是早上带过来便当的。吃完午餐后基本有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陆景明原本就不怎么出席，朋友自然不多，有时候吃完了午饭就甩掉缠着自己的一群女生，一个人跑到教学楼顶楼去吹吹风喝点饮料，偶尔还会偷偷抽烟。
陈沫就喜欢在西面走廊的楼梯转角里吃便当。
而且因为他常常晚到，吃完就走，所以基本全程都落在无所事事的陆景明的视野范围里。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陆景明正打算提前下楼再去买点零食，却看到西面的楼梯转交的地方坐了一个人。
仔细地偷偷往下打量了半天才看清楚是陈沫。
陈沫掀开便当盒子，拿出自带的餐具安安静静地吃完，收拾了下起身，拍掉校服上的灰尘后就拎着空盒子走了。
那之后也几乎每天都遇到他坐在同样的位置一个人用餐。
陆景明靠在陈沫上面一层的栏杆上叼着饮料晃来晃去地想。
——这个人、没有朋友吗？
偶尔也会听到他和家里打电话。
却无非是些“好”“嗯”之类的简短回答。
那时候班级里关于陈沫的传闻层出不穷，多是些完全空穴来风的，陆景明自然也有所耳闻。
但是与班级里那些碎嘴的人相比，陆景明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么安静地一个人用餐的人会是那些乱七八糟传闻的主角。
原本在教学楼楼顶的看风景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观察人类。
那个对象就是和自己基本没说过几句话的同班同学。
想着那时候的情景默默地笑了起来。
眼前的陈沫吃饭的习惯也没有什么改变。
微微挽起袖子，一口饭一口菜绝对不打乱。
陈沫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眼看过来。
“干什么？”
“看你。”
陈沫对于他没羞没臊的回答似乎已经习惯，不接话，重新低下去用餐。
陆景明调戏不成，又不死心地接了一句。
“你以前喜欢在顶楼那边的楼梯吃便当吧。”
陈沫手微微一顿，“嗯”了一声。
“我那时候也喜欢跑去顶楼喝饮料，常常看到你。但是你好像一直都没发现我。”
陈沫带着讶异的表情抬头看来。
陆景明笑着起身走过去。
“也不用那么惊讶吧，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
陈沫看着陆景明走了过来，在身边躺下，笑着继续对自己说，“你那时候真的很迟钝啊，一直没发现。”
“啊……”陈沫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你的便当盒，起先是个透明的，后来有两三天变成了粉色的，然后又变成了木头的。”陆景明道，“没记错吧？说起来那粉色的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搭。”
“那个……透明的那个被当时邻居家的狗咬坏了。”陈沫道，“然后佣人临时买的粉色，后来我也觉得不合适，就重新再换的。”
“佣人啊……”陆景明道，转了个身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你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呢。”
陈沫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感慨，问，“你去国外，樱桃呢？”
“放给助理家养了。我明天去接她回去。”
樱桃就是两年前陆景明领回家的布偶猫的名字。
因为陈沫喜欢猫，所以比起陆景明，时常更关心樱桃。
“话说不是都说布偶猫很安静温顺的吗，她经常半夜在我肚子上玩跳水……她又被你喂得那么重。”
陈沫笑了笑却又换了话题，“吃完了。”
陆景明抬起上身看了眼，“不多吃点吗？”
“不舒服，吃不下了。”
陆景明“哦”了一声，起身把矮桌端了下去。
转眼再看陈沫，却似乎已经再休息了。
坐到床边拨弄了下陈沫的头发，道，“你先睡吧，我去书房再背会儿剧本。”
陈沫轻轻应了一声。
灯熄灭，房门关上。
陈沫睁开了眼。
陆景明说的，自己并没有印象。
去西面的楼梯转角吃便当是真的，便当盒的事情也是真的。
但是，记忆里那时候的陆景明并不是一个人呆在楼顶看风景的主，每次来学校都会被不同的女生拉去吃饭，他拎着便当出教室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和不同的女生坐在楼下的草地边，回教室的时候就看见他和另一个女生在教室最后一排打情骂俏。
到底是……
陈沫觉得头有些疼。
只要想起过去的事情就会头疼。
他并不觉得自己记错了。
所以听到陆景明那么说，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此生还是有一些细节是改变的。
然而就算那些细节不一样了，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上某个人的能力了。
两年前他这么回答陆景明。
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想的。
陈沫叹息着在黑暗的房间里转了转身体。
背后传来点点的钝痛。
那之后陆景明并没有把喜欢挂在嘴边，只是一直纠缠不休。
陈沫心软，才由得他一点点侵犯进自己的生活。
但是说到底，那心软，不过也只是贪恋。
当初19岁的那一年，陈沫就是傻乎乎说了句“好巧啊、我也喜欢你”然后从此和陆景明快乐幸福地在一起了。
虽然后来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利用，但是当年傻的冒泡的幸福感却是货真价实的。
陈沫贪恋着那时那个人炽热的双手和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陈沫贪恋着背后传来的“鸦片”的味道，听到他吐露出的自己的名字落在颈后。
——不过是陷落在过去的回忆里无法自拔而已。
才由得陆景明放肆。
第二十五章
又做到了那个梦。
那个房间已经再没有海水了。
陈沫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赤着脚站在房子的中央。
他看见窗外的16岁的陆景明正看着这边。
他往右走，陆景明就往右看去，他往左走，陆景明就往左看去。
陈沫缩到陆景明看不到的角落里。
不想理会。
窗户却被敲了敲，传来了陆景明的声音。
“阿沫、阿沫……”
陈沫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
想着毫无关系的念头。
啊、
——要逃到哪里去呢？
带着疑问从梦里缓缓地醒了过来。
已经是周六的清晨了。
总觉得身上有个重物。
他转眼看过去。
陆景明正拿着手机对准自己。
“早，阿沫。”
陈沫掀过被子盖过脑袋，“你拍什么？”
陆景明转了个身坐到一旁，盯着拍好的图道，“睡颜。”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拍的。……”陈沫想要问，却听到陆景明又感叹了一句了。
“能发出去就好了。”
陆景明举起手机看着。
“那会出事情的。”陈沫也起身。
陆景明却从身后抱了过来，“我想让他们知道。”
——“知道我有这样一个恋人。”
陈沫穿上衬衣的手顿了顿，回答：“不是恋人。”
陆景明沉默了下去。
他看着陈沫穿好衬衣和长裤，带上手表，走出了房间。
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年。
虽然可喜可贺地自己已经练就了一张好厚的脸皮，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在这种时候不在意。
那些伤痕、那些话语，明明有很多的疑问，自己也压了下来。
因为每每问到那些事情，陈沫就会开始不看着自己，露出疏离又遥远的神情。
然而在意的事情却还是一点点多了起来。
陈沫会让自己进家门，却从不关心自己到底是去了哪里。
陈沫会和自己一起做饭吃菜，却从不关心自己又遇到了什么人。
自己是消失了两天也好，两个星期也好，两个月也好，他从来都不关心。
就像是怎么样都无所谓般的态度。
——就算我从此不再出现，你是不是也不关心？
陆景明害怕着那个回答。
所以装傻，不再去问他，就愿意维持现在的样子。
他又看了看手机里的那张拍下的照片，然后下楼。
休息了几天后陆景明又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新来了一个广告，也快过年，各种通告纷沓而至，还有自己的公司的事情要看着。
但是即使这样，陆景明还是每天都要骚扰下陈沫。
陈沫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要接受采访了，新造型。”
附带一张顶着深红头发的自拍照，挤眉弄眼地毫无面对粉色的形象可言。
他看一眼，塞回口袋里，继续听属下的汇报。
陆景明也没指望他回。
等了一等就放下了手机，开始准备录制了。
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是经纪人那边打来的电话，大意是有个新的代言，想要他看看，还会和哪里哪里的女星合作云云。
陆景明趁着通告的间隙看了一眼资料，打算接下。
没过几天经纪人那条件谈妥了，又过了几天安排了行程拍了几组代言图，再过了几天铺天盖地又都是那个广告的图了。
陆景明站在陈沫家的阳台上，看着对面商场上夜晚还亮着的自己和某女性的亲密巨幅海报突然又觉得挫败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书房的门。
陈沫肯定是看到了那个广告的图了。
依旧是什么都没说。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嫉妒一下？
心里委屈着。
堂堂一个国际影星，在陈沫这却总是碰一鼻子灰。
陈沫自然是不知道他心里的挫败感，工作完了从书房出来，看到陆景明一个人在阳台上边给几朵快瘪掉的玫瑰浇水一边唉声叹气。
“喵喵。”樱桃蹭到陈沫脚边。
陈沫要伸手抱她，樱桃却突然翻了脸，一爪子挠了陈沫一下，一甩尾巴又跑到沙发上去坐着了。
自讨了个没趣，还被挠了一爪子，陈沫痛的吸了口气，却只能无奈地看着樱桃高贵冷艳地坐在沙发靠垫上看电视。
“没事吧？”陆景明转头确实看到了这一幕，走了进来。
“没事。就破了点皮。”陈沫道，扶了扶被抓过的手背。
“这小祖宗。”陆景明也无奈。
“你刚刚阳台上唉声叹气地干什么？”陈沫问。
“啊……”陆景明挠了挠脸，没好意思回答。
陈沫也不在意，问，“晚饭吃什么？”
“叫了外卖，就你说番茄汤很好喝的那个。”
陈沫“嗯”了一声。
突然道，“听说要景云结婚了？”
“嗯对。”陆景明应，走过去一起坐下，“实习时候认识的男孩子，反正爸妈都看着顺眼，景云毕业也有两三年了，所以打算结婚了。”
“嗯……”陈沫应，叹了口气。
现在的景云也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偶尔见了自己，也笑着叫“哥哥”，偷偷还告诉自己“要是哥哥欺负你我给你出气”。
如果她知道了现在陆景明和自己是这样的关系，又会变成什么样？
“你父母又催你？”陆景明在身边问道。
“啊？……最近，没有。”陈沫回答，“不过过年的话……真头疼。”
“所以说你就和他们说嘛。”陆景明道。
“我是不会和他们出柜的。”陈沫回答，“何况我们也并不是那种关系。”
陆景明耸耸肩，“我父母可都知道了。虽然也不能接受就是了。找个机会也要告诉景云。”
“别告诉景云。”陈沫突然转眼看他。
陆景明看着陈沫认真起来的表情，动了动唇，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陈沫对景云的态度总是有些奇怪。
因为陆景明一直看着陈沫所以知道，就算表现的很不明显，陆景明还是发现了。
原本以为陈沫是喜欢自己的妹妹，但是再观察了一阵子又发现不是那样。
与其说是喜欢，还不如说是有些畏惧的尴尬。
这也是一个疑问。
陆景明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陈沫似乎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掩饰了一句，“会很尴尬吧，她那么喜欢你。”
“好吧。”陆景明应。
看着陈沫逗着樱桃，陆景明又想起了外面那巨幅海报，渐渐郁闷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陆景云把陈沫拽去看哥哥的出席的剪裁仪式。
原本陈沫自然是没有兴趣的，只是实在拗不过陆景云，才在周末的时候被拽了过去。
陆景明这天似乎排满了行程，凌晨出门的时候就告诉他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陆景明说是这么说，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陈沫来探班什么的，自然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看到陈沫的时候反倒是惊讶了起来。
是一个友人开的店铺，请了不少人过来撑场子，陆景明也是其中之一。
站在店门外单手扶着剪彩带，两侧是黑压压一片群众和记者，还有拦住他们的保全人员。
陆景云拉着陈沫站在右边不远处的台阶上，挤在人群里。
“哥哥哥哥~~！！”
陆景明只听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声音，不觉便转头看去。
转眼就看到了陆景云，自然也看到了被又蹦又跳的陆景云拉着的陈沫。
陆景云看到他注意到了自己，更开心地挥起手。
陈沫却似乎是觉得和陆景云站在一起有点丢脸，撇头看向别处。
陆景云拉着陈沫道，“沫哥哥你看呀，他看到我们了。”
陈沫才转过头来。
“啊呀，又不在看了。”
他转眼越过了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被隔离开来的那一排人。
陆景明似乎是被工作人员叫了一声，正和那边的交流着。
人群里多是层出不跌的欢呼。
陈沫道，“景云。我有点透不过气，先去边上了。”
“唉？沫哥哥？”景云只看到他转身就走，想了想还是没留意，举起手机，越过人群对着自家哥哥拍拍拍。
陈沫出了人群，走到广场的楼上，俯眼去看那剪彩的门口。
这种场面他看过不止一次了。
挤在人群里，呼吸困难，等着陆景明偶尔撇过来的视线。
有那么多人喜欢他，那么多人为了看他一眼不顾一切。
所以陈沫不去关心不去主动。
迟早陆景明会发现自己有着那么多人给他的喜爱，并不缺陈沫这一份。
陈沫的感情于他，多一份不嫌多，少一份也不会少。
他靠在上一层楼的扶手上叹息了一声，身边一样有不少人是跑到这里再拉近了镜头拍的。
陆景明突然却抬头看来。
陈沫一愣，猝不及防便和他对上了视线。
陆景明看着陈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