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景明!”
经纪人除了叫他的名字试图挽留他的意识外已经什么都无法做到。
手上沾着粘稠的血液,身边全是混乱的人们。
“……要是、我……就……死……的话……”
之后医生来了,经纪人就跟着走了。
导演在现场负责联系警察,安抚工作人员。
这么大的事情消息不可能不走漏,所以看着陆景明被推进了急救室的门后,经纪人也冷静了下来。
第一时间告知了医院做好准备,安排保全拦住记者们。
然后联系了陆景明的父母,再就是陈沫。
接着报告给了公司,联系了记者招待会的事宜。
陈沫挂了电话后很快就到了。
经纪人也只是第一次见到他。
原本只知道是陆景明的恋人,虽然被气的半死但是又不能拿任性的陆景明怎么样所以对陈沫的印象并不好。他的观念中也总觉得作为下面那方的陈沫大概就是常见的女里女气的那种人。
到了面前才知道完全不一样。
陆景明在私人的圈子里总是在发陈沫的照片,侧面的或者背面的,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好、陈沫先生吗?”
“啊……对。你是?”
“我是陆景明的经纪人,敝姓沈。”
“嗯、幸会。那个……他,情况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经纪人道,“只是留了很多血。”
“啊、……这样。”
陈沫应了一声。
这时候却又来了一个人,正是刚刚被陆景明救下的女演员。
膝盖的地方有擦伤,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了,在助理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景明、没事吗?”
经纪人看了她一眼,问,“你没事吗?”
陈沫转眼,不怎么关心娱乐圈的人勉强认出这个人应该是慎月玲,好像今年也才二十岁。
她哭的梨花带雨,眼线都有点晕开了。
“都是我的错,要是他不救我的话肯定……”
“别这么说。”经纪人起身拍了拍她肩膀安慰。
“这、这位是?”慎月玲看向陈沫。
经纪人道,“就是陆景明的……那个。”
“啊。”她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陈沫点头示意,“你好。”
她回了礼,重新又问经纪人,“媒体那边怎么样了?”
“相信很快就会知道了,就会跑来医院,我都联系过了,晚上安排了记者招待会。”
“我、我也去招待会。”慎月玲道,“毕竟……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陈沫道。
慎月玲转眼看他。
陈沫背对着她看着急救室的门,紧紧环着双臂。
“那个笨蛋就是那种人。就算你是他讨厌的人,他也还是会这么做的。”
慎月玲瘪了瘪嘴,哭的更厉害了。
经纪人和助理又手忙脚乱地安抚她。
晚上就召开了招待会,经纪人带着慎月玲提前一些便走了,陈沫和陆家的三位亲属等在了急救室前。
从进去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多个小时了,至今也只有几个护士进进出出,其他的却是杳无音讯。
陈沫如坐针毡,不时起身走动。
——这样的事故并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就算之后的几年和陆景明没了多少联系,可是如果陆景明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肯定还是知道的,但是并没有。
30岁的生日陆景明明明是平安顺遂地过去了。
——到底是?
陈沫重新坐下,陆景云抱了抱他。
“会没事的,哥哥。”
第三十四章
说到底陈沫并不是很了解粉丝这种生物。
又有谁特别了解?
陈沫和陆家的人正心焦地等在急救室外的时候,经纪人带着慎月玲以及其他相关的人员召开了招待会。
果然陆景明事故重伤的消息在记者会前记者们就都全部了解了,记者会也进行了直播。
不过陈沫并没有心思去看。
经历了漫长的接近二十个小时的抢救后,陆景明被推出了急救室。
“虽然性命是救回来了,但是很难说清楚他到底会不会醒来。如果一个星期之内不醒的话……恐怕……”
医生露出了歉意的神色,景云捂住嘴哭了起来。
陈沫转眼看着病房中的陆景明。
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那并不是陈沫认识的人。
“骗人——他明明、他三十岁的时候明明是平平安安过去的——!”
心中不断地呐喊着。
——骗人、骗人、骗人。
——不会的。
陆景明不可能会是躺在那样一张病床上好几年,再由家人签署文件后停止呼吸的人。
心中的回忆和现实却只是背道而驰。
景云抽泣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陈沫想要上前去揪住他的领子叫他起来。
却无法。
无法动弹——隔着一米多的空气,陈沫看着床上陌生的陆景明。
缓缓撰住了后颈。
后来的事情陈沫不是记得很清楚。
似乎很多人来过又很多人走了。
似乎天空变亮又变暗了。
陆景明却还是紧闭着双眼。
“沫哥哥,你去休息一下吧,都一整天多了。”景云说。
她看见陈沫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病床的边上。
陈沫似乎并没有听见。
她咬了咬唇,伸手碰他。
陈沫抬头。
“沫哥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陈沫将视线从床上拉开,问道,“啊、你要去休息了?”
“我……”——我已经休息好了。
景云道,“你去休息一下吧,一天多了。”
“不用了。”陈沫转回视线。
陆景云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眼中的血丝,咬了咬唇,还是没说什么,在他身边坐下。
记者会已经开完了,经纪人如实地告诉了世界真相。
所以现在全世界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伤心难过的、幸灾乐祸的、事不关己的、骂医生的、骂慎月玲的、扯架的、要解约的、八卦的……
才过去了一天,陆景云已经觉得有十年这么长了。
经纪人忙的焦头烂额安抚合作的公司厂商,粉丝们组织了各种各样的活动祈福,也有说同性恋死了最好的各种叫骂着却很快被粉丝们的维护声所淹没。
陈沫不关心,但是陆景云知道的。
之前粉丝们的反对声音很大,现在却各个都嚷嚷着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如果陆景明又醒了,说不定又要骂着同性恋去死的话。
莫名其妙。
难以理解。
景云叹息一声。
这时候慎月玲又出现在了门口。
“那个……我来看看景明。”
景云摇摇头,“还没有醒过。”
慎月玲露出了忧伤的表情,“那……”
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没有说什么,走了进来,一并坐下,看了看陈沫和陆景云,道,“你们一直没有休息吗?”
“我已经休息过了。”景云道,转眼看了看,“他……还没有。”
“……哦。……不去休息一下吗?”
景云只是摇了摇头。
慎月玲坐了一会儿又接到了电话,道别之后往外走去。
门口却又出现了别的人。
陈父。
景云拉了拉陈沫,他抬起头。
“爸?”
陈父看了看房内的四人,视线定在了陈沫的身上。
“回家。”
陈沫愣住,“我……”
“你知道现在别人都怎么说吗?!”陈父打断他,“你给我回家!”
陈沫起身,“爸,我得……留在这。”
“留在这让你丢人现眼吗?!”陈父怒喝,放下手杖走进门来要拉走陈沫。
陈沫却躲过。
“那个陆景明!”陈父指着床上的人,“他一个人跑到我们家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陈沫你倒是出息了!学会和男人勾三搭四了!秦秦这么一个好女孩你都不要!卖屁股给男人!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景云起身,挡在两人之间,“伯父……”
“小姑娘你让开!”陈父道,“陈沫你要再呆在这丢人现眼!你就别说是我陈一默的儿子!我告诉你……”
“伯父!”景云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他,“哥哥去你们家和你们两老说这事!就是因为沫哥哥说绝对不会对父母出柜!所以就算你每天把他打出家门他还是每天都跑去!……想要征求你们的理解!这本是陈沫的事情!”
慎月玲看着眼前的场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关上了门。
陈沫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身上的伤是……”
景云抬眼看着陈父,继续道。
“我敬您是长辈,劝您一句,我哥哥现在还生死不明地躺在那里,您要发您的脾气,随便您走哪里去发。但是您现在没资格在这里骂他们两个。我父母已经承认,您想不通是您自己的事情。不过我再问您一句,”景云咬牙,“哥哥和我说过陈沫有过不止一次想要自杀,你作为父亲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陈父转眼看向陈沫。
陈沫抓了手腕却是躲开了视线。
“既然连儿子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不关心,为什么还要用父亲的名义来指手画脚?沫哥哥是孝顺,才死都不愿意告诉你们。网上那些事情全是我哥哥捅出来的没错,如果他不是真心想和沫哥哥过一辈子是肯定不会捅出来那些事情的。说起别人背后说三道四,难道陈沫和你们被说的,能有我哥哥多?!做人不能……”
“景云!”陈沫出声。
景云停下转眼看了看陈沫,又看了看陈父,走到了一边。
陈沫轻咳了一声,道,“我知道您不会同意。”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说。”
“我和秦秦分手,也不是因为陆景明。”
“您记得我去挪威是自己要求的吗?因为我那时候完全不想看见陆景明。所以才逃去了国外。”
“我努力地——读书、毕业、工作,然后顺从你们的意愿恋爱、订婚,我原本想要结婚生子,然后就这么过完一生的。——我努力过的。”
“不过还是做不到。”陈沫道。
景云看着陈沫缓缓地、跪了下去。
“儿子不孝。”
陈父看着他许久,问。
“那如果、如果陆景明就这么醒不来了呢?”
“……我不知道。”陈沫苦笑,“也许……是跟着一起过去吧。”
“好、好好。”陈父气急反笑,“我陈一默就当没有过你这么一个儿子!”
说着拿了手杖,重又离开了病房。
景云和慎月玲都沉默了下来。
“那、我也告辞了。”慎月玲道。
景云扶起陈沫,“沫哥哥……就算哥哥……、你也不能……”
“说了我也不知道的。”陈沫道,看着病床上的陆景明,“我也真的是笨蛋……到了这种时候、才知道……”
“我还是喜欢他。”
第三十五章
陈父过来之后,又过去了几天。
——陆景明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陈沫等着他醒,几乎不敢去睡,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靠着椅背眯一会儿。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外界悲观的论调越来越占据了主导,陈沫一颗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又害怕接受你,事到如今才——
陈沫在心里想着这是哪里来的狗血剧情,苦笑。
“有缘无份、命运强过人……”
还未敛起笑容,陆景明的沈姓经纪人走进门来。
“你好。”
“你好、陈先生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景云他们带来的,现在回家去拿换洗的衣服了。”
“啊、那就好。”经纪人道。
想了想问,“……还是、没有……醒吗?”
陈沫摇头。
“这已经是第六天了……”经纪人感叹,看着陈沫的神色又闭上了嘴。
“媒体和粉丝那边怎么样了?”
“有很多要死要活的粉丝,公司正忙着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过效果不大。再加上月玲发了那条动态——现在关注你的人也很多。总之、乱成一团。”
“……这样。”
经纪人看着陈沫又沉默了下去,看着陆景明发呆。
外界现在确实是乱成一团。起初几天还好,现在已经是第六天,陆景明却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再加上第四天时慎月玲发了一条动态,虽然是维护陆景明和陈沫但是也相当于是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各种签了广告合约的公司来要求解约,还要应付死缠烂打的媒体和声嘶力竭的粉丝们,公司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
“那、陈先生。”
“什么?”
“如果,如果陆景明不醒的话……你……怎么办?”
陈沫叹气,“我不知道。现在——我不想去想这件事。”
“现在的医疗费用,都是按照合约公司在支付。但是如果明天还没有醒的话,公司会通过法律途径单方面解约。虽然按照陆景明的条件这些钱还是给得起的,但是——”
经纪人并没有再说下去,陈沫却懂得。
“如果他明天还没醒的话,我会和陆家人商量,要求院方这边处理……。”
“……好。”
经纪人应了一声,将带来的百合换上花瓶。
陈沫撰紧双手。
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泛出了青白的颜色。
——就算再怎样躲避,该来的还是会来。
时间带着恶意,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陈沫从梦境中醒来,腰酸背痛。
他转眼看了看窗外,还是黑夜,但是指针已经走过了12点。已经是——
景云在一边,盖着摊子睡着了。陈沫起身叫起她,景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陈沫送完景云,回了病房。
梦中的依旧是陆景明。
十六岁的时候他打开门,尚带稚气的脸,蓬乱的头发,随意的打板。
二十岁的他隔着屏幕,被人们簇拥在中心,笑容灿烂,风趣幽默,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二十六岁的他是在商场的巨幅海报上,灰色的衬衫,白色的裤子,印着自己不懂的品牌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