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就是个小渔村,临河而兴,巴掌大点的地方,就这么些人来来去去,消息传的飞快。
许执才从小路走到村头,那李家村大大小小的人都知道他许家相公来了,个个跑到家门口张望。
李家村这地方小,民风纯朴,先前从没见过像许执这么标致好看的人,可惜这个标致好看的人平日里便是深居简出,没个大事还都见不着他。
许执微微偏过头,对扒着门看着自己许久了的姑娘微微一笑,抬腿跨过门坎进了李家村唯一的杂货铺子。
那姑娘见了许执的笑容,瞬间呆在原地,愣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个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公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然的贵气,高绾的发冠看起来气宇轩昂,似乎是个不谙凡尘的贵家子弟。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那姑娘身后突然出来一个老者,打趣的看着她,姑娘瞬间脸一红,踏着细碎的步子仓皇而去。
那老者笑眯眯的摸着长长的白胡子,慈祥的注视的姑娘离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的孜长。
第六章:山有扶苏
许执买了一堆的油盐酱醋,包了一大包拎在手里,往河边的方向走。
他住的的地方有些偏远,离村里有半个时辰的路,现下日头正烈,临近正午的太阳直直的照在脸上。
许执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半袋米,心里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找花想容的麻烦。
正想得入神,迎面过来一个人,高高大大的遮住了前头的去路,许执一抬头,便看见李大牛那张憨厚老实的脸,微微一笑,道,“李大哥。”
“诶,诶。许家相公这是来买米啊?”李大牛咧开嘴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道。
许执朝他颠了颠手里的袋子,道,“家里的油盐酱醋早先便干净了,今儿才记起来,便过来一趟。”
“嘿嘿,嘿嘿。”李大牛憨笑几声,伸手抢过许执手里的袋子,大声嚷道,“大哥帮你拿回去!”
被抢走了手里的东西,许执有些诧异,“为何?”
李大牛鲠着脖子小声道,“昨儿个是大哥对不住你!大哥帮你拿回去!算是陪个礼!”
闻言,许执面不改色的思索半晌,才想起来昨天干柴烈火之时的敲门声,扬起笑脸,道,“那便多谢李大哥了。”
李大牛摇头揺得像个拨浪鼓,抬起腿便走,步步生风。
许执走得十分悠闲,但仔细一看却发觉他走得其实很快,至少能跟上李大牛的脚步。
走到半路,李大牛突然说道,“许家相公啊,听说你是从京城来的是不?京城什么模样啊?”
许执点头,笑道,“京城与这里并无两样,虽是极度的繁华富丽,却不比这里来得自在。”
“这样啊,哈哈哈也是,听说京城到处是官,走两步行个礼,这还能好好走路吗?”李大牛笑道,又凑到许执耳边悄悄的说,“许家相公,原来你早就有了续弦了啊?嗨,要不是怕你还在伤心夫人已逝,大哥我早就帮你牵线啦,回头我隔壁那姑娘该是要哭鼻子咯。”
许执脚步一顿,“续弦?”
李大牛道,“嘿嘿,那什么,昨天大哥都听到啦,你也莫要害羞。”
“那哪里是什么续弦,李大哥这话若是让大嫂听见了,又该恼你了。”许执哭笑不得,片刻又舒缓了语调,道,“前些日子倒是惹了只恼人的小猫儿,缠人得紧,整日随着我四处晃荡,昨儿个李大哥怕是听到它的叫声了。”
李大牛看着许执笑意吟吟的脸,默默的把那句“可我听着不像是猫叫啊”咽了回去。
两个人脚程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河边。
许执微微侧过脸,听到自家院子里传来细微声音,顿了顿,伸手拦住李大牛,道,“多谢李大哥,便送到这吧,家中的小猫儿似乎又在胡闹了。它怕生人怕得紧,若是李大哥就这么进去了,怕是会被抓一脸。”
“诶诶好。”李大牛憨厚的笑笑,又小声道,“许家相公,大哥也不烦你,就问问……你现在可是有喜欢的姑娘啊?”
许执道,“不曾。”
“嘿嘿!那好那好!”李大牛大笑,又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赶紧噤声,“不是,许家相公你别误会,大哥没别的意思。哎呀算了,大哥走了!”
许执在原地看着李大牛壮硕的身躯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两个袋子,围着它们转了两圈,才懒洋洋的提起来。
一开门,就见眼前一道红光,随即便有一个重物挂在身上。
许执挑眉,“你不体谅我这两袋的重物便罢了,现下还要赖在我身上?下去。”
花想容吃吃的笑,伸出舌尖轻轻的碰触许执的颈窝处,“好哥哥,你怎么好让一只小猫儿替你拿重物?”
许执道,“偷我米粮之事可是想好要怎么解决了?”
花想容讪讪的从他身上下来,回头几步跑到石桌前蹲下,半转过身指着地上的木盆道,“这个就算是赔罪了怎么样?”
许执瞥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厨房,把东西放置好之后拍拍袖子走出来,便看到花想容仍然蹲在地上,手指浸在水里逗弄着里头的鱼。
许执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道,“你以为这便算了?”
花想容笑眯眯的舔舔他的手背,“那么六郎便每日都送鱼儿过来,顺道做好了等你如何?”
许执想了想,勾住他的下巴把他拉过来,在对方冰凉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希望你说话算数。”
花想容笑,“那是自然,哥哥你平日里懒成这副模样,若是不给你送来,怕是要饿死了。”
许执放开他,往后一仰,手脚大张的横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睛看着上头没有一丝杂质的蔚蓝的天空,抬起手伸出一指指着厨房的方向,道,“去做饭。”
花想容大笑三声扑到他身上,在他胸口磨蹭,“好哥哥你懒成这副模样,若是没个人给你做饭你不是要去喝西北风?”
许执伸出手托起他的头往上推,“很快便有了。”
花想容推开他的手,再度俯下来,道,“好哥哥接受得如此自然,若是哪一日我不过来了呢?”
许执嗤笑,“我说的是做饭的‘人’。”
花想容一顿,道,“好哥哥你开的什么玩笑。”
许执提起眼皮看他,“莫说你方才没有听到。”
花想容收起笑容,“这乡间的愚人也能入的了哥哥的眼?”
许执轻笑,“有何关系?谁和谁又有何不同?莫说是个愚人,只要是个人,都能入我的眼。”
身上的重感瞬间一轻,花想容站在边上掸了掸身上的杂草,低头对许执道,“六郎先去做饭了。”
感觉脚步渐远,许执抬眸看了眼头上的碧云天,一只大鹰呼啸远去。
许执笑了笑,闭上眼,不知是睡是醒。
久久之后,厨房里头传来低低的声音,那声音低低的唱到,“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天伦呀,需要退步抽身早……”
第七章:钗光鬓影
花想容倒是说话算话,每日许执睁开眼,必能闻到饭菜香,只是那油盐酱醋消耗的速度快得惊人。
许执倒是不心疼那点东西,不过一次两次便算了,次数一多了难免会有些奇怪,况且……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那只溺鬼了。
这日许执听到门外的动静,闭着眼继续装睡,等外头的声响消失了,才掀起唇角,躺好,静静的等待。
果不其然,方才在外头乒乒乓乓的人轻轻的推开了许执的房门,简陋的木屋小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花想容的脚步非常的轻盈,不知道是因为从来不穿鞋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一只任何时候都能无声无息的溺鬼。
许执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指戳戳自己的脸,他没有睁眼,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可以预想到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表情。
那个冰凉的触感从额头慢慢的下滑,滑过高挺的鼻梁,停顿在他的嘴唇上,细细的描摹。
许执的唇很好看,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垂,颇有些薄凉的味道。
花想容手下一顿,突然俯下身来,冰凉的唇在许执的唇上轻轻的摩挲,嘴里哼着怪异的不知名的小调。
许执的眼皮动了动,突然伸手一把扣住花想容的后脑,空出的手搂住他的腰,一使劲,两个人的姿势瞬间颠倒。
许执把他的双手扣在头顶上,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道:“抓住了一只调皮的小猫儿。”
花想容眨眨眼睛,道:“调皮的小猫儿要抓花好哥哥的脸了。”
许执嗤笑,道:“这小猫儿当真是不识好歹,枉费了我那么多油盐酱醋,却养出了只白眼儿猫来。”
花想容道:“好哥哥说笑了,你的可不就是我的?”
许执亲亲他的唇角,“你倒是毫无芥蒂自然得很。”
花想容笑,“多谢夸赞。”
许执和他在床上腻了一会儿,花想容身上一片冰凉,现在正是盛夏,抱着异常的舒服。许执穿好衣服,垂眼看正在整理床铺的花想容,突然道:“今后你便同我一起住吧。”
花想容一愣,旋即荡开笑容,抬手勾住许执的肩,歪着头笑得天真而又魅惑,“好哥哥这是对六郎动心了?”
许执顺势搂住他的腰,道:“你猜?”
花想容只是笑。
许执用过早膳,拿了一本书在院子里头翻看,斜了眼趴在地上的花想容,突然问道:“你要那些东西做甚?”
花想容扔了手里的杂草,支起下巴挑起眼角看向许执,“自然是有可用之处。”
许执淡淡道:“你从一开始跟着我到现在,应当知晓我最不喜欢的便是事物在控制之外的感觉。”
花想容爬过来,趴在他的膝头,勾住腮边的一缕头发,“好哥哥现下可是有将六郎控制在掌中的感觉?”
许执捏住他的下巴,抬高了他的脸,这只溺鬼长得十分妩媚,却又带着不自觉的天真在里头。许执眸色一暗,“莫要回避我的话。”
花想容道:“好哥哥,你何必计较这些。”
许执道:“我倒是不在意那点东西,但是我总归要知道我的东西的去处。我许执没什么大作为,但是养一只鬼魅还是养的起的。”
花想容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坐在许执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一下下的呼着凉气,“六郎不过是拿点香火,哥哥何必介怀,不过既然哥哥要养着六郎,六郎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执挑眉。
花想容又道:“好哥哥莫忘了在送香火之时念几声六郎的名字,免得又被他人抢去。”
许执道:“听闻人在将死之时会忘记自己的前生……为何你还记得?”
花想容满足的靠在他的怀里,道:“都说有因必有果,不知道六郎生前造了什么福祉,或说是对何事物执念太深,所以死后才会记得。”
许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你可还记得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花想容歪头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笑道,“戏子。”
许执抬手抚着他的脸,道:“都说戏子最是无情……你如何看待?”
花想容抬手覆在许执的手背上,闭着眼用侧脸轻轻的磨蹭,“无不无情六郎倒是不知道,不过……”
花想容睁开眼,靠在许执颈窝,轻轻的叹息,“六郎自成了这河中溺鬼,便再也没有人做伴,六郎天性恻隐,不愿让人做了替死鬼,便在河中游荡……哪知哥哥你从那日起便常来河中与六郎为伴,无论你欲意何为,六郎当真是……满心欢喜。”
许执抬起他的脸,对着他那冰凉的唇吻了上去。
这个吻没有丝毫的情欲,舌尖仔仔细细的触及他嘴里的每一处,扫过列齿,勾住柔软的舌,透明的唾液在两人唇舌之间啧啧作响。
花想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动情之处轻轻的扇动。
许执抱紧了怀中冰凉的躯体,半睁的眸子看不清他的内心所想。
两人分开,许执盯着他水润的唇,伸出一指轻轻的抚弄,“那么我在这里的期间,我们便互相为伴吧。”
花想容顺势含住他的指尖,道:“哥哥这话是还要走?”
许执道:“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就应当知晓我不可能在这里一辈子都不离去。”
“六郎自然是知晓的……不过……”花想容抬头,笑得魅惑人心,从脖子上拽下来一个鲜红的坠子,挂在许执脖子上,“这是六郎生前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若是好哥哥带着它,六郎便无处不在。”
许执低头看着这个鬼魅送给自己的东西,抬头对着他挑眉。
这是个极其怪异的坠子,不知道什么用材质精心雕琢而成的送子观音,不过,除去花想容分明是个男身外,那送子观音上头如同鲜血般的红色太过怪异。
许执低声道:“好弟弟,哥哥我怎的知道你给我这个坠子,不是用它来加害于我?”
那坠子坠在许执的胸口上,鲜红的颜色和他白缎的衣服对比鲜明。花想容趴在他怀里,食指在坠子周围画着圆圈,“好哥哥,六郎怎么会害你?”
“好哥哥,六郎喜欢你,分明这么这么的喜欢……”
第八章:这烂桃花
白色的锦被下突然伸出来一只苍白的手,挣扎着似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惜还没来得及抓住任何物体,里头又伸出一只满是汗水的手,一把和他十指相扣。
锦被下又是一阵翻滚,传来一声声压抑的暧昧的低吟。
半个时辰之后,锦被下终于安静下来。花想容笑嘻嘻的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张笑脸,然后又往下扒拉扒拉,把许执露出来。
“好哥哥,这么热的天还要盖着被子做甚?”
许执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把头枕在他的胸口上,道:“白日宣氵壬。”
花想容捧起他的脸,亲亲他的鼻尖,道:“难道盖着被子便不是白日了?好哥哥当真是自欺欺人。”
许执道:“你当人人都与你一样?”
花想容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为何不做一些快乐的有意义的事?”
许执捏住他的脸,道:“狡辩。”
花想容笑,正要说话,就听到外头有人院子外头有人敲门,花想容顿了顿,道:“这个时候有谁会过来?”
许执没骨头似的趴在花想容身上,冰凉的触感让他非常满足,叹了口气,撑起身体无奈的爬起来。
磨磨唧唧走到门边打开门,外面站着的人让许执有些惊讶,“李大哥?”
李大牛站在外头憨笑,挠挠头,只是说:“许家相公啊,大哥我啊,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了来说一声儿。哈哈赶明儿个大哥带个人给你看看啊!”
许执刚想开口,他又道:“诶正午了,我回去给你嫂子做饭去,走了啊。”
说完了转身便走,脚步有些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