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酒？”
“恩。看他们这么热闹，”酒保探了探头，“估计是最能喝的两个杠起来了。”
陆枳行耸了耸肩。
“我记得他们中间有个中国男孩挺能喝的，经常倒下去一大片了他还站着，不过走出去的步子是抖着的。”酒保笑着，突然又看向陆枳行，“你也是中国人？”
“是的。”陆枳行看了看表，似乎到了Alice定下来的切蛋糕的时间了。他把空的杯子放在台子上，从椅子上站起来，“谢谢了。”
路过那一群拼酒的学生时，陆枳行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
一群人中间似乎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的上衣，陆枳行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而另外一个人则被他的背影完完全全遮住了。
陆枳行叹了口气，拼酒这种东西不禁浪费酒而且还伤身体，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游戏。
他刚想离开，那个黑色上衣的背影却晃动了一下，往右边挪开了一点，露出第二个人的半张脸。
陆枳行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整个人却因此当场愣在那里。
他怎么觉得那个人的眉眼自己怎么看的都有
些眼熟呢？
“季茗？”他下意识地把那个名字喊出了口。
此时的酒吧虽然还有些吵闹，可是一句中文却莫名显得突兀。
季茗本来喝得就有点多了，虽然人看起来还很清醒，但是脑袋已经开始发晕了。当听到快要有好几年没有人喊的中文名字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季茗往Eric身后看去，却看见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自己面前的人正站在不远的地方。
“……今天是什么日子……”季茗一脸呆滞，Eric看着他呆呆地往自己身后看去，手上捧着酒却不喝，也忍不住回过头去，嘴里说着：“你还比不比啊？不喝就认输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酒吧里的灯“啪”的灭了，一束光线亮起，笼罩在陆枳行的身上。
一个极其甜美的女生响起，“Eason，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请你和我交往吧！”
一时间整间酒吧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陆枳行身上。
Alice捧着一束鲜花从舞台上走下来，一束光追着她朝陆枳行走过去，“Eason，你会答应我吗？”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陆枳行回答一个“好”字，然后他们俩在群众的欢呼与尖叫声中拥吻。
Eric也笑着看热闹，他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这么有趣的事情。
突然有一只手推了他一把，Eric踉跄几步，季茗快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Allen？”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想抓住季茗的衣袖，却没来得及伸手。
Alice本来正满心期待地等着陆枳行的答复，却没料到突然有人闯了进去。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东方人的面孔，在灯光下皮肤却是苍白的。
“你……”Alice皱起眉头，她可不想自己给陆枳行的大礼被人破坏掉。
“你说，你在等……Eason向你告白？”季茗很平静地问。
“等等，抱歉，你是谁？”Alice压抑着怒火，“我觉得这件事情……”
“有没有人教育过你，不要抢别人家的男朋友？”季茗面无表情地看着Alice。
“什么？”
“我说，你指的这个Eason正好是我男人，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你能不能换一个人告白？”
“哈？”Alice目瞪口呆地看着季茗，她确实记得Eason很隐晦地和她提过自己的性向，但是也没听说他有恋人啊？“你拿什么证明啊！”
“证据？”季茗问。
“对啊，你这样莫名其妙冲出来……”Alice还没说完，剩下的半句话已经吞回了肚子里。
季茗已经捧着站在后面完全没跟得上剧情发展的陆枳行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这大概是陆枳行活这么大收到过最出乎意料的、也是最美好的礼物了。
季茗的唇很柔软，带着酒的香气和辛辣的味道。
而陆枳行几乎是在他扑上来的下一秒就发现季茗已经喝醉了——他毫无技巧可言的吻法直接磕破了陆枳行的嘴唇。
可是他又舍不得推开季茗，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想清楚这短短时间之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他只能主动去回应季茗，去挑逗他，试图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安抚对方。
至于周围那些人的起哄声、欢呼声，季茗已经无法在意那些事情了，而陆枳行选择了直接无视。
直到季茗慢慢服了软，不再极具侵略性地进攻以后，陆枳行才敢慢慢放开他。两个人都有些略微的喘息，陆枳行看着季茗迷蒙的双眸，本来想说些什么，却被Alice的尖叫声给打断了：“这是怎么一回事！Eason！我需要你的解释！”
陆枳行微微皱了皱眉，他现在不是很想和Alice谈这件事情。
“他真的是你的恋人？男朋友？”Alice手中的花摔在地上，纯白的花瓣边缘微微泛着枯色，显得惨兮兮的。
“……是的。”陆枳行突然很想叹口气，他看着一脸愤怒与委屈的Alice，“抱歉，我想我很久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们之间不存在可能，但是你一直都没有听进去。”
“可是……”
“这和我有没有恋人一点都没有关系。”陆枳行把挣扎着要推开他的季茗搂紧，“我也是有我个人隐私的，不一定所有事情我都必须要告诉你。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目的要隐瞒这件事来欺骗你。”
Jay匆匆忙忙从人群中挤入他们站着的空地，一把搂住开始不断掉眼泪的Alice。他看看陆枳行和他怀里的季茗，又低头看看Alice，“发生什么了？”
“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Alice哭着叫道，“他有男朋友了却不告诉我！他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
陆枳行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精彩了起来，周围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玩弄你的感情，你说我？”陆枳行是真的生气了，他解释了半天却没想到换来这么一个污蔑。
“抱歉，Eason，这件事情……”Jay也很慌张，自己妹妹今天晚上要向Eason告白的事情他知道一点，却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Alice，我可以体谅你的难过，但是却没有允许你把这样一个不属于我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没有谁玩弄你的感情，在你第一次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就和你说清楚了，我是同性恋，但是即便有奇迹发生使我爱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也不会是你。”陆枳行神色漠然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Alice，“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我喜欢你’的错觉，但是我很认真的再说一遍，我每一次拒绝你都是完完全全地在拒绝你，而不是欲迎还拒。”
“Eason……”Jay看得出陆枳行很生气，他也知道Alice确实做了过分的事情，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
“你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女孩，却不代表每个人都会喜欢上你。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让你这样喜欢我。”陆枳行也不想对Alice太过刻薄，“你会找一个更值得你喜欢的人的。”
Alice没有能回复他。她一边哭着一边被自己的哥哥半搂着带走。今天本来应该是这个女孩最开心的一天，奈何现在全毁了。
陆枳行松了口气。他不知道Alice能不能真正想清楚，但是这已经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季茗大概真的喝了不少。怀里的人在他和Alice说话的过程中彻底睡着了。
陆枳行一想到自己搂着的是季茗，整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这种相遇实在太意外了，偏偏还有一方醉的人事不知。
“抱歉……你是Allen的……恋人？”身后突然有人问道，陆枳行艰难地回过头去，却意外地发现是刚才和季茗拼酒的黑衣青年。
“……对，我是的。”陆枳行有一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刚才他才回答过一个类似的问题，还答得非常顺口。
“真的？我从来没有听Allen提起过你。”Eric打量着陆枳行，“无意冒犯，但是Allen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喝醉了，所以我不得不确认一下……”
“没关系。我和他是高中认识的，不在一个大学可能很少提及对方吧，毕竟……我们也不好太过……”陆枳行解释着，脸上不动声色，可是却突然觉得尴尬起来。
“那你们可在一起好久了啊，五六年要有了？”Eric有些意外，“我知道Allen的性向，但是却从来不知道他已经有了恋人了。”
“……是的……”也许可能只是我们当时忘了说分手吧……陆枳行叹了口气，“我就是隔壁学校的学生，也确实认识Allen很久了。”
“啊，那既然有你在，我送Allen回家也不方便了，那Allen就交给你照顾咯？”Eric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把车钥匙塞到陆枳行口袋里，“麻烦你了，不过Allen喝醉了不太闹腾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陆枳行感受着那一串车钥匙沉甸甸的分量，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长相严肃的年轻人也许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
Eric刚准备走，却听到陆枳行又叫住他。他脚步一僵，却听见对方说，“你找个人开车吧？我也喝酒了。”
“好好好。”Eric暗中松了口气，“那我……”
“这事好解决，但是我有个别的疑问。”陆枳行慢慢问道，“你不是在和Allen拼酒吗？怎么他都醉成这样了你还活蹦乱跳的？”
季茗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一直有些轻微失眠，睡得着的时候也是浅眠，很容易半夜就醒了。他喝醉的时候睡得比较熟，虽然第二天早上起来人会不太舒服。
他住的公寓没有客房，陆枳行只能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下。事实上季茗根本不需要人照顾，他不疯不闹就是睡觉，陆枳行把他往床上安顿好了本来是想回宿舍的，结果一出季茗的房间就发现Eric和那个开车的朋友早就就逃之夭夭了。
陆枳行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凌晨了。自己回宿舍也不太方便，就只能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早晨赶回学校准备下午上课的材料。
他躺在昏暗的客厅里的时候Jay的电话打来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满含歉意，“Eason，很抱歉今天Alice给你惹了这么大麻烦。”
“没关系。”
“是我和爸妈太宠她了。”Jay也有些无奈，“她哭到现在才睡着，我很久没见她这么难过了。”
“她会想通的。”
“我并不是在怪你。事实上别说Alice不相信那个年轻人是你的爱人，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他。”
“这其中的经历有点儿曲折，但是我并没有为了让你妹妹死心而故意找一个人来扮演自己恋人。事实上，我没想到会遇上他。”陆枳行叹了口气，“以后有时间也许会和你说。反正不太有趣。”
季茗房间的窗帘很是厚实，将窗外的光遮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很昏暗，陆枳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灯，虽然直觉告诉他季茗应该醒了。
但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直觉不一定准确。陆枳行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走进房间，站在窗前“哗”地把窗帘给拉开了。
然后他就看见床上原本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的季茗一手拽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了。
陆枳行看着床上的“大蚕蛹”微微叹了口气。他没叫人起过床，但是又不能放任季茗这么睡下去。他不知道季茗今天有没有课，万一有的话……
“季茗，起床了。”陆枳行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大概是季茗肩膀部位的被子，“那个……”
天亮了？太阳晒屁股了？早上九点了？上课要迟到了？
陆枳行的话卡在喉咙里，他很多年没被人叫早了，每次都是手机闹铃的声音把自己给吵醒的……
“季茗？”他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又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床上的人没有动。
“季茗，起床了。”陆枳行在床边坐下，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把被子掀开来。
床上的人扭动了一下。
“季茗……”
“闭嘴Eric，别打扰我做梦。”被子传来季茗愤怒的声音，不过因为厚实的被子的阻挡而显得毫无威胁性。
“Eric会说中文？”陆枳行觉得有些好笑，“那他可真是个人才。”
季茗在下一刻就掀了被子坐了起来，看见陆枳行的脸后眼睛瞪得圆圆的。
陆枳行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他突然意识到季茗昨天晚上喝醉了，现在基本上都不记得什么事情。而不像自己能花一个晚上消化这个古怪的相遇。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季茗好久没有说中文，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我昨天在酒吧里捡到你的。”
季茗侧着头想了想，“不对啊……我昨天是和……Eric他们去喝酒的？”
一提起这个陆枳行就生气，同时又有点儿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昨天Eric喝的酒掺了水？他们就是想灌醉你啊。”
“我知道。”季茗点点头，“这个法子……一开始是我用的，放倒了他们一片人。”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
“那时候我不太会喝酒只能这样了，谁知道他们会醉的那么快啊。”季茗耸肩，“后来他们还真以为我喝酒很厉害……现在报复回来也不没什么吧。”
“……”
季茗看着陆枳行，他该交代完的都讲完了，陆枳行怎么不搭个话的呢？
陆枳行看着季茗，这种奇葩的剧情要他怎么接话啊！
与两个人就这么互瞪着，陷入了沉默。
“咳……那个……Eric怎么……不在？”季茗实在无话可讲，大早上睡醒发现陆枳行坐在他床头本来就是一件很考验人心神的事情。更何况，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他应该留在这儿？”
“……我的意思是……他怎么把你丢在这儿……？”
“……我不能呆在这儿？”
“……我记得……Eric不认识你来着。”季茗慢吞吞地说，“他是怎么……”
“……”为什么他们的话题总要围绕着第三者转呢？陆枳行觉得头很疼，“昨天出了点小意外，我和他说我是你……男朋友来着……”
季茗默默张大了嘴巴。
“你什么表情啊？！”
“不是啊……他信了？你说什么了他这么快就信了？”季茗觉得荒唐透了，自己从来没有和Eric提起过陆枳行，难道这种事情真的只看脸吗？但是这个世界上也有长的帅的人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