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仁吒一直在认真地关注着丁司宇的反应，见他蠕动嘴巴要说话的样子，特地把耳朵凑了过去，竖起耳朵听他讲话。
曾仁吒的皮肤很白，耳朵上的皮肤甚至白到了呈现微透明的淡粉色。
啊，好美妙的味道。丁司宇痴迷地动了动鼻翼，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曾仁吒，你过来，他看起来不太对劲。”卢念对曾仁吒道。卢念和曾仁吒的嚣张性格完全相反，谨慎小心的处事风格连在装打扮上也有体现。
卢念戴着一顶宽大的棕色帽子，一大半的脸从始至终都被掩盖在帽檐下面，双手戴着白色手套，神经质地缩在过长的袖子里。
他的提醒非常及时，可惜的是曾仁吒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丁司宇体内忽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力气，他直接扣住了曾仁吒的肩膀，十根手指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
他莫名的受到曾仁吒身上渗透出来的味道所吸引，脸色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可怕。
那纤细的脖子底下一定藏有更多的气味美妙的血液，只要想到这一点，他便忍不住扯开曾仁吒碍事的衣领，用尖利的牙齿撕开他脖子上皮肤，通过贪婪地吞饮着喷薄而出的鲜血缓解心中的干渴。
曾仁吒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按倒在了床上。
眼前一片鲜红，他只能凭借着本能痛苦地挣扎着朝卢念的方向攀爬：“救、救我。”
艳丽的血液大部分都浪费地溢在了衣服上和床上，只有小部分被丁司宇吸食。炽热的液体滑过喉管，烧灼着食道，在胃里猖狂地搅动。
丁司宇只吞下了三口，就支撑不住，推开曾仁吒趴在床上呕吐了起来。
卢念趁机跑到了床边，强忍着恶心和害怕，将曾仁吒拉离了丁司宇的活动范围。
“你没事吧？”
“没事。”曾仁吒只是感觉有点头昏，他被咬到了颈动脉，纵然伤口不大，还是血流不止，“扶我去包扎一下。”
“好，我带你到楼下去。”卢念虽然内心十分恐惧，却没有乱了阵脚，走前还记得把门给反锁上。
丁司宇把喝下去的血一滴不剩地全都从胃里吐了出来，白色的床单被染上一大片脏污。他的手上、下巴、脖子和胸前也满是血迹，看起来非常骇人。
宋子夏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情形，吓得几乎心脏骤停。
安全管家机器人从发现非法入侵者到锁定入侵者，只需要短短三秒钟，宋子夏身上携带着的信号干扰设备也只能够维持半分钟，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
？
“请让我跟你一起去找丁司宇！”陆明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渍，狼狈地弯腰喘息着，看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他硬是撑着让自己慢慢直起了身体。
“我已经给了你三次机会。”陆久面无表情地拒绝。
“把丁司宇救回来后我会乖乖去学校的。”陆明全身湿漉漉的，汗水混合着雨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企求地仰头看着陆久，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久不为所动：“除非你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有特地记住丁司宇的气味，只要他还在这个城市里，我就能够感应到他的位置。”陆明说，“丁司宇一定又被藏到了信号屏蔽区，带上我可以更快地找到他。”
“好，记住你自己的话，我会跟军部申请，今后让我来训练你。”陆久终于被他说服。
“放心，我才不会像人类一样言而无信，我会说到做到的。”陆明讽刺地勾唇，想到丁司宇的处境，又沉下脸。
陆久倒是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只是轻哼了一声，故意问他，“你说的人类，可是把丁司宇也包括在内了？”
陆明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眉毛一拧：“丁司宇的气味发生变化了……他现在可能情况不妙。”
陆久忙问：“他在哪个方向？”
陆明摇头：“他被移动了，本来应该在那个方向的，不过现在好像往这个方向去了。”
陆久虽然有点怀疑陆明的能力的准确度，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选择相信陆明，因为军部没有得到任何准确的情报。
？
宋子夏抱着丁司宇，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直到确认那些血都不是丁司宇的，才终于放下心来。
丁司宇甩了甩头发，把弄脏的上衣脱掉，半眯着眼睛问宋子夏：“检查好了？”
宋子夏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没有水？”感觉嘴里一股怪味，丁司宇吐了吐舌头。
宋子夏到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丁司宇接过水，一边拧开瓶盖，含了一口在嘴里，一边给陆久发了条消息报平安，顺便询问陆明的状况。
“咕噜咕噜，噗——”吐掉漱口水，丁司宇又问宋子夏，“浴室在哪里？”
“那边。”宋子夏指了指浴室的位置，捡起地上的衣服，帮他丢到洗衣机里。
十多分钟后，丁司宇浑身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脚上踏着一双红黑相间的人字拖。他站在黄色灯光下的样子，活像美术馆的人体雕塑，俊美无双。
他的身上散发着迷迭香洗发露和红酒沐浴露的香味，在开了暖气的房间里，特别明显。
“浴室里有浴袍。”宋子夏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住，就无法再移开分毫了。
丁司宇只穿了一双拖鞋，而他还穿着高领毛衣和长裤厚袜。但是在丁司宇与爬虫类无异的冷酷眼神注视下，他却感觉自己羞耻得全身快要燃烧起来了。
宋子夏觉察到丁司宇有什么地方不对，以前的丁司宇绝对不会有这样恐怖冰冷的眼神，也不会做出这么大胆奔放的举动。
他知道自己应该和丁司宇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所以转身回避。但是当丁司宇搂着他的腰部，从后面纠缠上来的时候，他还是失控了。
宋子夏看不到丁司宇的脸，有些不安地转头，却被一只带着淡淡水汽的手盖住了眼睛。
温热柔软的唇在脖子上来回徘徊，然后便以更加热情的态度捕捉到了他的嘴唇。
“唔。”疏于防守的双唇终于被掠夺，一条灵巧如鱼的舌穿过了嘴唇和牙齿的双重防御，攻陷重要阵地。
被人如此强烈地索求着，鲜活的、令人迷恋沉沦的直感麻痹了宋子夏的大脑。
他为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宋子夏心脏激烈地跳动着。
在此之前所遇到的分离与煎熬的铺垫都可以忍耐，只要这个人还爱着自己，还想要自己。他就觉得丁司宇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所有的问题都在这热切的吻里瓦解，他们无需多余的语言来确定彼此的心意。
39、我们同居吧
当第二天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的时候，丁司宇捂着似是要开裂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睡在他身侧的满身青紫痕迹的人，吓得翻身摔到了床下。
我昨天晚上到底做了多么禽兽的事情啊！丁司宇理智回笼，恨不得就此拿被子闷死自己。
宋子夏睁眼睛，掀开被子，俯身勾住丁司宇的脖子，声音嘶哑：“丁司宇，我们同居吧。”
等等，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快了？难道我的记忆缺少了一段？丁司宇慌忙推开宋子夏，扯过被子包住自己：“你先让我静静。”
宋子夏死死抱住丁司宇，不肯放开：“你静你的，我抱我的，互不干涉。”
擦——你这样让我怎么思考啊？丁司宇被他故意喷在耳根的鼻息骚扰得无法集中精神。
他已经决定忘掉宋子夏，不再去思考宋子夏的一切事情，却又以这样的方式再度和他扯上了关系。
？
“这不是丁司宇所在的方向。”陆明盯着车外看了一会儿，生气地道：“这是去学校的路，你不是答应让我跟你一起去救丁司宇的吗？”
陆久按住陆明：“冷静点，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救出丁司宇了，我送你回学校。”
陆明听了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怪不得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送我回到学校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也留学校，监督你、教导你。”陆久简短地道。
“你这人真讨厌。”陆明说。放松下来之后，他就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陆久没有搭理他，专心开车。
丁司宇只是跟他说了声自己没有事，顺便问他找到陆明没有。但是陆久心中还是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觉他好像即将失去丁司宇。
陆久想起过去的同事说过的话，当时觉得全是鬼扯，现在想一下，其实也有几分正确。
“丁司宇不可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因为对他来说还有比你更深刻的牵绊存在。所以他迟早会离开你，在收养他之前，你要先做好准备。”
他已经知道了，虽然不晓得宋乐和丁司宇是什么关系，但是能够每次都在丁司宇被绑架后第一时间赶去救他，一定不是普通的室友关系就对了。
“他的心一半脆弱柔软，一边坚硬冷酷。普通人都有两面性，而他分化得更为严重，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两个极端，无限接近与分裂，但还是维持在正常的范围内。”
“我们经过分析，能够确定他的存在不仅没有危害，反而会使你更加人性化。”
陆久承认他确实因为丁司宇而产生了很多以前没有过的情绪，这句话百分之百准确。
“日后相处有什么问题，或者他精神上发生什么异变，都可以联系我，我很乐意私下为你提供帮助。”
“我们的工作说好听一点，就是探索人的内心世界，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们都不是以外表来衡量判断的，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你。”
其实也不必考虑这么多，因为丁司宇没有离开他，他们能够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三个月的假期是一个信号，陆久的上司以前就常念叨着想要退休。他想要陆久来继任他的工作。
陆久的上司，是军部最高统治者，一天工作24小时，全年无休。他在位六年，没有做过一个错误的决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他很擅长操纵人心，和陆久是完全不同的一类人。
陆久能有如今的地位，和他的提拔也有很大的关系。他认为陆久缺少的并非人类的情感，而是打开他的心门的钥匙。
而丁司宇就是那把钥匙，陌生的、美好的、纯粹的，像是太阳一样驱散陆久心中的迷雾。
那就是陆久真正想要的——无关刻意讨好和设计的接近。
所以当陆久主动提出想要收养丁司宇的时候，他就知道陆久已经向着成熟的方向发展了。
陆久其实也注意到了，同他一起监视丁司宇的拿五个同事，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明显更多一点。
因为成为军部最高统治者，必须要以身心健全为前提。当时的他并不排斥接替上司的工作，所以默默接受了。
陆久本来是不想多管陆明的事情的，但是等他上司退休，他就没有办法保护丁司宇了。
他知道陆明这个小家伙和他对丁司宇的感情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决定亲自将陆明调｜教成一名合格的保镖。
这也算是他的私心了。
？
丁司宇无力地躺在宋子夏的身下，有气无力地问他：“你到底打算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满足啊？”
宋子夏认真地凝视着他的脸：“等你同意和我同居。”
擦——丁司宇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了。宋子夏精力旺盛得吓人，完全把昨天晚上吃的亏全部都给补回来了。
“为什么不答应我呢？”宋子夏受伤地低下头，把耳朵贴在丁司宇的胸口。
没有衣物的阻碍，丁司宇高热的体温和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都清晰地传达到了宋子夏的大脑。如果丁司宇就像他的身体一样坦诚就好了。
“拜托，会立刻不暇思索地答应你才奇怪吧。”丁司宇嫌弃地推开宋子夏的脑袋。
“为什么？”宋子夏不解。
“按你所说的，你死后一直跟着我，感觉和我没有分开过，但是对我来说，我和你已经十年没见了。”丁司宇说，“现在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那得需要多长的时间你才能够适应呢？总要给我一个时限吧？”宋子夏不甘地继续纠缠着丁司宇。
丁司宇被他不知疲倦的索求所折服：“我们不是住校吗？开学就可以继续在一起了。”
宋子夏沉默了半晌，意识到自己还是过于焦急和贪心了。他本来是只要在丁司宇身边就好的，可一和丁司宇接触，他就忍不住渴求更多。
丁司宇也有他没有办法说出口的疑问。
改写《丛林求生》的结局、袭击曾仁吒、压倒宋子夏的人，和现在躺在床上的人，都是我吗？
丁司宇感觉内心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那个洞把他的热情、感动、喜欢、激动等一切积极向上的情感全部吞噬，然后生成了另一个和他完全相反的，冷漠、自私、渴望掠夺与征服的强大人格。
他们共有同一份记忆，爱着同一个人，使用着同一个身体，即使拥有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情绪，也是同一个个体。
现在的他和另一个他，都是由以前的他分裂而来的，都是丁司宇。
这么说也许很复杂，如果用数字和公式来说明就好懂一点了。
以前的他只有一个人格，是个健全的人格1。由于曾仁吒研究出的药物和其他刺激，人格1的重要情感和欲｜望被分裂出来，成为人格2的核心，而原本健全的人格1也因此转化成人格3。
写成公式，就是人格1－人格2＝人格3
丁司宇的人格1通常喜欢压抑自己的情感和欲｜望，用理智来管理自己的行动，从而达到普通的生活状态。
而他的人格2则是选择把压抑的东西全部释放出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不加以控制。
只有人格3是最软弱的。因为他根本没有生存的欲｜望，内心是空洞的，仅有凭借理智，控制着自己做出符合“正常人”的举动。他不断地被人格2所蚕食，早晚会消失。
这么继续下去，理想的发展是人格2完全吞噬了人格3之后，顺利恢复到正常状态，万事大吉。往坏的方向发展就是人格2将人格3蚕食完毕，更加崩坏。
宋子夏所认识的和熟知的，是丁司宇的人格1。但他也深爱着丁司宇的人格2和人格3。因为不管是表面上还是实际上，他们都是丁司宇。
要是丁司宇走向了毁灭，他的感情也不会改变。
宋子夏的感情和丁司宇掺杂了执着的感情不同，他对丁司宇的感情只有爱。他能够原谅丁司宇除了背叛以外的一切行为。
“好了，我该回家了。”丁司宇对终于安分下来的宋子夏道。
“今天陪我不好吗？”宋子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丁司宇。
纵然已经坦诚相待过，还做过更加深入的交流，丁司宇还是觉得非常害羞：“别这么盯着我看。”
宋子夏别扭地别过身，连看都不给看了？睡过以后就立马翻脸不认人，真过分。
丁司宇听到通讯器震动的声音，打开一看，是陆久发来消息，说他的假期提前结束了，让丁司宇最好在朋友家多住一段时间。
“……”丁司宇盯着短信无语凝噎。
宋子夏凑过来瞅了瞅，嘿嘿坏笑：“哎呀，真是天助我也，你直接在我这里住到开学也没有关系哟，我是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丁司宇想要这么说，却提不起劲开口。
啊，感觉好累。这样真的好吗？
一直苦苦追寻、想要抓住的东西，如今被轻易地送到了他的面前，以至于他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