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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轻晓——by荒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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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亦无奈。

吃完饭二人去沐浴,店家送了些瓜果进房中,沈青亦从澡房回来,见桌上果盘里摆有青桔。青桔性温吃多易上火,他不敢多吃,可闻着那香又抵不过,也剥皮吃上两个。

沈青柳方才在澡堂就有些觉得自家亲弟弟与往常不大一样,身形如以往可那小腹且微微胀起,虽似微微发胖,可直觉不是,一进屋又见桌上摊上一小堆的青桔皮,心里道沈青亦往日哪里吃得了这么酸的鲜果,便了然了。

沈青亦一时没注意多吃了倒牙,正下楼去取完茶水上来,沈青柳翘着二郎腿坐在八仙桌前,眼里还酝酿着怒气,风涌云动。

“哥,还在生气啊。”

“沈青亦。”沈青柳磨着牙,“说吧,肚子里那个多久了?”

“什么?”

沈青柳那双狐狸眼忽地笑弯了,可瞳中怒意迸射,“你和我装什么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吧?”

这笑容威慑力一向惊人,沈青亦后背嗖地发凉,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实地说,“三个多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事情非常多,更不了抱歉了,,???,,

第 25 章

“明天返京,与吴王好好商量商量。”

“吴王又不喜欢我,没必要。”

沈青柳忍不住用力戳他亲弟弟的脑门,“肚子里孩儿怎么办?怎么这么不争气,你回去同苏宇文讲明白了,让他别娶什么白芜世子,养你一个得了。”

沈青亦忽地脑中白光一亮,脱口而出道,“这孩子可以姓沈呀。”

沈青柳被他这么一说,接下来的话生生吞下肚,竟觉沈青亦提议十分地好,反正他四个孩子都姓了苏,这个不能再便宜他们,也就不作声了,指指桌上茶碗道,“去,烹壶新茶上来。”

沈青亦只得又下去取茶,上来时沈青柳仍在翻看那案卷,神情肃穆深思着,沈青亦怕扰他就先回房去了。

第二日三人一踏出驿站,一队人马像是已等候多时,其中领头的便是苏枳的侍卫常卫。昨日沈青柳留了信给苏枳,可苏枳直至晚上才得空拆开。常卫带着二十人赶了一夜,终于追上他们,见到沈青柳拱手,“沈大人。”

沈青柳皮笑肉不笑,“哟,常大人啊,我现在已经辞职了,可别叫我大人了。”

常卫头上汗如瀑下,心里痛哭流涕,皇帝说了,就当沈青柳返乡省亲,他几时高兴便几时回,“陛下说了,只要我等跟着沈大人便可。”

沈青柳眉头一挑,冷冷地哼了一声。常卫想起临走时皇帝交了一封信给他,急忙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他,沈青柳接过来拆了看,扑哧一声笑了,收了信面露春光地上了马车。

“哥,是回京么?”沈青亦见剩下一队人面面相觑,开口问。

沈青柳不紧不慢道,“谁说要回去了,常州府都没到呢。”

可怜常卫骑着马,头上也没戴顶帽子,在九月秋老虎还晴空万里一朵云也无的日子里,在官道上跟在慢悠悠的马车后头,晒得头昏眼花。沈青柳坐车中也觉得有些闷热,而沈青亦即使穿了一身竹青色纱袍,坐的是竹席,还是热得不由将领口微开,拿着折扇扇凉。

晌午时分,一行人实在是又晒又渴,就寻了一家茶水铺暂作休息。

这茶水铺由茅草扎成屋顶,檐下挂了串罩口风铃,背临竹林,风过竹林声响,与风铃声一道入耳,总算有清凉之感。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卖些茶水瓜果点心,沈青柳见常卫一行热得不行又不敢松懈的样子,就买了几个瓜分予他们。

就在他们歇息了近一刻钟时,一群人也浩浩荡荡驾马奔过来,在这茶水铺前停下,一群人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地走进铺中。

“妈的,个破小娘们儿给老子跑,老板!”其中一个领头的肉彪体悍的人粗声粗气喝道,“给老子来一壶凉白开,渴死老子了。”

这人将腰间一弯刀往桌上一甩,也不坐下,直接摞脚踩在长凳上。

沈青柳不悦地瞥他一眼,不巧与那人对上眼,那人见沈青柳和沈青亦坐着,斯斯文文用着白瓷茶碗喝茶,心里十分瞧不起。

“瞅啥瞅,再瞅削不死你。”那人吐口唾液在地上,“呸,这帮关中的小娘们儿。”

这时几他几个人也走进铺中,其中一个人道,“老大,有个娘们儿一直在哭,从奉天府出来就给我一路哭哭哭,我看没到松江府,我们都得被她烦死。”

那领头接了店家递过来的水,仰头猛地一灌,将壶啪一声重重摔回桌上,拿了短刀,“他奶奶的,给老子挑事儿呢。”他说着用脚踹翻凳子,走向身后一架破破烂烂的马车,那里头隐约传来啜泣的声音,他怒吼一声,“都他妈的哭丧呐,都给老子把嘴闭上!”说着拿着弯刀柄用力碰碰碰敲撞了几下车身。

里头哭声止住了,转而有几声害怕的抽噎声传出。

沈青亦朝他哥使个眼色,沈青柳摇摇头示意他莫理会,一回头见常卫领着其他人吭哧吭哧吃着西瓜,半点反应也无。倒是常川仍沉默着站在沈青亦身后,和沈青柳交换了个眼神。

“爷爷的,”那领头的坐下来,“这一趟赚不了几个钱还尽给我哭哭哭。”

那余下的人里有个警惕的,回头看看沈青亦一行,仔细打量沈青柳二人一番,见似是普通世家子弟带了家仆出来游玩,才放心地转回头去。

那领头的见状粗着嗓门猥锁地笑了,“你瞅那白面儿书生好看是吧,等赚完这票爷带你上扬州去,那儿兔爷儿多着,一个两个嫩得能掐出水来,那小腰扭得你一晚上都找不着北!”

沈青柳闻言眉头深锁唇线下抿,偏过头去见常卫,那常卫正好吃饱了瓜打了个饱嗝。

“爷,你别笑我了。车里面那几人需要给他们买点儿茶水么?”

“买什么买,天黑就能到保定,有个屁的闲钱。还叫他们喝水,喝饱了接着给老子哭是吧?”

另一人问道,“爷,就这么五个人,还都才十二三岁,能抵什么用啊。”

一尖嘴猴腮的人嗓音掐得细细地抢先道,“哎,你知道个屁,这用途可大了。你是不知道这松江府上下是多缺人,西洋人要的单子听说可都排到明年末了,你们是没见过,那织机能排满几个山头。老大可说了,这缺人缺到是一个人头能抵上白银三十两。”

听及此,吃着西瓜的沈青柳支愣起耳朵,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沈青亦也听出哪里不对,抬头打量那群人。这些人腰膀粗圆,身上穿的粗糙夏布所制成的短衣,漕着一口像是关东奉天府一带的方言,想来是做些歪门邪道生意的。

“这人肉买卖也就只能在松江府了,啧,那什么吴王淮王的地儿哪敢做啊,老大说那广州府要是让做生意,要不了一年,咱都能在京城买得起宅子。”

这头沈青柳再望一眼常卫,没想到他竟然开了个新瓜正要啃,他好气又好笑,拿起沈青亦的折扇捅了他一下。

“大人,怎么了!”

沈青柳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又用眼神示意他那伙人的动静。这常卫才突地反应过来,唤了其他人拿了刀剑过去。

那伙人见常卫气势汹汹而来,也纷纷抄起了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那领头的怒喝一声,刀抽出鞘指着常卫挑衅,高声道,“你他奶奶的,想做什么!”

“我祖母已年过八十,什么也不想做,方才是你叫我家大人娘们儿的?”常卫又想了想补充道,“你们还说车中有十二三岁的小儿,就不该当小儿面讲粗语,可是学堂里先生没教你们么。”

沈青柳眼白都快全翻出来了,这常卫刚才虽吃着瓜,倒是把所有对话一个字不落得听进去了,可重点可完全没抓住。

“关你屁事,敢管老子家的闲事,也不问问老子的刀愿不愿意!”

沈青柳用扇子敲敲桌子,无奈开口提示,“论大夏律,这买卖人口可是死罪。”

常卫这才领悟过来,“噢噢,对,听见没有。我家大人说的,买卖人口可是死罪!”

“哟呵,这小娘…”

他那“们”字尚未能说出口,常卫瞳中寒光一凛,已然出手,手起刀落倏地剑风划过,众人只见刀光一闪,那首领的裤子便叫他给削了下来。

常卫道,“这是对沈大人的不敬,若再敢有下次,便让你做真娘们儿。”

那首领见自己连亵裤都叫他给削下,忙伸手去掩,急红了眼道,“你他娘…”

常卫反手又是一个剑花,直接将他的发髻给劈下,散落下一头短发只齐耳根。常卫速度之快,在场竟无人能辩清他的动作。

“你!!”

常卫收剑入鞘指着他脑门说,“对别人令堂如此失礼,就算将你头上那几斤肉割下也不为过。”

那伙人见遇见了真正功夫好的,全都慌了神,那首领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朝后头众人使个眼色,“快走!”

“慢着。”常卫身形一闪,挡住他们的去路。

见他这样,那伙人纷纷拔刀,“你想怎样!”后头常川也抽剑出鞘挡在他们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常川点点头,常卫二话不说上前开打,其余的侍丛连参一脚的机会都不没,就叫常卫一个人稀里哗啦收拾了一干二净。那首领外看强实则中干,被打得趴在地上捂胸哀嚎,心道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遇上这么个邪神。

常卫示意那几个侍丛,“捆好,一会儿交与保定府知事定罪。”他单膝跪下来,一掌拍晕那首领,伸手进他胸前摸索一番,翻出一本册子来,是一本记录人名和钱的帐本。

沈青柳道,“拿来给我看看。”

常卫恭恭敬敬地递过去给他,沈青柳看着那人名薄,脸色就渐渐黑下来,“去,将车中小儿们救出来。”

常卫领了命,去了那破旧马车,车里有五名十岁出头女童,手脚皆被捆,见到常卫都嚎啕大哭起来。几个侍卫上前去给他们松了绑。这些女童衣衫褴褛,灰头土面像是多日没洗澡了,加之近日气温高车厢中只铺了层破毯子,如同蒸炉一般炎热,其中一个女童面色苍白唇色惨青,已是脱水之状。沈青亦去给她们看了圈把把脉,让常川去找店家取了两壶水和几个西瓜,到车上去分发给小童们,又让人从他们自己车中取了一席凉席至那车里。

沈青柳黑了脸,啪地收了手中折扇,“松江府。”

“哥,可是要去松江府?”

“不,去了怕没命回。”沈青柳嘲讽道,“真当没人敢管了么。”

沈青柳和沈青亦再启程,那茅草茶水铺终于恢复平静,那中年人模样的店家叼了根竹签出来,嘴里嚼着竹枝渣子,目光阴鸷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目之所及只有马蹄扬起的轻尘。

“沈大人么。”他阴沉沉地怪笑一声,吐出一口竹渣。

傍晚行路到保定府,常卫先押那群人去了保定府知府,又派人去城中旧铺收了些现成的女童衣裳给那五名女童。随后一行人去了保定府的官驿安顿,路上有两名小童去了沈青亦车中同坐,听她们说,家中都是欠了赌债,所以将女儿抵给放贷人。

一女童说,听说去了那织机铺中,一日要劳作七八个时辰,听说旧年有十岁进去,年近三十都未能踏出机铺一步的人。

“他们说全日都有人看着,敢跑的直接能打断腿,除了织布、作衣以外什么都不能做。”

那小女童瑟瑟发抖,沈青亦心有不忍,取了帕子给她擦额头汗水,轻声道,“不怕,有我们在,他们是再也不能抓你们回去了。”

“可是我爹娘怎么办,那讨债的若是再上门去…”

“那也不能卖儿女来抵,”沈青柳正了脸色,“这是犯法的,抓住了你爹娘早晚也要进大牢,你们也逃不了。”

那两女童哭声又要起,沈青亦连忙柔声道,“别听他的,吓唬你们呢,等到了保定,请府知事断了案子,便送你们回爹娘身边。”二人才破涕为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驿站的人说沈青柳有信,从京城而来的,沈青柳拆了信又乐呵呵地上了楼。沈青亦和那掌柜对视一眼,自然知晓没有自己的信。

沈青亦进房中,见沈青柳笑得心都酥了的模样,有几分好奇。

“信上写的是什么呀?”

沈青柳道,“孩子们的事。”

沈青亦笑,“怕你不是和圣上吵架才出京的吧?”

沈青柳,“的确是气他。”

“那怕也不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吧。”

“嗯。”沈青柳说着从布袋里摸出了案卷,“皇帝不与我说还当我不晓得。”

“是松江府出了什么事?”

大夏国松江府原是越王藩地,后越王绝嗣国除,夹在吴王与淮王封地之间,独成一地。泉州港与广州港开埠后,松江府与苏州府一带大兴丝织业,随之而来便是劳力问题,海贸需大量人工,男子大多出海远航或是在码头拆卸,江浙一代较为富庶,女子生活但凡富裕者,皆不会去参与织布养蚕或是制衣之业。

“松江府天高花地远的,诸藩王为避嫌又不能插手,这便生出许多事端来,人肉买卖就是其中一件。右相便劝皇帝,说这海贸不利国运,竟求皇帝行海禁之令。”

“高宗皇帝时曾因东倭犯进禁海十年有余,后武宗时再开,可那是外患所致,皇帝不想禁海,可那右相说一日不禁人肉买卖不绝,日日上书。这海禁一旦实行了,这官府朝廷上下是轻松了,可这经商之人或是家无田地之人不就少了一份营生之道么。”

沈青柳最后说道,“这问题,必是出在松江府。那知府治事不严,一定也有涉及此中。”

一转头,沈青亦不知几日起就听睡了,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沈青柳无奈摇摇头。

几日后皇帝收了沈青柳的信,颇为心喜,吴王正巧也在一旁,听说是沈青柳来的信便顺口问了句。苏枳摇头,“松江府之事,倒是让他多有操劳。”

吴王觉得几分怪异,“他不是正病中,为何又如此劳碌去查那松江的事?”吴王其实早觉有些不大对头,比如皇帝新得的一子一女,取名分别为青兰和柳溪,再往上两个皇子也全都是柳字辈,怎么看都像是告诉天下人,皇帝与沈青柳关系不一般。

皇帝似是有意无意道,“青柳说一路上天热,他弟弟撑不住,路上且走且停的怕是要两个月才能到江南了。”

苏宇文想起他在西域大病一场,一路奔波回京仍有不适,便道,“他病还没好全,慢些也好。”

皇帝倚在椅子上,说道,“你不会是看上左相的弟弟了吧?”

吴王警觉地看了眼皇帝,摸不清他的意思。可见皇帝一脸道貌岸然,就岔开话题问起别的事。

他前日里训完沈青亦就烦燥不已,他是不介意领兵坐守西域,甚至与白芜刀剑相伐,可即便他舍得皇帝可不舍得,何况不费一兵一卒,又不伤及平民就能换来太平何必要使西域处剑拔弩张的境地。

吴王看一眼皇帝手上的信,心道不如也给他寄些信过去。皇帝忽然有了个主意,摸摸下巴朝苏宇文不怀好意地笑了。

这日晚上开始,夜里静诺都见吴王睡前坐在桌前写好一封信,细致地用封泥封好,交给他说悄悄寄给沈青柳。可二人都不知,信客见静诺过来寄信,全然没上心当回事,每日用鸽子放出先送去京外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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