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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仙 上——by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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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伞塞给柳卅,柳卅脾气倔,还是不肯白收这把伞。中年男子没办法,象征性地拿了一块钱,说:“好吧好吧,就收你一块,父亲临终前也交代了,这伞要是卖,只能卖一块。”

中年男子拍了拍他,柳卅握着那黑漆漆的伞柄,突然闷得难受,连声谢也没说,慌忙走了出去。

阳光照到他身上,他手里还残留着点相片冰冷的触感,他把黑伞给了容匪,说:“你先用这把吧,一个人做的,你那把我重新订做了,十天后来拿,你到时候要是想换回那把,那就再换吧。”

容匪把伞撑开了打量,柳卅说:“昨晚你借我的衣服弄脏了,我洗好了还你。”

他的手僵硬地贴在裤缝上,强调道:“一定还你。”

容匪打起黑伞,瞥了他一眼,说:“你的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不用还我了,你留着吧。”

柳卅走远了几步,道:“本来也不是你的东西。”

容匪只听了个大概,便复问了句:“你说什么?”

柳卅站在阳光下,他瞳孔的颜色变得有些淡了,棕黑色。让容匪想起树木的表皮,某种坚硬的木头。他之前以为他的眼睛是狠,是毒,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柳卅有双充满生命力,感情充沛却又不泛滥的眼睛。这才是他狠辣的根源。

柳卅对他说:“我已经能看书能写字了,但是我还没聪明到能考上大学,你教我明湖大学的字,给我穿他的衣服,我不太懂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就是我,我的字再像他,可是写字的人是我。”

容匪看着店里面:“里面的人和你说什么了?”

柳卅一滞,阳光把他的后背晒得有些痛,如芒刺背。他道:“没有说什么,反正你在我身上看到谁是你的事,我就是我……”

容匪轻笑着打断他:“你这话不对。”

他说错了,错得彻头彻尾。

“怎么不对了?”

容匪觉得他的声音刺耳,耳边一阵鼓噪,说道:“你的名字是我给的,读书写字我教的,我还给你出过主意,让你入了青帮,平步青云,没有我,你会有今天拥有的这一切?我要是真在你身上看到了别人,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不会让你去送死,教你一个词吧,自作多情。”

他本是副气定神闲的派头,这话说完,没来由地显得气急败坏,仿佛什么私密被人揭穿了,忙要甩出另一个重磅消息来混淆视听。容匪正仔细推敲是哪个字眼用错了,柳卅大方地表示:“是,你说的没错,就算我自作多情吧,我不想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你给我的这些东西我都还你。”

容匪闻言,眉心蹙起,恼道:“名字不要了?”

“不要了。”

“字不写了,书不看了?”

“不写了,不看了。”

容匪笑了,干干的两声:“那好,你要还个彻底,就把你的命也还我吧。”

“我的命?”

“六月六号,你受伤昏迷,如果不是我给你找的医生,你恐怕早就死了。”

柳卅也笑了,笑得非常痛快,尽兴。他道:“好!我会还你,你给我七天时间,我把后事安顿好,我就还你!”

他对生命仿佛没有一丝留恋,潇洒地转身,不留任何遗憾地走了。

柳卅并不笨,也不傻,他也能看穿一个人,看的十分赤裸,十分通透。意识到这一点,好似最秘密的本领被人偷学了去,容匪咬咬牙,不快极了,哪儿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做,就想把柳卅抓到他身边,要了他的命去装饰家里那面惨绿的墙壁。

容匪一甩手,咒骂了句,打着伞闷头走,在太阳落山前,来到了郊外一片芒草茂盛的荒野中。

他走到草丛里,天地间只剩两种颜色,暗黄,蔚蓝。容匪慢慢躺下,他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松木混着核桃木,那是自然的味道。有条蛇从他脚边游过,许多虫子在他身上欢唱,他不理会,不关心,在天地万物的抚慰中静静地睡着了。

容匪在这片芒草丛里住下了。晚上他席地而睡,早上日出,他便起身到处闲逛,走的累了就随便躺下打个盹。晚上他喜欢枕着手臂在草堆里看星星,芒草花穗变得巨大,托着许多细碎的星光。他成了巨人国里的小人,一点芒草上的纤毛就能盖住他的身体。偶尔他也会跳到树上凑近了去看星星,爬到树冠上,攀着树枝摸一摸月亮。月晕迷蒙,他抓了一手的雾。

这么逍遥自在地过了三天,天气转阴,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雨势又大又急,雷电交加,荒无人烟的郊外连野兽的踪迹都难觅见了。容匪只好打着伞站一宿,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辛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舒爽,身体都感觉变轻了,飘飘然似是随时都能飞上天去做个活神仙。大雨接连下了三天三夜,雨停的那天早上,容匪在草叶上见到些可爱晶莹的露珠,忍不住衔了一颗来尝尝。

他想这约莫就是甜的滋味了吧。柳卅常喝的甘蔗汁应该就是这味道了。

想到柳卅,容匪掐指一算,今天恰是柳卅答应要还他命的这一天。容匪笑了,收起了伞,穿过芒草丛,巧了,白芒就要开花了,等他收了柳卅那条命,他就来看白芒如雪。

天公不作美,容匪还没回到云城,又是一大泼雨从天而降。雨珠连着雨珠,仿佛绷在一根线上的透明竹子,一刻不停歇地往地上掉。容匪冒雨回了趟家,他在浴室里洗漱一番,换上了身自己最中意的西服套装,梳理好头发,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往开在胸前的口袋里塞了块手帕,这才满意了自己的形象,出门了。

他搭巴士往新旧里去,天阴得愈发厉害,狂风大作,风急雨大,巴士上的人都显得有些慌乱,靠近新旧里时一个人跳上车就喊:“新旧里又泥石流了!阳春路!有谁的亲戚朋友住那里的??”

容匪低头整理西服边角,雨太大了,巴士上的窗户关得密不透风,闷得全车的人呼吸急促。

靠近复兴街时,司机就把车停下了,新旧里太危险,总公司命令,只能在这里放人下车。没人下车,大家都趴在窗口张望,许多武馆的大旗都被风吹到了地上,大雨里到处都是光着脚从复兴街的斜坡上跑下来的人。

容匪走下车去,他迎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往阳春路走去。一个男人抱着孩子撞到了他,拉着他就说:“泥石流啦!快跑啊!”

容匪推开他,男人倒很好心,抓着他的衣袖疾呼道:“你不要命啦?!”

容匪大笑:“我要去杀一个人,要别人的命!”

他要去阳春路讨一份债,要一条命,就算此刻天塌了也拦不住他。

男人最终放弃了,逃似地跑开了。风声呜咽,求救声和尖叫声混作一团,乌云密布,雷声频频,风吹打着没来得及关上的玻璃窗,咔咔咔咔,仿佛末日的铁蹄踏雨而来。到处都是被风吹得乱飞的报纸和衣服,还没来得及在风里喘上口气,就又被雨砸到了地上。竖在路边的电线杆像是喝多了雨喝醉了似的,左摇右晃。新旧里见不到一丝阳光,一点安宁。

容匪还在往阳春路上走,他心情很好,柳卅铁骨铮铮,要死确实应该死在这么一个日月无光,天地变色的大日子里。

他爬到了坡上,不少武师正在从阳春路往外面抬人,有女人尖叫着,见人就抓,喊他们救一救她的孩子,到处都是等着救援的人,谁还顾得上她啊。远处的道路已经被土黄色的碎石覆盖,又是轰隆隆一声,大家爆发出阵尖叫,齐刷刷看向成排唐楼背后的小山丘。那山丘冷静了几秒,一股浑浊的泥流倾泻而至,它仿佛一条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蟒,数座唐楼在瞬间被它吞吃入腹。大雨将破碎的窗户冲到街上,一棵丁香树被拦腰截断。

“快走!大家快走!”

有些年轻人在疏散群众,容匪还想往里面走,被他们死死挡住,一个人说:“快走吧!!里面的人活不了了!”

容匪才要说话,一个女人忽然闯到他的伞下。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楚楚动人,像一捧被雨打湿了的丁香花。她哭着对容匪喊:“容先生!柳卅还在里面啊!”

与容匪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壮武师过来抱走了女人,厉声道:“他活不了了!快走!”

“容先生!他还在里面!还在里面啊!”女人泣不成声,抓紧了容匪不肯松手。

容匪看一眼她,略显不屑,转开了手腕道:“他的命,我的,我要他死,他才能死!”

他掌中聚力,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飞步跳到石块堆上,那幢红色的三层小楼已然坍塌,屋顶整个垮了,木头结构暴露在风雨中,房梁和柱子倒成一片,陆陆续续还有些石块从山上滚下来压到屋顶上。容匪仔细观察了阵,踢开了脚边的石块,伸手移开半根断裂的圆形木柱,往坍塌的屋顶下面挖,他要把柳卅找出来,就算挖地三尺他也要找他出来!未经他允许,他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不一会儿容匪就在屋顶上挖出了个圆洞,他扔掉了伞,顾不上别的了,双手双掌将一块碍事的大石头拍得粉碎。

“柳卅!”他往洞里面喊。没有回答,唯有风雨呼啸。

容匪又掀开另一侧的瓦片往下面找,他将周身的气力都汇聚到了双手上,砖块一经他抓住,整个碎成粉末,飘散到了雨里。一时间连他周遭的雨水都变了色,在他身边形成了层红色的水雾。

“柳卅!”容匪又喊了一声,他在唐楼坍塌的废墟中挖出了个半人高的洞口,自己钻了进去。废墟下很黑,倒是替他挡了些雨,容匪擦了把脸,大骂道:“我来取你的命了!你还不滚出来还我!”

容匪一脚踹开一道已经压扁了的房门,房门后有两根倒在一起的房梁,恰形成了个三角形的支撑,勉强承受住了顶部的压力。容匪跳了进去,继续往里面找,他头顶时不时传来石块滚动的声响,他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那两根木梁形成的支架已是颤颤巍巍。容匪踩着碎砖块继续往前走,冰冷的雨水漫了进来,他的鞋子,裤腿都湿透了,精心打扮的形象早已不复,可现下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快些找到柳卅,他要找到他,他必须找到他!

“柳卅!这名字暂且再给你用用!你听到没有?!”

容匪一遍遍呼喊着柳卅的名字,周围的震动愈发厉害,容匪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那两根木梁发出的奄奄一息的呻吟。

吱嘎,吱嘎。

一旦这个支架断裂,别说找到柳卅了,说不定他自己也要一命呜呼。

没想到他和柳卅倒可能在黄泉路上当个伴。容匪一皱眉,猫着腰加快了步伐,就在这时!他在一片灰黑中看到了一件白色衣服。容匪忙挤过去,这件白衣服的主人躺在地上,一块水泥板压在他身上。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容匪伸手探他鼻息,还有气。他的命还没被鬼差收去。容匪摸了摸水泥板的厚度,估算了番,一掌拍下去,水泥板应声碎开,却未伤到板下的人分毫。容匪将柳卅拖起来,他摸到他后脑勺上的血迹,想是脑袋受了重击晕了过去。容匪把他揽在身侧,不停对他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让你死,你才能死,你的命要给我,不是给黑白无常!”

废墟里的空间有限,容匪刚才一个人进来时已经非常吃力,现在带着个半死不活的柳卅,他也没别的办法,每遇到一个关卡夹缝,就只能先把柳卅往外推,然后自己再钻出去,拖着他往外走。眼看距离他进来的洞口越来越近了,身边的空间也比先前宽敞了,容匪将柳卅打横抱起,想要一鼓作气冲到外面,却在这时,一阵狂风扫进废墟,苦苦支撑了许久的木梁发出两声凄惨的呜鸣,齐齐断开。容匪脸色一变,慌忙将柳卅护在身下,闭紧了眼睛,不敢再看,不敢再听。

他虚度人生数十载,肖想过无数死法,无数意外,却没想到死到临头,他的心境竟是怕的。他害怕地收紧了双手。

黑暗中,仿佛有个人在与他耳语:“你要我的命,我给你。”

他抓着这个人的命,不愿松手,谁都不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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