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命去拼值得吗！那只破狗是你养的吗？不要理它就好嘛。」我稍微整理了他衣领上的皱褶，并语气加重的给他训诫。
「它是我上学途中养的……」
「还顶嘴！不准在路上养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连松鼠、麻雀甚至是之前的蝴蝶都要参一脚，你只有两双手，记得吗？」
虽然这个天使男的缺点也值得嘉许，但他偶尔那善心过头的个性实在令人头疼，还记得上次小悦在马路中央发现一条眼镜蛇，居然还能寒毛直竖的拿着树枝向前驱赶，搭救自己都有所畏惧的毒物，害得我必须顶替上阵，要是小悦遭遇意外，我就真的要变成无婚的孤单寡男啦！
「是，小建对不起。」他捡回地上的保温瓶，弯起令我无法生气的可爱笑容，「以后要是碰到危险，你别管我，直接逃走没关系。」
我听到此言，终于无法藏怒的轻敲了他的额头，即令没有动粗，还是要让他收回刚才的蠢话，随后小悦终于在我的胁迫下，才答应我这项合理的要求。
晌午时分，在小悦努力跨修其他课程之余，我只好暂时与一位穿着迷你短裙的女人共度光阴，她叫什么名字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但长得略像小悦是我交往对象的基本条件。
「家豪，听说你有个绰号叫作小建啊？」这位第八任外系女友在旁吵闹，即便我答应小悦在教室内预习功课，依旧不得安宁，虽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阿，因为我不是很喜欢自己的菜市场名字，所以就自己取了一个。」我打开特制的便当，饭盒里今天摆放着煎蛋卷、饭团及兔型水果，方便我在背诵功课同时享用午餐，无疑也是小悦思维周到的结果。
「那我也要叫你小建。」她搂着我的手臂，无理取闹的开始朝我亲吻撒娇，而我必须紧盯着她的长相，才能让我为这惹人的八婆个性息怒。
「不行。」我不假辞色的把便当放置远端，完全没有打算分享给这个浓妆艳抹的氵壬女。
「我不管啦，哼！」她开始摇晃我的身子，秉持她的利己主义夺取我的书本，刚才背好的内容差点被晃出脑袋，「你不答应我就让你考零分。」
「你被甩了。」我终于按耐不住，狠下心肠将她推开。
「什么？」她挽着满是商标花纹的粗俗名牌包，愤而起身，顺势扑来刺鼻的香水味，拍桌向我兴师问罪，「你上午才说要跟我交往耶，张家豪你是耍我吗！」
「是啊快滚远吧。」我随性挥手将她气跑，并把书本拿回，打开小悦细心为我所作的考试重点，他偶尔在其中几页画着可爱的动物，在旁写着「一起加油！」的字眼，小悦那稚气又知疼着热的行为，不禁使我会心而笑。
如果小悦得知我是靠后台进来这所大学，肯定会大失所望，就读营销专科对我而言，其实不单是因为小悦，接替我爸的崇高志向也是一项重要因素；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的兴趣，他妈的我就是一个没有专长的废物！
相较之下，我的老爸身为营销总监，我的老婆已经考上硕士，准备毕业后就读了，而我却什么都不是！连我的导师都看不起我。
「去你的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怎么啦？小建。」小悦忽然坐在我身旁，并把手上厚重的书籍放在桌上，他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将全部的果汁倒进我的见底壶内，「这些没有碰到我的嘴，给你吧。」
「小悦，你不是改选修其他课程吗？」我欣喜雀跃的放下课本。
「呵呵，我回答那个老师一个问题，他说那门课我已经懂了，所以我就提前下课来给你打气罗。」小悦翻阅他另外搬来的书籍，用手指比了几个地方，「导师不是有说要考课外题吗？我强烈猜疑应该是考这个范围喔。」
我的救难男神啊！居然为我着想得如此周到，我才不要你嘴巴没碰到的柠檬蜂蜜，快点直接跟我热吻吧！
这时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擅自将书本拿走，他是我们的连任班代吴书宇，皮肤如死者般白皙，比起小悦红润嫩白的美肤根本相形失色，他经常穿着蓝色衬衫，自以为是上班族的穿着制式的黑色西装和领带，加上多年不变的五分头，从外观察看，就知道是个性无趣又爱多管闲事的高材生，「哼！多此一举的矮冬瓜。」他不屑的辱骂小悦。
小悦如此人见人爱的男孩，惟独这个吴书宇整天找他麻烦，大概是因为小悦常把奖学金独占的关系，让他恼羞成怒吧。即便小悦经常拿奖金请客，跟全班同学共享喜悦，去你的吴书宇分了羹还这么猖狂！
「书宇同学午安阿，你这样抢书好像有点不好呢。」
小悦用他那无力的内容责备，不虞还加了问候语词，我的天使阿！你这样无论以后跟任何人交往，都很容易吃亏的，你应该说……
「他妈的该死的破书呆子给老子把书杀来！」我替小悦拍桌大吼。
「音量满大的，原来花瓶也不无完全没有营销天份嘛！」吴书宇看中书上所贴的借书标签，擅自把书放进自己的手提包内，「史悦同学，你这样泄题，我肯定要向学校检举你，说不定还能趁机取消你的硕士录取资格呢，我看八成也是作弊的，哼。」
「我、我只是猜测，才没有泄题呢……呜。」小悦听到如此严重的威吓，泪水不停得在眼框内打转。
「妈的！史悦到底是哪里惹到你啊，你干麻总是欺负他？」我见小悦泣不成声的面貌，心头极为不舍，便起身与那个该死的吴书宇争抢书籍，当众拉扯都在所不惜。
此刻，导师正好撞见班上这起纷乱，吼出他多年教学的咆啸功力，现场象是瞬间被抽走空气般顿时寂静，同时有效制止了我们彼此的争执。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如此躁动？吴书宇你身为班代居然带头作乱！」导师汹涌澎湃的放下手边考卷，怒目攒眉的大吼指责，「还有张家豪，你平常上课打混不要紧，连重要攸关毕业的考试都不在乎了吗？真是浪费你那颗头脑，你们两个都不用考试了！」
「什、什么？」我晴天霹雳的质疑，他妈的我刚才是听错了吗？这个导师老头子居然一气呵成的当掉我们？该死的吴书宇居然把我拖进这淌浑水。
「老师，您误会了。」小悦这个优良学生遽然挺身而出，试图为我圆场说谎，「因为书宇同学有本书我很感兴趣，可是他不借我看，所、所以我才威胁家豪抢书，全部都是我独自一人的过错。」
……
我的妈呀！小悦你干麻自己挖洞往下跳啊？说谎根本就不是你的擅长啊！
「威胁？你怎么恐吓这个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男人阿？」
眼见小悦百口莫辩的低头，纯洁的他对于说谎这件事已经感到局促不安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回覆这么艰难的问题呢？我无法当场戳破小悦的谎言，也不知该如何接续这段假编的故事，致使我感到进退两难。
「这件事情就算了！史悦同学身为优良学生，因为行为不检，记一个大过，其余的人二十分钟后考试。」老师杀鸡儆猴般的随便果断决定，便凶焰的离开教室。
正当我准备叫回导师解释时，却被小悦遮口阻止，观火的该死吴书宇在旁狞笑，便假装无所事事的回座。
「呼！太好了。」小悦带我就坐，他似乎放下重担的对我莞尔而笑，并搭着我的肩膀，试图抚慰我的高昂情绪，「我还以为你要被当掉了呢，没事就好。」
「小悦……」
「别理书宇同学了，赶紧准备考试比较重要。」他翻开课本，假装若无其事的在我的课本空白处抄写笔记，甚至淘气的倾吐舌头，「其实书宇同学毋须大费周章，我早就把内容记进脑里了。」
我握紧双拳，小悦天生乐观的个性令我哭笑不得，仔细回想，我的品性差劲，身为这门科系的学生根本不受老师重视，还要这么乖巧的男孩陪我卖唱，我不仅无法给自己幸福，甚至还会拖垮小悦！别说情侣了，或许他没跟我当朋友，就不会遇到这种倒霉事了，我根本不配拥有他！
我凝睇小悦纯净的脸庞，内心有所感悟，如果我真的喜欢他，就应该要有所作为，而非让他耗费时间为我打理一切……
「你烦不烦！」我喑恶叱咤的将小悦手上的笔拨开，并把他推倒在地，这是我七年来初次对他动手动脚，「都是因为你这家伙鸡婆，害我差点不能毕业。」
「小建？」我这一生妄想的认定老婆，初次为我当众垂泪，他几乎不敢置信我那剡锋的态度。
「张家豪同学！」周遭某位令我熟悉的女同学忍无可忍，终于他妈的现在才跳出来主持公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小悦跟你当挚友真是罪受！长得英俊了不起吗？」
「呿！跟我上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讽刺完那个女人后，便把小悦的背包扔至地上，「这堂课又没你的事，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史悦。」
小悦颤抖的拿起他的物品，毕竟这是我很少对他大发脾气，他的眼泪接连坠落，使我不舍的逃目他那难过的样貌，最后只听见我背后的脚步声仓促离去。
小悦，我很想告诉你，从你高一搬来我家附近时，我就已经彻底的爱上你了，再见了，我无缘的老婆。
他妈的今天居然这么糟糕，去你的老天爷！
干你娘！去你的！去你妈的老天爷！——
第二章： 染黑天使
“小建，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发现自己的优点呢？”小悦蹲坐在床上，白色洁净的早霞彷佛因他存在，洒在他洁白的俏脸，凡是只要他待在我的房间，窗帘永远都搁置两旁，平日的阴沉黑暗被他驱逐殆尽，房内的摆设永远干净齐截，对我而言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天使。
“我长得帅吗？”
“呵呵，你长得很帅，我是问你的本质。”小悦莞尔轻笑，他的声音温和又能疗愈人心，他了解我所有藏匿于深处的困扰，除了我爱他三字，沉淀于沼泽底中，永不见天日。
“我的本质？”
下课钟响，脑海徘徊的那段缅怀回忆被突兀打碎，我张开双眼，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小悦送我的便当盒及保温杯，其实跟他发生争执后，我根本毫无心思填写试卷，但愿小悦摆脱我这个损友后，让他的生活能够更加顺心得益。
「张家豪同学，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导师接收到我的白卷之后，面色难堪的翻到试卷背后检查内容，甚至揉着他的双眼，不敢置信我的草率态度。
「随便，反正我爸是营销总监，我就算没有毕业还是会有工作。」我懒散的打了哈欠，便整理物品后快速离去，虽然我满期待这个亲自录取我入学的老师稍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我不必自取其辱。
我内心纠葛的抱着沉重的步伐，独自落寞的回归，即便我有双修长飞腿，不免被这沉重的压力和情绪拖延行动，我甚至妄想公然辱骂小悦之后，他还会在校门等我同行，可惜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消极的自我慰藉，就凭我这张脸，没有小悦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早中餐我能自己购买，房间终于可以无所拘束的弄乱，我能再轻松找个跟他长相相似的伴侣，致于个性有些难求，毕竟像他这样的天使，可比稀有的神奇宝贝还要鲜少啊！
「导师告状后，回去肯定又要被老妈骂了，唉！」我惨苦的自问自答，试图划破路程上七年来不曾满载的恬谧。
其实我向来都希望为爸妈争光，拥有足够的能力孝顺父母，疼爱我未来的妻子，但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是，我恨自己！恨毒了老天爷那个王八蛋！
别说讨取未来的岳父岳母的欢心了，现在我反害小悦被标记了史无前例的大过，象是高空神圣的天使被莫名的折翼一角，这叫我怎么去跟他的父母赔罪啊？
「叔叔、阿姨！翅膀其实是我张家豪折的。」这事实若说出口，传到老妈耳中我肯定被骂死。
这时，一只白鸽从我面前横扫而过，它的飞快拍翅制止了我的闭目沉思，突来的悦耳钟声与我的心跳有所共鸣，我目断着路旁那栋平日会经过的高挑教堂，它那整面华美天使图样的彩色玻璃，致使我追念起初自立的誓约。
“我要在这里跟小悦结婚。”那是我在高一时期痴心幼稚的内心承诺，结果我根本没有任何进步，社会也不会认同我的情感。
「去你妈的神！」
我对着室内遥远的十字架竖起中指，既而怒骂好几句的三字经，此刻某道男性的问话，藉由回声效应从内传来：「是谁在呼叫圣母玛莉亚阿？」
妈呀！今天真是倒霉透顶，神父居然还没下班啊，你他妈的是在里面撸蛇吗？
「白痴。」我随地捡拾石头，思虑不周的抛扔至教堂室内，而后仓皇的调头拔腿就跑，「我不是要骂玛丽亚，他妈只是我的口头禅啦。」
「有胆别走。」神父终于破吼大骂，用超级亲民的语词制止我的行动，或许是被我的行为激到了，「既然你对耶稣有疑问，何不进来聊聊呢？」
我的天哪，我既不是天主也不是基督教，我进去干麻啊？如果我有信仰的话，还会把神挂在口边用脏话搅拌吗？
我无奈的走进教堂，辉煌的阳光从高耸的屋顶照射进来，遍布室内，衬托着古老的美丽石墙，左右对称的挑高圆柱，加上排排整齐的长型木椅，几只白鸽彷佛处至森林，毫无拘束的逗留于椅背上。
「孩子，过来忏悔室。」
我胆战心惊的步入教堂深处，在中央的大型十字架旁，有个宛如电话亭的庞大木箱，我深怕神父推开木门，突如其来的与我搏命，即便我与生俱来血气方刚，但扭打神职人员可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啊！
「我该说什么？」我透过忏悔室前的网子，端详神父的样貌，他的五官极为立体，仅剩少量黑白相间的头发，留着卷曲的胡须，像极了早期马偕牧师的容颜。
「神父我有罪，后面你自行发挥。」
「……我又没做错，妈的为什么开头要这么讲，莫名其妙。」
「哈哈。」神父用他低沉仁慈的声调，哑然失笑的暗示，「你长得这么像模特儿，怎么还会满口抱怨呢？不然请问你一天FUCK神几次吧？」
「这我怎么会知道？他妈的读者自己还数不出来咧！老子现在很好要回家了。」
正当我调头准备离开，神父大发雷霆的失言丑诋，「你这个懦夫！连自己的苦恼都不敢向神倾诉吗？出去的话就不是男人！」
「是男人的话，才不会只会躲在网里叫嚣，你根本什个狗屁都不懂。」我藏怒的紧咬嘴唇，嘴角开始出血，胸臆的悲恸再也按耐不住，随后我对着网子不断挥拳，甚至用身体直接撞击，「社会瞧不起我、爸妈瞧不起我、同学瞧不起我、老师也瞧不起我！就连小悦……」
我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打从心底憎恶自己，我显明具备天份，爸妈却还是坚持对校内的老师施加压力，以卑劣的方式让我获取入学资格，我好没面子！师长对我的异样眼光，压迫我在这四年自甘堕落，只有小悦愿意在我的身旁照顾我、支持我，他是唯一相信张家豪的人。
「我他妈的愿望都未曾实现。」
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就连惟独与我相伴的天使都离开了，我该怎么办？我无助的狠戾垂地悲嚎，包内的物品在我冲动之际溅洒于地，小悦送我的水瓶滚至我的手边，壶身那可喜的动物图案沾满了我的泪水。
我不想再过这种苟且糜烂的生活，我越发不想失掉史悦这块心腹，曾经许诺疼爱史悦，结果我却……
「我对不起小悦！我不应该这样伤害他，我真是个他妈的浑帐！」我紧握双拳，使劲接续挥打自己的脸庞。
「愿望？这就是你现在想要的东西吗？」神父继续逼问。
「不错，我的所有愿望未曾实现，他妈的世界是多么不公平。」我随手抓了课本，狠戾砸向那个神圣不侵的十字架，「都是你们的错！」
这时，一个钢环从我面前悄悄滚来，我用双手抹干自己的眼泪，捡起那厚实的钢制手环，仔细触摸上头刻印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