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天见那人将武樱送了回来不由松了一口气,但见武樱满身伤痕衣衫不整的模样不禁有些崩溃。双目通红,口中低吼着,向武樱的方向爬了过来。
那人见状冷笑一声便出去了,屋内只剩两人。武樱虽然并没有被鲁恒怎样,可到底是衣衫不整,暴露人前,对于他来说已是极大的凌辱了,因此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云中天只觉胸中一团怒火似要炸开一般,整颗心都要碎了一般的疼。他向武樱的身边蹭了蹭,想要带给对方一些安慰,无奈对方双眼一闭,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表情,惹得他更是心疼不已。
一直到入夜也无人再来此,就在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之际,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武樱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不由一愣,云中天却是两眼放光,不由一喜道:“荣公公。”
那人正是荣安,他望了两人一眼,对随行的人道:“还不快给两位王子松绑。”说着随行便有人上前为武樱和云中天松绑。
待两人被松绑之后,武樱只觉手心一热,自己的手在背后被人重重的握了一下,他不由大惊,刚欲回头,却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轻声道:“是我。”随即自己的肩头一重,被人披上了一件披风。
武樱一愣,随即便被巨大的喜悦包围了,对方没有死。
众人随着荣公公出来,鲁恒与先前埋伏他们那些人都被一众侍卫制服了。荣公公走上前道:“鲁大人当真是胆大的很呐,这两位可是陛下昔日出征时,在罕纳结拜的义兄罕纳王之子。陛下此番邀请两位罕纳王子进京,来结识一下我大余的诸位小王爷,好寄望大余和罕纳能够永世为友。没想到你连两位王子都敢劫持。”
荣公公清了清嗓子又道:“将鲁恒等人全部带走。”言罢鲁恒及手下人等便被侍卫们押了下去。
众人乘了马车打道回府。
为了将戏做到底,武樱与云中天共乘一辆马车,玄麒只能随着其他人一道跟在马车一旁随行。
马车内,云中天道:“阵仗可真不小。”
“这次可算有了鲁恒的把柄了,纵使他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陛下竟顺水推舟,用了这么一招棋。”武樱道。
云中天见对方提到鲁恒时神情并没有异样,才稍稍放松了一些道:“陛下只消给罕纳那边知会一句,此事便算是有了依据。至于朝堂之上,便谎称出了此事,早已护送两位王子回了罕纳便可。”
“就算没有证据,此时也没人会站出来替鲁恒说话。”武樱冷笑道。
他挑了挑车帘向外一望,正对上玄麒的目光,不由鼻子一酸,满腹的委屈都涌了出来,忙转头不再看对方,生怕自己会就此哭出来。
“师弟……你没事吧。”云中天一脸的歉疚和心疼。
“没事。”武樱道。
“都怪我,竟是不能保护你。”云中天的声音说不出的黯然和伤感。
“这怎么能怪你呢,若不是我莽撞行事,咱们也不会被抓了。”武樱倒是很释然,毕竟只要那人安然无恙,便是受些苦也是值得的。
马车到了皇宫,遣散了众人,武樱和云中天回了住处,玄麒和荣公公则要去凝和殿复命。临分开前,玄麒偷偷握了握对方的手,但碍于云中天和荣公公在旁,他不敢有所表露。
武樱心中一暖,不动声色的随云中天回了后殿。
李离听完玄麒的禀报之后,面上丝毫没有喜色,只淡淡的应了一声。良久道:“无事了,你退下吧。”
玄麒闻言刚欲告退,李离又道:“她怎么样了?”
玄麒道:“回陛下,玄麟伤的有些重,好在服了续魂散。微臣又在沈家医馆取了伤药和内服的药给她,如今已无大碍,只要略加休养便可。”
李离迟疑了半晌,道:“让她来前殿养伤。”
玄麒闻言一愣,道:“陛下?”
李离坚决的道:“偏殿总可以吧。你不说,荣安不说,哪里有人会晓得。”怕玄麒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他又道:“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把药也一并交代给荣安,往后朕会差人照顾她。”
玄麒见对方态度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便也不再坚持,领命而去。
45.续魂散
张罗完李离交待的事情,玄麒便一路飞奔的去了盈顺阁。武樱房内的灯还亮着,他门也不敲便闯了进去,对方正坐在矮榻上,拿药酒擦着胸前的伤口。
想是刚沐浴过的缘故,对方湿湿的头发散落着,还滴着水。见他进来对方一愣,忙扯了扯衣服,将胸口遮上。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对方搂在怀里,然后捧着对方的脸,心疼的抚了抚对方脸颊上青紫的手掌印,又轻轻抚了抚对方的唇,随后便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
武樱既不躲闪,也不迎合,便任由对方将自己的担忧、焦虑、心疼和喜悦都融入到这个吻里。直至被对方吻得有些喘不过气了,武樱才轻轻一推,将对方推开些许距离,好让自己有机会喘口气。
玄麒不明所以的望着对方,双眼有些湿润,武樱见状忙轻轻抬脚主动吻住对方。不过他的吻是极细碎轻柔的吻,让玄麒整颗心都要在不知不觉间融化了一般。
一吻结束,尽管玄麒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对方一头扎到他的怀里时,他便宠溺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将对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我今天好害怕。”武樱躲在对方的怀里道。
“师哥说师叔受了伤,你不见了,我就想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找到你”武樱说着便有些哽咽,玄麒心疼的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师父。我们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要不然往后出宫你便带着我一起,不要再把我留下。”武樱有些任性的道。
“好,都依你。”玄麒微微一笑,柔声应道。
随后拉了对方坐下,拿起药棉道:“我来帮你吧。”说着便细细的帮对方擦着脸颊上的瘀伤。
武樱望着对方认真的样子,咧嘴一笑,却扯得脸颊一疼,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玄麒见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由皱眉不已。直到对方面部表情恢复如常,他才继续。
“还有哪里受伤了?”玄麒问道。
武樱闻言一滞,面色不由有些微赧。玄麒见状,轻轻拉开对方的衣襟,对方胸前的伤痕看得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武樱胸口的伤其实并不甚严重,只是因为他体质的缘故,因此淤血更多一些,看着便有些骇人。
被对方这么看着,武樱觉得有些不自在,伸手便欲扯了衣服遮上,却见玄麒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别动。”
强忍住心疼和对鲁恒的恨意,玄麒拿起药棉小心翼翼的帮对方擦拭着胸口的伤痕,生怕弄疼了对方。
半晌,玄麒眉头一皱,凑近了几分看了看,惹得对方不由脸都红了。他起身去将油灯拿了过来,在对方胸口一照,发现对方胸口有一块暗色的瘀伤,颜色不及其他的伤痕鲜艳,明显不是同时受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玄麒皱眉问道。
武樱见躲不过,便轻描淡写的道:“这是和师哥切磋时,不小心受的伤,都快好了。”
“没有不舒服么?”玄麒问道。
武樱摇了摇头,道:“刚开始有些胸闷,现在没了。”
“明日你随我出宫,去让沈先生看看。”玄麒道。
“沈先生不是在沽州么?”武樱不解的问。
“这位是老沈先生,沉寂溪的父亲。”玄麒道。
武樱恍然大悟道:“那这位沈老先生的医术,想必比沈先生更高明吧?”玄麒不由失笑:“你这话若是给沈先生听到,想必他该生气了。”
玄麒将对方胸前的瘀伤擦完药之后,又顺手将衣服一扯,露出了对方的肩膀,只见对方的右肩膀上赫然一个红红的牙印。
武樱一惊,忙伸手捂住肩膀,面上又羞又恼。玄麒见状抬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拿开,然后拿着药棉轻轻的擦了擦那个殷红的牙印。
武樱将衣服拉起来,然后起身背对着玄麒,道:“师父……你会不会嫌我……”玄麒不等对方将话说完,猛然起身从背后抱住对方,道:“你说什么呢?不许胡思乱想。”
武樱闻言此前心中积攒的委屈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忍不住开始轻轻的抽泣。玄麒将对方转向自己,然后让对方趴在自己的怀里,道:“没事了,往后我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再受委屈了。”
武樱闻言不由哭的更厉害了,直到将心中的委屈都在对方怀里哭了出来,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师父……”武樱说话又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其实,鲁恒并没有对我做那样的事。”
玄麒闻言松开手臂,让对方望着自己道:“我知道。不过,我想告诉你,你没有受伤害,我满心欢喜,倘若你受了伤害,我也只会有心疼而已。记住了么?”
武樱在对方坦诚而坚定的目光里,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当夜玄麒自然是万般不舍,于是便留下与对方同榻而眠。
不过,许是白日里受了太多惊吓,武樱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玄麒睡得极轻,对方一有动静他便会轻轻拍对方,直到对方又安稳睡去他才会再度合眼。
武樱迷迷糊糊之际又想起了白日做的那个梦,玄麒的血滴到他的脸上,对方背后还插着一把长剑。他努力想让自己忘记这个梦,可偏偏记得越清楚。
挣扎之下不由又被惊醒了,他侧头看了看一旁的玄麒,对方侧躺着,面对着他,呼吸近在咫尺。可是一想到那个梦,他便觉得胸中又憋闷不已,忙坐起身抚了抚胸口顺气。
一旁的玄麒早已醒了,坐起来帮他抚着背问道:“怎么了?”
武樱刚想说没事,可喉头一热,便吐了出来。玄麒眉头一皱,便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心道不好,对方吐的是血。
他忙盘腿而坐,抵住对方的手掌,将内息源源不断的送入对方体内,可片刻之后对方一阵咳嗽,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玄麒大惊,忙起身下床从自己的衣袋里取出一个瓷瓶,然后取出一粒药丸喂给武樱。半晌后,武樱终于稍微好转了一些,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玄麒见对方似乎好过了一些,扶对方躺下,然后去点了油灯道:“同样的药,沈先生也给了我一份。”说罢又走回床边道:“怎的好好的,突然便开始吐血?”
“昨晚和今早也都吐过血。”武樱望着对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
“昨晚你怎么不告诉我?”玄麒言罢便觉懊恼不已,他记起昨夜武樱曾来过自己的房间,可是自己没有给对方开门。
“今日白天服了师哥给的续魂散,一整日都没事,不知为何现在又这样了?”武樱见对方的表情满是懊恼,忙转移话题道。
“续魂散只是对重伤之人保住元气有奇效,若是其他的内伤,并无太大的作用,往往还会适得其反”玄麒一脸担忧的道。
见他一脸的凝重,武樱安慰道:“没事,大不了天亮了你带我去寻了老沈先生瞧瞧便是。”
玄麒被对方一提醒方回过神来,道:“天早已亮了,此刻便去吧。”说着便取了对方的衣服来要帮对方穿衣。
武樱一边接过衣服自己慢悠悠的穿上,一边望了眼窗外尚未泛白的天色,苦笑不已。
不过他心底对这位老沈先生倒是好奇的很。那沉寂溪医术高明,可脾气颇为古怪,想必他的父亲也必是极为有意思之人。
46.诡泽岛
沈氏医馆。
天将将泛白,中都城中尚算清净,来往行人也少,不过路边三三两两摆开早点的摊子。
武樱进门前抬头望了一眼沈氏医馆的牌匾,心道这医馆不但位置极为偏僻,便是这招牌也极为普通,生怕别人记住似的。
“难得。”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在柜台上写着什么,望见玄麒旁边的武樱,面无表情的道。
“又要劳烦沈先生了。”玄麒道。
那头发花白之人正是沉寂溪的父亲,名曰沈喧。不过他虽一头华发,看上去却并没有老态,面容不过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内伤。”沈喧也不与玄麒寒暄,只望了武樱一眼便断言道。
“先生所言不虚,确是内伤。”武樱道。
沈喧示意对方在一旁坐下,自己放下手中的活计,坐到武樱对面,两指搭着对方手腕,片刻后依旧面无表情道:“见过。”
武樱不明所以,望向玄麒,对方微微一笑道:“沈先生想必是在你的脉象中发觉了你服的药,由此推断出你与寂溪见过面。”
武樱闻言心道,这沈老先生怎的比沉寂溪还要古怪。
“麻烦。”沈喧收回手,面色不改。
玄麒闻言却是心中一紧,一只手扶在武樱的肩上,问道:“何意?”武樱本来有些紧张,但闻言后却有些忍俊不禁,心道你二人若是这般对话,便是到了明天怕也说不清楚。
“寂溪……”
“他在沽州,一切安好。”
“此人……”
“这是我徒儿,是于我甚为重要之人。”
“有救。”
“多谢。”
武樱一脸黑线的扶着额头,心道这沈老先生,难道一次只会说两个字?
沈喧似是猜出了武樱的心思一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舒了口气,极为苦恼的揉了揉脑袋,道:“既已服药,伤自无碍,只是往后,凶吉难料。”
“请先生明示。”玄麒道。
沈喧叹了口气,极不情愿的开口道:“他的体质,年龄越长,状况越差,稍一不慎……”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知是故意点到即止还是实在懒得讲话。
武樱只觉放到自己肩头的手不由一颤,便闻玄麒道:“寂溪的药,若是一直服下去……”
沈喧摇了摇头,走回柜台边,面色不便喜悲,道:“一来那药极难炼制,二来……服食过多,于寿有损。”
武樱感觉到玄麒握着自己的手骤然一紧,忙回握住对方,他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郎中再厉害也只能医病解毒,怎可能改变一个人天生的体质。
“此种体质极为罕见,年幼时若保养得宜,于性命并无大碍。只是成年后,便需万分谨慎,一旦受伤,便是性命之忧。”说完看了玄麒一眼。
不久前还冷冷清清的街道,此刻早已变得喧闹嘈杂。玄麒拉着武樱的手,在人群中慢慢走着,丝毫不理会别人偶尔投来的诧异目光。
武樱本想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不过转头望见对方的神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任由对方牵着自己。
“往后若是离开中都,你想去哪?”玄麒突然道。
“师父在哪儿,我便去哪儿。”武樱道。
玄麒眼睛微眯,只觉被阳光扎的眼睛疼,明明阳光也并不强烈,不然怎么会觉得有些冷呢。
“沈先生说,你去北方会好一些,气温低,血便会流的慢一些。”玄麒道。
“那等你卸任麒卫,咱们便去北江吧。”武樱微微一笑,握着对方的手不由更紧了两分。
玄麒随着对方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可武樱分明感觉到了对方的笑里满含着苦涩。
玄麒回宫后,径直去了凝和殿,他从沈氏医馆,又替玄麟取了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