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被苏潼握住了,“我说,李嘉图。”
李嘉图一愣,“嗯?”
“没什么。”他把他拉过来,仔细看了看,说,“你太好看了。”
他讶然睁大了眼睛,又连忙闭了起来。
苏潼柔软的嘴唇,像是夜里的晚风,温柔地落到了他眼帘上。
chapter 63
距离上一回班主任找自己谈话的时间,感觉也就一两个月。段考结束后不久,李嘉图又被班主任叫到了教室外。好好的英语周测时间,基本上全用来和丁楚吟畅谈人生理想了。
丁楚吟向他说起这半个学期来他成绩的进步,言语之中几乎全是惊喜和鼓励,告诉他,以他现在这个成绩,如果能够一直保持到高考,考重点绝对没问题。末了又恐自己说得太绝对,又变成勉力之词,说有什么需要老师的,尽管说。
“有哪一所想念的大学吗?”丁楚吟和蔼地问。
李嘉图对此毫无念想,摇摇头,“还没有。”
过于简单的回答,让丁楚吟错愕了一瞬,转而微笑道,“没有关系,只要优秀,就能考取好学校的。”话题到此为止,她往教室里看了看,“你帮我叫冯子凝出来吧。”
李嘉图心底暗暗吁了一口气,答应了一声,往教室里走。期中考试以前,班上换了座位次序,冯子凝的座位调到了教室前排,又在里排,李嘉图走了大半个教室才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往教室外面指了指,“班主任找。”
他脸上明显掠过了不耐烦,看看时间,端着试卷往教室后门一边走一边写,在路上写完最后两道选择题,顺手交给了朱意臻。
李嘉图折回自己的座位,抓紧时间写刚才写到一半的英语周测,身边的张竞予时不时伸长脖子过来看他的答案。他调整了一下自己写字的姿势,方便他把答案搬过去。
写完试卷,李嘉图问张竞予还看不看。张竞予埋头数着钱包里的钱,抬头茫然地看看他,直接把自己的试卷给他。连同同桌的试卷,李嘉图一并交给了过道旁边的朱意臻。
“卧槽……上礼拜我才领了五百,怎么就没啦!”张竞予对自己哑口无言,抓着头发也想不通钱用到哪里去了,对李嘉图说,“嘉爷,还有没有钱?我待会儿要去小卖部订牛奶。”
李嘉图也不记得自己还剩不剩生活费了,拿出钱包看了看,发现面值最大的一张是20元。张竞予凑近一看,嘴角抽了抽。
“完了,我爸妈这周末去旅游,我上哪儿要钱去。”李嘉图懊悔着上星期回家,父母问起还有没有钱的时候,自己想也没想就说还剩不少,“还想明天充饭卡来着。”
张竞予叹气摇头,往他肩上蹭,假哭道,“我们这一桌怎么这么可怜呢?去卖艺募捐吧?你负责出卖色相,我负责募款集资。”
李嘉图肩膀一提,把他挣开了,斜睨着他说,“我看不如我负责敲锣打鼓,你负责上跳下窜吧。”
“也行啊!”张竞予很赞同。
这下李嘉图无话可说了。
自从分到理科班来,冯子凝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班主任对他和覃晓峰都很放心,基本上找出去谈话也是例行公事一般寒暄几句,没多长时间就放人了。
他走的是李嘉图这边的过道,在快走到李嘉图身边时,对他身后的郑涛说,“郑涛,丁老师找。”
“啊?”郑涛完全意外,不解道,“什么事啊?”
冯子凝耸肩,“谁知道。”
郑涛看看没有写完的英语周测,叹了口气,放下笔耷拉着脑袋走出去了。
既然周测试卷交了,张竞予当然利用剩下的时间四处借钱。他的桌位贴着窗边,李嘉图稍微挪了些位置让他挤出去,看他果然去向罗梓豪伸手,便拿出放在抽屉里的段考成绩单,拍下照片发给苏潼。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苏潼回家没。李嘉图放下手机,趁着还剩一点时间,翻出一本数学习题集来做。没多久,刚刚放下的手机就震动了,是苏潼发回来的。
苏潼:我早看到了,探花郎。
李嘉图本来不想回复他的消息,可看到他这样调笑,耳廓一热,划开屏幕回复道:早就看到了?
苏潼:你忘了我还在你们班的群里?中午就看到电子版了。这个名次还是挺适合你的。
他牙齿磨了磨,发了一个再见的表情。
都到这个地步了,苏潼竟然还没玩够,又问:对了,你知道探花郎在古代一开始是什么意思吗?
李嘉图:[拜拜]不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我。
苏潼发了一条语音信息,他拿到耳朵旁听,里面说了什么没听清,反倒是教室外面突然传来郑涛非常激动地反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一时间,坐在教室靠窗位置的同学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望了出去。
丁楚吟和郑涛谈话的位置正好就在他的窗户外面,他吃惊地看着郑涛站在走廊里,涨红了脸,五官因为难受而挤在一起,好像要哭了似的。
郑涛双手握着拳头,整个人好像筛子一样发抖。
班主任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话。具体说了什么,李嘉图没听到,他只看到郑涛头低得下巴几乎点到胸口,用力摇头,抹着眼泪好像在哽咽。
半晌,郑涛抬起头,望进了教室里。
李嘉图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对上了他哭得婆娑的泪眼,心不由得收了一下。
丁楚吟完全拿他没有办法,叹气跺脚,发现他在往教室里看,便转过身,走过来对李嘉图说,“李嘉图,你们谁有纸巾?”
李嘉图连忙从书包里翻出一包没有用过的纸巾递给老师。
尽管明知郑涛还会生生看着自己不肯放,李嘉图还是继续拿起手机重新听那条语音信息。
苏潼在消息里问,“这个周末是回家?”
之前和父母说不回家,都是用自习和社团活动当借口。正好这个星期他们去北京旅游了,李嘉图打字回复道:我爸爸妈妈去北京玩,上周忘了问他们拿生活费,快没钱吃饭了。
完全是答非所问。过了几秒钟,苏潼回复说:没事,我管你饭。
李嘉图抿着嘴巴忍住笑,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晚自习班主任找郑涛谈话,后来引发郑涛的激烈反应。这件事在放学以后,很快在班上传开了。
罗梓豪临了下课才把周测写完,正好跑过来问低头换鞋的李嘉图,“喂,怎么样?刚才丁老师和郑涛说什么?”
“不知道,我没仔细听。离这么远。”尽管他们就站在外面,但多少隔着两米。郑涛在谈话结束以后就没回教室,李嘉图在朱意臻问到的时候,把他桌上的试卷帮忙交了。
罗梓豪跟在他旁边,兴味很浓,“听说他网恋呢!”
李嘉图错愕,“你听谁说的?”
“忘了。”罗梓豪努力回想也没想起来,耍赖道,“班主任也不是第一次找他谈天了嘛,好像是上回他们在教室外面说的时候,被也是坐在窗户边的谁听到的。”
李嘉图想想也不奇怪,“这样……”
“难怪他考试成绩老这么差,又垫底了。”他优哉游哉地说。
李嘉图心里说你又好到哪里去,可开口却问,“那你有什么具体消息吗?比如他和谁网恋。”
罗梓豪耸肩,一脸兴趣缺缺。
“诶诶,你们在说郑涛网恋的事吗?”周书渊从后面追上来,同时勾住了罗梓豪和李嘉图的颈子。
李嘉图穿着轮滑,差点重心不稳倒了,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本来就没李嘉图高,这下李嘉图又比他高一截。胳膊吊在他颈子上也难受,周书渊笑嘻嘻地先放开了他,神神秘秘地挑眉道,“有没有什么消息?”
罗梓豪和李嘉图不约而同摇头。
周书渊摸了摸下巴,很钻研怀疑,看看前后左右没认识的人,悄悄嘀咕道,“说不定是冯子凝告诉老师的。”
李嘉图一听愣了。
“他?!”罗梓豪完全不会掩饰,大叫一声,又连忙小声低头问,“他怎么知道郑涛网恋?郑涛告诉他的?他向班主任告密?”
周书渊也不太确定,深沉地摇头,只说,“郑涛不是常用冯子凝的Ipad上网吗?冯子凝告诉我,郑涛有一回忘了退Q,他不小心点开聊天窗口,看到他在跟一个网友说一些古里古怪的话,好像是在网恋。不过,到底是不是他告诉班主任的,就不知道了。”
“这姑娘不道义啊!”罗梓豪感叹道。
周书渊啧了一声,不平道,“那也不能这么说,可能班主任问呢?你看郑涛和冯子凝那么好,班主任关心郑涛关心不出什么来,当然就只有问冯子凝咯。冯子凝告诉老师,也是为他好,怕他被骗嘛!”他看看李嘉图,抬了抬下巴,“嘉爷,你说咧?”
李嘉图还在怀疑到底是不是冯子凝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的,可周书渊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沉了沉气,说,“我比较想知道他到底和谁网恋。”
周书渊眼睛一亮,拍他肩膀,“果然抓重点抓得准啊!”
从刚才郑涛对班主任的反应来看,的确很有可能是一开始班主任没能从他那里问出什么,才曲线救国转战到郑涛的好朋友身上。
那个周日,李嘉图回学校,在宿舍里遇到郑涛。他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周末去哪里玩了,当时他笑得挺自然的,和他平时没什么区别,李嘉图也就如是说,哪里也没去,待在家里。
他看起来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正巧苏潼给李嘉图打电话,他为了接电话就没再管郑涛。谁知他去走廊接一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又看到郑涛开开心心地和冯子凝聊天了,让李嘉图完全云里雾里,想旁敲侧击些什么又没机会。
之后,李嘉图再去那个群里围观,倒是常看到郑涛和那个叫做清泽景文的人在群里互动。不过他们经常不会多说什么,打招呼以后就双双消失了。李嘉图夜里和苏潼发完消息,打算睡觉时,偶尔还能够看到郑涛的床帐里透出微微的光,恐怕是正聊在兴头上。
郑涛难得一次成为全部人讨论的重点,可当其他舍友回到宿舍,却发现他早早躲进床帐里休息了。
大家都知道他在班主任面前哭了,晚上洗漱整理,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他。
李嘉图在睡觉前,向罗梓豪问起充饭卡的最低额度是多少,二十元能不能充。
罗梓豪鄙夷地瞅着他,嫌弃道,“有没有那么穷啊?哥哥给你钱。”
他开玩笑,李嘉图就跟着他闹,不屑地冷冷一笑,道,“谢谢,我有人养。”
“哟~小白脸~”罗梓豪从床帐里伸出手来,要捞李嘉图的下巴,“被哪里的富婆包养了?一个月多少钱?有我出的钱多吗?”
李嘉图撇开他的手,淡淡说道,“先给个七八万,再伸你的熊爪。”
晚上他们互相调笑到值班老师提醒,才消停。好在第二天就是周五,饭卡里的钱还够他吃两顿饭,留着那二十元零花。
周五下午放学,李嘉图留在教室里做值日,顺便等苏潼下班过来接自己。
他正在后排扫垃圾,忽然被郑涛叫住了。
郑涛在教室外面,对他微微笑着,神秘地招了招手。
李嘉图莫名其妙,拿着扫帚走过去,问,“什么事?”
“这个,给你。”他双手递了他一封信,面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李嘉图一看愣住了。
chapter 64
这唱的是哪一出?李嘉图看着他诚挚的双眼,唯恐旁人看到,迅速把信抽到了手中,转身进了教室。
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把信放进了抽屉里,继续打扫卫生。郑涛也没在教室外面久留,等李嘉图再往外头望,走廊已经空了。
做完值日,李嘉图收拾好书本,再看到抽屉里这只普通信封,猜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心情更为复杂。总归是不可能在学校里看的,他把信一同放进书包里,到学校门口等苏潼下班经过。
遇到下班高峰期,周末出城的人更是多。即使因为值日错过了放学的人流,但看到门口陆陆续续川流不息的车辆,李嘉图还是想要去马路对面买一支雪糕。
没想到,他人已经走到了天桥上,不经意间低头一看,发现苏潼的车开进了非机动车道内,即将停靠,连忙又折回来,匆匆跑下天桥。待他从苏潼停稳的车前面跑过,走到副驾驶座门口,车门已经开了。
“刚才是要干什么?”苏潼在他上车后问。
李嘉图卸下书包,放在脚边,稍作迟疑后说,“想去买冰淇淋。”
苏潼等他系安全带,“要吃吗?带你去吃哈根达斯。”
他说得太顺口,李嘉图心里一高兴就点了头,可坐好以后才发现那好像是一句广告词,不由得愣了愣,“去吃哈根达斯?”
苏潼点头,疑惑道,“又不想吃了?”
“也不是……”李嘉图也说不上来,印象中比较近一些的冰淇淋店不是在相反的方向,就是在闹市区里,他不大想为了吃个冰淇淋再走远路,说,“我想回家。”
苏潼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番,也不反对,“好,那回家。”
家里有食材,不需要再特意出门买。苏潼回到家里,照旧在厨房里烧一壶热水。
李嘉图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装得满满的,肉类有鸡腿肉和五花肉,蔬菜有胡萝卜、西红柿、西兰花、洋葱、青豆和玉米棒子,玉米棒子和胡萝卜看来不是十分新鲜了。
“你先玩会儿吧,做好了饭叫你。”苏潼走过来,在他腿边蹲下打开冷藏柜的门。
李嘉图连忙躲开,听得别扭,说,“我又不是你家小孩,为什么这么说话?像我爸妈似的。”
苏潼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肥牛肉片,笑道,“你要是我的小孩啊,我得头疼死了。”
“怎么头疼了?我很好教的,不信你问我爸妈。”他又看他打开冷冻层,说,“不吃五花肉好不好?”
“挑食——”苏潼把五花肉留在了冰箱里,却还是笑话小孩子的语气。
李嘉图站在旁边看他处理食材,看得他不自在地转了好几次头。要是再在旁边站下去,说不定苏潼又得说让他先去玩或者看书这样的话,李嘉图把书包拎到书桌旁放下,掏出书本时,放在里面的信封掉到了地上。
险些要忘了这封信的存在,再看到,李嘉图仍旧是头皮发麻。他不耐烦地撕开封口,往里一看,不禁愣住了——不但有信,还有钱。
李嘉图皱起眉头,把信和钱都取出来。钱不多,三百元,到张竞予或者罗梓豪那里,只怕是怎么用掉的都不记得,而流到李嘉图手上,大概也就是不到两个星期的饭钱。但它之于郑涛,说不定是大半个月的开销。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钱?答案应该在这封手写信里。李嘉图展开信笺,郑涛那不算漂亮却整齐美观的字出现在了面前。他潦草地在信件中搜寻和钱有关的内容,果然在最后一段说明了答案。
原来是之前张竞予向他借钱时,两人打趣说卖艺的话被坐在李嘉图后面的郑涛听了去。照他信中提到的,听说他没有钱用了,自己说不出的紧张。想着这两年来,李嘉图待他的好,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帮他,可他也知道,以李嘉图的个性,是不可能轻易开口问人帮忙的,更不要说是借钱,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法给他。
这三百元不是借,而是对李嘉图这两年来的帮助和关心表示感谢。郑涛在信中说,是李嘉图让他的生活里充满了阳光、让他看到了生活的美好和希望。这笔精神财富,是任何钱财都没办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