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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的等候 中——by麦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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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非意有所指地笑:“只是一些换洗衣物而已。”

顾靖扬正要点火的手一顿,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陈非:“Fred……”

陈非扬眉看他。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一个多礼拜大家都不好过。

两个热恋中人处在一起,擦枪走火是难免的事,但是无论当下情况多么失控,他们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原因只有一个——陈非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不说别的,即使到现在,如果顾靖扬从后面抱住他,他还是忍不住会僵一下,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任何一个直男都不可能无视后背纳入别人的怀抱之中的危机感,这是一种雄性的本能。尽管陈非已经很努力在适应了。

更糟糕的是,陈非始终也无法对顾靖扬产生情欲。

他喜欢顾靖扬吗?毫无疑问。连他都说不清楚他对这个男人喜欢到什么程度,他只知道,他愿意满足他任何要求。

那么是顾靖扬的外形不符合他的审美?怎么可能。

他之所以会爱上顾靖扬,而不是单纯把他当成知己好友,绝对有很大程度上是受美色所惑。

不夸张地说,如果把顾靖扬按照一比一原样做成雕像,摆在大都会博物馆,应该也不会比那些希腊雕塑差到哪里去。他的脸孔无可挑剔;他的身材比例完美;他身上流动着向上的生命力,充满雄性美,那种美健康而活泼,既能供人瞻仰,也属于尘世,别说是陈非这样对美十分敏锐的人,你随便路上问问哪个大叔大婶、老爷老太,只要不瞎,谁看见他,能不称赞一句这小伙子长得真好?

然而,欣赏是一回事,欣赏到想要占为己有,又是另外一回事。

男人嘛,管你再细腻、再冷静、再成熟,感觉来的时候,什么细腻冷静成熟都统统靠边站,那种动物性压倒一切的冲动瞬间,骗不了人,也装不来。可惜的是,陈非对顾靖扬,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觉。

他能够短暂臣服于顾靖扬挑起的情欲之中,但这臣服是出自男人追逐快感的本能,而不是对于顾靖扬这个人,这其中的差别,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顾靖扬总是在最后关头紧急刹车。

对于他的体贴,陈非不是不领情,但是,要等他准备好?他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只知道,不是只有顾靖扬会对他舍不得,他对他,也一样。

“如果你愿意,以后周末我住你那儿,平时你就住在我这边,如果各自有别的安排再另外约,这样大家都不用来回跑,是不是会好点儿?”

顾靖扬深深地看着他:“你确定?”

陈非认真地对他点了点头。

一抹笑容展露在男人脸上,如冰雪消融后的春花,绚丽得让人心醉神驰。他紧紧握住陈非的一只手,声音有点沙哑:“好。”

顾靖扬以为,这已经是他这天最大的惊喜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面等着他。

吃完晚饭回来,陈非先去洗澡,他进去了很长时间,久到顾靖扬忍不住去敲门:“陈非,你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开门声。

顾靖扬看到陈非,不禁一愣——他一点都不像刚洗完澡的样子,脸上全是汗,脸色也十分不自然,似乎是苍白,却又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比他的脸色更不自然的是他的表情,说不出来的纠结、尴尬、难为情,又似乎隐隐含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顾靖扬下意识地抬手去抹他脸上的汗:“你不舒服?”

陈非却偏头躲了一下:“我没事。” 他说着飞快地从顾靖扬身边闪过。

陈非从来不会这样明确地躲他,顾靖扬的手还抬在半空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他不经意扫了一下浴室里面,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彻底愣在了那里——

那是什么?!

不,做为一个16岁就开荤的gay,他当然知道那堆东西是什么。问题是,它们……

陈非……他……他刚才到底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一想像那些可能的画面,他立刻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鼻子——还好,他没流鼻血。

愣了半天,他僵硬的脖子终于能自如转动,慢慢转头往床上看去,陈非已经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他步伐机械地走过去,跪在床边,轻轻拉开被子,露出一颗黑色的脑袋。

过了一会儿,陈非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转过身来,对上了那人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神,那眼神表面看似冰封一样平静,但是瞳孔深处却似有烈火在燃烧。

顾靖扬按耐住心底如熔岩一般翻滚的热烈情绪,滚烫的手掌穿过对方柔软潮湿的发丝:“陈非,你真的确定吗?”

陈非抬起身,第一次主动亲吻了这个令他放弃所有原则的男人。

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反悔了。顾靖扬心里想着。

他狠狠吻住凑上来的青年,再也不掩饰他对他疯狂到灭顶的渴望。

遮光窗帘掩得严严实实,把夏日上午灿烂的阳光牢牢地拦在房间外,只有透过最上面几条小细缝,勉强可以看出外面日上三杆的痕迹。

一只光裸白皙的手从棉被里探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床头柜上摸索着,“啪”一声,床头灯开关的声音在宁谧的室内显得分外清脆。

“几点了?”略显沙哑的慵懒声音,问的是身旁的男人。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坐在那里,正沉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九点半。”

昏黄的灯光下,他深深凝望着趴在另一边的爱人——他半闭着眼睛,似醒非醒的模样,头发有一小撮乱糟糟地翘着,看起来有一种脆弱而无辜的性感。

“你感觉怎么样?” 男人温柔得有些小心翼翼。

听到这句话,青年睁开了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样严肃,然后,被子底下的腿动了动,他眉头皱了一下,实事求是地说:“说不上来。”

的确是说不上来。

昨晚简直就是一团混乱,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前面的部分尴尬得他简直不愿意再回想,本来以为自己默默在浴室里把最尴尬的部分准备好就可以了,谁知道,读万卷书,果然不如行万里路,资料也查了视频也看了,做了一大堆准备工作,临到头还是出包。清洁是做到位了,扩张却远远不够,到最后还是顾靖扬帮他完成的——这对彼此来说,简直都是一场酷刑。

不过,男人嘛,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结果最重要。反正他爽也爽到了,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至于善后的部分,咳!不提也罢,反正不是自己动手,他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他的脸色由白转红,顾靖扬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才陈非还睡着的时候,他已经偷偷探过他的额头,没有发烧,这是好事,至少说明他身体适应良好。但他还是担心了一早上,就怕看到陈非醒来后脸上出现哪怕一丝丝的懊悔。

“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叫人送过来。”

陈非想了想,摇头:“我想自己煮点粥。你呢?你要是想吃别的自己叫就行。”

“但是我没有高压锅……”

陈非忍不住乐了,看他做了这么久的菜,这家伙对厨房依然是半点不通,也是服了。

他趴在枕头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戏谑地笑看着顾靖扬:“随便什么锅都可以,有米就行了。”

看他神采奕奕,有说有笑的表情没有半丝勉强,顾靖扬的一颗心才算彻底放下。

他下床把窗帘拉开,打开半扇窗透气,然后走回来,做了他一早上都想做的事——吻他。

“我还没……唔……” 早在顾靖扬探身过来的时候,陈非就有所察觉,但还是没机会说完那句话,就连话带唇一起被对方吞掉了。

明明只是一个温柔的吻,明明昨晚的每个吻比这个要激烈得多得多,但他的心却跳得像是要飞出胸腔,让他差点失控。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对方说:

“Fred, I love you.”

第四十章

才七月初,夏季的热浪已经初显威力,两个人睡到快十点,又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儿,起床之后,早餐和午餐就并在一起解决了。

陈非给自己做了皮蛋瘦肉粥和烫青菜,食材下锅之后手脚利落地帮顾靖扬煎了一份培根omelet,顾靖扬则在旁边煮咖啡、烤吐司。两个人各忙各的,眼神偶有交汇,却充满温馨,外面是炎炎夏日,屋内却是一片宁谧舒适的春意。

两人吃完饭,顾靖扬自觉地去洗碗,洗完关掉水龙头,才发现室内安静得有点儿不同寻常。他环顾一圈,沙发后面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走过去,陈非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埋头看得入神,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照出他白皙脸上的细毛,皮肤在阳光下好像透明似的的。

突如其来的满足感盈满胸腔,他突然很想永远留住这一幕。

陈非属于那种一次只能专心做一件事的类型,不管是看书还是看电视,别人在他边上怎么吵闹都很难影响到他,跟他说话都得先把他叫回神。

他最近正迷维特根斯坦的传记,却因为要上班,一直读得断断续续,好容易等到周末,他一捧起书来就什么都忘了。

突然,他咦了一声,抬头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顾靖扬支着画架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

“别动。”

陈非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画自己,有些呐呐地又坐回去了。靖扬以前开玩笑地说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还以为是随口一说,原来却是真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顾靖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至少得有半个小时了。”

陈非倒也不扭捏:“那我现在……”

“你坐在那儿就行。尽量保持刚才那个姿势更好。” 他轮廓早就勾勒好,陈非稍微动一下对他下笔没太大影响,“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是吗?”

陈非嗯了一声,把封皮竖起来给顾靖扬看了一眼:“你知道维特根斯坦吗?”

“嗯,我看过他两本关于逻辑的书。”

“他曾经有过一个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友,但是跟她分手之后,他后面的几个情人都是同性。”

他正好读到哲学家和一个叫做斯内金的青年之间的忘年之恋,作者Ray Monk顺便八卦了一下哲学家后面的几任情人,巧的是,男性居多。

顾靖扬的笔顿了一下,他看向陈非。

沙发上的青年单手支着下巴,手肘垫着书搁在膝盖上,眼光却不知道在看哪里,看来又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去了。

顾靖扬看得好笑,平时挺稳重成熟的一个人,看起书来却总是显出几分呆气。他缓缓道:“据我所知,贝多芬也有过几任同性情人。”

这么一说陈非也想起来了:“啊,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梵高对高更的感情也不是纯友情。”

顾靖扬干脆搁下笔:“你想说什么?”

他不意外陈非会对这种问题感到困惑,他只是没有想到陈非会那么坦然地跟他讨论这个困惑。

陈非看向顾靖扬,目光带着十二分的认真:“你觉得他们这样,算双性恋吗?”

顾靖扬沉吟了一下:“我觉得这是case by case的问题,我不了解维特根斯坦的情况,不过贝多芬应该不算双性恋,对他来说,恋爱最重要的应该是激情本身,或者说——灵感——而不必拘泥于恋爱对象的性别。”

陈非笑了出来,玩笑了一句:“博爱是艺术家的通病吗?”

收敛了笑容,他偏头想了想,耸耸肩:“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case by case的问题,梵高的情况跟贝多芬似乎又有所不同,他所执着的对象似乎只是高更那个人,不管高更是男是女,梵高都应该一样会爱上他。”

顾靖扬以为他还要发表什么高见,结果说完这些,某人就继续埋头到书里面去了,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注神态,仿佛刚才那番对话不曾发生。

顾靖扬不禁摇头笑了笑,提起笔,细细观察画纸上已经勾勒出来的轮廓,重新培养情绪。

室内复归沉寂,只有冷气微微响着,衬着间或响起的铅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和书本翻页的轻响,显得格外安静。

画完收笔,顾靖扬从画纸上抬头,陈非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靖扬走过去,轻轻把他放平。陈非睡得很沉,顾靖扬拿过毯子盖在他身上,他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只下意识地往毯子里缩了缩。

刚才那番对话犹言在耳,顾靖扬看着陈非的睡脸,默默地想:“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只要知道你爱我,这就够了。”

他不是梵高,他也不是高更。

无论性别性向,有些人只要遇到,就会相知、然后相恋。

或许是前一个晚上体力消耗太大,陈非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

顾靖扬用完电脑,一看时间,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抬眼望过去,陈非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醒了?”

没有反应。

顾靖扬走过去一看,好吧,他眼睛是睁着,但是眼神一片空白,还不知道在哪里神游太虚。

靖扬亲了亲陈非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起来了,不然晚上会睡不着的。”

“不要。” 陈非随口答道,随着顾靖扬俯身的动作,伸手揽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又要睡过去。

顾靖扬被他这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激得心情一荡,想说算了吧,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陈非却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睡了?” 低沉温柔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耐心。

陈非惋惜似的叹了口气:“不要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话是这么说,人却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陈非的眼睛转向窗外,有点浮生若梦的恍惚感。从他的角度仰望,天空似乎离他特别近,北京难得明媚的蓝天点缀着朵朵白云,下午四点多的光线明亮而不刺眼,眼珠稍转,旁边的男人正认真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宠溺的笑。

顾靖扬看着他那涣散的眼神从窗外游移到自己脸上,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睡得红扑扑的脸:“想睡就睡吧,晚上如果睡不着,我们就做点别的。”

某人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眼神也不涣散了:“别的什么?”

顾靖扬发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潜台词,他本来想的是看张碟什么的。但是陈非这么一问,他发现自己的话确实很容易引起歧义。

转念之间,也不纠正了,低下头亲亲那个人干燥柔软的唇:“你说呢?”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没有刮胡子的脸颊胡渣点点,是另外一种有别于平时精英模样的颓废性感。陈非定定看了一会儿,晃过神来,不客气地抓住他的领口:“要做也可以,我要在上面。”

开玩笑,他的屁股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咧。

顾靖扬又亲亲他,干脆又温柔:“嗯,你在上面。”

顾靖扬不算纯1,虽然从他过往情史来看,他在下面的机会的确是少之又少。但当陈非这么说,他心里却没有闪过任何犹豫,相反,陈非能够这么直接地跟他计较谁上谁下,他觉得这样很好。

从陈非答应跟他在一起到现在,他的努力和改变他都看在眼里。

他喜欢陈非处理问题的成熟态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再瞻前顾后,有什么问题自己克服,而不会迁怒于对方。

他也喜欢陈非对性的态度:开放而认真,坦诚而直率。

相处越久,他对这个人的喜爱和迷恋越深,陈非的每一个反应总是那么符合他的心意,交往的时候也是,在床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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