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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的等候 中——by麦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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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点10分,首都机场的国际到达出口处仍是一片人声鼎沸。电子公告栏上显示,来自巴黎的AF382航班已于四十分钟前准时到达,陈非和Christine并没有去跟人群挤,他们坐在稍远处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对于老板亲自请来的这位翻译,Christine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刚才她和司机过去接他,第一眼看到站在小区门口等着的男人,她就觉得眼前一亮——他穿着一件深灰格子的收腰西装外套搭配深蓝色牛仔裤,外套里面是一件米白色涂鸦的圆领T恤,脚上一双同色系便鞋,乍看之下,好像他才是那个刚从巴黎回来的时髦青年。

上得车来,这一路两人间或闲聊几句,Christine对他的好感更甚,他话不多,但是态度温文尔雅,既不夸夸其谈,也不故作深沉,偶尔还会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用“如沐春风”来形容也不夸张,让本来因为没办法睡美容觉而十分郁闷的Christine心情大好。

开心之余,Christine的好奇更深,老板是从哪里把人请来的?Fred不管是谈吐也好,见识也好,气质也好,即使站在老板身边,恐怕也未必会太逊色,这样的人居然来给他们充当临时翻译?

两人正聊着,Christine拿在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是Max打来的,他们已经在领行李。两人把手里的咖啡杯丢进垃圾桶,收起轻松的神情,往出口的地方走去。

Max看到陈非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收到的接机人员名单是林笑辰和Christine。

一番寒暄之后,待到坐上车,长途飞行了十个小时的几个人都有些疲惫,车里的气氛相当安静,只有JP偶尔会向陈非问几个问题。

7人座的克莱斯勒商务车,一老一少的轻声交谈是最好的催眠曲,完全听不懂的Christine坐在前排昏昏欲睡,后排的Max则支着肘子,看着陈非的侧脸,听着他声调平和地与JP交谈,神色有些复杂。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Max体认到陈非的法语水平。很多人说外语的时候都免不了会磕磕碰碰,或者加入一些诸如“em……” “呃……”这样无意义的语气助词,这是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会先用母语思考,再在脑中把母语翻译成另一种语言。

但是陈非讲英文和法文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他的英文与中文一样流利纯正,而他讲法语的时候,语速不快却很均匀,每一个停顿都很自然,而从JP的反应看来,他们应该是相谈甚欢,这又更难得了,谁不知道JP是一个多么眼高于顶的人,他如果不喜欢你,他甚至都懒得跟你敷衍。

但Max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烈,还是萧孟安的事情令他受到打击,即使陈非比他原先想象的出色太多,每次看到陈非以一种自然的姿态进入他们的圈子,他都还是有点儿受冲击。

怎么说呢?按理说,老大有喜欢的人,那是他们乐见其成的,先前他和Simon还打赌,陈非能不能抵挡得住老大的魅力。但是这会儿,看着陈非和JP的自然互动,那种虽然够礼貌也够谦逊、却十分淡然的神态,他却又不确定了。别人的欣赏喜欢,这个人也许都根本不当一回事吧?

“我们在聊一些关于中国文化的问题。” 陈非注意到了Max的眼光,他转过头去,用中文轻声道。

“啊?” Max反应过来陈非是在跟自己解释,“哦,哦,没事儿,你们聊。”

陈非点点头,正要转回去,Max又道:“老头子还挺喜欢你的。”

这不是客套,这车上的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在等司机开车上来时寒暄了几句,上车的时候JP就点名让陈非坐在他旁边,反而把自己的两个助理排到后面去了,足见他对这个翻译的肯定。

陈非只是淡淡一笑作为回应,既没有推辞谦虚,脸上也不见什么骄矜自得的神色。

第二天早上,陈非依约去中国大接人,他今天的任务是陪JP一行人观光,第一站当然是皇城地标故宫,下午就在什刹海一带的胡同转一转,顺便看看如今的京城,吃完晚饭后到老舍茶馆去看戏。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没想到走进大堂的时候,却看到JP的生活助理Delphine正站在咖啡座那边向他招手。

“早安Fred,Andrew说你这个点会到,果然如此。”

Andrew?陈非不明所以,没等他开口问,Delphine又道:“吃过早餐了吗?”

“我吃过了。”

“那不然进来喝杯咖啡吧?Jean和Andrew还在谈事情。”

原来靖扬过来了。陈非点点头,跟在Delphine后面往餐厅走。

JP和顾靖扬几人坐在一个靠窗的长桌边,最旁边是两人的助理,中间是JP和顾靖扬,最边上是Delphine,她的对面空着。陈非就在顾靖扬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他转头问顾靖扬:“你们几点到的?”

顾靖扬也在看他,陈非今天穿着一件浅灰V领T恤和一条法国蓝的休闲棉裤,清爽而不失稳重,放松又不过分休闲,就像这和煦的五月晨光,让人视觉莫名舒畅。顾靖扬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八点就过来了。”

“怎么不早跟我说呢?你这么敬业,不是显得我这个翻译很失职么?”

“让你多睡一会儿。没关系,有Delphine和Emeric在也是一样的。”

顾靖扬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明明是很平常的口气,陈非却听得耳朵一热,只好笑笑岔开话题:“今天的行程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不用,我们也差不多谈完了,一会儿就走。不过今天要辛苦你了,公司没有另外派人陪同,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只要你的客户不介意就可以。”

“他们都很喜欢你。” 顾靖扬的口气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骄傲,倒好像被夸的人是自己一样。

Christine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两人熟稔的对话,心里恍然大悟——Fred根本就是老板的好友吧?难怪这样的人居然会来给他们做翻译呢。

几个人又聊了一阵子,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顾靖扬和Christine准备离开。临走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陈非:“这是你要的病假条。”

顾靖扬并不赞成陈非请病假,他原本的建议是,由他出面向赵紫灵借人。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看到陈非一直在威扬做仓管,借这个机会向赵紫灵说明清楚,正合他意。

但是陈非却不同意,他坚持请个病假就行。顾靖扬没办法,只得帮他找相熟的医生开假条。

陈非不甚自然地接过假条,勉强地笑了一下:“谢谢。”

顾靖扬并没错过他的表情变化,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就走了。

都说,撒了一个谎之后,就要不断撒更多的谎来弥补。陈非原本以为他只是隐瞒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事,然而他现在突然意识到,无论起初是出于何种原因的隐瞒,一旦开始,到最后都会成为故意的欺骗。

现在只是一个假的病假,那么以后呢?

他知道问题出在他与顾靖扬的关系上。顾靖扬是他目前生活中最大的意外,只要跟他保持距离,他的生活就能回复正常,他依然可以做那个朝九晚五的仓管,平静、安稳、朴素。

也许,还完这个人情之后,他应该适当跟顾靖扬保持一些距离,这样对他、对自己都比较好吧。

第二十八章

陪同客户对于陈非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在泰盛担任业务总监的时候,每有重要客户来中国,客户来几天他就要招待几天,白天要谈判、陪吃饭,晚上要安排适当的娱乐,把客人送回酒店休息之后,他还得加班抽空处理日常的工作和review第二天开会的内容,每天如此连轴转,没时间睡觉还在其次,大脑每天得有20小时处在工作状态,这才是最消耗精力的部分。相比之下,这次的任务非常轻松,他只需要陪着逛一逛,都不用费什么脑力。

要说唯一有点挑战的,反而是纯翻译的这部分,他没有当过导游,关于那些诸如故宫为什么叫紫禁城、太和殿、养心殿的作用是什么、明清的历史、故宫的藏品之类的问题,用中文问他都不一定回答得上来,更别说用法语。

为了这次接待,他事先做了一些功课,但等到了实地他才发现,导游这活儿实在比他想像的更令人蛋疼,大殿的飞檐上站着的那几只祥兽叫什么?干嘛用的?保和殿后面那块巨大的云龙石雕怎么翻译?还有刚才,他们经过的那排现在已经改作钟表馆的房子,据说以前是太监们的住所,“太监”这个词有对应的法文么?!

这一早上陈非几次默默冷汗,他人生中还真是很少遇到那么囧的时刻,兜了一大圈给JP一行人解释太监产生的背景和作用,对操作方法语焉不详地跳过,只希望几位贵客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搞艺术的人对于事物的阴暗面总会特别感兴趣,那几人对这个话题竟一时止不住,听得津津有味之余,问题层出不穷。

Delphine第一次听说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为了防止男仆与女仆勾搭,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对待他们,她既惊讶又好奇:“什么人会去当太监呢?他们的家人怎么会同意呢?”

陈非对历史掌故了解并不深,不过反正一早上丢脸的事情也不止这件了,他抱歉地笑了笑,实话实说:“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在中国古代,进宫给皇帝做事是一件荣耀的事情,而且有些穷人家,如果自己养不活孩子,送进皇宫反而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Emeric皱着眉头道:“太残忍了,统治阶级尽情享乐,后宫三千,仆人却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陈非点了点头,平和地说:“非民主时代,社会的权利总是不可避免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没有经济保障的平民便等同于贱民,中西皆如此。”

他看向JP:“我记得,欧洲在17、18世纪,也有歌剧从业者买下男童进行阉割,只为了让他们保持不变声的,对吗?”

JP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是的,确切地,这风气起源于18世纪初的意大利,当时天主教会是禁止妇女在教堂唱歌,就想出这种办法来保证有声音可以完美诠释歌剧和教堂音乐。跟中国的太监一样,很多被阉割的男童也是因为家庭贫穷而走上这条路。”

Emeric和Delphine都大吃一惊。

JP瞥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助理:“所以我总叫你们多读点书,历史书读得多了,人的眼界就开阔了,不会妄自尊大,也不会固步自封。”

两个人都不敢吭声,Emeric是始作俑者,他朝陈非眨了眨眼睛,被Delphine瞪了一眼。

JP像是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般,转过头,意犹未尽地对陈非说:“不过,无论多么黑暗的年代,这世界总会用它的方式来达到它内在的微妙平衡。”

陈非明白他的意思:“是的,就好像,那些贫穷的男孩也会成为万人空巷的音乐家,而宦官们也可能权倾朝野。”

JP笑着点头:“这个我也听说过,你们明朝的时候,有些宦官的权利似乎是很大的。”

陈非有点惊讶JP对明朝也有所了解,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既是知名大导演,博学是必然的。而既然要来中国,想必他也为此做了一些功课吧。这么看来,JP也许未必像靖扬说的那样,对中国不太感兴趣。

他一边想着要留意试探JP的态度,一边浅笑着说:“明朝确实曾经有一段时间宦官干政很严重,甚至传闻有宦官软禁过皇帝。”不过他忘了是哪一个皇帝了,于是略过,“不过,明朝有一位很出名的航海英雄,叫郑和,他就是一名太监。”

他顿了顿,看到JP很感兴趣的样子,又继续说了一些郑和的事迹,最后又补充道:“我记得看过一本杂志,里面提到郑和画的航海图有一份保留在西班牙的皇家图书馆,当年西班牙女王把这张地图给了哥伦布,所以他发现美洲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到了亚洲。”

于是四个人就哥伦布之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和东西方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有定数的那些愉快不愉快的交集又聊了好一阵,当然也无可避免地谈到了19世纪末列强对中国的侵略。

对于历史,陈非的态度一向是:尊重历史,但是向前看。历史上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国家和人民固然有各自的立场,然而从整个人类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历史不过是在不断重复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向前进,在弱肉强食的规则下,一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力量制衡;一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周期循环。弱的要么被消灭,要么在谷底崛起,没有国家会永远处于挨打的地位,当然也没有国家可以永远以霸权凌人。

JP何许人也?作为举世闻名的艺术片导演,他对历史、乃至对于整个人类的看法,当然也不会狭隘地局限于一国一家,他最擅长的就是发掘人性之中的共性,于是,这一老一少的历史观一拍即合,两人热络地交换意见,从历史谈到文学到艺术再到民生。

JP的知识渊博,谈资纵横交错,比如他们聊Jackson Pullock,他能从那些动荡而稳定的线条与大自然的关系聊到世间万物的生长规律,再从宇宙的发展扯到时间空间的变异转移,偏偏陈非也是一个杂学而深耕的人,无论艺术还是经济还是宇宙,他都应对得头头是道,令JP大叹相逢恨晚。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这一老一少的忘年交迅速形成。

中午按照安排,陈非陪他们在王府井的全聚德吃午饭,这是JP他们的第一餐中餐,所以席间他又尽职地为他们介绍了中国主要菜系的特色,和全聚德的出名之处。Delphine和Emeric原先对中餐的印象就是法国价廉味寡的中餐馆,菜式单调、食材不新鲜、什么菜吃起来都一个味道是他俩对中餐馆的唯一印象。JP更糟糕,他从来不去中餐馆,对中餐的印象可想而知。

但是这顿午饭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中餐的所有刻板印象,烤得金黄肥亮的烤鸭在厨师精湛的刀功之下片成肥瘦适中的薄片,搭配擀得细腻透明的面皮、甜酱和大葱,吃起来口感层次丰富,油而不腻;鸭骨架煮的汤鲜而不腥;几道小炒也十分精致可口:色泽素雅的龙井虾仁,味道爽口的山药芥兰笋、还有他们一致的最爱蚝油牛柳。

Emeric不知从哪儿听说中国人都爱吃蛇羹狗肉,他来之前就一直在忧愁自己的肠胃,如果真的被招待了,不吃吧,显得太不礼貌,吃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吐出来。于是在吃得满嘴流油之际,他笑着跟陈非说起自己的担心。陈非听了倒也没有抗议那不是真的,他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蛇羹神马的……

但他没有嘲笑Emeric少见多怪,只是呵呵一笑:“我虽然没有吃过狗肉,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各地饮食习惯不同而已。”

“但那不是太可怕了吗?” Delphine满脸惊恐,就差没有尖叫了,“狗儿可是我们的朋友,朋友!”她特地加强重复了朋友这个字。

陈非对她的态度并不生气:“可是你知道,在我眼里,蜗牛也是很可怕的食物。你知道,蜗牛的触角会伸缩,而且是透明的,我在法国读书的时候,在朋友家见过他妈妈洗蜗牛,从那以后吓得我再也不敢吃了。”

Delphine和Emeric听得俱是一愣,蜗牛可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大餐之一,从没听谁说过蜗牛很可怕的。

两人还在呆楞中,听到JP冷哼一声:“丢人!”

Delphine先回过神来,霎时满脸通红,陈非的举例让她立刻明白了什么是换位思考,比任何辩驳都有用。

Emeric也不好意思地笑,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惭愧,先前心里的那点优越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啊,谁有资格用自己的标准去评判别人,并认为与自己不同的一定就是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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