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嘉喝了口漱口水在嘴里呼噜呼噜，然后面无表情地一口吐掉，正儿八经道：“就是因为对象是你，所以我才格外不放心。”
“……”席荣一僵，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严肃道：“小嘉，我是个非常正经靠谱的人，你得相信我。”
陶嘉：“呵呵。”
现在陶嘉都还清晰地记得前几天席荣跟徐应直截了当地说自己要搬到他家时候，徐应脸上被雷劈了的表情，要是今天见到老席总之后，席荣再这么说话……
陶嘉一个哆嗦，觉得自己还不如现在就去死一死。
“……”
席荣在陶嘉腰上捏了一把，收回手靠在一边看他洗漱，他摸了摸鼻子，总觉得陶嘉今天心里装着一团火球，逮着谁炸谁。
真是非常可怕。
“你爸真知道我们的事儿了？”陶嘉擦完脸，犹豫地看着席荣，道：“要不然今天下午你自己去接吧？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来，直接说我觉得你爸爸可能接受不了，容易坏事儿的。”
“你别逃跑，不会是害怕了吧？”席荣顿时一脸紧张地把陶嘉捞进怀里，叹了口气，道：“我清楚他，他确实是知道了，对付我爸循序渐进是没有用的，反而如果丧失了主动权，会很麻烦，再加上我妈没有一起回来，看来他是想在我妈知道之前解决掉这件事。”
解决掉这件事……陶嘉瞬间脑补了无数的偶像剧狗血场合，甚至还有绑架撕票等等戏份，甩支票让远走天涯都太过含蓄了。
“……”陶嘉反身抱住席荣，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蔫搭搭地道：“行了行了，你就别说了，你越说越紧张。”
媳妇儿紧张成这样，自己要是再不沉着淡定，肯定会让他更紧张，于是席荣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冷静地将陶嘉一把抱了起来，陶嘉一声尖叫浑身考拉一样扒拉在了席荣身上，他双腿夹着席荣的腰，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席荣，你又要干嘛！”
席荣得意地歪过头亲了他一口，抱着人去了客厅，道：“让你稍微放松放松，别那么紧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陶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席荣一个小眼神扫过来，陶嘉心里一动，突然发现这货似乎比自己还紧张，在暖气十足的屋子里居然连脖子都是凉的，他心里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又酸又软，在席荣脖子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好吧，我确实好多了。”
反正早晚都要见面，既然已经做好了长久的准备，那么这关就是势必要过的，时间拖长了说不定反而会成为两人关系中的隐患，能尽早解决，也是件好事。
知道席荣经常锻炼臂力很好，但想到自己的体重，陶嘉还是从席荣身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席荣的脸，任凭席荣把自己拉进怀里，笑着哄道：“好吧，我不逃跑，我也尽量不紧张，那你也别紧张了，满手心都是冷汗，下午见到你爸可怎么办啊。”
“……”席荣顿时僵硬了，抬头挺胸收拾表情，一本正经地道：“我并没有紧张。”
陶嘉失笑，眼底的笑意更软了几分，道：“好好好你没有紧张，你一点都不紧张，你最放松了，早饭吃什么？煮饺子行吗？”
……
两个一点都不紧张的人，早上六点就双双默契地起床了。
今天注定是诡异忐忑生死未卜高深莫测的一天，twob集团的总裁和总裁夫人……不是，是总裁助理早上八点就到了办公室，并且一向避讳的陶助理大大方方地在总裁办公室窝了一上午。如果席总和陶助理中的两个人能够稍微分一点心给手下的同事，就会发现其中的某些人，表情非常的慷慨激昂，简直随时做好了舍身取义的准备，很是壮烈。
而这一切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当席经纶独身一人一脸高深莫测地踏进公司，三分钟后，他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下飞机的方式不对。
席荣得知的飞机到达时间是下午五点，但是下午三点不到，席经纶就已经出现在了公司楼下的大厅里，他特意告诉了席荣错误的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杀到了公司。
席经纶穿着黑色的风衣，不到六十的他腰挺得笔直，头发自然地花白，但是脸上却有着与他这个年龄特有的气场和风度，面色沉稳，如果风再将风衣吹起，席经纶简直可以穿越回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去做上海滩老大。
公司前台小姐下午一直紧绷着神经，神经质一般地时不时看看电脑屏幕，时不时盯一会儿大门，直到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她猛然挺直了腰，忍不住呼吸放慢，觉得时间都要停止了。
眼看着席经纶快从自己面前走过了，前台小姐紧紧地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等等，先生，请问你是？”
看着席经纶转过身，前台小姐演技顿时爆发，她看了席经纶几秒，恍然道：“您是老席总吗？不好意思，您进去吧，公司来人是需要登记的，冒犯了。”
“没事，”席经纶轻轻点头，道：“应该的。”
前台小姐脸上浮现出一丝壮烈，又开口了，她道：“老席总，我还有句话想跟您说。”
席经纶抬起的脚步放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前台小姐，微微挑眉，道：“哦？你想跟我说什么？”
“……”前台小姐闭上眼，庄严道：“老席总！席总和陶助理都是非常好的人！您不要太生气！现在时代在进步！同性恋并不是错！不应该受到歧视！想要孩子也很简单！国外花钱就能做！双胎胞龙凤胎随您选择……生男生女都一样……”
说到最后，前台小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席经纶听得愣了几秒，不想再看前台小姐涨红的脸，径直转身走了，刚踏进电梯，目睹了一切的电梯小姐都不敢看席经纶的脸色，哆嗦着手按下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寂静的电梯里，电梯小姐小小声地道：“席总和陶助理这两天状态和心情都不是很好，看得出来很担心您会生气，我们也都挺担心的，知道您今天要回来，所以我们希望在您见到席总之前先听我们说说……”
“你也要劝我生男生女都一样？”席经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电梯小姐脑袋“轰”一声炸了，眼看着电梯楼层“咻咻”地往上升，她还是坚韧不拔地道：“我们知道同性恋会经历很多问题，您肯定也会有很多担心，但是我们可以向您保证一点，席总的爱人无论是谁，在我们心里他都是twob集团最好的领导者，陶助理也是个非常好非常有能力的人，您可以先对他做更多的了解……”
“叮——”电梯到了，席经纶脑子嗡嗡响，抬脚就往外走，电梯小姐抿抿唇，又道：“我希望您可以……”
席经纶回过身，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冲电梯小姐微微一笑，他深吸了两口气，刚走了两步，又有眼熟的人凑了上来，席经纶手一抬，抢先道：“行了，不用讲了，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今天不止是下飞机的方式不对，整个twob集团都不对了，简直像是加了duangduang的特技，非常奇幻。
席荣接到前台电话的时候刚穿好衣服，准备和陶嘉一起去机场，然后就像是时间停止，席荣的动作顿时定格了，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淡定，万万没想到席经纶居然玩突袭，回过神之后他冲到助理办公室准备把陶嘉拉到自己办公室，可俩人刚一出门，居然就好死不死地撞上了席经纶。
六目相对，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整层办公楼都被冻结了。
席荣见席经纶一直高深莫测地看着陶嘉，而陶嘉已经张了好几次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将陶嘉半挡在自己身后，叫道：“爸。”
他没问为什么回来地这么快，席经纶也没说，父子俩对视一眼，席经纶道：“嗯，进去聊，linda，别看了，倒三杯咖啡。”
linda一肚子的话顿时噎了回去，她看看席经纶又看看陶嘉，最后还是踩着恨天高飞快地跑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非常凝重，三个人坐成了三方会谈的架势，席经纶端着咖啡慢悠悠地喝着，席荣眯了眯眼，正准备说话就接收到了陶嘉的眼神讯号，他担心地看了眼陶嘉，最后看着陶嘉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标准的笑容，道：“席先生好，我是陶嘉，是席总的二助。”
席经纶抬眼看了看陶嘉，垂眸道：“我知道你是陶嘉，我还知道你不止是助理，还是他的男朋友。”
陶嘉没想到席经纶会这么直接，差点没蹦起来，席荣看出他爸来者不善，抿抿唇要说话，又被陶嘉一个眼神拦住了，陶嘉脸色有些泛白，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他点了点头，坦然道：“没错，我确实是席总的男朋友。”
席经纶这时候才正经地抬头看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你也不用别的自我介绍了，你的为人性格在进公司之后我就被不少人告知了，另外你的资料我都很清楚。”
陶嘉：“……”居然这么坦然，不过被人告知是什么意思？陶嘉忍不住看席荣。
席荣眉头终于皱起来，起身坐到陶嘉身边，坦坦荡荡地握住了陶嘉的手，直视席经纶，道：“爸，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吓他。”
“我吓他了吗？我是挺想吓吓你。”席经纶看着席荣的神色冷淡下来。
席荣面不改色与他对视，挑眉道：“爸，我是什么性格您知道的，我是gay这事儿我觉得我们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提过，但是您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您有什么想法，您想做什么，直说吧，咱们开诚布公的谈。”
席经纶闻言放下了咖啡杯，陶嘉嘴角抽搐地用眼角余光瞪席荣，说好的婉转一点呢！怎么还是这么豪放的！
哪个父母受得了这么豪放不羁的出柜风格！
“席老先生，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谈，您有什么想要问我的都可以问，我一定言无不尽。”陶嘉表情非常诚恳，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有什么好问的，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爸肯定就把陶嘉三代人的资料都找出来看过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有些事情说不定他爸比陶嘉都清楚，陶嘉的手心冰凉，席荣不满地看着席经纶，道：“爸，您就直说吧。”
父子俩再一次对视，谁也不让谁，过了好一会儿，席荣才率先移开目光。
“刚开始我以为你在追求什么小姑娘，还以为你转性了。”席经纶摆摆手，淡定道：“知道了对象是个男人之后我就买机票了，我在给你们打电话的那天晚上就已经回来了，今天刚从陶嘉家里过来。”
……
……
轰隆隆！
陶嘉整个人都僵成了一根木棍，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您的意思是……”
“爸，你太胡闹了。”席荣揽住陶嘉的肩膀，黑着脸道：“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冲我来，去小嘉家里……”
“你们急什么？我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吗？”席经纶打断席荣的话，优哉游哉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你们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我当然得跟陶嘉家里联系，回来之前我跟你妈聊了很久，之后我跟陶嘉父母也谈了很久。”
陶嘉的手有些发颤。
席经纶放下杯子站起身，嘴角勾了勾，道：“现在陶嘉的父母就等在楼下不远的茶楼里，你们不一起过去？”
世界好像又禁止了，席荣握着陶嘉的手一紧，不可思议地看向席经纶，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席经纶耸耸肩，带着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笑意，席荣眼睛里的惊喜喷涌而出，嘴角几乎按捺不住地翘起，他不知道席经纶为什么会接受这件事，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不知道母亲跟他讲了什么，这不符合席经纶的性格，但是这并不重要，以后总会知道的。
席荣神经紧绷了好几天，此刻骤然放松下来，竟然觉得有些疲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爸，谢谢。”
与此同时，陶嘉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跳出的是徐应的短信。
“席荣他爸动作太快了，我刚跟你爸暗暗地提了几句，他爸就亲自上门了，也不知道他们一晚上没睡都聊了什么，反正你们俩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我是救不了你了，弟，你想想怎么跟家里说吧。”
第四十九章
清楚五点，席荣就被一阵接一阵的热闹鞭炮声吵醒了，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窗外的“噼里啪啦”还在继续，席荣恍惚间似乎闻到了鞭炮的硝烟味，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肩膀上，席荣勾了勾嘴角，侧头在那人脸上轻轻一吻。
半个身体趴在席荣身上的那人在被子里艰难地动了动，他蹭了蹭席荣的脖子，迷糊地哼唧了两声，眼都不睁地道：“该起了？”
席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把他往怀里揽紧了一些，低头用鼻尖在他唇角蹭了蹭，轻声道：“还早，继续睡吧。”
春节假前天开始，两人昨晚才到了全家人准备过春节的度假村，度假村环境天然，两个人情绪都不错，就折腾得有些晚了，凌晨过后才逐渐睡过去，陶嘉完全没有醒，动动身体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就继续睡了过去，倒是席荣精力旺盛，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陶嘉睡得很安稳，席荣将陶嘉的双脚夹住，有意无意地时不时用大脚拇指蹭蹭他脚上的皮肤。
当地的习俗在除夕前三天每天清晨就会开始放炮，过了一会儿，等确定陶嘉再次睡熟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下床准备将窗子关上，远处的房子一一地亮起了灯，尚未关紧的窗子能听到远处的谈笑声，漫天缱绻的雪地里能看到拿着烟花的个子小小的孩子们。
他们的笑声划破了雪地，伴着逐渐泛白的天色冲到了席荣面前。
窗外的世界，已经醒来了。
席荣也不敢打开床头灯，怕光线刺激到陶嘉，于是抱着陶嘉掏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后来不知不觉也抱着陶嘉滚成一团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窗帘很厚，房间里光线暗淡，席荣掩唇打了个哈欠，身后依然有他熟悉的呼吸声，席荣眉眼愈发柔和，放轻动作翻身，却与陶嘉黑溜溜的眼睛四目相对。
陶嘉的眼神温柔而且带着笑意，但触不及防之下席荣还是吓了一跳，咕噜吞了一声唾沫。
陶嘉被他的样子逗得笑起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接着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道：“早安，睡得好吗？”
他嗓子还有些哑，席荣点点头回亲了一口，然后打开床头灯坐起来，顺手把陶嘉从被窝里掏出来，席荣拿过床头的水杯递给陶嘉，道：“喝口水润润嗓子，好哑。”
陶嘉喝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趴在席荣怀里懒洋洋地挑眉看他：“这怪谁？好像你才是罪魁祸首吧boss大人？”
叫得嗓子都哑了，充分说明了自己那方面的能力呀，席荣吻了吻他的发顶，非常骄傲。
两个人一直懒懒散散地在床上腻歪到了中午才起床，腻腻乎乎地洗漱完出门，不远处的四角亭里已经有了滚滚白烟，亭子里的人看到他们之后冲他们挥了挥手。
院子里是白茫茫一片，堆着半脚高的雪，怕冷的陶嘉把自己裹得像个圆滚滚的包子，只露出两只滴溜溜转悠的眼睛，他眼睛弯弯的，伸出手挥了挥，陶嘉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好像闻到火锅的香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