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雨成川泽》——by作者:心广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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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长闻言一笑:“骆大人,你刚还说了我有一颗玲珑心,自然猜得到骆大人既已知道我是皇上派来监察你的人,便早可将我杀之而后快,只是怕皇上因此起了疑心,所以才有此一劝。如今我李世长若想活命,也没得选,只能和你们一路了。”
骆泽眉一皱,声音凌厉道:“你怎么不懂?我说你有的选,自然是不只这刀尖舔血的路给你走,我是要你先和我回皇都,然后你向皇上请命剿灭匪徒,我自可安排刘知府让你‘牺牲’在战场上,从此远走高飞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惜着自己的一条命,争着抢着要往那火坑里跳!”
骆泽气急,说到最后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李世长赶忙倒了一杯茶,送到骆泽手中。骆泽喝下茶水,神色才平静下来:“今天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你自己回去仔细想想,且先退下吧。”
李世长皱着眉,一脸纠结的退了下去。
“怎么一个两个胆子都这么大。”骆泽顺顺胸口的郁塞之气,轻声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了~
☆、新望 六
定安府离皇都有几百里的路程,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之前赶回皇都,一行人家也不回,先行进入皇宫,向皇上禀报此行结果。
来到皇极殿前时,天空正下着小雪,几人的鞋底都有些潮湿,因为刚从南方赶回还未归家,是以身上穿的都比较单薄。
李世长看着骆泽冻青了的双手道:“骆大人,要不我把身上这件衣服脱下来给你吧。”
骆泽笑笑:“马上就要面圣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样子,骆泽咳嗽几声,突然看见自殿内走出一人。
几人见了,纷纷俯首行礼:“雍王殿下。”
雍王是凌夏帝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同胞兄弟,名为凌冬,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比骆泽还要小上几岁。
雍王朝众人雍容一笑,状若无意的扫了骆泽几眼,便颔首离去。
这时,有太监来传骆泽,骆泽整理衣衫向殿内走去。
行至大殿,骆泽低眉,屈膝而跪:“微臣参见皇上!”
凌夏帝眯着眼睛,乐呵呵道:“快起吧。”说完,他皱了皱眉,“这寒冬腊月,怎么穿的如此单薄,来人,赐狐皮大氅一件。”
骆泽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连叩谢。
围上大氅,配着皇极殿内温暖的炭盆,骆泽搓搓双手,暖和了许多。
“你传信说,岐山独一教只是山匪冒名?”凌夏帝问道。
骆泽点头道:“禀皇上,确实如此。岐山山匪众多,他们沆瀣一气,有个叫杜大的人便出了这么个主意,联合众人,造谣生事,想要煽动民意。”
凌夏帝脸色一暗,道:“哦?他们都造了些什么谣啊,你说来听听。”
骆泽沉默一会儿,神情激愤道:“山野村夫,不懂朝政,强行为逆臣‘韩渊’翻案,说什么韩渊是上天派来的灵鸟,助皇上您打下天下,您却觊觎韩渊的妻子韩娥,所以才杀了韩渊。村野之夫言语粗鄙不堪,请皇上切莫动怒!”说着,骆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情恳切。
凌夏帝闻言,本来绷紧的脸突然回复了笑意:“韩娥?我与韩渊共同谋事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过他有这么个妻子。”凌夏帝接着道,“快起来吧,回皇都后还没有回过家吧,自你大哥去世以后,你爹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快回家去看看罢,我准你半月假,不用上朝。”
骆泽连忙叩谢:“谢皇上恩典!微臣告辞。”
拜别皇帝,骆泽向殿外退去。
出了殿门,他与李世长几人相携向宫外的方向走去。
李世长惜别道:“我也该去复命了。骆大人,我们先就此别过。以后我要有事去骆府叨扰,骆大人可不要关门放狗啊。”
骆泽看一眼李世长,低声道:“我刚才将杜大他们编的皇上为霸占韩渊的妻子韩娥才杀了灵鸟下凡的韩渊这一谣言告于皇上,皇上不仅没生气,还笑了,你说怪是不怪?”
说完,骆泽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向李世长拱拱手:“就此别过。”
李世长像看痴傻之人一般看了一眼骆泽,这都什么乱七八槽的,骆泽这是在皇极殿里受刺激了?
两人别过,直至李世长回去复命,上面的人问他杜大他们都编了哪些谣言时,才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世长心里埋怨道,这事哪有现编的道理,为什么不提前串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两章~~~谢谢大家!
☆、新望 七
回到骆府,两人出门来迎。
来人是管家孟伯和丫鬟如是。
如是见骆泽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便没有将手中的青色大氅递过去。
孟伯笑着说道:“这是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大氅?”
骆泽笑笑,将身上大氅脱下:“皇上赐的,拿去好好保存吧。”说完伸手,将如是怀里的大氅接过。
孟伯连忙点头应是:“皇上御赐的,那可要好好收起来。”
“父亲呢?”
孟伯道:“老爷在书房内等你呢,快去吧。”
骆泽慢步走到父亲的书房,轻扣门扉。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骆泽回来了吗?进来吧。”
骆泽抬脚,走进书房。
老态龙钟的骆丘看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儿子,叹口气:“我这一生许是犯错太多,只是这果报怎么都应在你们这些儿女身上。”
骆泽闻言,笑了笑:“父亲在说些什么胡话?儿孙自有儿孙命,我倒觉得我这样挺好,瘸了一条腿,那些谄媚小人也不会眼巴巴的往我身前凑,少了多少麻烦。”
骆丘嗔怪道:“人人都道你成熟稳重,怎么到了我面前却净说些混账话!”他看着清瘦羸弱的儿子,“爹早年对你大哥多有偏爱,惯坏了他也委屈了你,你可怪我?”
骆泽笑道:“爹,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怪您!”他佯怒道,“您再这样,儿子可要生气了!”
骆丘笑着拍拍骆泽的肩膀,连道三声“好好好!”。
骆泽顿了顿,道:“父亲,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骆丘:“何事?你说。”
骆泽想想,斟酌着说道:“父亲,您年事已高,不若辞去右丞一职,告老还乡罢。”
骆丘看向骆泽,目光沉寂:“羽不丰者,不可以高飞。我在朝一日,你便是丞相之子,若我告老还乡,在朝廷里你还有谁好依靠?”
骆泽苦笑道:“父亲,我能依靠你一时,还能依靠你一辈子吗。再说我本也不想高飞,只想做个闲臣。”
骆丘闻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年后便向皇上请求还乡。”
骆泽喜道:“这便好了,等您告老回乡去,也不知乡亲们还认不认得您了。”
骆丘笑笑:“我少小离家,别说乡亲们,你奶奶都不一定还记得我了。”
骆泽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半晌才轻声道:“回去了便记得了。”
骆丘欣慰的笑笑:“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了,你一路风尘仆仆,叫下人热些水,好好洗洗身上的尘土。”
“父亲这是嫌我脏了?”骆泽轻笑,“我扶您回房。”
骆丘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的地步。”
骆泽依言:“那儿子便回去了。”
说着,躬身而退。
走到书房外,骆泽靠着窗棂揉了揉眉心。
不管怎样,父亲肯告老还乡,总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发完了哦~~~~
☆、新望 八
无边地狱,鬼影幢幢。
骆泽站在一只小船上,小船周围是一片黑水,水声如潮,向骆泽一遍一遍拍打过来,他听见几声小小的啼叫,从四面八方袭来。
骆泽来回张望,不见有任何生灵。
“这里是哪里,为何天空是灰的,土地是黑的,水也是黑的?”骆泽本不期望有人能够作答。
“这里是地狱,天空是灰的是因为阳光照不进来,土地和水是黑的是因为这里遍地污浊,而我是你的摆渡人。”
骆泽循声望去,一个灰衣老妪站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支竹篙,身影一动不动,脖子向船头探去,维持着一个眺望的姿势。
“你要将我摆渡到哪里?”骆泽问。
“将你摆渡到没有痛苦的地方。”
“那一定是个没有人的地方。”骆泽呵呵笑道。
老妪也跟着笑了起来,声音咯吱咯吱,倒像是个孩童。老妪一笑,四面八方又传来小小的啼叫。
骆泽问:“这是什么?”
“是鬼鸥,它们是人类死后的愚昧所化,只要有人发笑,他们就会跟着笑。你说,可笑不可笑?”说着,老妪又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骆泽在船头坐下:“要行多久才能到达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向后行二十余年,向前行……”
突然,老妪慢慢转动脖子,一双充满沟壑般的皱纹的脸显现在骆泽面前,她的眼珠一转不转:“你是要向后还是要向前啊?”
“少爷!快醒醒!”
骆泽睁开眼,如是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淡淡道:“以后我不叫你你便不要进我的房。”
如是有些委屈的点点头:“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只是大小姐回来了,我想少爷你一定很高兴,所以跑来第一时间告诉你!”
骆泽闻言,眼中喜色一闪而逝,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像是在为什么担心。
如是见骆泽面色并不算好,便道:“少爷,你……”
骆泽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若是平日还好,却偏是……”
骆泽抬头对如是道:“罢了,你先出去,看大小姐有什么该收拾的便搭个手,我洗漱好了便去找你们。”
骆泽洗漱完毕,差莫问引他去见骆月。
行至堂前,前方有一个黝黑的身影,骆泽惊道:“大姐,科察的阳光可真够毒的,把你都晒成包黑子了。”
“骆月”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我不是你大姐,我是你姐夫。”
“姐夫?!”骆泽不可思议的皱眉道:“我姐夫不是科察大王子吗?怎么会和大姐一起到北周来?”
“我哥死了,我娶嫂子。”那人痴笑道。
一个人忽然从堂内冲出来,直接给了那人脑袋一记:“什么鬼话,给我滚进去!”
骆月扭过头来,看着多年未见的弟弟,一把将骆泽抱住:“弟弟,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这么差……”
骆泽笑着回抱:“我昨日刚回皇都,风雪兼程,能不瘦吗?姐,你真拿我们当外人,改嫁了也不和我们说。不过这个新姐夫倒是比原来那个好多了。”
当年赵党造反案波及很多人,凌夏帝独独对昔日老臣骆丘不加猜疑,善待有加。百官都道凌夏帝是感念骆丘忠良赤诚之心才如此厚待骆家,并以此得出了韩渊一定是做下了凌夏帝不能容忍之事才惹来杀身之祸这个结论。
得皇上青眼相看,骆家本该从此顺风顺水,福泽深厚。但骆家大少不久便在欢场与人斗殴时不慎落水,溺死在一条深不过七尺的河沟里。而远在西北的科察王子前来北周请求和亲,该王子容颜丑陋,态度轻浮,加上语言不通,公主们都不愿下嫁,骆家独女骆月却自请前往,远嫁科察。从此,骆家子辈只剩下一个骆泽,还在早年时坠马成了个瘸子。骆丘也适时地将手中权力一放再放,虽从左丞升任右丞,却空落得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虚名。
虽然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但明眼人一看,也知骆家不过剩了一个空壳。
骆泽从思绪中抽身而出,骆月看着他笑道:“科察离皇都山高路远,我又如何能及时通知你们。至于改嫁,科察习俗如此,对女人如货品一般,父死子继,兄死弟及。我本也是不愿……但谁知道是福不是祸。”骆月向堂内瞟一眼:“卓络虽晒的黑些,但终究不像他大哥般混账。他也是个不顶事的主,爹不管娘不管,刚好陪我回家来。”
骆泽笑道:“那便好,那便好。”
二人相携走入堂中,骆泽道:“皇上准了我半月假,父亲现在还在朝上,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我昨日正劝了父亲告老还乡,父亲也答应我了。不若等父亲回乡,你便和父亲一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