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待乔某的恩义,乔某都知道!”哪知萧峰却将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耶律浚,“但萧某在大辽的事还没完!” 萧峰很快便知道了耶律浚对耶律洪基态度转变的原因
只在第二天一早,宫中便传来消息耶律洪基赐死皇后萧观音,并将其尸送回萧家
萧峰骤然得知消息不由目瞪口呆,身旁的耶律浚却已放声大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峰咬牙问道,他虽介怀萧观音数番算计,却也始终念着姑侄之情,不愿见萧观音如此惨死
丐帮营救萧峰原计划昨夜就该离开上京,只是因着耶律浚,这才暂且在一处偏僻农舍落脚
丐帮虽记恨耶律洪基,可瞧在萧峰的面上对耶律浚尚算客气
听得萧峰有此一问,耶律浚又伏案哽咽了一阵方才含羞带恨地说道:“不久之前,耶律乙辛向父皇进《十香词》诬陷母后与人私通,父皇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母后下狱严刑拷打……” 萧观音与耶律洪基少年夫妻又育有独子,这些年来耶律洪基虽早已移情穆贵妃,可萧观音却仍一心念着丈夫,如何会与人私通?只见萧峰牙齿咬地咯咯作响,猛地一拳砸翻了身旁桌案,放声爆吼:“这昏君!” 这一回,耶律浚再不愿为耶律洪基辩驳,只埋头呜呜痛哭
萧峰呆了一阵终是意识到原来这一个多月来他无人问津,只是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皇后萧观音
换句话,若非萧观音出事,只怕他现在已被耶律洪基折磨致死
想到这,萧峰不由幽幽一叹,低声问道:“太子日后有何打算?” 耶律浚闻言不由苦涩一笑,嘲讽道:“太子?这世上有哪个太子会有一个与人私通的母亲?父皇将母后的尸首送回萧家,这是决绝之意
孤失踪一夜亦无人知晓,又算什么太子?……他与穆贵妃感情甚笃,说不得明年就能为孤添个好弟弟!”只见耶律浚神色茫然地呆了一阵,忽然握着萧峰手切切道
“舅舅,趁着父皇还未发现你的行踪,你快走罢!回中原,你有那么多好兄弟,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回大辽了!” 萧峰实放不下耶律浚,即刻问道:“你呢?” “孤不能走!”耶律浚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决然道
“就是死,孤也要死得像一个太子!” 自昨夜相见,耶律浚便几番劝说萧峰尽快离开
这样对萧峰友好的态度,显然也换来蒋长运的少许友谊
此时他陪坐一旁听这舅甥二人说了那么多,不禁小声嘀咕:“死了就是个死人,还算什么太子?这辽太子,还不如话本里的凌云公主有骨气!” 时隔多年,这新版《说岳全传》便是在大辽也一样脍炙人口,耶律浚自然也曾拜读
是以,蒋长运这两句话方一出口,他与萧峰便同时一震
两人缓缓抬起头来,彼此一望,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凌冽杀意! 当晚,耶律浚再度求见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虽狠心杀了给他带绿帽子的老婆,可毕竟只有耶律浚这一根独苗,总要笼络一番使他理解做父亲的苦衷
是以,耶律洪基很快便丢下穆贵妃在自己宫中召见了耶律浚
耶律浚施礼后却并未起身,反而言辞恳切地道:“儿臣的母亲辜负父皇厚恩,儿臣再不配为太子,求父皇废了儿臣!” 耶律洪基仅有这一子,虽也常常担心太子日渐长大有揽权之心,可却的确未曾想过要废太子
“耶鲁斡勿忧,你是朕唯一的孩儿,不必为了一个贱妇影响了我们父子之情!”耶鲁斡是耶律浚乳名,自从太子成年,耶律洪基已多年不曾这么叫过他了
耶律浚也好似被这一声“耶鲁斡”触动了愁绪,登时放声大哭:“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来,孩儿实无颜再见父皇!昨夜儿臣出宫行猎散心,一心想着不如一死了之,便不用这般痛苦……可转念一想,父皇仅有我一子,我若死了,教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岂非天大的不孝?父皇……” 耶律洪基性情中人,耳根又软,轻易便被耶律浚这几句话勾起了慈父情怀,当下大步走下台阶,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待哭了一阵,终是耶律浚率先收了泪,羞愧道:“儿臣不孝,又惹父皇伤心,今后再不敢如此了!”说到这,他又腼腆道
“父皇以前总以为儿臣过于文弱,可今早儿臣却在林中猎了一头鹿,特地带来献给父皇!” 在古时,鹿,便象征着一国权柄
耶律浚特意带了头鹿献给耶律洪基,自然是与耶律洪基修好之意
耶律洪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不问这究竟是不是耶律浚亲手所猎,只含笑道:“好!快呈上来!” 不多时,便有一名侍卫打扮的高大男子以金盘盛着一头鹿大步走了进来
耶律洪基喜好行猎,见这头鹿体型颇大却也很是开怀
不等耶律浚进言,便自行走了过去准备细细观看
哪知才走了两步,那侍卫打扮的男子忽然逾矩抬起头来直直地望住了耶律洪基
两人四目相对,耶律洪基立时一惊,失声叫道:“萧……” 那做侍卫打扮的男子正是萧峰! 图穷匕见,这一刻萧峰的心忽而无比地清明,他想到了很多前尘往事
初返大辽立下救驾之功,耶律洪基曾执意与他结拜,也曾真心待他这个异性兄弟
然而,两人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耶律洪基,他不是在行猎就是在饮宴,对国事从来不闻不问,轻易受耶律乙辛那谗言献媚的奸臣所摆布
萧峰屡番劝谏,最终却只落得个遭人排挤忌惮的下场
他又想到了草原上的那些贫苦牧民,风雪中他们不顾腥膻与自己的羊群紧紧挤在一起取暖,可即便如此,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财产冻饿而死
牧民们那老泪纵横的脸渐渐幻化为耶律洪基的脸,油光闪闪、醉意朦胧
为何要以天下人的血肉来供养他一人?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皇帝?萧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提起掌力狠狠地打在耶律洪基的心口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耶律洪基整个人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殿前的御座上,立时气绝身亡! 耶律洪基突然遇刺,殿内的一众内侍宫女不由同时大叫起来
不一会,耶律洪基的侍卫队长室里也带着数十名宫中侍卫冲了进来
耶律浚与萧峰却毫不惊惶,只见耶律浚快步走上两步,立在耶律洪基的尸首前朗声道:“先帝驾崩,朕便是大辽的新皇帝!谁敢抗命,格杀勿论!” 室里一见行刺耶律洪基的竟是耶律浚与萧峰已是六神无主,萧峰却连瞧也不瞧室里一眼,只管跪下道:“万岁万万岁!” 有萧峰率先表态,室里自忖绝不是萧峰的对手,当下一声长叹也跪了下来,口称万岁
室里一跪,一众侍卫全跪了下来
这一群传一群,殿中很快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恭喜萧大侠达成奸臣终极成就! 萧峰:……谢谢! 第171章 刺驾 辽国换了新皇帝的消息是在绍圣三年五月中旬的时候传来的,同时传来的还有辽国宰相耶律乙辛被处死,以及辽国南院大王萧峰病逝的消息
彼时包不同仍留在汴京没有离开,见到辽国密探送来的这三条消息已是心下一沉
正酝酿着该如何安抚自家公子爷,哪知慕容复放下密报竟忽而自失一笑,轻声道:“大哥果然是大哥……” “公子爷!”包不同见慕容复居然还能笑,一下子连声都变了
“大哥没有死,死的是耶律洪基
”慕容复没有看包不同,只自顾自地闭目沉思
“南院大王病逝而非暴毙……看来辽国这位新皇帝也不好相与啊!” 历史上的耶律浚聪明慧达,本该会是个好的继承人
然而在其母萧观音被赐死后的第二年,他也遭耶律乙辛陷害被耶律洪基废为庶人,最终死在了耶律乙辛的手上
想不到这一回因为有了萧峰,耶律浚竟咸鱼翻身
而这,却是慕容复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绍圣元年,慕容复扶正左相位曾答应阿碧十年之后陪她出海游历
这一句承诺从来不是信口开河,十年之约也并非张口就来,而是慕容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最佳安排
登上相位时慕容复将将三十,十年执政也不过是四十不惑,年富力强
然而算上蜀党在朝堂掌权的时间,整个大宋朝廷在慕容复的意志下运转已近二十年,委实朝野侧目如临深渊
而慕容复既无谋朝篡位之念,在功成名就之后及时抽身而退也应是他必须明白的道理
那么,为什么是十年,而非八年或者十五年?因为十年之后,正是大宋起兵平灭大辽的最佳时机
如今的大宋在慕容复的手上,虽不敢说是日新月异,也已逐渐扭亏为盈
而北面大辽正是因为有了耶律洪基这个昏君,国力才日渐衰退
慕容复以十年之功整顿吏治、振兴国力、改革军队、提高战斗力,十年之后大宋平灭辽国也就顺理成章
而慕容复在任期内平西夏、平大辽、收大理,三大不世奇功在手,不但能保住他的身家性命,更能向世人证明他所主持的各项改革都是卓有成效的,也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将来他人亡而政不息
而现在,耶律洪基却死了,大辽换了一个即便不算有为但至少也不昏庸的新皇帝
宋辽两国国势再不是慕容复乐见的此消彼长,而是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
如此一来,先前慕容复在大辽设下的种种布局都得重新调整,他这个首相任期的长短也得重新考量,岂能不令他头大如斗? 却是包不同一听慕容复的话立时一惊,忙小声道:“公子爷的意思是……萧峰杀了耶律洪基?” 慕容复睨了包不同一眼,缓缓点头
他正头痛日后对辽国部署的调整,实无心探究萧峰杀耶律洪基的内幕
尤其这话还不能与包不同提,免得他大骂萧峰“祸水”,使自己耳根不得清静
岂料,包不同将手中折扇一敲掌心,连声夸赞:“痛快!痛快!这耶律洪基昏庸无能,早该一刀杀了!痛快!这才是咱们江湖豪杰所为呢!” 差点忘了包三哥也是江湖豪杰……慕容复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他虽不愿听包不同数落萧峰,可显然也不会爱听包不同夸他杀得好,只得当机立断地转口问道:“爹爹的下落可有消息?” 说起慕容博,包不同只能一声叹息
慕容博早已疯癫,一个疯子的行动岂是正常人所能揣摩的?而要在大宋境内找出一个疯子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从慕容复收到消息发现慕容博失踪到现在,时间已一个多月过去
一个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又失去武功的老疯子,会不会早已无声无息地死在某地,包不同都没有把握
慕容复一见包不同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已猜到了答案,当下点点头,无动于衷地道:“继续找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死活不论!” 最后那四个字教包不同的眉心狠狠一抽,他沉默数息方低声应了声“是”
包不同有心问问慕容复对慕容博这个亲生爹爹究竟是什么想法,但这个问题在喉间滚了两圈终究仍是咽了回去
只因辽国生变,之后数日慕容复不得不再从日常政务工作中抽出时间来,召见汇通钱庄的总掌柜,了解汇通钱庄目前在辽国的发展状况,顺便又细细询问了一番辽国的动向
萧远山既掘了慕容家的祖坟,慕容复相信将证物交给蔡京绝对不会是他们唯一的行动
当然,在这些事忙完之后,慕容复也免不得与西军的将领们书信往来一番,探讨一下北面的防务问题
另有宫中的官家……哦,这些小事他就不必知道了
说到赵煦,又一次败在慕容复之手显然令他十分郁闷,照例又称病了
慕容复也照例写了一份慰问的奏章送入宫中,接着便紧锣密鼓地忙起了种、曲两军出兵大理的后勤工作来
称病的赵煦照例在垂拱殿中看到了慕容复的慰问奏章,读着那千篇一律的问候词,赵煦心中不免又是一阵烦躁
天气逐渐炎热,整个垂拱殿便好似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教赵煦压抑憋闷又无计可施
案上的奏章方读了几本,他就已无心再看,随手将奏本丢到了一旁
此时距离慕容复有心谋反的物证被送往大理寺已过去了半个月,虽说大理寺至今未曾结案,但赵煦已然猜到了最终的结局
有向太后定下基调、大理寺卿范纯粹从旁斧凿,慕容复意图谋反之事自然是查无实据,而呈上证据的蔡京则会被扣上一个诬告首相的罪名,夺官去职贬出汴京
按照原来的官场潜规则,朝廷大员若是遭人弹劾,都该照例递上辞呈避嫌在家以示清白
可这一回,大理寺至今尚未结案,慕容复身为嫌疑人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每日照常办公,更加别提上什么辞表了
慕容明石这般肆无忌惮,分明是半点没有朕将放在眼里!意识到这一点,赵煦更是面色发黑
慕容复心机深沉,那日拿到证据,朕不该心急着逼他狗急跳墙,而应细细谋划让台谏弹劾他!只是再一想,这些年台谏上本弹劾都得有真凭实据,再不如往昔风光,赵煦又不禁气馁地叹了口气
侍立一旁的内侍察言观色,见赵煦无心政务,忙上前一步小声道:“官家,御花园里的荷花正开得好,官家何不去散散心?” 内侍这话却是说地得赵煦之心,只见他沉吟一阵便点头道:“摆驾!” 不一会,一众内侍宫女便奉着赵煦在御花园旁的一处凉亭坐定
内侍们川流不息给赵煦捧上了疏果美酒,宫女们取来了扇子为他扇风纳凉,教坊司的歌妓们也很快赶来为其献艺
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心怀皇帝梦,除了梦想大权在握,能够得到这举世无双享受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赵煦在新宠张婕妤的陪伴下享受着世间无双的歌舞美酒,果然渐渐入迷,不再为不得权柄而头痛
随着歌舞曲艺轮番上演,天色也逐渐昏黄,不少宫女又挑起了一盏盏琉璃灯在四周挂上
萤火点点,竟将整个御花园映衬地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如此良辰美景,赵煦正是熏熏欲醉,御花园的深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御前班直的厉喝:“什么人!滚出来!” 赵煦满心不悦地皱眉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衣裳破烂的老人行动迟缓地自假山后走了出来
“什么人?皇宫大内,岂能乱闯?”这老人虽看着毫无危险,班直却仍旧面色沉凝地拿刀指着他
皇帝家的御花园可不是普通农家的后院,由得人来去自如
这老头既然能突破重重守卫来到这,必定不简单! 这位班直猜的没错,他眼前这位行动迟缓、目光散乱、神智昏昏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博!慕容博早已疯癫,虽说得萧远山相助恢复了武功,神智却始终未曾清醒
他听了萧远山的忽悠要来汴京杀皇帝,自己当皇帝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一个神智不清的疯子,离开燕子坞之后,还没走出两里地就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
然而,慕容博一生为了他的皇帝梦奔走算计,便是最终疯癫也始终幻想着自己成为皇帝
可以说,当皇帝早已是他一生的执念,他虽疯癫却始终不曾忘了自己的执念
是以这一个多月来,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狂,被人当成傻子欺辱过,像乞丐一般与人抢夺过食物,也曾大发神威打死过地痞流氓,疯疯癫癫辗转了小半个大宋,终是来到了皇宫! 眼前这古怪老头不肯答话,只目光怪异地瞧着自己
领头的班直不知为何心底竟阵阵发毛,当下大喝一声:“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旁的两名属下便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
原以为拿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是易如反掌,哪知众人只听得“砰砰”两声,两名扑上去的班直前胸各挨得一掌,胸骨软塌吐血身亡
慕容博武功如此之高,瞬间便夺两条性命,场面立时一静
片刻后,那班直率先醒过神来,放声大喊:“护驾!有刺客,快护驾!” 这一声惊叫即刻便令御花园中一阵大乱
柔弱的宫女们惊惶哭喊,机灵的内侍扯着面色煞白的赵煦扭头便跑,听到呼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御前班直与大内侍卫们又与慕容博打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