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为此负责的,是志大才疏贪功善妒的徐禧,更是急躁轻信用人不当的宋神宗,至于惯于见风使舵附和徐禧的沈括只是代皇帝受过罢了
可怜一代名将种谔战前不得神宗皇帝的信任,无法左右战局,战后却因伐夏之战是他首倡而被文臣们群起而攻之,文官们甚至放言“种谔不死,边事不已”
最终,种谔疽发于背郁郁而终,一如多年前的狄青一般,没有死在敌人的刀箭之下,却是倒在了文臣们的刀笔构罪之中
想到这些,慕容复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扯着种谔的缰绳,殷殷道:“经略,官家性情急躁不懂军事,奏对时更要注意措辞啊!”种谔讶然地望着慕容复,慕容复却又道,“学生家里是行商的,这买卖要成就得使劲夸自己的货色好,省钱、省力、一劳永逸,等买主会了钞……” “放肆!”哪知慕容复话未说完,种谔已一鞭子抽了过去
“这等小人行径也敢在本官面前卖弄,他苏子瞻是怎么教的学生?” 慕容复身负武功原可轻易躲开,却生生扛下了这一鞭子,仍死死拽着种谔的缰绳,大声道:“我是为你好!就你这火爆脾气,小心君前失仪,官家贬你的官!” 种谔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后生晚辈指责他脾气不好,当下怒极反笑,只道:“本将连战连捷……” “绥德出兵过于迂回,不从王中正号令,索家平不战而退……”慕容复即刻打断了种谔的话,意味深长地道
“种经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经略用兵如神,当知这行军布阵要左右逢源
汴京是文臣的天下,君前奏对,你有帮手吗?” 寥寥数语,竟说地种谔猛然一怔
隔了许久,种谔方叹道:“你的心意,本将知道了
”说罢,打马扬鞭而去
原本一场欢喜的送别只因慕容复几句话变地这般沉重,大伙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种谔走后,种师道一脸疑惑地上前道:“官家圣明……” 慕容复知道种师道年纪轻轻初出茅庐,正是对上位者盲目崇拜的时候,自己方才对种谔所说的话已涉及文武相争君臣博弈的范畴,种师道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寻常
种师道将来也是一代名将,慕容复不愿惯着他的天真,当下瞥了他一眼,满是不屑地道:“官家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一辈子没出过汴京,见过的人和事还没有你我多,就算再圣明也有限!” 种师道被堵地一窒,面色忽青忽白,似想为官家辩驳两句,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却是乔峰身在草莽对皇帝的尊崇不如种师道那般根深蒂固,听慕容复这般所言只觉别开生面耐人寻味
他沉吟了一阵,忽而问道:“慕容贤弟似对官家并不信任?”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伸手抹了抹慕容复颈间的血痕
慕容复吃痛地蹙眉,摇摇头,直白地道:“我信不信官家不要紧,要紧的是官家信不信种经略
大伙同坐一条船,但愿是我多虑了……”话虽如此,慕容复却并不抱什么期望,反而在种谔走后令邓百川为他找寻工匠又大量采购羊皮、丝绸、石脂水等物
慕容复这只蝴蝶能扇起的风力终究太小,事情仍一如历史记载的那般发展
不等赶赴汴京面见神宗的种谔回来,徐禧已官拜给事中来到这伐夏之战的最前线,取代沈括的地位全面主持这场声势浩大的伐夏之战,与他同行的还有神宗皇帝的亲信宦官李舜举
只因种谔不在鄜延军,徐禧也无心与军中那些粗鲁不文的将士们交际,反而与任鄜延道经略安抚使的沈括过从甚密
没几日,便已说服沈括支持自己在永乐筑城
待被贬为文州刺史的种谔回到米脂,永乐筑城已无可挽回
种谔老于军事,听到这消息登时大怒
永乐一地三面绝崖而无水泉,万一夏军出兵围攻,那根本就是瓮中捉鳖
种谔力谏在永乐筑城必然失败,徐禧却听而不闻,甚至威胁他道:“你敢耽误战事,难道就不怕死吗?” 种谔却也光棍,大声道:“永乐筑城必然兵败,兵败就要死;我违背军令不从你的节制一样是死
既然同样是一个死,死在这里总好过丧师败部死在他乡!” 徐禧气地发抖,干脆上奏朝廷弹劾种谔骄横
种谔已是渐失帝心,徐禧却是正得圣宠,这场口水仗打到皇帝的面前,结果是一目了然
元丰五年六月,徐禧将种谔调往延州,与种谔同行的只有五千鄜延军
从领军十万一方经略到如今的披甲五千留守后方,在这场伐夏之战里,种谔再无能左右战局
种谔的脾气向来火爆,在领军前往延州的路上仍旧骂骂咧咧,妄图与徐禧家中女性亲属发生一些超乎寻常的关系
可怜种师道虽出身将门却也自幼饱读诗书,着实不习惯自己的亲叔叔这般粗鄙的言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干脆撇下种谔扭头向乔峰与慕容复二人大倒苦水
乔峰是丐帮弟子,常在市井里厮混,这些骂人的粗话早就听熟听惯,见种师道一脸苦不堪言地向他抱怨,只忍笑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抚
慕容复却满不在乎地道:“你就认便宜吧!若是那徐禧夺了经略的兵权,令他孤守银州,只怕经略如今都要准备写遗表了!” 慕容复此言一出,种师道立时打了一个冷颤
银州更在永乐之前,夏军若来,银州原是第一道防线
他沉吟片刻,梗着脖子反驳道:“经略并无过犯,徐禧凭什么夺他兵权?” “明的不成,还不能来暗的么?”慕容复漫不经心地扫了种师道一眼,似是不满他的天真
“只要借口永乐筑城缺少人手,今日借五百明日借一千,有借无还,种经略又能为之奈何?” 这一回,连乔峰的脸色也变了
种师道犹如白日见鬼一般将慕容复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策马向种谔奔去
不一会,种谔的身边的亲兵便来传令请慕容复一见
慕容复领命来到种谔身边,种谔却只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慕容复问心无愧,大大方方地由他看
“经略召见学生,不知有何吩咐?” 种谔沉默半晌,一时竟无言以对
慕容复此人原是自己送上门的劳力,放在伤兵营是量才适用省心省力
之后,慕容复又提醒过他朝堂上的暗潮,种谔虽未获官家信任又被降了职,可也始终念着他的一番好意
可以说,除了慕容复本性仁弱,种谔对他是再无不满了
然而方才种师道传达的话,却实实在在令种谔出了一身冷汗
种谔宦海沉浮几十载,深知朝堂上的那些相公们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眼下看来,与这个杀人不见血的慕容复相比,他们仍是君子
想到这,种谔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刚抬起头准备说些什么,不想又错眼瞥见慕容复耳后的那道尚未全部淡去的伤疤
前去面见圣上前,种谔抽的那一鞭子下手极狠,那道鞭伤自慕容复的耳后一直延伸至他的锁骨
种谔性情暴烈,从军以来被他抽过的属下不胜枚举,可如今对着这个心思诡谲的慕容复却不免有些心虚
“老夫与慕容公子相识已久,公子的学识文章皆为上佳,可曾想过科举入仕?” 慕容复实不曾想到种谔居然会问这个,不由讶异地一扬眉,摇摇头,老实道:“仕途并非我所愿
” “那就好,那就……咳咳!”种谔话说半截,急忙收敛住面上的笑意
“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啊!” 慕容复微一颔首,轻声道:“经略说得是!”顿了顿,又道
“经略既然并无吩咐,学生可否提个要求?” 得知慕容复不会科举入仕,有朝一日成为自己的同僚,种谔显然心情大好,随口道:“说来听听!” “如今战事未起,伤兵营里也无甚大事,经略可否暂借三十名士卒帮学生做点事?”慕容复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要别误了操练,其他的,你与种殿直商量罢!”军中之事,种谔却是对慕容复十分信任,问也不问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慕容复顿时满面喜色,急忙躬身道:“多谢经略!”有了物资又有这三十名士卒,慕容复的简易版空军就可以搭个架子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种谔:小王八蛋心机深沉手段歹毒,他要当官,咱们文官武将全捆起来也玩不过他啊! 导演:经略真是明白人,要不要斩草除根先? 慕容:…… 第29章 热气球的艰难诞生 大军来到延州之后,慕容复接连数日闭门谢客,只管躲在房内写写画画
直至驻扎后的第五日,邓百川将慕容复吩咐采购的物资亲自押送回来,他才自房内出来,精神抖擞地宣布:“万事俱备,做个新玩意出来!” 种谔驻扎延州之后自知无望参战心情郁郁,这些时日以来除了每日操练大都闭门不出
主将无事可做,属下更是无所事事,种师道便与乔峰结伴来凑慕容复的热闹
此时见慕容复捧着一沓图纸出来,种师道不由好奇地取过来翻阅,只见那第一张图纸上画着一个椭圆形球体,下面坠着一个吊篮,图纸上书“热气球”三个大字
翻到第二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的是热气球的球体制作方法,更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标识着风向、高度、质量等数据
种师道眉头一皱,又翻到第三页,这一回能看明白的就内容更少了,只是大体知道这张图纸是要做一个名为“煤炉”的新玩意出来
眼见后面还有好几页图纸,种师道干脆连翻阅的兴趣也没有了,只随手将那沓图纸转手递给乔峰,随口问道:“慕容贤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热气球,上面不都写着了么?”慕容复漫不经心地道,又吩咐邓百川将招揽来的工匠按他们各自的手艺区分开,准备开个会
“看着好像孔明灯
”乔峰一样看不懂这图纸,苦笑着摇摇头,将其递回慕容复手上
“正是孔明灯,只不过是可以载人的孔明灯!”慕容复含笑道,按他的计划,要做出这热气球尚有几个技术难点
石脂水要分馏提纯,再辅以煤炭,才能保证飞行动力
煤炭易取,石脂水的再加工却超越了这个时代技术水平,如今已经来不及革新技术,要把它做出来,只能不惜重金
有了这两个拦路虎,其他的难题诸如热气球的密封性、飞行高度、载重量等都是可以通过计算和实验得到的数据,已是轻而易举
虽然仍难免心情郁郁,“欧阳锋凭一套衣裤就玩了一回山崖跳伞的极限运动,郭靖靠一个大风筝攻克了撒马耳干,怎么到了我这才算个风向就算地我眼冒金星?难道物理学只对穿越人士有用吗?”慕容复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目
“欧阳锋?郭靖?那是谁?”乔峰内功深厚,种师道听不到慕容复的抱怨,他却听地一清二楚
乔峰有此一问,慕容复登时一头冷汗,忙道:“都是话本里的人物,不重要
”又道,“两位若是得闲,不妨留下帮忙,我这正缺人手
” 种师道与乔峰彼此互视一眼,同时兴趣满满地点了点头
“乔兄,”数日后,光着半边膀子的种师道一边抡着铁锤,一边抱怨,“你说凭什么我们就得在这打铁,慕容复那小子就跟一堆姑娘眉来眼去?” 同样裸着上半身的乔峰笑道:“种兄若是擅长针线活,也可去帮忙缝热气球,这儿小弟来料理
”说罢,他大喝一声用足力气猛力拉动风箱,灶下的火光即刻蓬勃腾起熊熊燃烧
种师道登时哑口无言,隔了一会方道:“也不知做这热气球究竟有什么用?”这个问题种师道与乔峰也不止问了慕容复一二回了,只是每一次慕容复都只顾左右而言他
乔峰同样好奇,然而他更清楚慕容复绝不会无的放矢
“我听邓百川说,为了买这些东西找这些工匠,慕容贤弟给了他十万贯!” 饶是种师道这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也被慕容复这等豪气给镇住了,许久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他、他家中亲长……” “小弟父母双亡,除了一个寡居的舅妈,再无亲无故,自己便可做自己的主
”两人正闲聊,慕容复却在此时走了进来
“小弟平生从未在意过钱财,所以也从未短缺过钱财
” 种师道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慕容贤弟,你尚未弱冠不知深浅,纵使祖上积财无数,也不能这般挥霍
” 这一回,不等慕容复答话,陪在他身边的邓百川已然一脸骄傲地道:“好教殿直知道,我家公子爷花的都是自个赚来的钱财
”邓百川见种师道教训慕容复,自然要为自家公子爷出头长脸
然而他却没有提这十万贯也差不多该是慕容复的一成身家,更不会提他自己拿到这采购清单时一样心疼地睡不着觉
乔峰与种师道俱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慕容复却只微微一笑,转口道:“我的石油分馏塔做好了,预计今日便可出油,二位可愿随我去瞧瞧?” 乔峰与种师道闻言同时扔下了手上的工作
正欲虽慕容复而去,慕容复将两人扫了一眼,忽而促狭一笑:“把衣服穿上,那里还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别唐突了佳人!” 乔峰与种师道俱是习武之人,身形矫健
种师道学的是外家武功,身形尚显魁伟雄壮;而乔峰却是猿臂蜂腰长腿,比例十分漂亮
只见他身上一层薄薄的肌肤覆着肌肉,腰腹间线条分明而无一丝赘肉
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的皮肤呈明亮的琥珀色,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脖子缓缓划过胸膛,没入腰腹深处,好似蜂蜜在阳光下流淌,教人看了血脉贲张
在慕容复心里,种师道若令哪个姑娘春心萌动,那娶了便是
乔峰却是他家阿朱预定好的相公,必得守身如玉不可
乔峰与种师道皆是哭笑不得,只好伸手将外衣扯上
出得门来,乔峰方与慕容复并肩走了两步,又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猛一扯种师道,落后慕容复一步而行
乔峰这般所为,慕容复自然不明所以,他扭头望了乔峰一眼,忍住了没有说话
慕容复并不知晓在乔峰心中,他这位慕容贤弟学识渊博、武功高强、心底善良,容貌气度更是犹如芝兰玉树光彩照人
慕容复这般人才,乔峰日常与他相处总是更加小心些,他不怕唐突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却是很怕唐突慕容公子
之所以要扯住种师道,正是因为方才两人在打铁铺出了一身臭汗,唯恐熏着了慕容复
两人随着慕容复走了一路,很快见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圆柱形分馏塔立在户外,在分馏塔下方的正燃着熊熊火苗,水蒸汽自分馏塔的上方汩汩冒出,而略显乌黑的油状液体则从分馏塔的一侧被导管引向了一旁的油罐
“果真雄阔!”种师道由衷叹道
“这是最简单的分馏办法
分馏之前已事先分离杂质,我已竭尽所能了
”慕容复随手提起一罐油摇了摇,“无论如何,总该比猛火油强些
” 提到猛火油,种师道的眉心不由微微一跳,猛火油遇水不灭,可是军用物资
他正欲问话,种谔身边的亲兵却在此时找了来传令种谔召见
种师道匆忙离去,乔峰却皱着眉上前道:“倘若永乐城一战我军果然不敌,经略帐下唯有五千人马,纵使有这火油,只怕也……” 慕容复毫不意外乔峰会猜到他的意图,只道:“所以我还需要有热气球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道,“既然火油已经有了,下一步就是制造合格的煤炉
” 有了煤炭和火油,便能打出质量更佳的钢材
解决了煤炉的材质问题,制作煤炉就只是一门手艺活
三日后,慕容复亲自带着做好的第一架热气球来到了山顶
随行来观看慕容复实验放飞热气球的除了乔峰、种师道,还有种谔
申时三刻,此时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时辰,气流相对稳定,风力正常
慕容复在热气球的吊篮里装上莫约一个成年男子重量的物品,以火油引燃装满煤炭的煤炉
一柱香后,热气球全部膨胀开缓缓升起
随行的将士们各个啧啧称奇,慕容复却只密切地关注着热气球,眼见热气球的浮力将那根固定用的绳索绷直,他一刀割断了绳索,任由热气球随风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