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背后人冷笑了一声,然后温若飞觉得脖子一痛……我擦!我都交代了你还要灭口人干事!老子好不容易翻了船大难不死还没等来后福呢你居然……居然……咦,等等
睁开眼睛,温若飞捂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把身上趴着的黑衣蒙面人拱到一边
拿开手一看摸了满手血,但是小命还在
他转过身,发现身后半跪着个穿着深蓝色短打的年轻男子,胸腹上沾染了一大片血迹,俊美的脸上满是汗珠,正在那里大口喘气
手里的剑撑在地上,剑身上的血串串滑落——正是那黑衣人的血
温若飞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黑衣人要追杀的那个人
兄弟够给力
他忍着疼痛去扶他:“你没事吧?”“呵……”蓝衣人张嘴吐出一口血沫,然后就歪在他怀里,大口喘起气来
温若飞连忙把这救命恩人放平,从自己干粮包里拿出水壶盐巴,化了一壶淡盐水,替他清洗了一下伤口
他身上伤口较小而深,不像刀伤,而像是箭伤
不过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比较虚弱
盐水撒到伤口上,蓝衣人拧着眉头,显然很痛,但是却没有出声
温若飞拍拍他:“消毒的,忍着点
”然后从竹筐里扒出一把甘草,揉出汁水,敷在伤口上
甘草清热解毒,可以消炎
敷完甘草,上止血的三七,最后,他把身边黑衣人的衣服裁了,给蓝衣人包扎好,最后才简单处理了下自己脖子上那条划伤
黑衣人在想杀他的那一瞬间被蓝衣人一剑宰了,刀口拖在脖子上割出来一道划痕,流了些血,但不严重,收拾完蓝衣人的伤,血差不多都自己凝固了
温若飞这才回过头来看那被一剑穿心的黑衣蒙面人
把尸体拖到一边的大树后面,他也懒得刨坑去埋,自顾自念叨着:“ No zuo no die,虽说人死为大你也别怪我管杀不管埋
这林子里头野兽挺多的,你喂养珍稀野生动物有功,说不准能抵消一点杀孽投个好胎,下辈子记得改行啊
”说完拿了些树枝把尸体草草掩盖了一下,就转身走了
回到蓝衣人身边,他刚一坐倒就觉得腿都软了
这跌宕起伏的剧本,刀光剑影的压力实在太大
看看身边蓝衣人,已经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这哥们确实是挺坚强,不过也该歇歇了
温若飞从身上摸出块大饼,也懒得生火把它烧热了,直接啃了下去,然后静静地坐着,直到体力恢复一些,这才费劲地把蓝衣人扛起来,竹筐和药锄也丢了,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下走去
他是温若飞的救命恩人,也是个病人
温若飞没有理由丢下他
幸好这人身材虽然高大,却属于劲瘦型的,并不是很沉
温若飞好歹也有了小半年户外采药锻炼的经验,体质比大学那会儿好了不少,半扶半抱把他往山下带倒也还撑得住
接近黄昏,温若飞才气喘吁吁地把蓝衣人背进家门,丁大夫从厨房里出来,刚想招呼他去吃饭,就见他一头大汗背着个昏迷不醒的人踉踉跄跄进来,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您先给他看看吧
”温若飞把人背进自己房间,坐下来连灌三大碗水,理顺了气才把事情用最快的速度说明白了
丁大夫吃惊不小,道:“此人似乎身负恩怨,但到底是你救命恩人,应当不是凶恶之辈
救人救到底,但是记得切莫走漏风声,若是他仇人寻上来,就不妙了
”温若飞点头表示明白,问丁大夫:“他伤势如何?”丁大夫道:“你判断的不错,他是外伤失血过多导致昏迷
你处理的也很及时,就是药材太粗糙
”说话间,丁大夫给蓝衣人换了上好金创药,又去煎了服益气补血的药,给他灌服下去
温若飞拿了自己衣裳,给他换下染血的旧衣服
脱了衣裳才发现,这人一身腱子肉,身体相当结实
温若飞一边称羡一边后怕,这么个练家子都被追杀成这样,万一他仇家找上门来,自己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想到这温若飞就是一个寒颤,摸摸后颈上的伤口……生命诚可贵,慎言,慎言啊
☆、战地医生
温若飞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一缕阳光透过破了个洞的窗户纸,正好照到他脸上
爬起来,简单洗漱一下,刚刚卯时初
他转到厨房去,早饭的一锅粥和病号的药罐子都放在炉子上温着
温若飞四处找了找,在堂屋的桌子上找到了丁大夫的字条,说有急诊,叫他在家好好看着恩公
温若飞把纸条丢了,自己呼噜呼噜喝了一碗粥,然后去把药滗出来,端到了自己房间,却看见床上人已经醒了,正皱着眉打量着这间屋子
“你可醒了
”温若飞端着药碗走到床头:“先喝药吧
” 病人没有说话,看向他的眼神颇为冷淡:“你是?” “那个被你从黑衣人手里救下的人
”温若飞用一个微笑回应了他的审视:“多谢救命之恩
” 他的表情略有放松:“你也救了我,我们扯平了
” “你要这么想也很好
”温若飞笑笑:“我叫温若飞,学医的,那天我正好上山采药
”温若飞没有问他的身世,这种被追杀人士一般都有一段血泪史,不是他这种弱鸡管得了的
“连累你了
”那人似乎带了些歉意,拿过药碗来,喝药
温若飞又给他倒了碗水:“没关系
不是你我也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你们家是行医的,可否给我些伤药?我现在必须立刻出发去宁州
”那人喝完药便直接跳下了床,看起来恢复的还算可以
温若飞去了药房,把能找到的最好的金创药扒了出来,然后又给他包了些干粮
宁州城距离陈家屯不远,步行半天也就到了,但中间还是隔着一顿饭的
那人翻了一遍他拿来的东西,松了口气,片刻后郑重其事地道:“多谢
奉劝你一句,宁州最近不安全
战事将近,能走就赶快走吧
” 温若飞一瞬间有些转不过来弯,战事,什么战事? “冬天快到了,脱勒人要打过来了
”那人解释道:“你们赶快往东南走吧,带上全村人,越快越好
”他没有再多话,拿着温若飞给他的东西,风一样出了丁家的门
温若飞愣在当地,想了半天才回神
冬天,脱勒人,战争
脱勒人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
冬天百草枯黄,他们牲畜缺粮人缺食,少不了来找邻居打秋风
不过丁大夫跟他说过,每年就算有小型的劫掠,也会被宁州的驻军扫荡回去,至于要跑吗?话是这么说,他不了解情况,还是觉得心里难安
还是等师傅回来再商量吧……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丁大夫回来
将近午饭时分,温若飞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鸡飞狗跳一片喧哗
温若飞还没来得及出门看看情况,就见俩官差冲了过来,身后就是拎着药箱的丁一,还有其他几个邻村的郎中
“脱勒人大举进攻,要求各村男女老少,尽快疏散,撤到东南方!”官差扯着嗓子大喊,村里接着鸡飞狗跳
见着他傻站在那里,问了句:“你是丁一大夫的徒弟?跟我们走吧
”说完,扯住温若飞就往外拖
温若飞着慌,大声声明:“我是良民没有犯法!” 官差:“我知道你没犯法,宁州很多将士们都等着你们去救!你看这么多大夫已经集合起来了,小兄弟别怪我们!” 温若飞:“……”卧槽已经打到宁州啦?心下不由得想到要前往宁州的那个人,他……活得下来吗? 被拖到马背上,温若飞保持着呆愣状态思考人生
变故来得太快,实在令他应接不暇
打仗了,真的要打了
那个要往宁州跑的人……为什么他明知道要打仗了,还要去宁州? 马蹄哒哒,一个时辰就望见宁州东门
西门北门已经陷入脱勒人的围攻,不停地有将士被从战场上抬下来,送到军医营处理伤势
温若飞没时间反应,官差们退散,盔甲严整的士兵带着他到伤员面前要他开始工作了
丁大夫和他被分开了,伤员太多,大夫和学徒都要单独工作,尽量提高效率
伤口,一个个伤口,沾着泥土的,结着血块的,溃烂发黑的,灰白坏死的,流着血的,已经干涸的
像是花朵,腐肉做成丑陋的花朵
用止血药物,把他们堵上
这里,一条腿,小腿软塌塌得像是棉花,那根结实的腿骨已经被马蹄子踩碎了,碎成片了
“只能截掉吗……”温若飞喃喃,他没有办法把碎成这样的骨头接好
呢喃刚出口,旁边一个士兵走过来,干净利落地砍掉了那小腿!腿的主人本来昏迷着,现在还是昏迷着,从断口处流出来的血还烫不醒他
温若飞尖叫一声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把伤口包扎好,然后颤抖着抱起那条被截断的腿
成年人的小腿落在温若飞臂弯里,那重量沉甸甸的像是一个孩子,他愣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丢到哪里啊,士兵抬起沾着血的手指了一个方向,他看过去,远处是一堆的残碎的肢体,手,腿,胳膊,破碎的肉块,散发着腐坏的味道
垃圾一样堆积着的,都曾经是灵活的肢体
温若飞吐了
呕到后来,都是黄绿色的胆汁
吐完了,平静下来了,要去工作,工作才能救人
一个个士兵从他面前过去,老的三四十岁,小的十六七岁或者更小
清醒着的,昏迷着的,□□着的,哀嚎着的……温若飞用最快的速度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期间他不再说一句话,有处理不了的病人,会有其他大夫来看,但他如果说一句不能治了,那个士兵会立刻被放弃
战争太残酷,有限的资源只会被集中到有希望继续战斗的人身上
午餐时间到来之前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温若飞几乎是虚脱地挪到吃饭的地方,忽然之间想要抱头痛哭
盛饭的小兵把大半碗米饭递到他眼前,还有些童音的声音跟他讲:“大夫,吃饭
” “你多大?”温若飞出声询问,嗓音干涩
“俺?十五
” “为什么?十五岁就来当兵?”温若飞看着他,黑黄色的脸,矮小的身材,根本没有长足
“俺要杀敌报仇,就来了
”小孩子顿了顿,跟他讲话的声音变得沉沉的
“他们抢了俺家的庄子,爹娘,妹子,都没了
房子也没了,都烧了
俺前年刚来的,队长看俺小不让俺上阵,就在这帮忙
等俺大了,拼死也要上战场去!”前年,前年他才十三岁
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在干吗?初二吧?还在和英语数学纠缠,在小屋里偷偷上网吧? 温若飞恍恍惚惚地想着,想到陈家屯的村民们,大家都那么好,过的都那么幸福……双眼渐渐酸胀,他暗暗握紧了拳头,不能,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
夜深,其余人累得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温若飞却折了根树枝,借着营火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生在科技高度发达的21世纪,他是理工科的高材生,他有自己的武器!☆、理科生拯救世界 激战一昼夜,破晓之时,脱勒人终于暂时退去
宁州三万守军,仓促应战之下,折损一万余人,而脱勒人以八万大军的绝对优势横师城下,虎视眈眈
战况着实不乐观
宁州副将苏恒站在城楼上,身上铠甲血迹未干,虽面带疲色,仍指挥着工兵们加紧修复城墙和防御工事
幸好平日练兵不懈,宁州城防也足够坚固,这场战斗还没有真正给予宁州毁灭性的打击
苏恒握紧拳头,眉间是锁不住的戾气
昨天,出城暗探的将军萧渊带着伤回到城中,当即带人杀了一直镇守宁州的州牧薛天玉
那个内奸,向脱勒人漏出了地形图和防守图,让脱勒人绕开关隘,轻轻松松悄无声息地兵临城下!不仅如此,他还安插杀手,在萧渊进山查探之时下手,以至于百余精锐只有萧渊一人侥幸生还!若不是苍天有眼,萧渊及时回城诛杀了叛徒,否则宁州三万好男儿,未败于敌军铁蹄下,反而要葬送在自己人手里了! 揉了揉眉心,脱勒人今年不知怎的,没有任何预兆地大举进犯,不是往年的小型劫掠,而是怀着鲸吞整个玄国的野心
和宁州几乎在一条直线上的穆州与抚州也同时受到了攻击,穆州在十万脱勒铁骑猛攻下一夜之间陷落,脱勒骑兵长驱直入,一直打到天帷关才被重兵堵截住;抚州一样陷入苦战,和宁州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若他们守不住,让这几支脱勒军队深入大玄腹地,天帷关也不知能支撑几时,而天帷关一旦陷落,广大关中平原就再无可以抵抗骑兵的地利,无异于断了胜机
烦躁地摇了摇头,战况极其不利,而且将军身上伤还未好,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头痛
温若飞怀里抱着自己的床单,站到了城楼之下,立刻就被几个士兵挥动长矛拦下
他深吸一口气:“我有事情要和管事的谈,请您帮我转达,我想为宁州出一份力
” 士兵看了看他,身板单薄没什么威胁的样子,扭头上去通报了
不一会,两个板着脸的士兵走下城楼,身上沉重的铠甲哗啦哗啦响,面向温若飞:“我们苏将军要见你,上来吧
” 温若飞顺从地跟在了后面
登上高高的青砖垒成的城楼,他一眼就从一片漆黑的铠甲里找到了那个主事者
身材高挑,站姿笔挺如松,相貌俊朗,只是皱着眉,显得颇为烦躁
温若飞定了定心神,大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向他深施一礼
“草民温若飞,见过将军麾下
” 苏恒看看他的小身板,略带不屑和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你说想为宁州出力,有什么力可出?” “投石机
”温若飞干脆利落地回答,同时抖开了手上的床单
找不到大张的纸,他用烧焦的树枝当铅笔,用晚饭剩下的半个馒头当橡皮,勉强画出了一张设计图
投石机,这是机械工程的老话题,他上大学的时候机械原理课的老师专门讲过投石机的设计
现在他这张图是参照波斯人发明的配重式投石机画的,最理想的状态下可以把一百多公斤重的炮弹打出将近300米远
简单讲解了一下,他就看见苏恒的眼神里带出一抹亮光,紧抿的唇角也放松下来
“我手上只有图纸,没有材料
我希望将军能够给予我方便,让城中工匠协助我制作,这能让我们打退脱勒人!”温若飞一夜未眠,带着红血丝的眼睛里仿佛烧着火焰
苏恒仔细看了看那张设计图,图纸画的不怎么精细,但却清晰地标明了重要部件和工作原理,不难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他微微挑起唇角:“很有意思的武器……只是,我拿什么相信你?”他手轻轻一挥,旁边两个士兵立即上前,雪亮的刀刃再一次架到了温若飞脖子上:“你应该知道城中不久前出了内奸……你现在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让本将军如何信你?” 温若飞深深吸气:“将军,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学医,和师傅一起被您的官差带来在军医营效命
我看到了很多伤员,我想救人,不是想让他们好起来,而是想让他们别再受伤!”温若飞不顾颈上的利刃挣扎着靠向他,大声吼:“不是我要帮助您,是我在请求您帮助我!” 苏恒看了他良久,温若飞毫不退缩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终于在那双冷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放开他
”他顺手把图纸还给温若飞,转向一边:“刘峰,你带他去城中工场,命令所有木工、石匠听他调遣
当然,派人盯紧了他们
投石机的事情,严格保密
”叫刘峰的那个将官应了一声,伸手对温若飞做了个请的姿势:“跟我来吧
” 温若飞如释重负,转脸给了苏恒一个灿烂的微笑:“多谢将军!”然后小跑着跟上刘峰的步伐,走向宁州城工场
宁州常年驻着重兵,城中建筑也有不少是完全的军事化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