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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月明——by偷眼霜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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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点了点头,将宝珠交在赵滇手里,道:"也罢。这两颗黑珠,给那人服下,其余的,服了有益寿延年之效,送给你算做赔罪。生产之时,用一把银刀剖开他心口即可。"
赵滇惊道:"心口?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男子道:"只管放心。若有出了差错,我自然会去阎罗殿将他魂魄带回。"

赵滇回魂之后,任周紫烟如何打骂逼问,只是微笑着不肯说出游魂所见。几个月过去,周紫烟的身体并无异状,肚腹不见增大,他也就逐渐放下心来。七个月之后,周紫烟胸口忽然疼痛大作,赵滇用一把银刀割开他心口肌肤,不见血迹,落出一枚玉如意。

----番外完

后记:想俺仙四里初成天雷破,再不料睡梦中狂雷落。儿郎呵,俺知你结玉因着那面貌美、风姿殊、才情多,却不该炸得俺泪珠儿好似钱塘波。想那牡鸡不司晨、雄鸡不抱窝,算如今世道难行妖孽多,兀的不雷杀人也么哥,兀的不雷杀人也么哥!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际,还有这么一段对话:
某日,饭桌上。
周紫烟:赵滇,我有了。
赵滇(严肃貌):紫烟,那可是天雷啊。
周紫烟(平静点头):我知道。不过这是真的。

十一,半日闲
两人在洛阳闲住了几天,仲秋那日午后,赵滇将周紫烟送回周府门前,笑眯眯地看着周紫烟不言语。
周紫烟奇道:"你笑什么?"
赵滇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周紫烟皱了皱眉,道:"若是我爹知道了,又要大礼参拜,又要设宴招待你,还嫌上次折腾得不够么?你还是回宫去吧。"
赵滇叹道:"紫烟好狠的心。"看看左右无人,凑过去在他颊上亲了一下,道:"明早我等着你。"转身走了。

仲秋是团圆之节,赵滇不愿独对明月,想了一想,便到皇后寝宫去。进门由宫女服侍着换了轻衫,同皇后随意说了几句话,倒在卧榻上。一旁白檀小几上的月下白青花束腰小香炉里燃着东阁云头香,香气温润清灵,熨帖入骨,他浑身的行旅疲累顿时散去大半,不多时便已昏昏欲睡。
似睡非睡之际,听见刘皇后轻声道:"听说陛下近日亲近几位贤能臣下,常常同桌饮食。国事虽然重要,陛下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赵滇睁开眼来,望着她微微一笑,悠然道:"皇后,自成亲以来,我待你如何?"
刘皇后低下头去,柔声道:"自妾自嫁到昭王府到如今,陛下待妾一直是恩宠有加。从前就不曾纳过侧妃,如今宫里也只有三位妃嫔。妾心中又是感恩又是惭愧,自惭配不上陛下如此厚爱。"
赵滇微微一笑,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贤良淑德,貌美温柔,我宠你是理所当然之事,有什么配不上?这倒也罢了,外廷之事,你从不多口,这是别的嫔妃比不了的好处。"不再多说,闭了眼翻身向内,不久睡熟了。

次日清早,赵滇散了朝,照例到睿思殿去看奏折。路上想起一事,看了跟在身边的严琳一眼,忽然笑道:"严琳,从前那些本事,搁下了多少?"
严琳道:"陛下但有吩咐,微臣必定做到。"
赵滇点点头,道:"你去查一查,谁在皇后面前多嘴。这中间多半牵扯到内宫之人,外臣查证不便,你做不来也没什么。"
严琳只问道:"找到此人之后,如何处置?"
赵滇微笑道:"皇后身边缺人侍候,送到那里就是。"
当天下午,睿思殿负责茶水的一名宫女被几名殿前司侍卫拖出去割了舌头,又送到皇后所居的柔仪殿,言道陛下特赐此女服侍娘娘。

转眼到了冬天,一日午后,周紫烟如常在睿思殿里替赵滇整理奏折,他写得累了,放下笔甩了甩手腕,无意间一抬眼,看见赵滇正看着自己微笑。
赵滇道:"我也累了,暂且歇一会儿吧。"同周紫烟到一旁的榻上坐着,倒了两杯茶。
赵滇见周紫烟并不喝茶,只是捧着茶杯暖手,便将他的手拉过来捂在自己掌中暖着,一边问道:"紫烟,今日有什么事情没有?"
周紫烟道:"小事列在都已经列在簿子上,大都有旧例可循,不须操心;大事有两件:一是冬季既然到了,照例要征用民夫,清一清汴河的淤泥;二是河北路来了一封急报,共有五府五军十七州遭了雪灾,偏偏今年收成又不好,请旨调用京畿囤粮。我想过了,救济的粮食不如只发一半,给老幼妇人食用,青壮男子则征调来清汴河。河北路距京城也不甚远。这样河工也好,拨粮也好,都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赵滇点头道:"好得很,一举两得。"
周紫烟微微沉吟,又道:"还有一件事,前几天我看了户部的账目,觉得盐铁使柴大人暗地里似乎有些动作。"
赵滇皱眉道:"柴青荣?这人从前与赵湛走得很近。我早就想将他撤换掉,但盐铁两项,内中都是说不完的花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他的位置,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现下只是派人严密监视着。"
周紫烟道:"也只有如此了。"侧了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棂上的雕花图案。
赵滇道:"在想什么?"
周紫烟转头一笑,道:"没什么,今年的冬天比往常冷许多。"
赵滇在他指尖上轻轻亲了一下,道:"我替你暖着,还冷么--紫烟,别瞒我,你想的不是这个。"
周紫烟看了他一眼,道:"那,晏青主近日神神秘秘地做些什么?"
赵滇微笑道:"你看出来了么?十月以来,我总觉得朝中有些异动,晏青主整日闲着没事做,人又还算机灵,便让他多留心一些。"又笑道:"想不到他不单单会算命,做这些机密事也是得心应手。"
周紫烟笑道:"他居然给你算过?是不是世代帝王、万年江山的老套话。"
赵滇笑着摇头,道:"说我三十六岁时有一道坎,若过去了,一切都好。"言下之意,自是说若过不去,只有伸腿咽气。
周紫烟摇了摇头,微笑道:"他算得不准,夏天时说我将有血光之灾,如今已经半年了,也没应验。"脸上忽然浮现出想起往事的悠远神情,道:"说起吴王殿下,我同他倒还有些裙带亲戚。"
赵滇奇道:"是么?我从没听说过。"
周紫烟道:"我乳娘的女儿从前在吴王府里做丫鬟,被他看中,收做了侍妾。小时候青凤姐待我很好,做得一手好糖粥。"
赵滇看着他脸上的温柔笑意,莫名地嫉妒起来,道:"原来你喜欢吃糖粥。下午要御膳房做给你,你若不喜欢他们弄的,我便去学做。"
周紫烟反握住他的手,微笑地看着他道:"你这话说的,真是莫名其妙。"
赵滇看着他的笑颜,窗外明明是凛冽严冬,忽然便觉得满眼春光。

十二,上元节
前几日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扫起来堆在道旁,一半是雪,一半是冰。清晨时候,从雪堆旁经过,凉气一丝丝地渗到骨头里。周紫烟拉紧了衣领走到睿思殿前,不提防一本奏折"哗啦"一声从里面飞出来,险险打在他脸上。
周紫烟一怔,站住了脚,便听见赵滇怒喝了一声"拖出去",接着看见傅东君被两名侍卫横拖竖拽了出来,犹自不住挣扎,嘴里大叫:"我说的全是真话,一句话一个字也没说错,你为什么不肯听?还做什么皇帝?你......你拿人不当人,太不讲道理!"说到末尾几句,带了些哭音。
周紫烟吓了一跳,他平时看傅东君羞涩忠厚,见了赵滇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不知出了什么事,竟然连这种话也敢说出来。进了殿内,赵滇也气得脸上颜色不是颜色,相识以来,从没见过他这种模样。周紫烟替他倒了一杯茶,询问地看他。
赵滇接过来喝了一口,脸色好转了些,道:"过些时候再说给你听。现在说起来,我只想叫人剐了他。"周紫烟点点头,自抱过一叠周折坐到一旁。
傍晚时候,一名医官过来寻周紫烟,说道要去给户部晏大人换药,陛下命他来问,周大人要不要同去。周紫烟跟着他到了晏青主的宅子,卧房里晏青主昏睡不醒地躺着,胸前裹了厚厚一层绷带,一圈圈地打开,现出胸膛上数道极深的伤痕来。傅东君眼圈红红地在一旁守着,周紫烟问起缘由,他却不肯说一个字。
过了几日,河工上忽然出了些事端,赵滇忙起来,便将此事忘在了脑后。周紫烟想了想,终究没有再问。

过了除夕,转眼就是上元节。入夜时候,家家户户都悬起各式各样的彩灯,玲珑可爱;富贵人家更是在门前扎起了彩灯坊,精巧绝伦,引得无数游人观看,映得原本晦暗的夜空光华流转。平时锁在深闺里的姑娘们难得有机会外出,此时各自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三两两地行走,一边悄声说笑。款款摆动的裙裾拖过去,留下几缕清清淡淡的软香。
晚饭过后,周府里的丫鬟仆役大多出门看花灯去了。周紫烟喜静,陪了父亲一会儿,便径自回自己卧房去。正要点灯,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熟悉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过脸颊。周紫烟微微一怔,仍旧将灯点着了,道:"你来了。"
赵滇笑着松开他,从袖子里摸出十几枚小核桃,道:"紫烟,尝尝这个,是秦岭出产的绵核桃。"拿起两个小核桃握在手里,稍稍用力一搓,那核桃皮便碎了,露出圆润的果肉来。赵滇拈起一块送到周紫烟嘴里,道:"好吃么?"
周紫烟道:"好吃。"
赵滇道:"比平常的核桃怎样?"
周紫烟摇了摇头。
赵滇奇道:"不好么?我吃着没什么差别。不过这种吃起来方便许多。"
周紫烟微笑道:"大概正是寻常核桃吃起来麻烦,所以觉得更好吃些。"
赵滇笑道:"说的也是。"一面喝了口茶,又道:"我来的时候,看见许多彩灯坊扎得漂亮。除了宣德楼前的蟠龙捧日灯,丰乐楼的牡丹连云灯和高阳店的走马灯也新巧得很。出去看看么?"
周紫烟摇头,道:"外面人太多,去了也看不见什么。"
赵滇道:"也罢,出去了,我们反而说不了几句话。"但他和周紫烟见面的时候比不见面的时候多,便是不出去也说不上几句话。赵滇在房中转了几圈,习惯地看了一遍房中的素净摆设,有些百无聊赖。
周紫烟看了他一眼,道:"前几日买了几卷笔记小说,颇有意趣,你要看么?"
赵滇道:"上元佳节,读书未免太无趣。"想了一想,道:"不如下棋吧。"
周紫烟应了一声,到书房抱了棋坪棋罐来,赵滇将核桃尽数捏碎,剥出来盛在小碟里摆在一旁。窗外时时传来烟花炸开的震耳声响,空中的绚烂烟花映在雪白的窗纸上,五色迷离变幻。又有游人的笑语隐隐。房里两人却都是神色平和,眉尖微蹙,除了偶尔交谈几句,或者取食核桃,就只有棋子落下的脆声。

两人玩了几局,不觉夜深,周紫烟伸了个懒腰,神色略有些困倦,道:"时辰不早,你回宫去吧。再耽搁下去,宫门就要关了。"
赵滇道:"不回去了,今晚住在这里。成么?"最后一句话里带了些恳求。
周紫烟本不想留他,看看他眼中的殷切神色,终于点了点头。
周紫烟的床不大,枕头只有一只,被子也只有一条,两个人是真正的同衾同枕。赵滇抱着他,年轻的身体之间只隔了两层薄薄的衣料。他一时睡不着,将周紫烟的头发抓在手里绕来绕去地玩弄。
周紫烟道:"你不睡,在做什么?"
赵滇微笑道:"趁着清醒,多看你几眼。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天天能见到你,可是像这样的时候,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周紫烟正要答话,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叩门,接着便听周泰的声音道:"公子,您睡下了没有?"
周紫烟一惊,道:"已经睡了。泰叔,有什么事?"心里怦怦乱跳,只怕他会推门进来。
赵滇笑嘻嘻地毫不在意,半撑起身子听两人对答。周紫烟微带怒气地将他推倒,他却凑过去在周紫烟颊上亲了一口。周紫烟眼里冒火,若不是怕人知道自己与这人同床共眠,早将他丢出窗外去。
又听周泰在门外道:"公子饿不饿?老奴给公子送夜宵来了。"
周紫烟忙道:"泰叔,多谢你费心,只是现在不饿,也已经躺下了。东西我明早再吃。"
周泰道:"那老奴退下了。"一边往院外走,一边摇了摇头,喃喃道:"一眨眼公子也长大了,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他两手空空,哪有什么夜宵。

十三,旧颜色
出了正月,渐渐春暖花开,晏青主休养了几个月,伤口终于痊愈。赵滇同他彻夜长谈了一次,次日才向周紫烟说起,晏青主受命追查一件秘事,不想漏了行迹,被贼人摸上门来行凶,幸好命大,没送了性命;傅东君颇有几分书呆子气,认定了晏青主既然做的是户部员外郎,便不该做这些事,因此来找自己理论。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又说要去镇江一趟。周紫烟劝阻几句,反而被他扯着同行。
赵滇带了周晏二人以及一众侍卫,一行人在马上颠簸了几日,到镇江便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赵滇整日不出门,住在隔壁的晏青主时时送过来几张纸片,他看过了就烧掉,沉默地坐在窗下。有时眼中闪过一丝奇特的兴奋。
周紫烟旁观了几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你一定要亲自到镇江来?"
赵滇望了他一眼,微笑道:"不算什么大事,耽误不了多少日子。"悠悠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小七不在。"
他说的没头没脑,周紫烟也不再问。
□□□自□由□自□在□□□
一日傍晚,日头落下去,渐渐收了红光。房里还没掌灯,阴沉沉地暗。赵滇和周紫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忽然晏青主叩门进来,道:"启禀陛下,京中丢失的文书和镇江府的税银都已找回,镇江节度使徐无立已经押下。"
赵滇微微一笑道:"好得很。我要你找的人呢?"笑容里带着三分阴冷之意。
晏青主道:"也找到了,就在外面,只等陛下传唤。"
赵滇冷道:"带进来。"
晏青主出去吩咐几句,便有两名侍卫带着一名中年男子进来,那男子个头不高,微微发福,容貌平庸无奇。周紫烟看他有几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赵滇看了他半晌,微笑道:"严琳,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严琳躬身道:"准备好了。"回身喝道:"拿进来!"又有一名侍卫捧着东西进来,却是一副石臼。
赵滇在房中踱了几步,淡淡笑道:"卫歧,许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是谁么?"周紫烟听到这个名字,猛然间记起来,原来这人是尚药局的一名医官,心中已有了几分明了。
那卫歧脸色惨白,喑哑着嗓子道:"罪臣记得,您是从前的昭王殿下,如今的大宋君王。"
赵滇道:"说的不错。你还记得从前的吴贵妃,如今的章德太后么?"
卫歧浑身筛糠似的抖,想要跪倒,一旁的侍卫却架住了他。道:"罪臣......只求一死。"
赵滇盯了他一会儿,淡淡一笑,不再同他说话,看了严琳一眼。严琳做个了手势,一名侍卫当即掏出布巾堵住了卫歧的嘴,同旁边一人将他踢到在地牢牢按住,另一人将卫歧的右手摁在宽大的石臼中,握起石杵猛力捣下去,发出极沉闷的骨骼碎裂之声。卫歧的眼睛一下子大大地瞪起来,几乎要暴突出眼眶,身体猛地挣跳了几下,那两名侍卫险些没将他按住。那石杵绝无迟疑地落下,沉重得直落到人心上,骨头折碎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慢慢变成了"啵啵"的单调声响。卫岐爬在地上,只偶尔抽动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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