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情400年》——by 吴骅

卫禩来到“安亲医院”的时候，唇角都挂着一个诡异的笑。似哭、似不信，似要证明这只是一个拙劣的恶作剧，又似乎……有些认命。
“安亲医院”是一家养老兴致的医院，卫禩依照门口护士的提点，走向了48号病房。
他站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48号的标牌之下，孤零零地写着一个名字：郭落落。
落落，是郭络罗的小名，她曾经嫌弃自己的名字太没有美感，私下里的朋友们，总是亲切地叫她“落落”。卫禩微微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之下打出了道让人莫名心疼的脆弱阴影，他捏紧了拳头，深吸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内的病床上，斜靠着一位正在看书的女人。
一个曾经很美丽，现在却银发满头、苍老安详的女人。
80岁高龄的郭络罗，瞅见了来人，唇角绽放出了一丝柔和又略带了玩味儿的微笑。眉宇之中的英气与霸道，同年轻时候别无二致。
同卫禩在半个小时前见到的，别无二致。
“我本想早些告诉你。”她的气度却变得娴静了，“只不过，若是我早说了，时空就会因我而紊乱。自打我一不小心穿越到了60年代初的j□j，就比较相信这些。”
卫禩用力闭了下眼睛，没有做声。
郭络罗从枕头下面取出了一个钥匙链，钥匙链上是一个可爱的卡通图案，只是那个钥匙链却生锈了。卫禩只觉得心魂都在巨颤，他摸向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面，是另一个钥匙链，与郭络罗手中的那个是一对。正是对于他来说，两个小时前吃饭的时候，郭络罗送给他的小礼物。
只不过，郭络罗的那一只，已经锈迹斑斑。
卫禩即使不信，也得信了。
“我前脚还在等你，后脚就已经在了j□j时期，甚至肚子里头还有了个孩子，我的‘丈夫’正在焦急的想办法怎么给我弄来一个鸡蛋补补身体。”她笑着摇头，似乎连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厘头，“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我产下了孩子，一个怪模怪样的人来到我家，说这是天命所归。”
卫禩走过去，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他的腔调奇怪，就像是石头缝里磨出来的声音，连走姿都向石头。他说我们俩个上辈子就是夫妻……”她说到此处，脸颊微微泛红，竟然显示出了些少女般的娇憨，“可是你呀，配不上姑奶奶我，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统统会死于非命。”她略略有些不甘地看着卫禩，拍了拍他的手：“你的姻缘另有他人，所以姐姐我，就不陪你顽儿啦。”
卫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郭络罗再度接口：“我后来才想起来，那日来和我说这话的那个人，很像我在现代最后见到的那个‘石头卫兵’。”
“你看得见？”
他一直以为，郭络罗是看不见的。
郭络罗笑了起来：“本来看不见的，可是到了最后你倒车撞过来的一瞬间，我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想要撞的是什么。只可惜我只看到了一眼，就直接到了60年代。”她笑吟吟地望向了卫禩，“甚至后来，我连郭禟的事情也想起了的些许，他就是前几天失踪的，对不对？还是他有一日打了个电话约我见你，我才会想要找你……唔——”她的话说到这里，就猛地戛然而止。
卫禩一惊，一把扶住了她的肩头，却被郭络罗按住了手。
她轻轻摇了摇头：“每次一说这些，我、就这样……不过，我也晓得，今日、便是……大限了。卫禩……卫禩……再见你一次，很开心。你……要幸福。”
心跳监控仪发出了“哔、哔、哔、哔”地脆响，卫禩再也不停她的，抬手按响了呼叫铃。
然而，在这之后的一切就像一个虚幻、却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
数次电击之后，心跳监控仪上只剩下了一条平缓的横线。
“先生，请节哀。”
TBC                   
作者有话要说：　　=v=鬼四哥，下章就要闪亮登场啦。
目测此文还有3章就会妥妥儿地HE了，请期待周五的《满目》定制，和17号的新文——[重生]欺诈师


☆、叫四哥

十一、叫四哥
卫禩近乎有些神魂飘忽地离开了“安亲医院”，他满心满眼全是郭络罗那张在25岁与80岁之间反复穿插的容颜，以及最后心脏监控仪那声“哔——”的无情声响。
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些石头卫兵哪里都是，如影随形，只要他和谁亲近、谁就会倒霉。分明是想要杀他的、来追捕他的，为什么到头来先是郭禟、再是落落，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不、不会再有谁了。
与他亲近的人，娘、小十、小九、落落，都已经不在了，他已经身无旁物，下一个，就该轮到他。只不过这样的思想似乎触动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缕游魂，游魂从他的肩膀上缓缓滑过，最后冰凉的触感一直牵住了卫禩的手。
那样如影随形，无声无息。似乎只是为了告诉卫禩。
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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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
卫禩一进家门，便“砰”地一声摔上了大门，接着猛然一甩手，似乎要甩掉那个一路上都若有似无“牵着”他的“东西”，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声怒吼：“给爷滚出来！！”
“别TM在给我装空气，我知道你在。”他粗重地喘了一口气，漂亮的鹤目中沁满了痛苦的怒意：“胤禛，是不是你？！爱新觉罗·胤禛！”
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起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出现。
卫禩的唇角边划出了一抹凉笑：“亲都亲了、摸都摸了、做也做了，我身边的人你也一个个再度剪除了，这会儿到和我装起秀女儿来了？！”卫禩只觉得自己的眼角都要热了，“够了……从我到那个无名的王爷墓中的时候，你就缠上我了，对不对？或者中元节那天换了我家电视台，引我去那个古墓中的就是你，对不对？！”他疲惫地先后胡噜了一把头发。
“放过我，行不行？！我叫卫禩，不是你的八弟……那个墓是你给你八弟建的吧？你和他什么关系，我不想管。但我不是他，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空气之中的气氛便的忧伤而凝固，在一瞬之间冷得近乎可以滴水成冰。
然而一个更冷、更凉的气息，却倏地贴上了卫禩的脸颊，像是要给他抹去眼角的泪滴。
别难过，看看你，上辈子也是这样，一提及小九与郭络罗氏，就和四哥闹别扭——他们哪里好？哪儿及得上你四哥万分之一？！
卫禩的反应是用力后退了几步，裹杂了无穷凄怆与愤怒的模样，与当年含刀发誓的廉亲王一模一样。
“有种的你就冲着爷来啊……要做就做、随便你想怎么样。为什么……要对小九和落落下手？！”他们什么错都没有。
错就错在，他们离你太近了！！
空气中的水汽似乎在一瞬间有些蒸腾，又像是刻意被按捺了下去，如同一个任性帝王时晴时雨的脾气。
卫禩身侧的电视机忽然闪了闪，吱吱啦啦了一会儿，又亮了起来……卫禩本能地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正是电视剧《浮生劫》的大结局，两个男子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一起，你靠着我、我依着你，十足亲昵。
卫禩只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我不是他！我说过了，我不是他！”他的拳头攥紧得近乎能看到青筋：“你的八弟，爱新觉罗·胤禩，早就死了——！他400年前就死了，被你逼死了——！！”
他本来本想说这样残忍、甚至会激怒一只厉鬼的话。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像是报复、更像是宣泄。
“要不要爷背给你听？！”
“柔奸成性，妄蓄大志。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
“外饰淳良，内藏奸狡。怀挟私心，遇事播弄！”
他高声地念着，这些词句明明只是在百度与文献上面看过一遍，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分外清晰地印在了脑中。不对，是心里，字字诛心、针针见血，是他的父亲、他的至亲哥哥，曾经一刀一刀给他的痛。
卫禩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最后，他颀长略显得单薄的身体，已经站得笔挺。
“允禩，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断不可留于宗姓之内，为我朝之玷。”
灯影迅速地闪动，电视机、电冰箱一切带点的电器都发出了吱吱啦啦、哔哔薄薄刺耳的响声。而这句话说完，房间内的异动已然括至了最大，难听的噪音近乎能将人的耳朵震聋……
卫禩却依旧站在原地。
而他的对面，倏然、或者说终于，影影绰绰地聚集起了一道灰白色的雾气，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最后，成了一个清晰的、高挑尔雅仪态庄肃、身穿清朝帝王服饰，脑后还拖了根细长大辫子的男子形象。男子望着卫禩，眼神中有无奈、有心疼、更有无边无际地疼宠与纵容。
他缓缓地开口了：“叫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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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禩头一回“见鬼”，饶是已经有些心理准备，到底还是恐惧的。却没有想到当真见到了，没有想象中的惊悚，对面这只鬼，甚至还有些眼熟……
但是，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把郭禟和落落还给我。”他开门见山，素来温柔的面孔上，是前所未有的坚持。
“不可能。”对面的那只鬼，也回答的十分干脆。
卫禩眼眸一眯，刚要开口。
对面的那位，却倏然打了个手势，于是一瞬间，卫禩在厨房冰箱之中准备的糯米饭团，茶几上的小刀，甚至是卧室枕头下的那些护身符，便一径儿全数飞到了他的手中。雍正爷好整以暇地望向了卫禩，指尖再一晃，这些“小零碎”就全部消失的灰飞烟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说：“这会子倒是要庆幸，朕已经不是人了。”
那表情活脱脱地就是在傲娇地宣布——刀都没有了，含刀发誓、用糯米团砸我什么的，就免了吧。
卫禩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发颤。
而直到此时，雍正爷才似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向他走了两步：“还是老样子，小八，你我就非要这样站在对立面上了么？”
“……你杀了郭禟和落落，现在还想同我来理论这个？！”
雍正爷，或者称之为胤禛更加贴切，他颇为无奈：“我承认上辈子看着你和他们亲近，确实起了杀心。只不过这次，我说‘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因为他们会穿越到过去，不是我做的。”
卫禩只觉得背后隐隐有些发寒：“那……是谁？”
胤禛笑了笑，又向着卫禩走了两步：“八弟素来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四哥倘若真想对郭禟和郭络罗下手，也不至于会在‘秦关酒店’护你二人性命。”
即便不愿意承认，但是面前这只400年的帝王鬼，似乎出口从不打诳语。
卫禩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了解这只鬼，而即便心里再不舒服，他也是讲理的人：“不是你，莫非是近日频频出现的那两个石头卫兵？”
胤禛点点头，端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赞许的笑容。
“他们其实是时空的守卫。三年前，你的坟墓被人盗墓了，因为这件事，衙门才组织了抢救性挖掘。然而见了阳气，你当年设下的封印自然逐渐被蚕食，我慢慢挣扎，直到古墓对外开放之前的几天，才从那里出来。”
卫禩想要问什么封印，然而话到嘴边却觉得这并不是开口问询的好时机，他没有插话，让胤禛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墓中飘出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你已经转世投胎了，顺着灵魂的记忆，花了三天找到了你。当时确实是存了私心，想让你去那墓中看一看的，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老鬼的声音莫名有些忧伤与怅惘。
“只是没有想到，当年我被封在了墓中，三界守卫就一直认为你没有转世投胎，而我飘出去后，已经重生了的你接连就‘回’到古墓中旅游，加之周围全是生人气息。于是……”他微微有些苦笑，“大概就被判定为了‘此墓主人施展了恶意的还阳术’，不惜侵蚀生人阳气，来重返人间。所以那两个石头卫兵是奉命前来，要将你……捉回去……”胤禛说到这里，多少有些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