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情400年》——by 吴骅

“倘若当真有心，又何至于会让他一个人冷冰冰的躺在地底……？”
郭禟猛然一顿，只因为他听了卫禩这话的一瞬间，居然有了一种被时间洪流所抛弃的错觉。那种感觉，不好受……
卫禩显然也被自己的“感同身受”震了一下，他略略缓下心神，再度瞅了眼腕表，确定晚间六点多，地下区域不会再有人进来之后，方直起身子：“走吧。”
这里到底有没有一对400年前的同性情侣，又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总是要探寻之后，才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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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之中的气息，比杂物间内的更可怕。
没有生人的气息，连墙角的LED灯，都显得晦暗不明。郭禟跟在了卫禩身后，两人一同壮着胆子，再度向上回出现古怪的那间，门口有“KEEP OUT”黄线的小耳室靠了过去。因为之前细细研究过地图的原因，卫禩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间耳室，果不其然，黄色的禁止线，依旧挡在墓室门外。卫禩与郭禟对视一眼，卫禩银牙暗咬，一矮身、率先钻过了那道黄线。
那耳室还和上回一样，房顶低矮，墙壁周围满是挂画，只有正中一盏月白色的灯，幽惨惨地投射下来，
而卫禩刚一进去，便觉得后脖颈一凉，一个极轻极缓，又分外熟悉的男声荡在了耳畔：“呵——”
卫禩吓得猛然回头，正对上了跟在他身后刚直起腰来的郭禟，两人登时大眼瞪小眼，齐齐各退一步，郭禟一把按住胸膛大口喘气：“哥——你别自个吓自个儿好不好？这猛一回头，三灯要是灭了，那才叫危险呐~！”
一句话，将卫禩“我刚才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的辩解给堵了回去：他还是不要吓唬小九了。于是他沉默地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的APP，往前照过去。他这次的目的，并非是来看画，而是要看看，上回到底是从何处，凭空射出一只要人命的箭羽。
郭禟似乎也觉察出了自己的大惊小怪，他明明陪着卫禩来壮胆的，而现在倒像是他哥护着他了。郭禟抿了抿嘴唇，抢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卫禩的手，将他护在身后。却没想到，他刚拽上了卫禩，一道冷气倏然拂过了二人牵着的手，其森冷程度简直像陡然进了冰窖！卫禩一惊，本能地抽回来了手，与此同时，他就感觉方才在他耳边呵气的那股子“气流”，此刻重新绕道了自己身后，点点滴滴地弥漫了开来……
寒冷却温存，占有欲十足。
饶是郭禟神经再大条，此刻也确实觉察出了不对劲儿来，他咽了口吐沫，下意识地将声音压到极低：“那啥……哥，你上回说墙上有你的名字，在哪儿？”
“啊……”卫禩回过神，示意郭禟跟他来，两人往斜前方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上回卫禩最后细细端详的那副等身人像。
手电筒昏黄的光晕照到那张人像上的时候，郭禟惊得长大了嘴巴，他看了看人像，再退后一步看了看自家哥哥，半晌才低声呢喃：“像——真像……”
卫禩并为言语，只是伸手从下至上，揭起了那副挂画。于是漆黑的字迹慢慢地展露在了郭禟眼前。可不正是：「卫禩。2013年农历7月15日，未时三刻。到此一游。蹲下……」等字样？这回，郭禟的下巴是彻底合不上了。
“这、这……”
卫禩只看了一眼，就重新放下了画轴，他让郭禟也按开手电，自己则蹲下身子，开始在地上去寻那根当时袭击他的箭。然而奇怪的是墙壁上的字分毫没变，地上那根真实存在的箭羽却不见了，卫禩伸手仔细摸索，也只寻到地上有一个浅浅地坑洞，仿佛确实是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曾经狠狠地嵌入过。
但是，箭呢？
被人发现，取走了？那就应该也能发现墙上那藏得并不怎么严实的字迹才对，警方也早该上门找他。
那就是没有被人发现。可是，去哪儿了呢？
难道……它凭空飞射而出，就能凭空的消失？
卫禩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寒毛炸立。
郭禟看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俯下身体拍了拍卫禩的肩膀：“哥，你说的里面的那间耳室，还要进去看看么？”
一阵冷风，飘飘悠悠地顺着耳室的里间刮了出来，打着璇儿在郭禟与卫禩的身匝缭绕了一圈，好似某种邀约。然而，这却和卫禩背后笼罩的那团，绝对不会伤害卫禩的冷风有所不同。沾染着更多的阴森、与邪魅……
不要去。
卫禩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然而古怪的墓葬、墙上的字迹、频频听到的呼唤……他站直了身体，捏紧了拳头：“既然来了，哪儿有不去的理由？”
卫禩越过了郭禟，想要先于弟弟，走在前头。
然而却不晓得是不是刚才蹲麻了腿，他迈出脚，便豁然被绊了一下。郭禟笑着扶他一把，就走在了前面。耳室狭窄，通向里间的通道就更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了。好在通道也就仅仅两三米的距离。而率先进入了里间的郭禟，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呼……
卫禩紧赶几步，跟着进了去，两束手电光交织在一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个棺椁。
棺椁硕大，近乎占满了整个里间，单从外观来看，也起码包了两三层。然而……这是个什么料子？硕大的棺椁，显然出土的时候被清理过了，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只是做了初步清理，没有外罩玻璃、更未放入展厅。但是这些，并非卫禩的思考范围。他嗅了嗅空气中木料的气味，缓缓拧起了眉宇。他自幼喜欢这些古色古香的东西，前年为皇尚公司充门脸，更是按黄老板的要求，出门采购了一套红木家具，所以虽然谈不上精通，可是这一遭下来，他对木料的基础常识却是烂熟于心了。
而眼前的棺椁怎么瞅，怎么有些古怪。因为这个棺椁最外层的“椁”正是木料制成，而中国历史上用于墓葬，并号称千年不腐的木料只有两种——一是金丝楠木、二乃梓木；前者为皇上专享，后者则是皇后的尊荣……
梓木，木料轻便，切面光滑，耐湿耐腐，花纹形似鸡翅木，具芳香。
眼前这厚约六寸的大棺，分明就是梓木打造！
更有甚者，卫禩记得一个叫做《考古论今》的电视中提到过，《礼记》中有言：天子皇后墓，厚八寸，天子四重椁，后二重。而大夫之墓厚六寸，三重椁。庶人四寸，无椁。
那么……一个以皇后规格、梓木打造、刻满了梵文佛经的棺椁，却经由六寸厚度，这……是一个什么奇诡的规格？
他记得，这个墓室的主人，是个男人吧……
一个当了皇后的亲王？！
正当卫禩凝神静思之时，郭禟倏然拉了拉他的衣袖。卫禩猛然回神，便听到了外间似乎有些什么悉悉索索的响动。他心里一紧，环肆里间一圈，确定至少明面上，并没有什么能够射出箭羽的机关，才按了按郭禟的手臂，示意他往里面躲一躲。
而卫禩自己，则沿着墙根遛了出去。
这么晚了，不会是保安又回来巡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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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禟的背脊，紧紧地贴着里间的墙壁。他并非惧怕面前的这尊棺椁，甚至可以说，他意外的觉得睡着这棺椁里头的人，有些亲切熟悉。然而哥哥既然让他小心隐蔽，莫要叫人看见，乖巧伶俐100分的小九自然是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愈发往墙根贴了过去，手掌则贴住了有些凹凸不平的墙面。
等等，凹凸不平？这里不是已经经过人为发掘了么？！洽在此刻，手机上手电筒的APP软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陡然黯淡了下来。郭禟本能地回过了头——
“吓——！！”
外面并没有人，卫禩小心翼翼地探寻了半天，也不见装修精良的走廊之上，有什么动静。他不经暗道自己有些大惊小怪，而刚要转身回去那个停放了棺椁的里间，眼角就扫到了一道浅蓝色的暗光……
耳畔更是一声低呼。
那声音，是郭禟？！
“小九！！”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卫禩：小九儿~
郭禟：哥~~~~~（飞扑）
鬼四哥：一阵阴风刮过，分开分开，给我分开……我吹吹吹吹……
郭禟：嘶，好冷~~
卫禩：（披衣服）来，披上
郭禟：（蹭）八哥最好了~~~（爱娇）
卫禩：嗯，乖（摸头）哎呀，手突然好冷……
鬼四哥：我让你摸他、我让你摸他……
=v=于是……小九儿失踪了，他去了哪儿呢？噗噗，下章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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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禟是我曾祖父

卫禩低唤了一声，一个箭步就重新冲进了耳室的里间，他还当郭禟碰到了什么“机关”，遭到了伏击。然而，等卫禩进入了里间，才惊骇地发现……
郭禟，不见了。
自己打的这一趟来回，连五分钟都没有。且从里间到耳室再到主墓道，不足20米的通道窄得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进出，没可能郭禟跟着跑了出来，自己会“没有看见”，然而，就是这样巴掌大的地方，郭禟，竟然会凭空消失了！
卫禩顿时慌了——那是郭禟，他最好的兄弟、最亲的亲人……
怎么好端端地，就会不见了呢？！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机关！
急得直冒冷汗的卫禩再也顾不上那许多，扑到硕大的棺椁之前，就是一阵拍打——这房间里只有这么一样物什，郭禟定然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然后就像“盗墓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脚下出现了一个洞，墙上多出了一道门，才失踪了。然而，无论卫禩怎么摸索、拍打，那尊巨大的梓木棺椁都没有“吐出”任何机关……
他不死心地绕着棺椁继续探寻，然就在卫禩走到了棺椁的前端，那棺椁主人头枕之处的时候，他的手指似乎突然摸到了一个凸起，下一瞬间，那尊看似就有几吨中的梓木棺椁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轻轻款款的，好似毫无重量。
而里头，果不其然，又是一重梓棺，还是被漆成了贵族亲王才能享用的玄绿夹金色，这重梓棺，几紧随其后地自动花开了……
这简直就是要起尸的前奏！
卫禩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脑中一片空白，想要跑，却有被心中那股定要找到九弟的执念硬生生的拉住了脚步——不知郭禟刚才是不是也被这悄无声息的邪门棺椁给“拉”了进去，敢伤害小九，爷饶不了你！
只可惜，他所期待的“身穿清朝官袍，前襟绣了一品黼黻，满脸绿毛的僵尸”，并未出现。第二重梓棺里面竟还有最后一层水牛皮造的内棺。最后，就连内棺也划开了……
人的恐惧都是有极限的，突破了极限之后，也就没有那么恐惧了。
卫禩等了几秒，也没看见所谓的“粽子”从棺材里头跳出来，他心头挂念郭禟，便壮起胆子拿着手电往棺椁里面照了过去。墓地他都敢探险了，还差个“看清楚”么？！然而，等到卫禩真正看清棺椁内的情况时，他的浑身都僵硬了——
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躺在了那棺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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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还有比这更加荒诞的事情么？卫禩分明还好端端的站着，却看见另一个“自己”，躺在面前的棺材中。
官帽放在颊侧，身穿清朝王爷的官服，胸前挂了朝珠，双手交握摆在了小腹，面目虽然苍白，却是难掩隽秀。而唯一与他的差距，怕就是躺在棺材中的“自己”，华发早侵，已是四十出头的模样。再细一看，“自己”身边的那些陪葬，却全是珠玉宝器——身下压的该是一床“织宝珠锦褥”，腰下盖得乃“银线陀罗尼经被”，更别提身侧还有成堆的金银、琉璃、玛瑙、珊瑚、珍珠、翡翠、碧玺、羊脂白玉，以及自己看不见的“九窍玉”[注2]。
甚至，内棺的四角都没有放过，正是四尊，已经有些抵挡不住时间侵袭，微微开裂了的象牙佛雕……
这恐怕是400年前，国库里面最值钱的宝藏了吧？
不是说，雍正那家伙，往死里抠门么？不是说，雍正那混账，最爱脸面么？那悄么蔫儿的，把这么多好东西，藏在一个按照皇后规格埋葬的无名王爷墓里头，他、究竟是想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