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情400年》——by 吴骅

——为啥是雍正干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封建礼制无比森严的封建王朝，这等大兴土木还能被历史掩盖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件事情，本生就乃皇帝手笔。
不过……
象牙都开裂了，400年的前一具尸体，怎么可能不腐？！
卫禩豁然一惊，方才的好奇、惊讶，转瞬之间，统统化作了惊骇恐惧。然而，就在弹指须臾，他眼前一花，再去看时，面前的棺椁却已重新严丝合缝——仿佛刚才几吨重的棺椁盖移来移去仿佛是南柯一梦，自己所见所想，更是梦幻泡影。
卫禩立时退后了数步，背脊之上泛起了层层冷汗。
而他这一后退，一抬头，却见到这里间一进门的左右两个拐角，刚才视线的盲点出，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卫禩抿了下嘴唇，猛地举起手电往那里一照。赫然是两个身穿铠甲、头戴钢盔的石雕卫兵形象。两个卫兵，一人手持八力弯弓，一人手擒开山巨斧，面目狰狞恐怖，仿佛是要惩罚胆敢亵渎墓主的贼子犯夫！卫禩心头一惊，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个卫兵手上所持的箭羽，真是昨天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利器！
但是，不可能，他昨天是在外面小耳室，如果这个卫兵想要开弓射他，也该是站在自己目前站的位置，面朝向外搭弓。现在自己真站在棺椁之前，卫兵也是面朝向内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两个石头人，是活的！
果不出卫禩所料，就在他眨眼的瞬间，刚才还距离他十来米远的两个卫兵，已经豁然靠近了两米。
卫禩耳边此时响起了一个声音：“别眨眼、盯著他们，千万别眨眼——！”
“对，就是这样，继续盯着，转身，退着走……退——”
危难之际，卫禩本能就遵从着那低沉的男声，从两个卫兵之间仅存的空隙中穿过，转身，再一直倒退着走了出去。奇怪的是，似乎只要他不眨眼，那两个石像就不会移动。而就在卫禩的眼睛已经崩到了极限之时，他刚好也已经退到了那条KEEP OUT的黄线边缘。耳畔一道熟悉的清风拂过：
“跑——！”
卫禩此时再也顾不上其他，郭禟已经明显不在此处，先出去再说！！
而直到卫禩沿着“紧急出口”的指示牌，冲出了地宫的入口，再度见到了干净飒爽的夜空，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才慢慢弥漫上心头。他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直有两分钟，才渐渐地缓了过来……
冷静下来的卫禩，开始重新思考郭禟可能的去处。
他也想过，会不会是小九恶作剧，乘着他出去的那几分钟，找了个地方猫起来打算吓唬自己。但是郭禟虽然淘，却是极有分寸的，更何况他明知哥哥似乎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又在古墓之中，谅他的心也没有那么宽敞。
而他之前所想的第二种可能——密道密室，也很快被推翻。这里毕竟不是人迹罕至、未被开发的古墓，而是经由国家旅游局批准的4A级景点，应当是里里外外、细枝末节都已经被专家先行开发过了，更何况，连墓室的墙壁、地面都是用水泥、石料、大理石装修过的，敢问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咻——”地从地底下/墙壁上冒出来一个大洞？！
只是，既然是被装修、检查过的，那“活的石头卫兵”、“棺椁内的奇景”，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卫禩牙根一咬，转身便又走了回去，避开了那间诡异的小耳室，他将墓室内的其余地方细细地搜索了三遍。然而直到他找的脚都软了，腕表上的指针更是指向了晚上十点，依旧无果。
时间的推移，也逐渐让焦急的卫禩重新感受到了恐惧。
只不过一直尾随在他身侧的那股冷气，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心虚、或许也是后怕，没有再在他后耳朵根上吹气。最后，筋疲力竭的卫禩，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墓室。而直到彻底走出了墓区，手机发出了“叮”一声“此处可以接收信号”的提示音，卫禩才倏然反应了过来——对啊，刚才墓区里面信号，现在打个电话试试看，说不定郭禟是已经自己出来了！
这一想法，仿佛是支持卫禩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焦急地翻出了郭禟的电话号，播了过去。
夜风之中，颀长的背影，简直有些凄清……
一直尾随在他身侧的那股冷风，缓缓地靠了过去，似乎想要将卫禩整个儿圈住，恰在此时，卫禩的手机，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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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
卫禩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小九，快接电话，快接电话。而说也古怪，卫禩这头的电话在响，不远的一处地方，似乎也正有电话的铃音。
莫非，小九在那？！
卫禩心头一喜，顺着微弱的声音，就一直寻了过去。
幸好墓区空旷，隔了老远也能听到电话铃音，而卫禩一路顺着找过去，果然郭禟那有着“向天再借五百年”来电铃声，就越发清晰了起来。卫禩的心情几乎可以用绝处逢生来形容，他起初还是快步的走，后来径直跑了起来，像声音的缘起飞奔而去。
铃音，居然是在墓区后门的大铁门外传来的。
“小九，郭禟，是你么？！”卫禩站在门内，高声的喊话。
对面果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先过来。”像是小九，但似又不同。然而此时的卫禩却哪有闲心想那么许多，他后退了几步，一个俯冲，踩住铁门上的几个栏杆，翻了过去。
站在他面前的，却不是郭禟。
而是一个25岁左右的青年，拿着郭禟的手机，借着道旁的路灯看去，竟和郭禟有三分的像。
青年同样也将卫禩上上下下的打量个遍儿，最后才犹豫地开口道：“请问，您是卫禩卫先生么？”
卫禩第一个反应就是和郭禟干了坏事，被抓包了，但是看对方的气质打扮，却和公务人员沾不上边，他定了定神，疑惑地点了点头：“我是。”
却没想到，那青年的下一句话却是——
“太好了。”青年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十分厚实的信封，“这是我曾祖父让我务必交给您的。他说让我从今晚六点半开始，必须等在这里，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却不要接。如果有人循声找过来喊他的名字，就问是不是卫禩。如果是，就务必将这个信封给您。”
“你……曾祖父？”
“嗯，我还担心您今晚不来呢，如果您不来，我就只能明天再去您家找您了。”
“不，你刚才说，你曾祖父？”
“哦、是，我叫郭暲，我的怎祖父叫郭禟。”
卫禩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你……再说一遍？！”
青年却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反应，他只是将信封和手中郭禟的手机一股脑儿地全塞在了卫禩手中，“您自己看看吧，如果您不信，我曾祖父让我再告诉您一句话：‘哥，换一个手电筒的APP吧，原先那个，真是烂透了！’”
“……APP？”
青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是啊，他十年前交代我时，我还奇怪什么是APP，而直到智能手机风靡市场，我才晓得原来是手机软件。我当时还在奇怪，那个老顽童怎么会在十年前，就有一款去年才出的三星智能宽屏手机。”
交在卫禩手上的那款三星，果然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洗礼。而卫禩只觉得胃部一凉，陡然升起了一种及其不详的预感，他一把抓住了转身要走的青年。“十年前？”他的声音干涩的不像话。
“嗯……我曾祖父，十年前就去年了。”青年笑了下，最后却又安抚地拍了拍卫禩的手：“但是您别难过，他，是寿终正寝。”
卫禩陡然巨颤，僵立在了原地。
TBC
[注2]九窍玉：中国古代墓葬制度，在身故之人九窍中埋玉的习俗，玉只是一个统称，放入的物件随着主人家里的殷实成都来定。多为希望死者早日超拔往生，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能锦衣玉食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别想让我放开你

七、别想让我放开你
青年的话尚且盘旋在脑中，而在卫禩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就已然乘着夜色的掩盖脚步匆匆的离开——可能即便是亲人，任谁大半夜的被支使到新开发的古墓景区，并被交代了个离奇异常的“任务”，心里都会毛毛的吧？
而卫禩直至听见不远处汽车点火的震动声，才从迷茫中回过神来，然而已经晚了，他刚想要冲过去叫住郭暲，对方的汽车已绝尘而去。
卫禩近乎失魂落魄地往前蹒跚了几步，随后才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动作粗暴地撕开了那个厚重的信封——郭禟，如果让他知道这是什么拙劣的恶作剧……
信封之中掉出来的信纸已经泛黄，上头的字迹却是卫禩无比熟悉的，今天还刚刚坐在一辆汽车中吃早点、胡侃、打屁的那个男孩儿留下的。
「八哥，见字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相信爷，爷已经很努力的保证身体健康，想要重新活到21世纪了，但是哥你晓得，这对于一个“出生”在1910年初春的人来说，并不太容易。
如你所见，郭禟我，穿越了。
可能对于你来说，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在说话，准确时间是2013年8月23日的晚19点26分，你说你要去外面看看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而我则留在那间只有一个硕大棺椁的耳室里间。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一眨眼，什么痛苦都没有，我就来到了1935年动荡的天朝。
你一定不敢相信，我见到了谁。
嗯哼，我的小温俄。
你可以看到信中我们的合影，我以我的下限保证，这绝对不是PS合成之后做旧给你的。哥，你知道我爱你，兄弟兼亲人的那种，我怎么可能想要伤害你？」
卫禩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他将信封中剩余的东西掏了出来，果不其然，正是一沓老旧的黑白照片，照片带着民国时代特有的风格，单调的幕布、背景，以及站得笔直的人。卫禩只觉得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因为那些照片上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两个弟弟：郭禟与温俄。
郭禟笑得满脸幸福，而温俄身着军装，站得笔挺。
照片之中起初还只有他们两个人，渐渐地却多了起来，男男女女都有，看得出，那是他们的家人与晚辈。照片到了后期已经不再是单调的黑白，而那些彩色的照片的背景，竟然也不在是天朝地界。最后一张照片上的，是两个耄耋老人，他们勾肩搭背地坐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美式别墅外头，一人端着一大杯正在冒着白泡的啤酒。
啤酒的牌子，是小九最喜欢的青岛。
一滴热辣辣的眼泪滴溅在了那张照片之上，最后沿着照片的边缘蜿蜒滑下。
“你的下限？！”卫禩兀自呢喃着：“郭禟，滚你丫的下限……”
「喂喂，哥，不要骂人么……
我知道你看到这里，一定会骂人的。爷相信郭暲是信守了承诺的，他是我的曾孙子，别怀疑，亲生的哦！米国的人工授精技术不要太给力！派他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和我长得还挺像，虽然胆子小了些，却是个好孩子。诚如你所见，我和温俄后来移居米国了。
爷穿越到了1935年战乱时的天朝，成为了郭家的大少爷，那个时候我的“家”是做绸缎庄生意的，而温家是当地的大军阀，可想而知这搜刮民脂民膏的“小畜生”没能放过我郭家，不过想当然尔，爷也将他好好教训了一顿，并一举拿下！
我再次遇见的这个温俄，并没有之前的记忆，但是我知道，他就是他。
所以我并没有将你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听过，这对于我来说，是个神奇而又诡异的秘密。
最后哥，话不多说了，总而言之，你要记得，弟弟很幸福——没受一点儿罪、没吃一点儿苦。你出生那年我险些没忍住想给你包个红包的，奈何天朝与米国的政策进展，后来“21世纪的我”也出生了（哦，这么说起来可真是有些诡异），我也并不想因为一个红包导致“蝴蝶效应”。温俄依旧走在我了我前面，但是并不遥远，现在，我就快要去找他了。你放心，我很幸福。
2003年农历九月初五，郭禟。」
卫禩脚下一软，向后靠在了墓区的大铁门上，郭禟哪款破破烂烂的三星手机还在他的口袋里，郭禟的背包还在他的车后座，他今天早晨出发的时候还说过，晚上一定请他喝青岛啤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转个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