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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完本——by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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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他以往认错多了,许下的话不知凡几,却没一次似今日这般真心实意,怀舟也觉出今次是吓得狠了,不再苛责,瞪他一眼,「穿衣裳去,弄整齐了便来用饭。」
「嗯。」
晓得哥哥这是气消了,怀风红着眼圈点点头,自去床上更衣。
怀舟见他隐入床帐里去,收回视线,重又捡起佛经,却再看不下去,只得又扔了,扶额苦笑。

待怀风穿戴整齐出来,怀舟已命人在外室中摆好午膳,怀风一夜未曾进食,此刻见了满桌佳肴,肚子立时咕咕叫起来,只是未得哥哥发话,不敢入座。
怀舟看了心道:偏只这时候才装得这般乖巧。不由好气又好笑。
「还不坐下吃。」
「哦。」怀风眨眨眼,见哥哥已然没了怒火压身的气势,知道今儿个这一劫算是过了,登时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欢欢喜喜坐下,先夹一箸油爆鹌鹑送到怀舟碗里,「哥哥请用」,然后才捡了自己爱吃的八宝豆腐羹往嘴里送。
这顿饭原该是年夜时吃,却拖到这时分,怀舟虽未流露不满,怀风却先心虚起来,一面吃着,一面捡些奇闻趣事来讲,变着法儿地讨兄长高兴。
他年纪小,能有什么见闻多过怀舟去,也不过是这两日听定远说了些南越逸事,便将听来的南疆风情说来解闷。
怀舟足迹多在北方边境出没,少及南疆,于南土风俗所知不多,虽听怀风言语中多有夸大之嫌,倒也颇感兴趣,耐心倾听,时不时应上两句。
怀风见哥哥如此捧场,越发卖力,事无巨细均絮絮道来,待讲到南越沿海一带风俗,忽地停箸道:「哥哥不知,南越渔家多有拜契兄契弟的风俗,兄弟两个,竟是同夫妻一般过活的。」
怀舟正咽一块鹿肉,让他这话惊得险些噎住,好容易啜口茶水咽了下去,故作镇定道:「混说什么,兄弟便是兄弟,怎的就如夫妻般了。」
「南越临海的人家多在海上讨生活,出海打渔也好,经商也罢,那船上是不准搭载女子的,怕触怒海神,那些男子几个月不得上岸,寂寞难耐,便找自己中意的同伴相互结拜了认作兄弟,行那夫妻之事,待船一靠岸,仍旧娶妻生子各回各家,平日便如寻常兄弟般相互走动,不过也有些情深的,不肯娶妻,只同契兄弟搭伙过日子。」
听到这里,怀舟已心如擂鼓,勉强笑道:「尽胡说,哪有这等奇事,想是定远瞎诌来唬你玩儿的。」
怀风见他不信,恼起来,急急辩道:「哥哥莫要不信,那是确有其事的。定远悄悄同我说,二表兄定世便有个契兄弟,原是横行南海的盗匪,专门劫掠往高丽、交趾的商船,姑丈为靖海平患,派了二表兄去招安,不想被那海盗头子一眼相中,不费什么事便领着一众喽啰降了,眼下正在南越效力,统领船舰,姑丈不费一兵一卒得了支海军,本来甚是高兴,可后来才知那海盗头子贼心所在,再做防范已然晚了,二表兄早同那人结了契兄弟,只瞒着没叫人知道,若非二表兄屡次拒婚,只怕姑丈姑母现在还蒙在鼓里。这次上京祝寿,本该留二表兄同大表兄监国,姑丈却非得命二表兄同来,便是想向皇上讨个封荫,留二表兄在京做官,不想他再回南越去同那人纠缠不清。」
怀舟再想不到那文弱书生般的定世还有这等大胆行径,一时惊得出了神,好一会儿才收敛起思绪,便听见怀风在那边喃喃自语。
「女子倒还好说,同男子可怎么做夫妻……」
怀舟一凛,斥道:「这等事体同你何干,胡想些什么。」
怀风吐一吐舌头,不敢再说,低了头扒饭,没吃几口,不知又想起什么,兴冲冲抬头道:「哥哥,南越风土人情当真同北地不大一样,好玩得紧,听定远说了那么多,倒真叫人想亲眼去看上一看,我这念头一说出来,定远高兴得很,要我同他一道回去住上些日子,我已应了,这便去同姑母说,求她回去时千万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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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的告诉大家,这篇文的字数已超出预期,本来是写了章的提纲,可目前正文写到第十五章了,内容发展才到提纲的第五章,内容扩充了倍左右,所以结局遥遥无期,未来的填坑之路依然漫长,对已跳坑的童靴们,本人实在深感抱歉。不过,偶会努力撒土填坑,如果出现意外无法完结,一定会将大纲贴出来使大家明白故事走向。
阿弥陀佛,保佑我今年依旧勤奋,不负众望……


第十六章

怀风在那边犹自说得眉飞色舞,却不见兄长脸色骤变,俨然便是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
「啪」的一声,怀舟将筷子狠狠扣在桌上,惊得怀风住了嘴,怔怔地看过来。
怀舟自忖向来沉得住气,只是实在禁不得弟弟这般撩拨,年夜时醉酒不归也便罢了,如今竟敢自作主张离家远游,登时肝火上涌。
他于这兄弟实存了一段说不得的龌龊念头,本就满心烦躁,因怕走火入魔管不住自己,平日里尽躲着走,但要他就此远离分府别居,一来放心不下,二来也心有不舍,于是便只剩了一缕妄念,想着反正怀风是娶不得妻生不得子的,未尝不可将他拘在身边一生一世,只他兄弟二人就此相守,清静度日,惟愿能日日看着他听他叫声「哥哥」,此生也算不枉了。
他这念头不敢言说,只得压在心底,一日甚过一日,渐成执念,今日乍然听闻怀风欲远游他乡,脱了自己羽翼护持,震惊之下恼怒异常,再压抑不住发作出来。
「你如今大了,主意也大起来,去南越这等小事又哪里需同我这做哥哥的商量,今日想起来便同我说一声,若是忘了,怕待你走了我才晓得吧。」
怀风不料他发这么大火儿,一时吓得作声不得,呆呆看怀舟铁青着脸冷笑。
「你平日里性子散漫好玩也就罢了,如今翅膀长硬,这平京城已拘不住你,想是巴不得离了我飞远些去耍。只是你便想去,也当想想自己身子,南越之地恁多瘴气,多少本朝官员弃官不做也不愿去此地为政,你倒好,不过听定远吹嘘两句,便上赶着要去,就不怕中病。如今府里有现成的大夫看顾,倒还好些,去了那儿,谁来帮你遮掩,露出形迹如何是好,你失颜事小,倒叫父亲英名扫地,这可是你做儿子的孝心。」
怀舟急怒之下口不择言,尽捡着怀风痛处数说,劈头盖脸一番训斥,只将怀风骂得面色惨白,眼里噙了泪花,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落下。

待他骂完,屋里一时沉寂若死,过得好半晌,才听怀风哽咽着道:「我虽任性好玩,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哥哥放心不下我,只想护我一生一世,这些我都晓得。这次去南越之事我不曾同哥哥商量,原是我的不是,只是其中缘由却非是因定远挑唆,实是我另有一番想头。」
说到此,怀风起身,一撩袍子,跪倒在桌旁,握住怀舟右手,缓缓道:「我从小跟着爹爹学些兵法武艺,于朝政之事原本不大通晓,只是年纪大了,渐渐也看出些端倪来。自爹爹去后,哥哥袭了王爵,我亦厚禄在身,面上看着尊荣依旧,内里比之爹爹在时却已远远不及。那镇北军帅位原该哥哥来坐,却偏生只能做个五品提督,这里头缘故且不去说,便只说我刚回来那阵儿帮着禁军练兵操习棍棒,明明是父亲旧部请我帮忙,却不过情面才去,却叫人参了一本,说我僭越值守居心叵测,你只道和太子哥哥压下去便了了,不叫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这京里好歹有几个要好的朋友透些消息与我,又怎会不清楚,那些有心防着你我兄弟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哥哥自然心中有数,我虽不尽知,倒也猜得出几个。这京里波涛暗涌,一个不小心便能叫人推进坑里去,偏我于这政事上实在无甚天分,别人要射我暗箭,我便只能当个把子在那儿戳着,若只得我一人也就罢了,可若牵扯到你和太子哥哥,那却不是闹着玩儿的,故此我这两年可着劲儿的装出个纨绔的样儿来,为的便是落个胡闹顽皮的名声,便有些小过小失,传到皇上那儿也不过一笑置之罢了,连累不到你和太子哥哥头上。只是我这两年实在闷得狠了,爹爹教我一身武艺,如今半点用不上,我心中憋屈,又不敢同哥哥说,只怕给你添乱,日日做梦都想到个逍遥的所在一展抱负才好。恰这些日子定远同我说起南越,我一琢磨,那南疆距此千里之遥,又是申屠一族的封国,天高皇帝远,朝中再怎样闹腾,于那里却波及不到,且申屠自有一族人马,又同交趾、涂丹等国毗邻,不乏争战,正是个可施展才学的所在,我便想,不若离了京城去南越军中效力,名为游玩,实则历练。定远同我一般年纪,如今已能领着一营兵马上阵守疆,我是姑母的亲侄儿,求她向姑丈说句话,让我随军征战,姑丈一向敬重爹爹,想来不会驳了这面子,届时我好生堪磨武艺兵法,才不致辜负爹爹当日培育我的一番苦心。待日后太子哥哥平安即位,必会委哥哥以重任,那时我再回来,于哥哥身边听差效力,岂不是好。」
听到这里,怀舟已是惊得说不出话,蓦地想起当年初见这弟弟时听他分析北燕军情,那份机智干练至今历历在目,这两年不见他有所作为,也只当是父亲去后自己过于纵容,以至惯的怀风耽于逸乐,不想这弟弟瞒着他独自背了这许多苦楚,若非今日说破,只怕自己仍要将他看作不懂事的孩童。
回过神,怀舟仔细端详起怀风,那紧绷的唇角显出几许倔强,一双黑眸清澈中透出坚定,正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
怀舟心中一酸,伸手抚上弟弟脸颊,喃喃自责,「我只道这些日子看顾得你已算周全,却不想还是疏漏许多。」
他声音虽低,怀风却听得分明,急急反驳,「不是的,哥哥疼我护我,那份周密妥帖再没人能及的。」
他于怀舟敬爱有加,见哥哥自责,也自难过,只想着如何安慰才好,怀舟见他满脸关切之情,大是喜慰,面色登时和缓下来,眼中透出几许欣然。
「地上凉,起来说话。」
怀风见他口风稍松,知道哥哥已是心软,正要趁热打铁求得怀舟点头,也不起来,就势将头拱进兄长怀里,一双手臂搂住他腰轻轻摇晃。
「哥哥舍不得我远游,是怕我水土不服无人看顾,只是我已大了,晓得照顾自己,再说还有定远陪伴,有他从旁照应,哥哥莫要过分担心才是。」
他生怕怀舟不允,特特将定远搬出来做靠山,以求怀舟放心,殊不知怀舟对这表弟绝无好感,一听定远二字便满心不痛快,只恨不得将他二人隔得越远越好,便有一丝应允的念头也当即熄了,嘴里生硬冰冷迸出两个字,「休想。」
怀风再想不到央求半天仍是这么个下场,错愕之下抬头望向怀舟,然不待他再行据理力争,怀舟已先行冷冰冰道:「你既知道我放心不下,那便安生在家待着,莫说南越,从今以后,没我跟着,连这平京城也别想出去,朝政之争自有我和太子担着,你只管做个闲散侯爷便好。那些武艺兵法无处施展也罢,只需平平安安,日后太子继位,自然有让你大展拳脚的地方,也不急在这一时。」
怀风失望已极,腾地站起,「哥哥」两字才叫出口,已让怀舟厉声斥道,「够了,我意已决,毋须多言,从今儿起,这离家之事再也不许提及。」
说罢拂袖而去,转身间袖尾扫过桌面,杯盘滑落,哐啷啷摔成一地碎片。
怀风从未见哥哥如此蛮不讲理,只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无处发作,呆立半晌,黯然低下头去。

一顿午膳尚未用完,兄弟俩便闹得不欢而散,怀风满腹委屈诉说无门,从未这般窝囊过,他气恼兄长霸道,不肯搭理怀舟,日日不是去找定远玩耍便是闭门不出,刻意躲着怀舟避而不见,破天荒地闹起别扭来。
怀舟知他心思,虽也明白弟弟所虑所思确是在理,然要他就此放手看怀风远走高飞从此天各一方,那却是说什么也不能答应的。
他自己尚且纠结缠绕,无力理顺一团乱麻,又哪里安抚得住怀风,索性将黑脸一扮到底,由着弟弟别扭去,只做不见。兄弟俩同住一院,竟忽地变成陌路人一般。如此可苦了一干下人,不知两个主子这是犯了哪门子脾气,大的那个素来冷着脸且不去说,竟连小的也不见了笑模样,故此人人当差时加着十二万分小心,生恐哪个不如意触了霉头去。
几日下来,整个安王府都如同入了魔障,从上到下一股阴郁之气,周老总管觉出不对来,只当小主子又闯了什么祸惹怒兄长,以至兄弟交恶,便对着怀风苦口婆心一番劝说,无非要他服个软儿认个错儿,孰料今次不同以往,任周总管说得口干舌燥,怀风只死死咬定牙关,问急了,便一梗脖子硬邦邦扔出一句「我没错」。
老总管无法,只得又来见怀舟,想着这大主子历来都挺疼兄弟,自己先来探探口气,给两兄弟说和说和,谁知才开了口,便让怀舟冷冰冰一记眼神封了回去,老总管登时铩羽而归,没了辄。

如此过了数日,已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怀风记得年夜时教训,虽仍生着闷气,却不忍再撇下哥哥一人自去寻乐,于是一整日不曾出门,只在后花园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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