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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妖谭》完本——by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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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白羽皱了眉睨他,奇道:「你的宅子,做什么非要我去住?」
「我不说了要娶你,待咱两个成了家,自然一道住。」
「关云天,」贺白羽脸上血色倏地退得一干二净,颤着声咬牙问道,「你便这般喜欢消遣我?」
「谁消遣你,」关云天也自急了,急赤白脸道:「咱两个这四五年处在一块儿,我的心思你会不知道?我知你不是姑娘,可偏生这心思起了就再也息不掉,你是男的我也认了,拼着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关云天定要娶你回家。你若不信,我现下把心剖出来你看,瞅瞅上面是不是都刻着你的名儿。」
贺白羽让他吼的愣住,双眸中乍然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随即却又黯淡下去,沉默半晌,末了低下头去,淡淡道:「你家里不是给你订了亲,只等你回去拜堂,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做个男妾同你正房夫人争宠。」
「我回去便退了这门亲事。」
见贺白羽松了口风,关云天喜得无可无不可,满口应承,想着这里距军营已有段路程,正是四下无人,也不怕让人看到,上前一步将贺白羽紧紧抱住,笑嘻嘻道:「我上头五个兄长,侄子一大堆,原就用不着我传宗接代,自然是娶个自己可心的才好,你虽是个男的,却是皮滑肉细,比个女娘还强……」
这关云天欢喜的疯了,一高兴便什么话都往外倒,越说越没边,贺白羽先还满心感动欢喜,待一听下去,登时又羞又气又恼,他晓得关云天实是个脸皮厚没廉耻的,再容他说下去不定喷出什么疯话来,当即抬腿往关云天胯间一顶,便听「啊」的一声惨叫,关云天捂着下面跪倒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贺白羽犹自不解气,又冷着脸狠狠在他背上踹了两脚,这才骑马施施然回营去了。

立春过了没几日,朝中旨意颁到,大军拔营回京,一众将士皆欢欢喜喜,唯独关云天愁眉不展,黑着张脸坐在马上,一面摸着怀里贺白羽留下的诀别书,一面心中恨恨道:「我都说了回去便退亲,怎的便是不信,也是合该我倒霉,偏生是二叔前来颁旨,又说些有的没的叫白羽听了去,哼,那陈家小姐既是天香国色,想来退了亲也不至没人要,做什么赖上我。好容易说动了白羽随我回京,这下全泡了汤。」
他心中惦记贺白羽,满心想留下寻找,奈何军职在身,再怎么着急也需先行回京缴旨述职,万般无奈下只得频频回头向着黄芦荡方向张望,喃喃道:「也罢,待我领了封赏再回头来找,左右你家便在这里,看你躲到哪里去。」
入了夏后,日头一日比一日毒起来,关云天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黄芦荡里四处张望,不多时便热出一身汗,好在这里水泽众多,时不时洗把脸倒也能对付过去,只他两日前便钻进这片水泽里,寻找到第三日头上,唯见一群群白鹤、野鸭、大雁在此出没,却不见一户人家居住,更哪里去寻贺白羽,不免心烦意乱,解下斗笠边扇风边抱怨,「贺白羽,你说你家住这里,我巴巴地从京里一路找过来,三两日却连个人影也不见,你若是拿话诳我,这才叫冤枉。」
他咬着牙往前走,渐渐行到沼泽深处去,各式各样苇子越发茂密,风一吹,呼啦啦倒下一片,乍然间,便见不远处的一个水塘里立着点白影,似极贺白羽惯穿的那一身白衣,关云天心中一喜,往前紧走两步,拨开一人来高的草丛张望,待定睛一看,原来是只白鹤立在塘中,正垂头梳理翅膀,显是在沐浴,登时让关云天大失所望。
那水塘离着草丛尚有五六丈远近,关云天手脚轻便,未曾发出响动惊了那鹤,便只见白鹤亭亭而立,一身白羽倒映水中,细颈微扬,顾盼间娴雅清逸,同贺白羽气息倒颇为近似,关云天先还不觉如何,待多看两眼后,不由生出几分赞叹,只觉这白鹤赏心悦目之极,正看得有趣,却见白鹤张开双翅,突地化作一名赤条条年轻男子,面目清雅,可不正是他朝思暮想了数月的贺白羽,登时呆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呆愣愣看着贺白羽自塘中一步步走上来,拾起岸边衣裳穿着。动作间,但见光裸的胸膛上两点嫣红若隐若现,一双长腿笔直光洁,看的关云天脑门一阵阵发烫,登时滴下鼻血来。
他乍然见到这等奇景,失了神智,不觉弄出响动,贺白羽穿好衣服正要离开,听见人声,立时警觉,喝问道:「谁在那边?」
说着循声而来,走到近前,才发觉草后有人,凝目一看,只见一个满脸愚相的痴汉正捂着鼻子傻笑,手指缝里冒出的鼻血已将前襟染成一片,不觉失声惊叫,「云天。」

苇荡深处,一座小巧木屋掩映其间,跟着贺白羽一路行到这里,关云天叹道:「住的这般隐秘,怪道我四处寻不见你。」
进了屋,只见桌椅修洁,形制古雅,颇得意趣,叹完又笑:「果然是神仙般居处。」
贺白羽瞟他一眼,也不搭话,自去厨下煮饭,不多时端了盆香喷喷热腾腾的炖鱼上来,关云天正是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拿起筷子风卷残云食了个盆干碗净。贺白羽看着他狼吞虎咽,忽地轻轻道:「适才我在塘中洗浴,你都看见些什么?」
关云天正嚼着条鱼,一惊之下将根刺卡到嗓子里,憋得脸红脖子粗,好容易咳出来,傻笑着手足无措道:「看见……你光着身子,那个……真好看。」
贺白羽本是怕自己原形让他瞧见,却不料等来这样一句话,一时呆住,片刻后回过神,只羞恼的无地自容,气愤愤瞪过来,黑黝黝瞳仁看得关云天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寻思半晌,又冒出一句,「难怪你一双腿又长又直,恁般好看,原来是鹤变的。」
贺白羽听得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良久才晓得问:「你…你既知道我不是人,难道不怕,还跟来做什么?」
「人都说鹤是仙禽,你既不是人,那必是仙了,便是精怪,也定是善的,我有什么好怕。」
关云天大咧咧道。
「对了,我给你买了根簪子,」吃饱肚子,关云天总算想起怀中揣着的物事,赶忙献宝似拿出来递到贺白羽跟前,讨好道:「京里那个万宝斋的掌柜说这个东西拿来送娘子最好,我便用赏银买了来,你戴上看合用不合用。」
那簪子是上好白玉雕成,无甚花哨纹饰,贺白羽一见便即欢喜,接了过来在手中摩挲,犹豫片刻,终是低低问道:「你那位陈家小姐呢?」
「我出京前已是嫁人了。」说起此事,关云天便一肚火气,气狠狠道:「说什么被我误了年华,嫁不出去,死活要我娶过门,我着实被陈家烦不过,直说自己有龙阳之好,只想要娶个男子过门,才算把亲事退了,不想这话传到家里让几位长辈知道了,请出家法教训我,我不服,二叔便逐了我出门。我思量着来找你,才收拾好行囊要上路,便听说陈家小姐寻到个金龟婿,没几日便嫁过去了。嘿,她要早些这般爽快,我何至于同家里闹翻,唉,也幸得我爹娘去得早,不然还不气死他们。」
「你这般被赶出来,竟是再也回不去关家了吗?」他说的满不在乎,贺白羽却知其中必有一番波折无奈,心下又是欢欣又是酸楚,幽幽道:「是我误了你。」
关云天闻言皱眉,「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何曾误我。当日我在野狼坡中伏,若非你率兵拼死相救,我如何能活到今日,这难道也叫误我。白羽,咱们是生死过命之情,关云天初见你已是思慕在心,自那日得你活命之恩后更是倾心相许,我这命都是你的,莫说舍家弃业,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只有欢喜。」
「你只道我救了你,却不知本是我害你中计。」贺白羽怔怔听他说完,眼圈已是红了,颤声道:「我本是这黄芦荡里一只成了精的白鹤,生于斯长于斯,五年前边塞纷争顿起,两军对阵于此,我怕大军交战损及这苇荡,伤害栖息于此的一干生灵,便化作人形混进军中,思量便宜行事,以便保全这里。那日你谋划欲在这黄芦荡里伏击雍军,我故意假报敌情,令你改在别处迎敌,这才害你身陷险境,之后拼力救你,实是良心难安之故,我……不值你如此。」
关云天沉吟移时,忽地问:「那后来在伏龙岗、青岩寨,你亦屡次救我性命,可都是因事前亏欠于我?」
见贺白羽愕然无语,关云天狡黠一笑道:「若为亏欠我,救了一次也便够了,如何还有数次,可见你亦是动了情,如若不然,你怎会答应陪我回京,又怎会听到二叔要我娶妻之言便负气离去。白羽,白羽,你不曾误我,我亦不会负你。」
贺白羽怔怔半晌,灵犀被这段话一点而通,忽地展颜一笑,叹道:「是,咱们袍泽数年,我本当你做兄弟,不知何时起却换了心思。我在这苇荡里住得久了,身边从来都冷冷清清,自与你在一起,每日都恁般热闹,你变着花样讨我欢喜,叫我如何不开心。」
他这般浅吟低语,坦言直承,叫关云天欢喜的直欲翻上十七八个筋斗,笑嘻嘻道:「既如此,我如今来给你做伴,可不正好。」
他怕贺白羽再行犹豫,紧接着又可怜兮兮求道:「如今我无家可归,身上银钱全换了这簪子,一个铜板也无,你若不肯收留,我只得讨饭去。」
贺白羽见他眨眼间又是一副无赖相,好气又好笑,缓缓道:「也罢,我这里正缺个端茶倒水的小厮,你且留下供我使唤吧。」
「想我也是堂堂将军,只是端茶倒水岂不大材小用,」关云天嬉皮笑脸凑上来搂了贺白羽腰身,一只手伸进衣襟里去,便摸边道:「不若让我伺候白羽叠被暖床,如何?」

鬼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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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在写貔貅的,写到开头时突然又有了这个故事的灵感,因为篇幅很小,所以先写了出来贴上,貔貅目前写到1/3,正在努力中,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尽快写完贴上来。 


寒冬腊月,厚厚的云层积聚在天上,眼见便有一场风雪。苏清寻赤着一只脚走在满是荆棘的荒地里,脚上的鞋子在方才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已然失落,只着布袜的脚掌很快让石子荆条扎的鲜血淋淋,却觉不出疼,然走了这半日,体力到底用尽了,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得撑住了身边一颗枯树才未倒下。
「我没有勾引五皇子。」
寂静旷野中,低哑的嗓音格外突兀,隐忍多时的悲愤再藏不住,丝丝缕缕地泻出来,想起昔日为着巴结五皇子,父亲将他送去做侍读,却不知启轩指名要他时早已心怀叵测,为着他一张脸,存了染指之心,若非他竭力周旋,恐怕早已成了娈童之流。饶是如此,到底躲不过,那日被启轩强要,偏偏让来儿子府上的贵妃娘娘看了去,只道他勾引皇子,让人遣送回府。事情宣扬开来,脏水只向他一人身上泼,父亲请了家法出来,他不肯蒙冤,硬嘴辩驳了几句,便被打的遍体鳞伤,继母在旁幸灾乐祸又兼冷嘲热讽,哄得父亲大冬天逐了他出门来。
宁死当官爹,莫死要饭娘,老话当真不错,亲娘一死,还有谁会护着他。想起阖府上下那一张张嘴脸,苏清寻嘴唇哆嗦着,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胸口沉闷闷便如压了块大石,甫一张口,一注血箭从喉咙里喷出来。
「呵呵……」
苏清寻一怔,悲如凄鸣的笑声旋即逸出喉咙,断续不绝,笑了足有一刻钟,声音渐渐低下去,身子顺着树干往下滑,软到在地。
看了看远处山坡上母亲的坟茔,苏清寻知道自己已走不到,幽幽闭上眼睛,就此人事不醒。

「当日,你心中到底恨五皇子多些,还是恨你爹多些?」
夜色下,幽静小院中盛放一池青莲,虞容陪着苏清寻坐在院中乘凉,听他说起往事,神色平静,知道旧伤已然淡去,大着胆子问道。
躺在凉椅上,苏清寻歪了头思索,片刻后淡淡一笑,「应是恨我爹多些,启轩虽贪我容貌,毕竟还有几分真心在里头,虽说事后不曾援手相助,却也不曾肆意辱我,倒是父亲,为着荣华富贵送我入虎口,我受了不白之冤,他只一味恨我玷辱门风,不顾父子情分逐我出门,竟容不得我穿上鞋再走,还不如看着我长大的老管家。他是我血缘至亲,听我叫他二十(一一)年父亲,凉薄至此,怎不叫人心寒。」
虞容闻言,想起那日在荒野里拾到苏清寻时情形,一身血肉模糊,神色悲愤凄绝,至今想来犹自心惊,登时疼惜不已,将他搂进怀中安慰。
他不善言语,说不出甚安慰之词,但自有心意显露,令苏清寻心生暖意,这般十几年相处下来,心伤渐渐平息,已能将昔日不堪当做一场笑谈。
「你如今可还恨他们?」
见虞容问,趴在他怀中的苏清寻抬起头笑,「我前日去那荒山上游玩,见有人立了座衣冠冢与我,又有人拜祭,我一时好奇,躲在一旁看,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上香的人竟是启轩,不过十几年功夫,他竟似老了几十岁,还不到四十的人,两鬓竟都白得不成样子,在我坟前喃喃祷祝,说他罢了我父亲的官,将我继母赐死,又说他如今后宫三千,却没一个可心人,夜夜只梦见我暴尸荒野,尸骨让野狗啃得残缺不全。我本恨他害我惨死,见他那副可怜相,却忽地只觉可怜,我虽早亡,但死后得你陪伴爱护,心境平和喜乐,比起他日日活在悔恨中不知好过多少,心里便不那么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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